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尊嚴

2011-12-29 00:00:00陳春山
啄木鳥 2011年1期


  第一章 臨危受命
  
  1
  夜黑如炭。風,嗚咽如泣。
  H省賀陽市北山腳下的北山監獄一片死寂,7號監舍走廊的燈光忽明忽暗,一名起夜囚犯迷迷糊糊的沒等站穩,腳下一滑,摔到了鐵柵欄邊。囚犯借著走廊的燈光看了一眼腳下,腳下是一攤黏稠的血;抬頭看,是躺在床上的8034號囚犯,囚犯身上覆蓋著一張白床單,床單上是一行血寫的大字:死,不是畏罪,而是以命申冤!
  囚犯猛地爬起來,雙手猛烈地搖晃著鐵柵欄嘶喊:死人啦……快來人啊……
  
  賀陽市地處三省交界,三面環山,一面向水,風水絕佳。賀陽有三多:玉石多、古生物化石多、古墓多,因此又被稱為玉城和石城。
  在古玩街的一幢樓房里,外表儒雅、文質彬彬的瘦高男人章國楊正在書房里仔細地看著《賀陽晚報》上刊登的一個叫吳占柱的記者跟蹤采寫的《賀陽二龍山發現金國古墓》系列報道。
  章國楊就是賀陽民間一名對玉癡迷到癲狂的掠食者。自從報紙報道二龍山發現金國古墓后,章國楊便密切關注著古墓挖掘的一切消息。當他從在賀陽考古研究所里的內線得知明天將有一件稀世珍寶從古墓現場運抵考古研究所后,他所有的神經都開始了高速運轉。這件稀世珍寶到底是什么?難道會和紅山文化的“紅山豬龍”相比嗎?
  章國楊站起來,走到自己巨大的書柜前,找到了一本《本地歷史事件與古物參考》的舊書。該書記載的事件歷經宋、金、元、明、清,從過往的事件看,每個朝代都對賀陽實行過極其禮遇的統治,甚至在成吉思汗統治時期,對賀陽竟然也采取了不殺不掠、施恩教化的懷仁政策。可見賀陽雖屬彈丸之地,卻蘊涵著人神相通的某種機緣。
  章國楊突然發現有一頁上似乎有后人的筆跡,他快速翻找,終于在一篇記載金國事件的頁碼上看到了兩行幾乎模糊的蠅頭小楷:金掠宋徽、欽二帝,二帝攜玉璽兩封,帝亡,一璽隨葬,一璽流徙。
  難道這件稀世珍寶是傳說中的傳國玉璽?章國楊幾乎驚呼出聲,一向沉穩如鐘的他竟也有了一絲慌亂。
  章國楊的書房不大,卻兩側有窗,西北向可望賀陽北山,當年日本人建的北山監獄至今仍然存在,仍然叫北山監獄。東向也有一窗,窗小,距地三尺,距窗三米即可看見終日大門緊閉的賀陽市考古研究所和半條熙熙攘攘的古玩街,而外人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看見窗子里竟然會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他們。
  章國楊不自覺地走到了小窗前,手里多了一個小巧的單筒望遠鏡,雖然此時深夜,紅外線下的古玩街和考古研究所卻清晰無比。
  章國楊要進考古研究所,不僅可以光明正大地進,還要由張、王兩位所長之一相陪;不僅要親眼看那些所謂的館寶,而且可以提出拿在手里慢慢地看。原因是,章國楊作為賀陽銀行的信貸部主任,考古研究所不僅是他的客戶,他更是考古研究所的財神菩薩,只要他提出拒絕向考古研究所放貸,考古研究所的所有考古活動都將因政府的資金尚未到位而停止。
  而在考古研究所領導面前,章國楊從未表現出過他對古玩的興趣,如此深藏不露,是他不想和考古研究所的人發生關系,他知道那些冠冕堂皇的考古者,說不定就是一定級別的文物販子或者倒賣文物的始作俑者。
  此時,章國楊對考古研究所的興趣陡然大增。他長時間凝視著黑暗里的考古研究所,手腳開始慢慢發熱,起初細若游絲的熱漸漸糾結成團,沿著腳心手心駛向丹田,快速集聚的熱頓時變成了噴涌的荷爾蒙,他感到了胯下已經開始灼熱并堅硬起來。這是章國楊當特種兵后形成的生理反應,只是這種擠壓的欲望一旦形成,他的大腦就更加冷靜、更加縝密,心卻更加寒冷。
  
