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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隆的現場

2011-12-29 00:00:00康煥龍
啄木鳥 2011年8期


  1
  
  說得準確些,我之所以從一位小有名氣的作家變成犯罪嫌疑人,是被一個讀者“檢舉揭發”的。因為就在上個月我所發表的推理小說《絕對沒有指紋》中,案發現場與前不久發生的一起案子的現場極其相似。特別是作案者用餐巾紙抹去作案的指紋這一細節,簡直是如出一轍。
  雖然小說中的刑偵人員憑借著敏銳的觀察力和高超的智慧終將狡猾的兇手成功抓獲,然而,發生在現實中的案件可就沒那么容易偵破了。當警方在得不到任何線索難以確定嫌疑對象而不得不展開大規模排查的時候,恰好接到了這位讀者的“舉報”。也許這位讀者并非存有不良企圖,僅是想為警方提供些思路,可警方卻不這樣想。在眼下山重水復疑無路,難以理出一絲頭緒的境況下,他們突然看到這樣一種與案發現場完全吻合的描述,除了眼前一亮外,整個神經都繃緊了起來。
  直觀的描述告訴每一個人,什么人能對犯罪現場知道得如此詳細?毫無疑問,除了犯罪嫌疑人本人外,還會有誰?于是警方立時有了以下兩種可能的推測。一種是,兇手就是這篇小說的作者,因為任何作家的想象都不可能與真實案件的現場如此相似,此案的發生很可能是作家將自己的想象付諸實踐的一次嘗試。據說有不少推理小說作家渴望涉足殺人現場,站在血跡未干的案發地,親眼觀察難以想象的犯罪經過,有時甚至想親自體味一下作為兇手的驚悚感受。而另一種則認為,兇手是看過這篇小說的人,依葫蘆畫瓢地按作品中描述的場景作案,從而克隆出一個極其相似的現場。
  既然有了這樣重要的線索,而案件的實際情況究竟是哪一種,以肖柯為首的警方循此思路展開了調查。一方面,他們準備根據小說故事中所提供的偵破方向進行一下試探,看能否找到與現實案件的契合點,爭取有所發現。另一方面就是對這篇小說的作者進行全面了解,以便盡快掌握情況,尋得根本性突破。經過一番辛苦之后,他們按小說所進行的試探沒有取得任何收獲。小說畢竟是小說,所寫案件的故事現實中根本不存在,那些所謂的偵破技巧與推理思路全都起不了作用。相反,倒是對我的調查有了驚人的發現。死者名叫楊嘯,生前是一位畫家,六年前曾是我妹妹楚樺的男朋友,就在他一舉成名之后,竟然情絕義斷地拋棄了她。妹妹為此吞下大量安眠藥,搶救過來后精神一度失常,至今仍留有嚴重的后遺癥。有了與死者的這層關系,我作案的動機赫然凸顯,再加上我又詳細地知道現場的情況,所以,在未發現其他任何有用線索之前,我毋庸置疑地成了懷疑對象,被叫到公安局接受詢問。
  “說說吧,案發現場為什么與你小說中所寫情景驚人地一致?”肖柯用較客氣的口吻問我。
  “這……我哪知道!”我一臉無奈地滿不在乎。
  “你不知道?”他淡淡一笑,“這不會是你的托詞吧。我承認,你們作家的想象力的確豐富,可豐富到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你說,這該作何解釋?”
  “我……我……”我一時還真不知該如何作答。其實,用餐巾紙擦去現場痕跡并非我的想象,有潔癖的我平時就隨身攜帶餐巾紙,寫小說時將這一習慣信手拈來,豈知惹來如此麻煩。不知是這個兇手與我有同樣的嗜好,還是看過小說后刻意模仿,再不就是機緣巧合,我實在說不上來。不過有一點我很清楚,那就是不能讓他們知道我有這一積習,否則我的處境可能更糟。
  肖柯見我半天答不上話來,開始用一種研判的目光注視著我,并繼續他的問話:“這個問題答不上來,我也不為難你,但你與楊嘯的矛盾應該否定不了吧。”
  “這一點我承認。”我痛快地答道。說實在的,對于那個家伙我打心眼里恨他,他不僅耽誤了妹妹的青春,而且還毀了她的一生。現在他遭此下場,也是罪有應得。但在此時我絕對不能坦露這份心思,稍有不慎都會釀成不可想象的后果。想到這里,我毫不含糊地接上話:“我對他是有些意見,但這能說明什么,何況此事已經過去多年,早在我心里淡化了,所以我不會對他怎樣,更不會有什么失去理智的舉動。”我避重就輕地辯解道,“再說,真把他怎樣了對我又有什么好處呢?”
  聽了我的話,肖柯微微蹙起眉,從我的言談中感覺出坐在他面前的人絕非是一個好對付的主兒,要不怎么能寫出一篇篇無論是因果關系還是邏輯推理都相當到位的偵探小說。他略略思忖了一陣,調整了臉上的表情,鄭重地問:“楊嘯死的那天,也就是七月二十六日晚上九點至十一點間,你在什么地方?”
  問到這兒,我除了犯難還有些緊張。我知道,這是他最后一張牌,如果我不能準確地說出那天的去向,再加上其他疑點,我是犯罪嫌疑人的可能就八九不離十了。而恰恰在這一點上,我還真說不清楚,只能語焉不詳地支吾著答道:“這個……你讓我想想,讓我……”邊說邊不由自主地將手捂在了額頭上。
  看我這種神態,肖柯并未催促,而是凝視著我,眼神中流露出等待的急迫。
  “呃,我想起來了,是這樣的,”我從額頭前拿開手,“那天晚上我哪里也沒去,待在家里看書。”
  “有人證明嗎?”肖柯立刻跟進問。
  “沒有,在自己家里會有誰來證明?”我搖搖頭,“那天我妻子正好不在,也沒有客人或電話來過。”
  “嗯……”見我將如此關鍵的問題設定在一個似是而非的特定環境下,他顯得有些無奈,但似乎也抓到了什么,“這么說你是沒有不在現場的證明了?”
  “也可以這樣認為,但無人證明并不等于我在現場,我想這樣簡單的邏輯關系你還是明白的。”我一邊澄清事實,一邊進行著強有力的辯解。
  肖柯輕輕點頭,承認我所說的有一定道理。他沉吟了片刻。“這個問題我們會調查的,你也一定清楚你所說的每一句話的后果。其實不用我說,你應該明白自己的處境。我最后想提醒你一句,識時務者為俊杰,希望你好自為之,不要等我們有了確鑿證據再……那時你可就‘晚’惜了。”
  我笑著低下頭,認真地琢磨著他的話。半晌才艱澀地張開了嘴:“是……是的,我……明白。”
  從公安局出來,我有些沮喪,本想痛痛快快地寫一篇推理小說,可天有不測風云……天色有些發暗,已過八月的天氣本該是風輕云淡的季節了,可現在,厚厚的陰霾籠罩著天際,沉悶得讓人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平心而論,寫推理小說并非我的特長,僅是喜好而已。閑暇時讀讀這類小說既可以歷練自己的思維,又能彌補其他文學創作知識的不足。然而,這一被譽為滌蕩思維的頭腦體操,在國內的發展卻十分蕭條。除了刊發的媒體少得可憐外,好的作品也是鳳毛鱗角,多數并沒有掌握這一文學品種的實質與真諦,一門心思地認為只要寫案子就是偵探小說,其實不然。偵探小說的核心是智慧,無論是作案還是破案都是以智慧的角逐為前提的。說白了,也就是作者與讀者間所進行的一場設迷局與解迷局的思維較量。
  而國內的偵探推理小說并沒有在這上面下足工夫,常常不是主人公的感情糾葛,就是各種人物關系的剝離,再不就是案件過分簡單,偵破方式陳舊直白。不少嚴格說來并非偵探推理小說的作品卻貼著這一文學品種的標簽登堂入室,讓人非但得不到思維體操的鍛煉,反而傷了胃口。由此整個市場是何樣一種情形便可想而知了。
  正是出于以上考慮,以刊發推理小說聞名的大型期刊《推理月刊》開展了“推理小說大獎賽”這一活動,意在發掘優秀作品,以喚起讀者的興趣,進而拯救這一文學品種。而我正是沖著這個目的而來,準備拿出真正的本格派推理小說,就像本特利創作的《特倫特最后一案》那樣。可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竟會失去控制,我所創作的小說還未能為這一領域吹進一股清新之風,就平白無故地受到懷疑,這真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如果警方找不到其他線索硬是朝著我緊逼過來,說不準真有可能死定了。當務之急除了要找到反證——哪怕對自己有一點利的東西都可以,還要弄明白整個案件與自己的關系,說清楚每一個細節,只有這樣才能占得先機,取得主動,洗脫自己的不白之冤。想到這里,我抬起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2
  