  2
  北山監獄的探照燈在監舍上空掃蕩,警報聲無比刺耳,荷槍實彈的獄警魚貫進入監舍走廊,幾名醫護人員抬著擔架跑向監舍盡頭。
  7號監舍里的囚犯統一蹲在墻邊,醫護人員一邊把8034號囚犯移到擔架上一邊做緊急處置。醫護人員掀開8034號囚犯身上的白被單,囚犯的上身已經全是鮮血,在腹腔右側,裸露著一支只剩下牙刷頭的牙刷。醫護人員雖然看慣了自殺自殘或被傷害的事件,可眼前的囚犯竟然把二十多厘米的牙刷扎進自己的腹腔,還是不禁倒吸了口冷氣,“趕快去醫務室。”
  8034號囚犯躺在搖晃的擔架上猶如正在乘坐一條小小的舢板,正在顛簸的大海里漂蕩,天漆黑,竟然一點星光也沒有。沒有聲音,沒有風,他只是感到暈眩,他既看不見,也聽不見,只是在寒冷的海上漂浮。沒有水,他感到口腔、喉嚨和腹腔里正在燃燒。他仿佛聽見了兩個女人的呼喊,對,那聲音很熟悉,非常熟悉。是的,他熟悉那聲音,那蒼老的和那凄楚的他都熟悉,可他太暈眩了,他還無法把這兩種聲音對照到某個人的身上。
  不知道是船靠岸了還是風浪消失了,劇烈的暈眩在緩慢地離去。那兩個女人的聲音又從胸腔里傳來,他突然聽清了,“佳強,佳強,你不能死啊!你是冤枉的,你是一名好警察,你要是死了,我們就再也說不清了啊。”他的腦海里隨即出現了媽媽和妻子的身影。
  “你們說我是誰?我是一名警察?我是冤枉的?”他在心里使勁地對著媽媽和妻子大喊。可她們根本聽不見他的喊聲,他也看不見她們的身影……
  “王佳強有反應了。”搶救室里的醫生說。
  “是不是脫離了危險?”監獄長問。
  “不,只是有了生命體征,就他目前的狀況看,必須立即送到市醫院進行手術,否則……”
  監獄長拿起手機,快速走進了搶救室里面的一間辦公室。半小時后,一架警用直升機呼嘯而至,已經等在停機坪上的醫護人員立即把王佳強抬上飛機,直升機朝著燈火輝煌的賀陽市飛去。擔架前后各有一名警察看護著,一名警察關切地問:“醫生,有危險嗎?”
  醫生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萬幸發現得早,不過也要看他的造化了。”
  另外一名警察憂心忡忡地說:“他王佳強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這個責任人就要卷鋪蓋卷回家了……”
  “選擇死亡,不是常人都有的勇氣,從一個破案高手淪落到一名囚犯,落差太大了……”警察說完,迷茫地看著窗外的夜色。
  8034號囚犯就是王佳強。入獄前的王佳強是賀陽市公安局的一名優秀警察,他母親王文簡退休前是賀陽市公安局首席痕檢專家。
  在王佳強自殺前的一天下午,王文簡和兒媳張萌曾來北山監獄探監。“佳強,你瘦了,你要加強鍛煉。”王文簡看著黑瘦憔悴的王佳強,心里流血,臉上卻放射著堅強。“佳強,你一定要堅強,媽媽已經給公安部警務督察局寫信了,請求他們從維護民警執法權益的角度來推動法院再審程序……”張萌沒有婆婆那樣堅強,看著自己身陷囹圄的丈夫,眼淚簌簌地滑落下來。
  “媽,我是無罪的,我的弟兄們也是無罪的……”王佳強還是控制不住委屈的淚水。
  王文簡一直隔著玻璃撫摸著兒子的手,堅定地說:“佳強,你不要失望,我深信你是無罪的,我和萌萌都沒有放棄為你爭取申訴的努力,你也要和我們一起戰斗……”
  王佳強突然絕望地抱著頭說:“沒有用,他們不會管的。我當初認罪,是因為他們答應由我一人承擔,其他人免予起訴;可是他們說話不算數,是我把弟兄們都連累了。”
  王佳強強忍住淚水,放下電話,兩只手隔著玻璃緊緊地貼著母親和妻子的手。
  
  3
  章國楊的妻子謝芳冰對章國楊愛得很糊涂,從他們戀愛開始,她從來沒有問過章國楊任何家庭以外的事情,愛章國楊已經到了崇拜和迷信的程度。即便她偶爾會發現一些章國楊的不正常行為,她也無意追究,一直以愛為中心地幸福生活著。章國楊也絕對有理由讓謝芳冰為他著迷,如果他們再有一個孩子,或許將是一個更加令人無可挑剔的幸福家庭。
  章國楊和謝芳冰結婚后,就沒再讓謝芳冰工作,直到有一天給妻子盤下了一個小飯店。飯店雖然不大,但處于繁華地帶,店面干凈,飯菜可口,廚師、服務員一應俱全,除了老板換成了謝芳冰,其他似乎一切都在正常運行。謝芳冰很高興,也沒去問到底從誰手里盤下的店以及花了多少錢。
  