  楊嘯是在自己家里因氰化鈉中毒而死亡的。與我小說中描述的一樣,他倒在沙發上,茶幾上的杯子除了一只留有他的唇印外,其他好像沒動過。不過,其中一只很快被檢驗出有用餐巾紙擦拭的痕跡,與此同時,茶幾的桌面上、沙發里以及門把手也都相繼發現留有同樣餐巾紙的微痕。顯然,兇手是想制造一種自殺的假象,可用餐巾紙擦拭痕跡的做法卻讓他露出了破綻,再加上家里未發現任何遺書之類的東西,他殺的結論不容置疑地就此確定。
  楊嘯被何人所殺?如何扯清他與我的關系并拿出有力的反證,是我擺脫這場人生危機的關鍵所在。在我的小說中,死者是一位名叫晏麗的少婦。她之所以被殺,是因為與當地國土資源局副局長關系曖昧所致。據警方調查,這位副局長正待提拔,卻因此問題受阻,由此具備充分的作案動機。另外,他平常有使用餐巾紙的習慣,案發當天又曾出現在死者所住小區,因此,很快被列為重要嫌疑人。后來,為了證明自己不在現場,他竟唆使他人去作偽證,結果被警方戳穿,當即遭致拘捕。誰知他在較為完整的證據鏈面前始終不承認自己的犯罪事實,為慎重起見,警方只有再一次對案發現場進行了更為細致的勘驗,終于從死者家發現了蛛絲馬跡。謎團隨即被解開,作案者為了不留痕跡,結果連本該留下的指紋也擦去了。正是這近乎“完美”的作案,最終令狐貍尾巴顯現出原形。
  為了創作出一篇本格派的經典,也為了在這次大獎賽中獨樹一幟,小說設計了一個又一個的懸念拐點:先是副局長因情人死亡而陷入窘境,為了自己的前途他想到去作偽證,反而不折不扣地成了兇手。當事實被確定無疑時,突兀的轉折又讓整個案子柳暗花明,展現出一種近乎是雞蛋里挑骨頭的意外結局。當然,更為蹊蹺的是,兇手之所以要殺死晏麗,并非與其本人有什么恩怨,而是為了巴結這位副局長并促使他順利晉升,進而從他身上攫取更多利益,為此采取了極端手段,妄圖幫助他消除前進路上的障礙。他的行為弄巧成拙,反倒使這位副局長成了犯罪嫌疑人。
  現在,楊嘯被殺的案子又是怎么回事呢?按照警方的推論,一種可能是兇手是作者本人,另一種則是有人模仿作案。如果是前者,案情推理不會太復雜。為解妹妹被拋棄之恨,我選擇了一個合適的機會將他殺死。而這個合適的機會就是經過精心準備,不給警方留任何把柄,就像警方現在的處境,對我僅是懷疑,卻拿不出可資證的有力材料。而我則要竭盡全力與他們周旋,畢竟我不是真正的兇手。如果是偶爾巧合則另當別論,要是確為有意模仿作案,特別是附加上被模仿小說的作者與死者有某種聯系的話,此案的破解恐怕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了。兇手殺死楊嘯的動機是什么?是知情的模仿,還是有意栽贓陷害?如果是后者,其意圖何在?無疑,要是按這一方向去推論,說不定還真能找到比較合理的、為自己開脫的理由。
  經過幾天徹夜不眠的思索,我擬出了一份名單,決定從既認識我又認識楊嘯的人查起,看能否找到對自己有利的證據。說干就干,第二天我便按照名單逐個開始排摸。三天下來,盡管我動用了所有的關系,但并沒有發現誰與我倆有解不開的過節。相反,只有我與楊嘯的關系顯得格外地水火不容,最能成為誘發惡劣后果的重要根由。楊嘯與我妹妹相處的兩年里,關系純情熱烈,是大家公認的神仙美眷。有一次,他因野外寫生不慎摔傷腰部,我妹妹對他精心照料這才得以痊愈,誰知半年后本該是他倆談婚論嫁的時候,他卻在獲得第三屆全國美術作品大獎后突然與她分手。隨后不久便與一位搞舞蹈的小女孩結婚,倆人過了不到一年因感情破裂離婚,以后再也沒有結婚。
  所以,每當我看到妹妹因過分憂郁哀傷而半癡半呆的樣子,仇恨之火便無時不在,本想通過寫小說來尋求解脫,豈料故事中發生的一切卻推演到了自己頭上。如果公安局同樣找不到什么線索,那自己……由此看來,要想盡早擺脫,唯一的出路就是想辦法去尋求假證了。可這種行為一旦敗露,自己就成了真正的犯罪嫌疑人了。因為目前發生的一切都與小說中所寫的完全一樣,這個兇手不是自己還能有誰?可現在,我能有什么辦法?雖然現在的冤假錯案并不是很多,但畢竟還是存在,所以我鐵定不能坐以待斃,盡管這需要冒很大風險,但我必須這樣去做。就在我考慮找誰為我作偽證最為合適時,剛剛吃過宴請的盧小石不期然地來到了我家。
  “好長時間不見了,是不是一直待在家里爬格子呀?”盧小石一進門便吐著濃濃的酒氣朝我問。他現在是市財政局副局長,之所以和我熟悉是因為他也是個文學愛好者,常常寫些詩作,不過僅在當地報紙偶見,從未上過大刊。他曾自費出過兩本厚厚的詩集,不僅為他的仕途增色了不少,也給沒有任何財路來源的作協拉他入伙賺得了口舌,由此他與我這位作協副主席也算有了幾分交情。
  “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真是稀客。”我趕忙將他讓到客廳的沙發上。
  “在對面街上剛開業的大酒樓里吃了一頓飯,想起你住在附近,順腿就溜達過來了,”他朝沙發靠背上一靠,“也算是專程對主席先生的拜訪。”
  “什么主席,別挖苦我了,這幾年作協的一些活動如果沒有你這位財神的大力支持恐怕什么都干不成,要說拜訪,應該是我到你那里才對。”說這話時,我是打心眼里感激他。
  “楚老兄,你也太客氣了,”盧小石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我確實要找你,想和你商定一下作品研討會的時間,結果就是沒找到你,后來連續出了兩趟差,也就把這事給擱下了。”
  “不可能吧,我的手機一直是開著的。”我否定地搖搖頭。
  “上個月,大概是……二十六號,晚上九點多,我打你手機,你關機;后來往你家里打,同樣沒人接,不知你到哪里去了,你這位主席先生是不是活得比我還瀟灑呀。”盧小石說出了找我的確切時間。
  一聽到這個日期和時間,我的腦子里像裝了顆定時炸彈似的突然被引爆,全身的神經隨之一陣強烈的震顫。這天的這個時段正是楊嘯被殺的案發時間,我的上帝,他為什么遲不找我早不找我,卻偏偏在這個時間找我?而我那天……我實在無言以對,兩眼一眨不眨地定格在那里,半天動彈不得。
  “你總看著我干嗎?”盧小石向前傾了傾身體,開玩笑地說,“你老實交代,那天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活動,要不然怎么連手機都關了?”
  “我……我……”我舌頭僵硬地打著結,“你……你是不是記錯時間了?”
  “不會錯,別看我天天喝酒,那個日子我還是記得非常清楚的。”他肯定地說。
  “那……”我不知該怎樣解釋,因為那天我確實沒有待在家里,而是見到了一個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楊嘯!那天他與我在電影院門前邂逅的情景不禁又浮現在我的腦海里……
  “大哥,你也來看電影了?”
  晚上八點多,我看完《讓子彈飛》從電影院出來,突然聽見有人在背后和我打招呼。我回過頭,發現是楊嘯,多年未消的怒火倏地直沖腦門。我使勁地克制住自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轉身而去。
  “大哥,你等等,我有話和你說。”他好像并未在乎我的態度,快步地追了上來。
  我只好停住腳,沒好氣地質問:“你要干什么?”
  “大哥,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希望你能給我一次說話的機會,”他怯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竭力央求道,“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想把心里話告訴你,可你……”
  “你什么也不要說了,”我憤憤地打斷他的話,“你還有什么可說的,一個卑鄙到了極點的小人!”
  “不,大哥,無論你怎么罵我都行,可我真的有話要對你講,否則我的良心一輩子都會不安寧的。”他的聲音低沉,聽得出是真心的。
  “告訴你,我什么都不想聽。”我冷淡地甩下這句話,扭頭就走。
  “楚悅——”他似乎失去耐心了,上前攔住我的去路,“是的,我知道你不愿聽,可事到如今,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所以……”他兩眼閃爍著咄咄逼人的光芒,“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
  
  “你……”我像不認識他似的,直勾勾地怒視著他,“你想要挾我?”
  “你錯了,我毫無這個意思,”他搖頭否定道,“我只想你聽我把話說完,從此你可以永遠地不理我,我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聽完他的話,我遲疑了。盡管胸中憋著一股痛恨的惡氣,但見他態度如此強硬,我倒冷靜了許多,勉強地點點頭:“好吧,給你一次機會,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樣。”
  “那就謝謝大哥了,”他終于松了一口氣,“這里說話不方便,請到我家中如何?”
  我點點頭,跟在他身后,像押著一個犯人似的,朝他家走去……
  
  3
  
  俗話說,麻繩總是從細處斷。往往你越怕什么,就越會出現什么。本來想以那天待在家里為由模糊不在現場的事實,誰料半路竟然冒出個盧小石,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不知道是該自己倒霉了,還是運氣不佳,這個該死的盧小石,無意中一下子扼住了我的脖子。原本僅是想引開警方的注意力,現在倒好,非但沒有制造出天衣無縫的假證,反倒得到了一個實證,不僅準確,而且極端致命。如果警方知道那天我去過楊嘯的家,我就是有再多張嘴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毫無疑問,我必須竭盡所能隱瞞這一事實,而且要徹底隱匿那天所發生的一切。當前最主要的是不能讓他把我不在家的事實說出去,否則……可如何才能堵住他的嘴呢?如果將真情告訴他,他不一定相信,說不準還會懷疑我就是兇手。倘若不說明實情,一旦公安局查到他那里,一切可就晚了。
  我輾轉反側,冥思苦想,決定去找我的小舅子,他認識的人多,門路廣,辦法也多。主意拿定后,我立即從銀行取出兩萬元現金,揣在懷里直奔他家。三天后,當我剛與正陽律師事務所的劉哲律師聯系上,一個突然傳來的消息不僅令我震驚,同時也讓我暗暗竊喜。因為前一天晚上,盧小石從距市區二十公里外返回時發生了交通事故,不僅腿和梭骨骨折,大腦也因撞擊受到嚴重震蕩,整個人處于植物人狀態。為了證實消息的真偽,我讓劉律師一邊幫忙了解這起交通事故,一邊趕到附屬醫院,找到盧小石住的病房。消息確實不假,纏滿繃帶的盧小石平躺在床上,身上插著一根根管子,正拼力地借助著氧氣罩呼吸。見他如此情形,我長長地舒了口氣,現在惟一知道我不在家的人成了這樣,看來自己的運氣還算不錯。從醫院出來,我直接來到了正陽律師事務所。
  “劉律師,公安局對楊嘯一案的調查到了什么程度?”
  “自從接受你的委托,我對一些情況進行了初步了解,截至目前還沒聽說此案有何重大進展。”劉哲將一杯水放到我的面前回復道。
  聽到這個消息,我有些焦躁不安地接著問:“這么說我仍然是他們的重點懷疑對象了?”
  “我想應該是這樣,”劉哲點點頭,“據說他們在這個案子上下了不少工夫,除了調查與楊嘯有關的每一個人,還重點了解了他的前妻——你妹妹以及提供你那篇小說的讀者,當然也沒有放過與餐巾紙有關的一些線索,同時還就刊載你那篇小說的雜志在本市的流向進行了詳細的追索,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沒有找到比你更具嫌疑的對象。”
  “這……”我條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身體,好半天才從齒縫間擠出一句話來,“看來此案的犯罪嫌疑人是非我莫屬了。”
  劉哲沒有表態,像是默認了我的說法。過了一會兒,他如實分析道:“坦率地說,就那種現場,且不說有與你小說中完全吻合的現場,就憑現存如此明顯的動機,再加上又沒有不在現場證明,你說公安局在未發現其他線索的情況下會作何判斷?你寫過偵探小說,應該知道懷疑對象要具備哪些條件,但要是他符合若干個條件,那這個人差不多就是犯罪嫌疑人了,”他專注地看著我,“憑我的經驗,公安局只要找到一點點實證,你恐怕就……在劫難逃。”
  他的話仿佛一下子點中了我的死穴,讓我渾身陣陣發麻,腿也開始不住地顫抖。“這……這……我該怎么辦?”
  劉哲見我如此,稍稍放緩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如果兇手不是你,你也沒必要這樣緊張。常言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假如你真有什么,無論掩飾得多么天衣無縫,到頭來也是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聽到他這么說,我有些不高興了。我從緊張中緩過勁來:“劉律師,話可不能這么說,難道你也認為我是兇手?”
  “呃,對不起,楚主席,我不是那個意思,”劉哲也許覺得自己的話有些欠妥,一邊道歉一邊轉了話題,“說良心話,就今天這種市場環境,我們做律師的對刑事案件并不感興趣,因為只要犯罪事實存在,我們作任何辯護都是蒼白無力的,我們并不能為他們解脫什么,只是希望能從犯罪情節上找到某些符合法律的從輕懲處的條款而已,所以我……”
  “劉律師,我們先不談這些好吧,”見他這般情緒,我立時將話打住,“我既然來找你就是完全相信你,因為我不是兇手,所以才希望得到你的幫助,看如何才能解除警方對我的懷疑,否則的話……”
  “就目前的情況而言,我還真有點無能為力。”劉哲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劉律師,我想是這樣的,我們除了關注警方的調查外,對楊嘯也要有一個全面的了解,看能否找到既符合情理又符合邏輯的說法,能夠清楚地解釋楊嘯的死與我無關。”
  “這……”劉哲若有所思地拉長聲音,他領會了我的意思,笑著說,“我明白,既然這樣的話,那我不妨試試看,不過,你也別閑著,你們作家的想象力是最豐富的,要救自己,你得多動動腦筋了。”
  “那是……”
  從律師事務所出來,我的神經時刻不能放松。雖然案發當天不在家的事暫時不為人知,可仍然擺脫不了嫌疑。下面要做的是,得想辦法找到一條路徑,引開警方。可如何才能找到這樣的路徑呢?該了解的都了解過了,無論怎么都難以找出一絲齟齬的縫隙,所以……我低頭默默地走著,沉甸甸的心像被鐵錨鉤住似的陣陣下墜,仿佛連人都要被拽到地底下的感覺。
  “楚悅,你怎么了,沒精打采地連路都不看?”突然一輛車停在我面前,一個人探出頭來沖我道。
  我匆忙收住腳。“方佳建,是你……”我忍不住叫出了聲,他是我大學的同學,現在市晚報文藝部當記者,“你這是干什么去?”
  “去看一個畫展,就是前幾天剛死的那位著名畫家楊嘯的作品展,據說他這一離世,所有作品立馬大幅升值。這次展出除了表示對他的緬懷外,有些作品還準備拍賣,報社讓我報道一下,”方佳建說著打開車門,“怎么樣,和我一起去看看?”
  “我……”正想推托,但轉念一想,或許這正是個機會,說不定還能從中找到自己所需要的證據,于是沒再躊躇,馬上答應道:“好吧,我正好沒事,隨你閑轉一趟。”
  楊嘯的畫展布置在藝術中心的美術廳。為答謝社會各界對楊嘯的悼念,他的家人應美協建議專門舉辦了這次畫展。來看畫展的人不少,除了一睹這位英年早逝的畫家的作品外,有些是專門沖著收藏而來。由于人多,一進門我們就走散了。我夾在人流中,根本無心欣賞他的畫作,從第一展室飛快地來到最后一個展室。這時,我才注意到墻上懸掛的大部分作品都是少年兒童的肖像畫。我忽然想起楊嘯教過不少的學生,現在還有一撥孩子跟著他學畫。我的大腦像被什么觸動了一下,不由得返回頭,仔細地看起了這些以少年兒童為模特的畫作。
  “這么快你就看完了?”就在我認真端詳著這些神態各異的兒童肖像時,方佳建拍了下我的肩膀問。
  “呃,”我不好意思地朝他一笑,“我不懂畫,所以只能走馬觀花了。”
  “要是這樣,那咱們走吧。”他建議道。
  “也好。”
  回來的路上,方佳建問楊嘯被殺一事我知不知情。我吭哧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不知道”。他說,據報社法制科的同事從公安局得到的情況看,案發現場非常像自殺的樣子,要不是發現有餐巾紙擦過的痕跡,誰都不會相信是他殺。我含糊地支應了兩聲,沒再和他說下去。但楊嘯是自殺的可能深深地觸動了我,讓我想起了劉律師的話。他說得一點兒也沒錯,我是個作家,還是個寫推理小說的作家,可我的想象力跑哪里去了?這時我一下子有了新的推斷。事實上并非我對楊嘯懷恨在心,而是他鼠肚雞腸心胸狹窄,或是精神變態,以致難以承受指責與孤獨,結果走向自殺。但為了報復我,他竟布置了與我小說中相差無幾的現場。對,這真是再符合邏輯不過了,而唯一的不足在于無法找到自殺的證據。不過,警方到現在也沒有找到更有力的證據,這樣一個推測說不定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想到這里,我暗自欣喜起來,思路就像決堤的洪水洶涌而至。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條,那就是楊嘯曾教不少孩子學畫畫,這其中是否也有線索可查?我越想越興奮,也不知到了哪里,直到方佳建問我在什么地方下車時,我才醒過神來。
  