  早晨8點半,章國楊看見妻子離開家很遠,才從停在街角的汽車里下來,快步上樓后直奔書房。坐在書房的椅子上后,他拿起那只單筒望遠鏡,一邊看著考古研究所一邊給在考古研究所工作的葛大軍打電話,電話里的葛大軍顯然剛剛睡醒。
  “大軍,我交代你的事還記得吧?”章國楊漫不經心地問。
  “哦,你不說我都給忘了,沒事,反正省城考古隊要從山上下來,誰都不能走。”
  “大軍,你一定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拍了照片。你知道,我不想讓你們所的人知道我關心這些。”章國楊語含威嚴。
  “那行,你放心吧。”葛大軍回答得有些猶疑。
  章國楊在望遠鏡里看見葛大軍把電話裝進褲兜,站在臉盆面前半晌才開始洗臉。
  葛大軍當兵復員后,因為沒有關系,工作一直沒有被安排,便在社會上閑逛。一次在古玩街,四處閑逛的葛大軍勇敢地救了正遭兩名青年打劫的章國楊,章國楊感激之余對其貌不揚的葛大軍產生了十二分的好感。不久,葛大軍就被分配到了考古研究所保衛科。葛大軍從此和章國楊走到了一起……
  想到此,章國楊的嘴角微微露出了一抹笑意。
  不多時,一輛印著武警押運的汽車飛速駛來,汽車徑直開進大院,四個荷槍實彈的押運員跳下車站在車子四個角,烏黑的槍口斜刺藍天,目光銳利地監視著周圍。接著,兩個西裝男子抬著一個金屬保險箱下車,他倆身后,一個西服革履領導模樣的人走下來。
  在門前恭迎的張、王兩位所長快步走過去,和來人握手,“劉隊長,辛苦了。”
  省城考古隊劉隊長認真地說:“張所長、王所長,我們考古隊可是把這件無價之寶交給你了,千萬不要出差錯啊!”
  “劉隊長,你就放心吧,我們知道這寶貝的分量,我們倆的腦袋掉了,也不能讓這寶貝出問題!”張所長斬釘截鐵地說。
  一行人護送著金屬保險箱直奔會議室,張所長邊走邊對劉隊長說:“我們已經請來北京專家,現在就召開鑒寶會議……”
  考古研究所會議室門前依然分別站著兩個表情嚴肅的保安,冷漠地端著沖鋒槍。幾個學者、教授模樣的人正圍著桌子觀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放下放大鏡感嘆道:“不得了啦,不得了啦!這的確是宋徽宗的玉璽,傳世之寶啊!”另一個學者興奮地說:“這是賀陽考古史上的驚人發現,失蹤了八百多年的宋代玉璽,竟然在我們市出土啦,這將震驚中外啊!”眾人都興奮地感嘆不已……
  頭發花白的老者提議說:“咱們每個人和玉璽合個影吧,畢竟我們是第一批和傳世珍寶面對面的人啊。”
  “好啊,好啊。”幾個專家也興奮地隨之附和。
  《賀陽晚報》的隨考古隊記者吳占柱立刻拿出了照相機,一直在專家身后的葛大軍也悄悄地摁下了手機的攝像鍵。此時,劉隊長立刻附到張所長的耳朵邊,“張所長,現在拍照,是不是慎重啊。”
  張所長頓了一下,用身體擋住正要拍照的吳占柱,“吳記者稍等。”張所長隨即面向大家說:“記者同志,各位專家,關于剛才幾位專家提議和玉璽照相,我理解。昨天晚上我就玉璽的事情已經和市里主要領導進行了RRjgc8bpmsnezY5eq/P8DAG3dztBKRUPQpaQppcBIp0=專門請示。畢竟玉璽的發現實在太特殊了,所以領導明確規定發現玉璽的事情暫時還要保密。當然了,絕對不能見報。”
  吳占柱笑著說:“所長大人,您就放心吧,我雖然是記者,但還是有一定的政治敏感性的。”
  “張所長,我們先合個影,什么時候公布了,再把照片傳給我們,你看怎么樣啊!”頭發花白的專家再次提議。
  “對,我給大家保存,回頭各位專家把電子郵箱給我,我負責轉發。”吳占柱說。
  “那……好吧……”張所長看見了身后的葛大軍,“對,照片的電子版先由我們保衛科保存,只要領導同意了,我立即還給大家,好不好?”
  葛大軍不確定手機是否拍下了玉璽,趁著屋子里的人在拍照,他裝作接電話走到院子里,剛打開手機存儲卡,章國楊的電話便打了進來。“大軍,怎么樣?”站在自家書房里的章國楊從望遠鏡里看得一清二楚。
  “大哥,我用手機拍了,沒問題。”葛大軍說。
  “那就好,注意別讓你們領導知道,晚上叫上天行一起吃飯。”章國楊收起了望遠鏡。
  仍然是機緣巧合,章國楊結識并把馬天行培養成了心腹和尖刀,也因為他們曾經是一個部隊的戰友,雖然馬天行是他的心腹,但他對葛大軍和馬天行一視同仁,不偏不倚地把葛大軍和馬天行作為左右兩兄弟。
  