  
  4
  
  有了如此啟悟,我便按自己的思路再次開始實施解救自己的計劃。首先,我想盡辦法搜集楊嘯對我不滿的言論以及能證明他精神有問題的材料,當然還有那天我去他家時他的一番表白,不管是真是假,都可以作為他自殺的理由。其次,我又專門去看了一次楊嘯的畫展,并用相機將所有的畫翻拍下來,特別是那四五張以同一個孩子為模特的畫,我拍得格外仔細。做完這些后,我請劉哲對跟他學畫的這些孩子展開調查,看能否找到一些線索。還有他到現在仍不結婚的真正原因——是生理問題還是心理畸形?一星期后,我不僅從兩個熟悉楊嘯的人那里打聽到他曾說過我一些不堪入耳的話,還從一家醫院里找到了證明他有生理缺陷的病例。正當我滿懷信心地準備就楊嘯的死給出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時,盧小石蘇醒過來的消息,像突然投來的一把匕首,徹底刺穿了我的臆想。據財政局的人講,經過精心治療,盧小石的神智已完全恢復正常,只是腿部因骨折還沒有長好,如果不出意外,不久便會出院。天啊,真沒有想到事情竟會這樣,如果他向公安局說出那天的事,我……我再次被推向了地獄的邊緣,迷茫得不知所措。就在我渾渾噩噩地難以理清頭緒時,盧小石的信意外而至,我有些錯愕,順手將信打開。
  楚悅兄:
  您好!因醫院打電話不便,特托人捎此便信,還望見諒。自意外發生車禍,很是不幸,今日大難不死,還能與兄聯系,甚感欣慰。經此災難頓悟生命與時光的短暫,還是那本小詩,倘能盡快給予研討,榮幸之至外,倍加感謝。期待佳音,恕不多言,見面再敘。
  盧小石
  送走捎信的人,我拿著信站在窗口前發怵。看來他確實清醒了,而且還惦著他作品的研討會。只是他為何說在醫院打電話不便?還有他被碰成那個樣子為什么仍要急著開作品研討會?難道這里面……我兩眼望著窗外搖曳的樹梢,心里翻騰著。我必須去醫院一趟,無論如何也得想辦法不讓他說出那天的事。下定決心后,我開始準備起來……
  晚上九點多,我來到醫院,趁人不備快步走進盧小石的病房。屋里的燈光略顯幽暗,腿上打著石膏的他側躺在床上,微閉著眼睛。我輕輕關上門,正準備上前,盧小石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我急忙三步并作兩步,就在我的手剛要觸及他的頸部時,兩只胳膊仿佛被鉗子牢牢夾住了,再也無法抽脫。
  “誰?你們要干什么?”我奮力地反抗道。
  “知道你會來,我們在這兒等候你多時了。”
  隨著屋里燈光大亮,我一眼看清摁住我的是兩名警察,頓時,我眼前一黑,整個身體崩塌般地猝然失去了支點……
  “怎么樣,楚作家,這回該是徹底交代的時候了吧。”我被帶進訊問室,肖柯睨視著我,儼然一副算總賬的氣勢。
  “交……交代什么?”我狼狽不堪地垂著眼瞼問。
  “交代什么?”肖柯不由得提高了嗓音,“看來你也和其他犯罪嫌疑人一樣,我問你,你今天晚上來醫院干什么?”
  “我……哎呀,”我用手捶了一下大腿,“我還能干什么,他說要和我商定作品研討會的時間,所以我就來了。”
  “真是個不錯的借口,”肖柯譏誚道,“只可惜,他在七月二十六日那天找你商定時間時,你卻不在家中?”
  “這……這……”我嘴唇一張一合地翕動著,就是說不出話來。
  “怎么樣,答不上來了吧,”肖柯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你給我講實話,你那天究竟干什么去了?”
  “我那天……那天我真在家里。”為了保持面子,我依然堅持著。
  “我說楚悅,到這種時候你還不說實話,”肖柯兩眼犀利地凝視著我,“盧小石已經向我們反映了你不在家的事實,你為何還狡辯?再說,當他將這一情況告訴你后,沒出三天便發生了車禍,這又說明了什么?現在,他剛剛恢復過來,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悄然而至,我問你,你是不是企圖再次殺人滅口?”
  “不不不!”我連聲否定道,“我是接到他那封信才來的。”這時我才明白過來,我是鉆進了他們預先設計好的圈套,我呀,真是太愚蠢了。
  “接到他那封信……可你為什么要撲到他的身上?”
  我剛想張口解釋,馬上被他用手擋住。
  “還有你口袋里的這瓶強力安眠藥,又是用來干什么的?”說著,他將我隨身攜帶的安眠藥掏了出來。
  “寫東西的人經常失眠,這你是知道的,這藥是我今天上午買的,還沒來得及放下,另外……”
  “對,還有另外,”他返回到座位上,拿出一個塑料袋,“這是從你的衣服里發現的餐巾紙遺留物,經檢驗與楊嘯被殺現場的完全吻合,這你又作何解釋?”
  “我……我……”我終于說不出話來了。
  “行了,最好放老實些,把所有的都說出來,”他嚴聲厲色道,“難道還要等我們抓到制造車禍的兇手你才死心嗎?”
  “……”我的嘴像被抽干唾液似的,干涸得再難張開。
  他沒再多說話,將一張拘留證放到我面前。“請簽字吧。”
  看著那張拘留證,我的胳膊猶如灌了鉛似的怎么都難以抬起。雖然自己殫精竭慮地想方設法,但到頭來終究沒有逃脫警方之手。現在怎么辦?我的大腦高速地運轉著。我究竟做了什么,為何僅因寫了一篇小說就成為兇手?真是豈有此理!我心猶未甘地越想越不是滋味,一種從未有過的力量讓我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不,我有話要說。”
  見我這般反應,肖柯看了我一眼。“可以,有什么話你都可以說,這是你的權利。”
  “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我不再猶豫地直截了當道,“七月二十六號那天晚上,我確實去過楊嘯的家……”
  “這就對了,”還沒等我把話說完,肖柯忍不住拍了下手,“楚作家,你早該這樣了,好,你繼續往下交代。”
  我將那天在電影院門口碰到楊嘯的經過一點不落地訴說了一遍,“他將我叫到家里,說他當年之所以和我妹妹分手,主要是因為有一次寫生從山上摔下來,腰部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從此喪失了生育能力。為了不影響妹妹的婚姻與前途,他才忍受著巨大痛苦作出了那樣的決定。”
  “你相信他當時說的是真的嗎?”肖柯插話問。
  “當然不認為是真的,因為他后來又與別人結了婚,所以……”我實事求是地說。
  “這就非常符合邏輯了,你認為他仍在編造謊言,所以基于憤恨就此下手了,對不對?”
  “不,”我馬上否定道,“我見他如此說,便再也聽不下去了,強壓著怒火毅然走出了他家。”
  “你又不說真話了,你說離開就離開了,能有誰證明?”
  “是沒人證明,但最近我在楊嘯曾住過的醫院里找到了他當年的病歷,證明他確實喪失了生育能力。”
  “呃,”肖柯若有所思地抬起頭,“這好像是兩個概念,他有無生育能力和你是否殺他沒有必然的聯系。當時你就是相信了他的話,也同樣有理由將他殺死。”
  “我已經說過,我既不相信他的話,也沒有殺他,如果我是兇手,我為什么要按自己書中設計的方法去作案?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這是其一。其二,那天我與楊嘯是偶遇,如果我要毒死他,怎么也得有所準備才是,決不會每天將藥帶在身上,守株待兔地去等候,”我潤潤嘴唇繼續說,“所以我認為你們不要總是把懷疑點放到我頭上,而應該好好考慮考慮其他方面。”
  “噢,”肖柯愕然地望著我,“為了推托自己的罪行,倒打起警方的主意來了,也罷,我倒想聽聽你這個作家是如何想象的。”
  看他有意聽我說下去,我一本正經地清清嗓子。“我認為,首先應該考慮他是自殺,因為他與我有恩怨,所以在自殺前克隆了從我小說中看到的現場,以圖陷害我。其自殺動機,除了個性孤僻,不能生育也是一個重要原因,至于證據,應該是你們警方的事了。其次,就是你們應該對楊嘯的尸體進行解剖,以證實我的說法。他第二次婚姻失敗后至今未婚,我覺得他有心理變態的傾向,特別是他教了很多學畫的小孩,并對其中幾個情有獨鐘,這究竟是什么樣的一種行為,請你們再進行些詳細調查,或許能得出一個滿意的結論。”我一口氣將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
  
  “不愧是作家,思路確實很廣,如果照此寫小說,恐怕會引出很多故事來,說不準還能出人意料。遺憾的是,現實中沒有任何證據,所以想象歸想象。”他說完再一次將拘留證放在我眼前,“對不起,盡管你有很多想法,但你到醫院企圖殺人滅口之舉,還有你自己承認那天你就在現場的證言,讓我不得不對你采取強制措施,因此你還是老老實實地簽字吧。”
  我祈求地盯著肖柯,渴望從他臉上看到理解的同情。然而,我失望了,他目光凌厲,面容冷峻,威嚴的氣勢徹底擊垮了我的自信。我悲哀地慢慢低下頭……
  
  5
  
  一陣陣秋風不時地從鐵窗外掠過,蹲在號子里的我并未感到涼爽,倒覺得它是那樣勁厲與冷瑟。我真不知自己怎么會走到這一步。從目前的情況看,我的犯罪事實已是非常清楚了,就差供認不諱了。這幾天,他們僅僅訊問了我兩次,除了詳盡地核實那天我到楊嘯家的每一個細節,還就我對楊嘯的看法進行了長時間的盤問。我知道,他們是在做案件終結的補充材料,接下來的程序大概就是正式逮捕、起訴和宣判了。我無奈地蹲在地板上,兩手抱膝望著窗外。不久,我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不能,絕對不能!我從心底發出了求生的本能,無論如何我不能就這樣繳械投降,這絕不是最后的結局,我必須傾盡所能,進行垂死的掙扎。想到這里,我的手指由不住漸漸收攏,緊緊攥成了一個拳頭……
  經過再三要求,我見到了劉哲,問他按照我的思路調查到什么結果沒有。他無奈地擺擺手,告訴我無法找到楊嘯自殺的任何動機。一個如日中天的畫家,在其作品價格不斷飆升的情況下自殺,非但沒有可能,而且也不會有人相信。至于其他方面,也沒有多大收效。楊嘯教了十七八個孩子學畫,大部分是男的,只有兩個女的。他們都說他教得好,人很和藹。另外,這些孩子的家庭也很正常,不是知識分子或國家公職人員就是較富裕的中產階層。說完,他還將一份學生與家長的名單交給了我,我拿起來看了一眼,失望地將臉偏向一邊,許久說不出話來。劉哲見我沉默下來,開始了他的問話。
  “楚主席,你是不是已經承認那天你就在楊嘯的家里?”
  “我……”我咽了口唾液,低下頭,“就……就算是吧。”
  “楚主席啊楚主席,可惜你還是個作家,你知道這樣做究竟意味著什么?”劉哲不客氣地責問道,“你委托我的目的就是讓我為你辯護,說白了就是想辦法證明你沒有罪,可你……什么都不告訴我,你也太不相信我了!”
  “……”我無法對他解釋,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誰料最后還是在警方面前招供了。
  “有了這一證據,你已無路可走,現在案子到了這一步,對不起,我實在再難為你工作下去了,請你……”
  “不不不,劉律師你聽我說,”見他要打退堂鼓,我一下急了起來,我明白,如果在關鍵時刻另易他人,無異于自殺,我忙不迭地攔住他的話,“我是去了楊嘯家,可我并沒有殺他,除此,我再沒有對你隱瞞什么,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行了,我的楚主席,”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失望,“我對你這個案子已不抱有任何信心了,因為除了你說去過楊嘯家外,還有一個目擊者。”
  “目擊者?”這幾個字如同重錘一樣猛然敲擊著我的心房,“哎呀,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我……可就全完了,”我嘴唇哆嗦著問,“他……他是誰?”
  劉哲抬起眼看了看我,又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后壓低嗓音湊近我的耳朵。“你妹妹楚樺。”
  “什么,你說什么,她她……”我驚訝地叫了起來。
  “我說你低聲點好不好,”他將手放到了我的嘴邊,“你知道,由于楚樺至今對楊嘯一往情深,所以我在她情緒好的時候問起了那天的事,她說她那天去楊嘯家時,正好看到你進去了,所以她一直待在屋外沒有進去。”
  “這……”聽到這里,我兩眼發直,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跌坐了下去。
  見我此狀,劉哲難為情地開口道:“事到如今,我已很難為你再做什么了,至于酬金,等以后再說吧,”說著他站起身,“我不想多說別的了,只是希望你好自為之,日后再見。”說完便夾起皮包匆匆離去。
  劉哲走后,我回到號子里,仿佛一根殘斷蝕朽的木樁。不知過了多久,當兩條腿麻木地再也無力自持時,我猛地向墻壁沖了過去。我想就此一頭撞死自己,結束這求生欲絕的痛苦折磨,可我……我用拳頭不住地砸著冰冷的墻壁,聲嘶力竭地嚎叫道:“我不……不……”
  第二天,一宿未合眼的我正昏昏沉沉地坐在那里發呆,盧小石來到了看守所。他一條胳膊掛著繃帶,還拄著一根拐棍。我一看是他,氣便不打一處來地轉身就走。
  “楚主席,你能不能聽我說一句話再走?”盧小石費力地高聲道。
  我遲疑了一下,但沒有回頭,我倒想聽聽他要說什么。
  “楚主席,實在對不起,我真不知會發生這樣的事,請你一定原諒我,”他祈求的口吻表現得相當真誠,“否則我的良心會受到譴責的。”
  我慢慢地側過臉,用蔑視的目光瞟了他一眼。真會裝蒜,要不是在這個地方,否則的話……我心里狠狠地竊罵道。
  “楚主席,憑你的人品怎么能干出這種事情,真是太不值得了,你……”
  見他如此說話,我沒再停留半步,返身朝里面走去。
  “唉,一下子毀了兩個人才,不應該呀,實在是不應該!”
  盧小石走后,一個星期的時光轉瞬即逝。我孤獨地待在號子里,再沒有人來過,就連肖柯也未見蹤影。根據這種情況判斷,對我采取進一步強制措施的日子已為時不遠。看來我已無力回天,必須得做好最壞的打算了。正當我琢磨著如何應對將來可能發生的一切時,肖柯和一名警察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
  “根據你妻子提出的申請,參照相關法律,現批準你取保候審。”他拿著一張取保候審決定書朝我道。
  聽完他突兀的告知,我疑惑地頓時愣怔了,半晌才明白了他的話。“什么什么,取保候審?”我有些不信似的瞪大眼睛,“這么說,你們要放我了?”
  “不是放你,是取保候審,請你聽清楚。”肖柯鄭重地又重復了一遍,便將我帶出了號子。
  