  4
  H省公安廳廳長才良的秘書急匆匆進來,把一個紅色公文夾輕輕地放在才良面前。“還是賀陽那個案子。”秘書輕輕地告訴才良廳長。
  “哦。”才良立即打開文件夾快速地看著,突然說,“你去看一下劉明禮督察長到沒到。”
  “我來了。”隨著一聲沙啞的男低音,身材高大強壯的督察長劉明禮已走了進來。
  “明禮啊,路標同志已報告王佳強確屬自殺,目前也已經脫離生命危險。既然他已經服刑三年多了,自殺的原因到底在哪兒呢?說說你的想法吧。”才良敲著桌子上紅色的文件夾。
  “王佳強雖然被判刑,可他一直沒有放棄申訴,我想問題一定還是存在的。我和維權辦龔志宏主任研究過了,決定利用這次王佳強自殺之機,派出特別工作組,徹查此案。”劉明禮說。
  “是癤子總要出頭啊。你看看吧。”才良把紅色文件夾轉向劉明禮,紅色字頭的公安部便箋上有公安部首長熟悉的批示——才良同志并賀陽市局黨委:賀陽市局退休老同志王文簡數年持續上訪,材料反映的問題客觀,訴求合理。此次請務必高度重視,組織專門力量,可擇主要領導掛帥,徹查此案,還百姓以真相。切切,并請擬專門報告報我。
  “這哪是批示,分明就是批評啊。”劉明禮看著才良。
  “是我工作沒做好啊,你的病還沒好,這個案子我來掛帥。”
  “廳長,我沒事,這點小病對于我來說啥也不當。”劉明禮邊說邊伸胳膊,可胳膊沒等伸直,他已經疼得“哎喲”一聲。
  “你呀,還是好好養病吧,我手里有的是要你干的活呢。對了,你通知龔志宏幾點到啊?”
  劉明禮看了眼表,“應該到了。”
  敲門聲和報告聲應聲響起,秘書快步過去開門,一身警服的龔志宏英姿颯爽地立正敬禮,“報告。”
  “龔主任,快進來。”才良把紅色文件夾遞給龔志宏,“這個案子很棘手,五年多了,一直解決不了,公安部又轉來了督辦意見……”
  龔志宏接過文件匆匆看了一眼:“賀陽‘鄧光輝致死案’。”
  才良沉重地說:“五名涉案民警家屬不服判決,一直在告,部領導已經批示過兩次,這是第三次,不能再讓部領導批示了。當年這個案子省領導都有批示,還是我同意移交檢察機關的,背景很復雜。不過,你不要害怕,有什么問題我頂著。我們要借‘大接訪’的契機,限期解決,達到徹底息訴罷訪。所以我和明禮都同意,這個專案組由我牽頭,你當先鋒。”才良說完,目光堅定地看著龔志宏。
  龔志宏疑惑地看著眼前的領導,“廳長,這是已經過司法程序的判決,我擔心……”
  才良似乎看出了龔志宏的心思,“龔主任,如果經過調查,我們民警真的被冤枉了,我們還是有責任幫助申訴的。你是副督察長兼任省廳維護民警正當執法權益辦公室常務主任,調查涉及民警正當權益的案件,就是你的職責,這也是‘大接訪’的一項重要內容。‘大接訪’不僅要解決人民群眾在我們公安部門久拖未決或者存在問題的案件,也要解決我們民警自身在執法過程中受到的權益損害。從目前全省‘大接訪’工作的整體形勢看,賀陽的‘大接訪’工作有些滯后,你們要借著復查這個案件的時機,促進一下那里的‘大接訪’工作啊……”
  見龔志宏猶猶豫豫,劉明禮著急了,“志宏,咱們不是都研究過了嗎,怎么?有困難?”
  龔志宏笑了笑,“賀陽是我老家,我怕……”
  “是啊,你擔心得有道理,老家老家,關系開花。熟人辦案,有利也有弊。不過,這個案子部里督辦得急,你們督察長病還沒好,你不去還讓誰去呢?”才良說。
  