  6
  
  作為重要的犯罪嫌疑人,之所以能夠被取保候審,這里面恐怕有非同一般的緣由。是他們認為證據還不夠充分,需進一步偵查取證,還是另有發現?回到家里的我將自己緊緊地關在屋子里,努力地思索著這其中的問題。從現有的證據看,一個完整的證據鏈已經構成,可他們……難道就因為我未承認自己是兇手?還是需對這些證據再進行一些有力的確認?如找到盧小石車禍的肇事司機,來證明我是幕后指使者。再有就是想辦法找到我去楊嘯家的目擊者,與我所交代的口供相互印證,從而進一步增強證據的效力。由現在的情況看,他們好像還不知道那天楚樺看見了我。否則的話我是絕不可能被取保候審的。這件事只要劉哲不說,別人是不會知道的。至于公安局,他們是不會輕易相信一個有過精神病史的人說的話的。只是她那天……我想著想著,猛然有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來,難道是她……不行,我必須馬上見到她,不然的話后果不堪設想。我未敢有半點耽擱,迅速起身朝門外沖去。
  自從被楊嘯拋棄后,楚樺一直與母親生活在一起。可是母親卻說她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具體干什么不大清楚。難道被公安局抓走了?從母親家出來后我分析著她的去向。據母親講,她好像是被一個人約出去的,我只好給她的朋友和同學打電話。誰知二十多個電話打過之后,所有的人都說沒見到她。這就怪了,是誰把她約出去的,難道真是公安局不成?我只好撥通劉哲的電話,請他幫助詢問一下肖柯,是否有此事。不一會兒,劉哲回電話說肖柯他們根本沒有見著楚樺的影子,更別說抓她了。這時,我驀地感覺妹妹很可能出事了。楊嘯的死我一直不敢告訴她,就連我被拘留也沒有讓她知道。劉哲的詢問和公安局的調查可能讓她知道了實情,從而一時想不開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來。一想到這兒,我動員所有的親戚和朋友一齊尋找……
  
  幾個小時過去了,我沒有從出去尋找的人中得到任何信息。太陽漸漸沉進了地平線,暮靄攏來。我望著快要黑下來的天色,疲憊地坐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手機響了,電話里傳來同事邢鵬的聲音,他說上午看到楚樺了,坐在一輛去寧鳳的車上。得到這一消息后,我馬上叫了輛出租車,直奔寧鳳而去。寧鳳是本市所轄的一個縣,離市區僅四十公里,但中間山路起伏,溝壑縱橫交錯,地勢險要復雜。我坐在車上,這時才想起自己是取保候審之人,按規定是不能離開居住地的,但現在已完全顧不了那么多了,她要有個三長兩短,我該如何向母親交代。何況她去那里,必定兇多吉少。寧鳳沒有她認識的人,她要去的地方很可能是她曾經與楊嘯經常到過的地方。如果是那樣,一定是半壩的小張家界。那里山峰峭壁千仞,嶙峋嵯峨,仿佛平原拔地而起,因此成了繪畫與攝影愛好者的勝地。我堅信自己的判斷沒錯,當車開到岔路口不能再前行時,我義無反顧地直奔上山的小路。
  黑黝黝的大山間,樹影綽約,夜色迷離,四周彌漫著一種陰森的、逼人的氣息。借著微弱的星光,我跌跌撞撞地翻過兩道山梁,穿越了一面陡坡,終于來到東邊一個觀景臺下。觀景臺建在一處懸崖峭壁上,護欄下方是萬丈深淵。以前這里曾發生過好幾起自殺事件,如果楚樺來這里,輕生的可能就不言而喻了。我大口地喘著氣,一步步朝上攀爬著,快到觀景臺時,我突然看見上面有一個人影。我的心不由一陣激動,我的好妹妹,你真的在這里,虧我來得快,要不……就在我準備翻過眼前最后一塊巨石時,不知從何處閃出一個黑影,隨之傳來一位男士的說話聲。
  “楚樺小姐,讓你久等了。”
  “你是誰?”黑暗中,楚樺警覺地問。
  我即刻貼住巖石屏住了呼吸。
  “至于我是誰你就不必知道了,”男子的聲音有些發悶,像是戴著頭套或口罩之類的東西,“聽說楊嘯死后你非常悲痛,也想隨他一起而去,既然這樣,今天約你到這里,就是來成全你的。”
  這聲音我越聽越耳熟,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你……”楚樺驚恐得有些顫抖,“你是什么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就是想幫你實現愿望,怎么樣?”
  聽到這兒,我突然明白了,是他約楚樺來的,目的就是要殺死她。
  “你……”楚樺慌忙地向后退縮,“救……”她的聲音還沒有喊出來就被堵了回去。
  這個人已經開始動手了。我奮不顧身地攀上巖石正欲沖過去時,突然幾束電光刷地亮了起來。
  “不許動!”一聲霹靂般的斷喝像天外傳來般音大聲沉。
  當我被強烈光線照射得不知怎么回事時,那個人已被完全控制起來。
  “楚悅,是不是因為你妹妹那天看見了你,你就尾隨而至?”一個人朝我走過來問。
  我抬起胳膊擋住刺目的光線,終于看清站在我面前的居然是肖柯。“你……”我吃驚地不知他們為何也會來到這里。
  “還有這個人,”肖柯一邊說著一邊轉向被擒住雙臂的那個人,“他來這里和你具有同樣的目的,我看現在是該露出真面目的時候了。”說完,他一把摘掉那個人蒙在臉上的頭套。
  借著燈光,我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這個人……我難以置信地揉揉眼睛。當我將目光重新投到他臉上時,我有些目瞪口呆。“盧小石……”
  盧小石皺著眉頭,緊緊地閉上了雙眼,在集中燈光的照射下,蠶游著汗水的臉龐慘白無光。
  從山上下來,盧小石被推上了一輛面包車,而我和楚樺則由肖柯讓進了他的警車內。
  “這……你們……”當車駛過顛簸的山路后,我看了看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肖柯,又瞅了眼身旁的警官,難道這又是他們設下的陷阱?可盧小石……我再也無法沉默下去,“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實也沒什么,這么做就為了逮住殺死楊嘯的真正兇手,沒想到你……”肖柯轉過臉看了我一眼,沒有把下半句話說出來。
  “逮住殺死楊嘯的真正兇手?”我納罕得不知所云,“難道……是盧小石他……”
  肖柯沒有回答,半晌他才頷首道:“應該是這樣的。”
  “怎么,真是他……”我好像沒有聽懂他的話,疑惑地實難相信這一點,“他怎么會是兇手?他為什么要殺楊嘯?”
  “該如何跟你說呢?”肖柯兩眼注視著前方,“簡單地說,這個案子的源起在于盧小石的孩子并非他自己的,而是楊嘯的。”
  “什么什么,你說什么?”我震驚地猛地一站而起,腦袋重重地磕在車頂上,卻沒有感覺到撞擊的疼痛,急切地問,“這不可能,他早已失去了生育能力,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的,你說得沒錯,只是在上大四期間,他曾向一家醫院捐過精子,”肖柯意味深長地說,“后來因為喪失了生育能力他便開始尋找自己精子的下落,結果通過一系列復雜的社會關系,他終于知道了盧小石的孩子正是自己的后代。因為盧小石有先天性生理缺陷,所以他們的孩子是通過人工授精生育的。為了有更多時間看到自己的孩子,也為了對他進行精心培養,他利用盧小石望子成龍的心理輕而易舉地將他收為學生,并開始教他學習繪畫。起初盧小石并沒有感覺出什么不正常,但日子長了,楊嘯對孩子的過分關注和寵愛,引起了他的警覺。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以及對楊嘯血型的了解,他認定楊嘯與孩子的關系絕非一般。后來,通過關系他又進一步確定了孩子的父親正是楊嘯,于是,為了隱瞞自己沒有生育能力的事實,更為了不讓孩子知道自己的來歷以及真正的父親是楊嘯,一個罪惡的念頭在盧小石的大腦里形成了。”