  龔志宏站起身,“廳長、督察長,既然組織安排,我一定完成任務……”
  “這就對了。不過,我提三個要求:首先,要實事求是地調查,認認真真地辦案,辦成鐵案。其次,一定先進行暗訪,給我看看他路標到底把‘大接訪’工作落實得怎樣,好好促進他一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你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說的不是吃喝住行,而是安全,每個案子背后,都有可能隱含著巨大的危險……”
  “廳長……”龔志宏心里泛起一股感激的熱流。
  外表冷峻內心火熱的龔志宏最受不了的,就是領導這種細致入微的關心。在省廳,甚至在全省女警官中,龔志宏是出了名的鐵女子,干起工作不要命,為了部下敢抗命。畢業十多年來,她歷經多個崗位,巾幗不讓須眉,走上了領導崗位。她也因此失去了很多,丈夫因對她工作的不滿而離去,還小的孩子只能靠年邁的母親撫養,對于這些她都能默默接受并堅強面對。可她的內心誰來安慰呢?畢竟她是女人,是一個有浪漫、有夢想、需要愛和被愛的完整女人。可是那些東西,自從她和丈夫離婚之后,都已經被她暫時封存了起來。雖然她不需要用拼命的工作來稀釋長夜無邊的寂寞,但她只有拼命地工作,也許有一天在工作的路上,她會走進一個樹冠如傘的花園的……
  龔志宏立刻收回紛亂的思緒。她是一個在全天候狀態下都能瞬間作出正確判斷和執行判斷的人,立刻說:“廳長、督察長,這個案子我研究過很長時間,案件確實存在諸多疑點,也有很多看不見的問題糾結在案件背后,我有做好這個案子的準備,沒有想過退縮。廳長,您剛才的囑咐我記下了,但有個請求。”
  “我可沒有上方寶劍啊。不過,我是這個調查組的組長,劉督察長和你是副組長,你去執行,有問題我負責。”才良試圖想輕松一些。
  “我們需要的就是您的全力支持。”龔志宏看著兩位領導。
  “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龔主任,你打先鋒,有問題我先扛著,我扛不住,就讓廳長扛。”劉明禮大聲說。
  “是,保證完成任務。”龔志宏站起來,習慣性地抻了下警服下擺,“啪”的向兩位領導敬了個禮。
  龔志宏風風火火地趕回辦公室,見督察隊員周先海和葉爽秋都在,便迫不及待地對他們說:“有任務了。”
  “又有任務?明天是星期六啊。”葉爽秋埋怨道。
  “工作當前,戀愛靠邊。”周先海放下電話,模仿著龔志宏的口氣打著哈哈。
  “你們都結婚了,人家都快成剩女了。”葉爽秋白了一眼周先海。
  “回頭我給你們補假。大周、小葉,我們要去賀陽督導‘大接訪’工作,還有一起部里緊急督辦的案件。經請示劉督察長,由我帶領你們兩人前往,如果家中沒有特殊情況,你們回去準備一下,明天就出發。”
  對于龔志宏而言,她對自己失敗的婚姻歸結為她的率性化個性。這在她的初戀就表露無遺。她的初戀是她在公安大學的同學陳平,當年她和陳平一起從賀陽考入公安大學,四年同學,她和陳平談了整整三年戀愛,雖然最終還是以分手告終,但他們依然還是朋友。畢業后,她留在了省城,而陳平回到了賀陽市公安局。
  而她此次的賀陽之行,她知道她是一定要和陳平并肩戰斗了。她很期待,只是她也擔心會因此而給陳平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但愿一切順利吧,龔志宏在心里暗暗地為自己祈禱。
  
  5
  章國楊下班前就告訴謝芳冰專門買些新鮮的海鮮,他要請朋友吃飯。章國楊來到飯店的時候,葛大軍和馬天行正在卡臺里一邊喝茶一邊和謝芳冰聊天。謝芳冰看見章國楊進來,立即走過去,接過章國楊的皮包,“菜都好了,你們去包間吧。”
  “好,吃海鮮去。”章國楊前行,葛大軍和馬天行隨后。
  三杯酒沒下肚,葛大軍美滋滋地拿出手機,打開儲存卡,遞給章國楊,“大哥,你看吧。”
  章國楊接過葛大軍的手機,手機上的玉璽照片十分清晰,泛著淺黃的玉璽散發著迷人的光芒。
  葛大軍說:“我告訴你們吧,我從記者吳占柱那兒拷來的。別說這一張,他們拍的所有照片都在我們辦公室保險柜呢,要多少張有多少張。”
  “大軍,你聽說過粘罕嗎?”章國楊淡淡一笑。
  “我從小就聽過《說岳全傳》,能不知道粘罕?”
  “我也聽過《說岳全傳》,怎么不知道什么粘罕哪?”馬天行問。
  章國楊放下酒杯,說:“就是那個橫掃中原,把大宋朝徽、欽二帝和三千宮女掠回五國城的完顏宗翰。”
  葛大軍似有所悟,“哦,那段歷史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考古隊的人個個都興奮得像打了雞血,那些北京來的老家伙可說了,這批出土文物個個價值連城,尤其這個大宋皇帝的傳國玉璽……”
  馬天行不屑一顧,“我看是個假的,我在電視里看到香港拍賣行拍了一個什么宋代傳國玉璽啊,拍了7000萬港元,這玉璽哪能還有第二個?”
  章國楊點燃一支香煙狠吸了一口,“天行啊,這你就更不知道了,宋徽宗不僅是個大書法家,還是個玩玉高手,他嗜玉如命,遍尋天下上等玉石,命玉石家刻了八枚玉璽供他賞玩。當年粘罕率領十萬金兵大破宋朝汴梁,把徽、欽二帝押回五國城,讓這兩個皇帝坐井觀天。據史書記載,大宋朝廷170年的寶藏,包括其中兩枚玉璽被金兵掠奪去了。你知道岳飛那首《滿江紅.怒發沖冠》嗎?其中那句‘靖康恥’就是說的這段歷史。金朝完蛋后,這兩枚玉璽都不知下落。當年香港拍賣的只是其中一枚。我想,粘罕是破宋主要功臣,很有可能占有了其中一枚玉璽,也很有可能被作為隨葬品……”
  “大哥,我最近處了一個公安局的大哥,賊牛逼,在賀陽喊一嗓子好使。”葛大軍眼睛里露出艷羨的光芒。
  馬天行不屑地說:“大軍,行啊,鳥槍換炮了,不跟國楊大哥混了唄。”
  章國楊微笑著看著葛大軍,“大軍,你認識的人是誰呀?”
  葛大軍小聲說:“大哥,我跟你說,我前一陣認識了市局辦公室主任樸樹奎。”
  章國楊兀自看著天花板,隨即輕聲說:“大軍,有時間介紹認識一下這個樸主任,多個朋友多條路,公安局的人還是值得認識的。”
  葛大軍諂媚地說:“大哥,你放心,我現在和樸主任的關系賊鐵,隨叫隨到。”
  馬天行有些厭惡地嘟噥:“不吹牛能死啊?”
  “馬三,你就瞧不起我,是不?”葛大軍拿起電話欲打,章國楊一把按住葛大軍的手,“大軍,不禮貌的事咱不能做,知道嗎?行了,今天也沒少喝,散了吧。天行,你送送大軍。”
  “我還得干活去呢。”馬天行掉頭兀自走了。
  “呸,我還不稀罕坐你的破車呢,熊樣!他媽的瞧不起我,看我哪天讓你見識見識馬王爺三只眼。”葛大軍憤恨地罵著。
  “別跟他一般見識,你倆都是我的好兄弟,你倆要是不和,我這心里能好受嗎?以后咱們三兄弟還咋處啊!”章國楊勸葛大軍。
  “大哥,你別為我們操心了,我以后再不和馬三一樣的了,其實……嗨,明天我給馬三賠個不是。”葛大軍幾分醉意地站起來往外走去……
  