  聽完這番話,我的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以前點點滴滴被忽略的細節在我腦海里倏然放大開來。盧小石不僅認識我,也認識楊嘯,還與我有文學上的聯系,所以他具備利用我小說中的描寫來克隆現場的條件。楊嘯被殺后,他又有意到我家向我挑明七月二十六日那天我不在家的事實,企圖將我逼向死角,讓我有一系列反常舉動,就此加重警方對我的懷疑。還有劉哲給我的名單中沒有盧小石孩子的名字,是他早已終止了孩子的學習。再有,楊嘯所畫的那幾張兒童的肖像,一定是他的孩子了,可自己當時硬是沒看出這個孩子與楊嘯長得多么相像,另外……我越想越多,但有一點卻讓我弄不明白,公安局是如何知道這些的。我狐疑地望著肖柯正要開口,他說話了。
  “我知道,你一定會問我是怎么知道這一切的,”他沒有回頭,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按照現有的證據鏈條,確定你是兇手可以說沒有多大問題,但有幾個環節卻讓我始終不解。一是你始終不承認犯罪事實,如果我們根據證據按零口供定你的罪并不存在任何障礙,但口供畢竟是重要的證據,就我們司法實踐而言,我們必須慎之又慎。還有,你交代的那天晚上去楊嘯家的事實,盡管是被動的,可還是讓我深思,因為不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自己主動說出這一事實,這對任何嫌疑人都是比較困難的。所以我覺得,這里面好像有什么被遮掩著似的。第三,到現在我們并沒有抓住車禍肇事者,而經現場勘驗,整個事故存有不少疑點,這又說明了什么?第四,盧小石不僅主動向我們提供了你那天不在家的信息,還在他住院期間不斷有意識地提醒我們,致使你一去醫院便被我們抓個正著。除此之外,當劉哲向我們了解案情時,也傳遞了你提出的種種分析和想法,雖然這些帶有很大的想象成分,但我們并未忽略,而是循著可能的方向展開了深入細致的調查,結果從中找到盧小石既認識你又認識楊嘯這一最為重要的條件,然后順藤摸瓜,最終揭露了這一系列事件背后的驚人秘密。”
  “可這些關系并非證據,你們如何確定他就是兇手,并埋伏在這里抓他?再說他又為何要殺我妹妹?”我繼續追問道。
  “是的,關系不能代替證據,這些僅能證明他的作案動機,而現實中我們也并未掌握他多少證據,之所以懷疑他是兇手,這就得問你妹妹了。”肖柯轉過臉朝楚樺點了下頭。
  “她……”又一個詫異讓我挑起眉毛的表情再次定格。
  楚樺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我,剛從驚懼中解脫出來的她似乎還沒有恢復過來。
  “對,”肖柯肯定道,“正是有了那天她去楊嘯家這一經過,才讓你起死回生,也讓我們鎖定了目標,”他頗為感喟地說,“那天她不僅看到了你,同時還看到了盧小石。”
  “看到了盧小石?”我不禁扭過頭打量著楚樺,想從她臉上找到這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楚樺輕輕掠起額前的頭發,平靜地說道:“是的,那天我等你從楊嘯家出來正準備進去,盧小石卻先我一步走進了單元樓,等他出來后,我就再也沒能叫開楊嘯家的門,所以就回來了,誰知……”
  “當我們從劉哲口中得到這一情況后,開始對盧小石展開調查,誰知沒有找到任何證據,我們只好有意識地向他透露了這一信息,還明確地將你取保候審。結果他坐不住了,騙楚樺說有楊嘯的東西需要轉交把她騙到了這里,”肖柯就我的問題給予了最后的回答,“但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你也在這時候跑來了,如果不是盧小石急不可耐地動了手,差一點讓你擾亂了我們的整個行動。”
  “哦……”知道了這一切后,我說不出話來。幾個巧合將我撮合成了一個“兇手”,不僅讓我有了命懸一線的體驗,還有幸親歷了案件的全過程。在與肖柯對壘的過程中,人民警察孜孜不倦的追求以及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的謹慎與縝密,重新讓我對什么是真正的偵探與推理有了更深的感知和理解。
  汽車在夜色中默默地行進著,我感慨地打開車窗,強烈的山風呼地直吹進來。瞬時,大腦仿佛被風淘洗了一遍,我頓時醒悟到,這才是真正的推理小說,如果循著整個案件的脈絡寫出來肯定能脫穎而出。但是……我還敢寫嗎?我不由得向后縮縮身體……汽車終于從連綿的山巒中穿行出來,很快進入了市郊。當城區上空燦爛的燈火編織出一幅美輪美奐的圖景時,我壓抑已久的心情驀地釋放開來。寫!我不僅要寫,而且爭取寫得更好,題目就叫《克隆的現場》……
  
  責任編輯/筱 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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