  按照路上的部署,龔志宏、大周和小葉到達賀陽后,先直接去賀陽市公安局控申處做一下暗訪,因此他們都穿著便裝。
  賀陽市公安局坐落在老城區的繁華商業區,雖然很多老板都眼睛通紅地瞄著這塊位于商業區寸土寸金的土地,可局長路標卻一直不為超高的價錢所動。他堅持等,一方面等待土地繼續升值,另一方面也等待政府給予動遷。
  大周把車提前停在市局對面一個單位門前,三個人下車步行幾分鐘就來到了市局。市局控申處在市局辦公樓的后側,從前門轉過去,他們就看見控申處門前聚集了好多人,一名警官把守在門前與這些人爭吵著。
  龔志宏拉了一把大周,“你就別過去了,他們都認識你,我和小葉他們都不認識,你在這里觀察一下市局的辦公秩序。”
  分頭行動后,龔志宏和小葉走向了控申處。負責接待信訪的男警官叼著支香煙拿著四張表格大聲地說:“你們別搶,今天局長接待日只能接待四起案件,上午兩起,下午兩起。”
  
  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婦人在一個年輕漂亮女人的攙扶下也擠在人群中,“小張,給我們一張表吧。”年輕的漂亮女人似乎認識這個叫小張的男警官。男警官看見老婦人她們,不滿地說:“王阿姨,怎么您又來了?不是跟您都說了嗎?”
  老婦人大聲地說:“小張啊,你以為我愿意來啊?你們不給我一個答復,我就要來!我兒子在監獄里待一天,我這心里就像壓著塊大石頭……”
  “答復什么?您兒子他們那個案子,就是神仙也解決不了,我都跟您說一百遍了……”
  “今天不是局長接待日嗎?我要找局長談談,為什么都五年多了,局里還不幫助我們申訴?”老婦人雖然很生氣,但依然很有風度,應該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人。
  男警官有些不耐煩,“王阿姨,這些年您都找了多少遍了?有什么用啊?那是經過判決的,跟局里沒有關系了,我們也解決不了,要找你們找上面、找法院……”
  “咱們局不是成立了維護民警正當執法權益辦公室嗎?民警受冤枉了,他們應該管……”“老女人看來是公安局的。”龔志宏小聲地跟小葉說,小葉點了點頭。
  “那您應該找督察啊,維權辦設在督察支隊,跟我們控申處是兩個部門。”男警官說。
  此時那個年輕女人擠到了前面,說:“小張,你就讓我們見見局長吧,我婆婆從老遠來的,她找局長說說,心里也舒服些……”
  男警官無奈地看著她們,把老婦人拉到一邊小聲地說:“王阿姨,我不是不讓你們見,今天是白局長負責接待。當年,就是他抓的這起案件,您想他能推翻自己的案子嗎?”
  “那正好啊,解鈴還需系鈴人……”老婦人有些氣憤地說。
  “解什么鈴啊?這些年你們找過多少比他大的官,還不是不了了之?”
  “現在形勢跟以前不一樣了,從中央到地方領導都在貫徹維穩,不然公安部能搞這個‘大接訪’嗎?我就不信了,我一定要見白局長。”老婦人語氣突然變得格外的堅定。
  男警官悄悄地說:“王阿姨,后天是路局長接待日,我給您留個號,今天您就回去吧,找白局長沒用……”
  年輕女人嘆了一口氣對老婦人說:“看來今天白來了,媽,還是走吧……”兩個女人無奈地走出人群。
  龔志宏和小葉跟在兩個女人身后,在離開控申處十幾米遠處,龔志宏攔著一老一少兩個女人,“老人家,您是為了哪個案件啊?”
  老婦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龔志宏,警覺地反問:“你是記者?我可不接受記者的采訪。”
  龔志宏拿出督察證遞給老人,“大娘,我是省公安廳督察總隊的,來賀陽暗訪‘大接訪’工作……”
  老人看了看證件,驚喜地拉住龔志宏的手,“你是新上任的龔志宏副總隊長?分管維權辦工作?”
  龔志宏很驚訝,“大娘,我是。您老是?”
  “我叫王文簡,是賀陽退休的老刑警,也就是‘鄧光輝致死案’涉案民警王佳強的母親……”老人說著,眼里噙滿了淚花。
  年輕女人插話說:“我婆婆是享受省政府專家津貼的刑偵專家……”
  龔志宏緊緊握著王文簡的手,“老人家,我們這次來,也正是為了這個案件……”
  王文簡激動地說:“可把你們盼來了……”
  “老人家,這樣,我們現在還有其他任務,我們有時間再約您聊聊,我有您家的電話……”龔志宏說。
  “那好,我等你電話……”王文簡心潮起伏。
  這時,從控申處接待室門口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龔志宏快步走回控申處,“走,咱們去看看。”
  一名中年男子在與姓張的警官爭吵。張警官不耐煩地說:“曹湘,我告訴你,你的案子法院已經判決無罪了,扣留的東西已經返還了,還要求什么?”
  叫曹湘的男人生氣地說:“你們辦錯案子了,把我關了兩個多月,就這么算了?”
  “那你還想咋地?我們公安機關每天處理幾十起案件,誰能保證每一件都沒問題?總要有個失誤率吧?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
  曹湘顯然被噎得一時無語,“我沒有過多要求,哪怕是給我道個歉,我心里也踏實啊!再說了,我都來了多少趟了,這衙門口也太高了……”
  “道歉有什么用啊!你就別啰嗦了,我們還有那么多人需要接待,不能總是聽你嘮叨,別老是要說法了……”張警官勸著曹湘。
  “張警官,我不服,白局長要是再不管,我就去省廳告狀……”曹湘看來很執拗。
  張警官無奈地拿了一張表給曹湘,“你可說話算數,今天讓你見白局長,以后你就息訴罷訪吧。”
  曹湘往里走,龔志宏和小葉從側面跟著擠了進去。接待室很大,一條橫幅懸掛在室內,上面書寫著:人人受到局長接待,件件受到依法處理。辦公桌上有個標志牌——局長接待日,今天值班:白喜榮副局長。桌子后面一個男人正聚精會神地看一張《人民公安報》,龔志宏估計這人肯定是白局長。
  曹湘咳嗽了一聲,對看報紙的男人說:“白局長,我的事到底怎么辦啊……”
  白喜榮局長眼睛沒離報紙,“曹湘啊,還來干嗎?取保金返還了,扣押的東西也退給了你,還纏訪干嗎?”
  曹湘捺著性子說:“白局長,你們錯押了我兩個多月,就這么算了?”
  白喜榮局長還是沒抬頭,“不算能怎么著啊?你還要把我這副局長給撤了?”
  曹湘突然大聲地說:“你們把我抓了兩個多月,許多貨都沒有及時發出去,人家以為我不講信譽,不再跟我做生意了,我損失多大?我要你們賠禮道歉,我要求國家賠償……”
  白喜榮副局長把報紙“啪”地拍在桌子上,“賠償?抓錯的多了,都要賠償,把我們公安局大樓賣了也不夠……”
  白喜榮突然看到曹湘身后的龔志宏和葉爽秋,氣憤地問:“你們是干什么的?”
  龔志宏機敏地說:“啊,我們是他聘請的律師……”
  白喜榮不滿地冷笑,“嗬,還組團來信訪?曹湘,長能耐了。”
  曹湘回頭看著龔志宏和小葉一愣,龔志宏拉了一下曹湘的衣角走到前面,“白局長,我們是解決問題來了。”
  “什么問題?我看你們就是問題。怪不得有人說,‘大接訪’是把睡著的孩子拍醒了,我看你們都屬這號的……”白喜榮氣憤地說。
  “白局長,您是局長,不能用這個態度對待我們啊!”龔志宏說。
  “哼,我態度不好嗎?”白喜榮冷笑著說。
  “您總該誠懇一點兒,這至少對于我們也是個安慰,我們畢竟是弱者啊。”小葉搶著說。
  白喜榮“騰”地站起身,他要跟龔志宏發火,但上下打量龔志宏和葉爽秋,感覺對方畢竟是律師,強壓住火氣。“我不誠懇嗎?我說的都是實話啊。過去執法水平不高,大環境就那樣,錯案多了,都要國家賠償,有多少錢夠賠?話說回來了,受了點兒委屈就喊冤,就哭著喊著讓警察賠,你們看看,公安局有錢嗎?且不說我們連基本辦案經費都無法滿足,你們去看看那些派出所——夏天沒空調,咱開窗戶、扇扇子;寒冬臘月沒暖氣,警察凍得手都拿不住筆,不還是二十四小時工作?再往難處說,你們去訪訪那些警察,問問他們,哪個不是家里一堆困難,自身一身疾病?你說他是個老板,干嗎非要死乞白賴地要那幾個錢呢?”
  曹湘看見龔志宏給他打抱不平,雖然他不知道眼前兩個女人是干什么的,但他知道她們一定來者不善,因此也十分有底氣地說:“老板怎么了,老板就不是人嗎?我要的不是錢,是尊嚴。”
  “尊嚴?行,既然你今天帶著律師來的,我也就干脆給你尊嚴。我作為公安局副局長,我現在就鄭重地向你道歉,行不?”
  曹湘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白喜榮笑了,“不行?曹湘,我告訴你,我是執法者,知法懂法守法,我不會打你罵你。但作為同樣的一個老爺們兒,我對你這樣為富不仁、得理不讓人的主兒,還就不慣著你了。”
  曹湘愣了一下,臉氣得煞白,“你……”
  龔志宏再次拉住曹湘衣襟,“你說的那些我們都理解,但那不能是警察犯錯誤的理由啊。再說了,過去執法水平不高,現在不是都在開展執法為民理念教育嗎?你們的水平應該提高了,可你說話怎么還是這么沖啊?”
  
  白喜榮頓時惱了,“我沖?我是見不得得寸進尺的人。”
  “白局長,你換位思考一下,要是平白無故地把你抓起來兩個月,你出來告不告?你心里有氣沒有?國家賠償需要經過司法程序慢慢解決,但是道個歉不至于需要幾個月吧?”
  白喜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副無助的樣子,“道歉?誰都道歉,公安機關的尊嚴還要不要?”
  “白局長,你就給我一句話,我的要求到底能不能滿足?”曹湘破釜沉舟地問。
  白喜榮不耐煩地說:“你不是帶著律師來了嗎?你問律師吧。”
  “我就不信沒有說理的地方了,我找督察告你去。”
  白喜榮冷笑,“告我?好啊,大不了一個態度問題,你還能治我個罪?我還跟你說,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老板!”
  龔志宏拉住轉身欲走的曹湘,“白局長,咱們就事說事兒,實事求是一向是我們黨的工作方針,你們大張旗鼓地搞‘大接訪’,不就是清欠過去對群眾欠下的法律賬、感情賬和經濟賬嗎……”
  白喜榮一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知道的挺多啊?”
  龔志宏指著桌子上的《人民公安報》,“我也經常看這個……”
  白喜榮似乎嗅出了異樣,口氣馬上變得溫和了,“看來你對警察還比較了解,我們很有共同語言,你們坐……”
  龔志宏指著椅子讓發愣的曹湘坐下,“這就對了,公安部不是對公安機關有過‘四句話’要求嗎?”
  白喜榮心里發笑,但還是說:“那我知道,‘人要精神,物要整潔,說話和氣,辦事公道’……但我跟你說,上邊要求是要求,下邊執行也要看實際情況。你看看我們警察,哪個不是每天笑臉對這百姓,紅眼盯著罪犯?群眾有困難了知道找警察,可警察有困難了,為什么就不能得到群眾的理解呢?就他曹老板這點兒小事,犯得上跟警察過不去嗎?”
  “警察不容易和群眾受冤枉,那是兩碼事。警察就是干這個的,就得實事求是,知錯就改。”龔志宏覺得白喜榮也并非不講道理。
  “你說的都對,可要是這樣,我們干脆別工作了。我不管你是真律師還是真記者,我可以負責任地跟你說,公安局是有權威的,不能給誰都道歉。”白喜榮軟中帶硬地說。
  “我們錯了就該道歉。公安局怎么了?”隨著身后一聲洪亮的話語,路標和大周走了進來……
  
  6
  路標的到來,讓白喜榮感到十分尷尬,尤其是當著龔志宏她們和上訪人的面。
  路標握著龔志宏的手,“龔總啊,你們這工作態度我們是要學習的呀。”
  “路局長,您這是批評我們到了您的地界卻沒有請示報告吧?”龔志宏和路標打著哈哈。
  “那可不敢啊,龔總,咱們到會議室吧,我已經通知有關部門來聽你的指示了。”路標笑著說。
  一行人在會議室落座后,龔志宏笑了笑,“指示談不上,那我就說明一下工作來意吧。大家知道,‘大接訪’是今年公安工作的重中之重,從部領導到省廳領導都十分重視,要求把這項工作放在考驗執政黨執政能力的高度來重視。從這項工作開始以來,部督辦的十一起案件只息訴了一起,省廳督辦的十六起案件只辦結了三起,你們已經在全省這項工作排名中落在最后一名,省廳領導對賀陽市局很不滿意。我想,我剛才在信訪接待室看到的情況……”
  坐在龔志宏對面的白喜榮故意咳嗽了一聲。龔志宏看了一眼白喜榮,接著說:“說明我們某些領導還對這項工作還沒有重視起來,對待上訪群眾還存在‘冷、橫、硬、推’……”
  白喜榮把玩的茶杯蓋跌落在桌子上,弄出很大的聲音。路標見龔志宏的話停了,便立刻插話說:“龔總說的問題很重要。我們這項工作之所以被動,就是我們領導干部對這項工作走過場、弄花架子,我有責任,首先我要向督導組檢討。”
  白喜榮抬起頭,有些傲慢地說:“路局,要檢討的應該是我,但我仍要說明一點,單憑個人的片面認識就否定整體工作,我覺得有些以偏概全,對賀陽市局和全體民警,也不公平……”
  龔志宏笑了笑,“白局長說得對。其實,我們來的另外一項任務就是解決對民警不公平的事情,作為督察總隊維權辦主任,我就是來給受委屈的民警撐腰說話討公道的。”
  白喜榮拍手說:“好啊,那您就是賀陽全體民警的福星,我先代表全體民警向您表示感謝。”
  路標也高興地說:“龔總啊,要說為咱們民警維權,賀陽可有的你干啊。”
  龔志宏語氣凝重地說:“是啊,不光賀陽,我們好多民警的權益都曾經受到過侵害,我們這次來,就是按照省廳領導的布置,專程來督辦幾起重大的信訪案件,尤其是‘鄧光輝致死案’……”
  路標一愣,重復道:“‘鄧光輝致死案’?”
  在場的賀陽市局的人都露出驚詫的神色,白喜榮拿著茶杯蓋的手不明顯地抖了一下。
  會議結束后,賀陽市公安局督察支隊副支隊長歐陽遇陪著龔志宏一起下樓。歐陽遇小聲地說:“龔總,省廳督察跟我們市局督察都是一家,所以我有些事必須提醒您幾句……”
  龔志宏看著有些文氣的歐陽遇,爽朗地笑著說:“你說,如果我什么地方有問題,你一定要提醒我。”
  “您可能還沒有聽說,路局長有可能調到省廳任副廳長,前段時間省里都來人考核過了……”歐陽遇的語氣十分神秘。
  “這好啊,路局長人正直,又有工作經驗……”
  “所以,他不想在這段時間出什么差錯,或者是節外生枝,包括白喜榮,路局長若走,很有可能他接替路局的位置。龔總,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龔志宏不解地看著歐陽遇,“不懂,我是督導工作來了,也可以說是幫助他們抓隊伍建設來了。公安部領導一再強調‘監督是為了關愛’,不是居高臨下來整人,這跟他們工作調動有什么矛盾嗎?”
  歐陽遇壓低聲音說:“還用點明嗎?路局長將來有可能是您的領導,您說話要慎重。這白局長也是個通天人物,由于當年抓‘鄧光輝致死案’立了功,很受市委市政府領導賞識啊……”
  龔志宏若有所思地說:“哦,我明白了,謝謝你的提醒……”
  兩人正說著,賀陽市公安局辦公室主任樸樹奎小跑著過來,“龔總隊長……”
  歐陽遇指著樸樹奎介紹給龔志宏說:“這是我們市局辦公室主任樸樹奎,大內總管。”
  樸樹奎熱情地上前握著龔志宏的手,“歡迎龔總來賀陽督導工作,我是辦公室主任樸樹奎。路局長讓我全權負責你們的工作和生活,我已經把你們安排到五星級的賀陽大酒店了……”
  龔志宏馬上說:“樸主任,我們住市局招待所就可以了……”
  樸樹奎滿不在乎地說,“我已經安排好了,再說那地方別看是五星級,其實我找了朋友,跟招待所一個價。”
  龔志宏正色道:“那也不行,我們這次要長住,再說招待所的條件已經很不錯了。”
  樸樹奎無奈地看了看歐陽遇,“這不是怠慢領導了嗎?再說了,我沒法向路局交差呀。”
  龔志宏徑自上了車,樸樹奎看著龔志宏的車一溜煙開走,嘴角露出了一抹輕蔑的笑。
  
  7
  賀陽市最大最豪華的四季酒店是個并非誰都能消費得起的地方。葛大軍邀請樸樹奎去四季酒店吃飯,樸樹奎之所以欣然前往,完全是樸樹奎敏感地意識到這肯定不是一頓簡單的飯局,最大的可能就是葛大軍有求于他。在他和葛大軍交往過程中,葛大軍多數請他的時候都有第三者,而第三者也恰恰是樸樹奎的財神。
  樸樹奎一進包房,果然看見除了葛大軍外還有兩個人。
  “樸哥,你咋才來啊。”葛大軍的語氣顯示出他和樸樹奎爛熟。樸樹奎當然也十分配合,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正中的位置,“我告訴你,大軍,忙死了,也就是你,要不根本就沒工夫出來吃飯。來的都是朋友,介紹介紹吧。”
  “樸哥,這位是我大哥,咱們賀陽銀行的信貸部主任章國楊。”葛大軍討好地拉著章國楊的胳膊。
  “喲,這個是財神爺,握握手,沾點兒財氣。”樸樹奎立刻站起來和章國楊使勁地握手,不遺余力,“章主任年輕有為,大權在握啊。”
  
  章國楊溫文爾雅地盯著樸樹奎,“樸主任過獎了,我們銀行是企業,不存在什么官不官的,您才是真正的領導。早就聽大軍念叨您,一直也沒勇氣請您,今天要不是大軍有面子,我可能一輩子也無緣認識您。”
  章國楊的話讓樸樹奎十分受用,“好兄弟,都是好兄弟,這位是……”
  “馬三,‘師級干部’。”葛大軍搶著介紹馬天行,話里明顯帶著揶揄。
  章國楊怕馬天行急眼,立刻搶過話,“馬天行,我的老戰友,特種兵出身。”
  馬天行雖然是個出租車司機,卻和章國楊出自同一個部隊。馬天行在部隊因為把連長打成輕傷,所以被開除軍籍,回到賀陽后,偶然認識了章國楊,同一個部隊的經歷使得章國楊和馬天行走到了一起。章國楊喜歡馬天行的桀驁不馴,更喜歡馬天行心狠手辣、心思縝密,不像葛大軍心粗膽小,只能是一個跑腿學舌的材料。
  介紹完畢,開始喝酒。三杯酒下肚,樸樹奎成了酒桌上的主角,大談特談自己在公安局的地位和能量。“章老弟,不是我跟你吹,在賀陽,不買路標的賬可以,不買我的賬那就是買了麻煩。”樸樹奎盯著章國楊嘲諷地說。
  “樸大哥,聽話聽音,您這好像是誰惹著您了吧?”章國楊試探著問。
  “樸大哥,您說是誰吧,我現在就去整死他。”葛大軍在酒精的刺激下開始沖動起來。
  樸樹奎瞪著葛大軍,“在賀陽我還用得著你嗎?別說公安局,就是市政府,我樸樹奎也橫著膀子走。”樸樹奎轉過頭拉著章國楊的手,“沒事,一個娘們兒,還敢來賀陽翻鄧光輝的案子,我看她就是找不自在。”
  “什么?”沉不住氣的葛大軍大喊一聲。
  樸樹奎盯著葛大軍,剛才還酒意朦朧的眼睛里竟然十分明亮,那絕對是一雙警察的眼睛。章國楊看在眼里,緊張在心頭,在桌子下踢了葛大軍一腳,漫不經心地撿起葛大軍的話,“一個女人敢來翻案,我估計也不是個善茬兒。”
  “我看她就是找不自在,是不,樸哥?”葛大軍立刻把失口的語圓了回來。
  樸樹奎嘿嘿一笑,眼神又朦朧起來,“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第二章 烏云翻滾
  
  8
  龔志宏、大周、小葉和陳平趕回市局會議室的時候,白喜榮、樸樹奎、歐陽遇等也陸續進來。
  “開個短會。”路標嚴肅地說,“但十分重要。半小時前,我接到了省廳才廳長的電話,要求我們賀陽市局必須全力以赴配合好龔志宏副總隊長對‘鄧光輝致死案’的調查取證工作,必須給已經判刑但一直向公安部申訴的王佳強等五名民警一個最后最真實、公平、公正的交代。十五分鐘前,我接到了監獄管理局局長給我的電話,他告訴我王佳強醒了。通過協調,監獄管理局和我們派出了雙重力量加以保護,同時監獄管理局也為我們詢問王佳強給予了關照。這起案件可以說是引起公安部領導多次關注,也牽扯了省廳領導的大量精力,給我們賀陽市局帶來巨大影響的案件。我已經向市政法委書記和主管副市長作了專門請示,市局決定成立配合省廳特別工作組的特別專案組,組長由我擔任,大案隊隊長陳平和秦濤具體負責配合。”
  路標幾乎沒有停頓地部署完,根本沒有征求大家意見的意思。
  在路標辦公室,路標對龔志宏和陳平說:“龔總啊,當真人不說假話,我之所以作出這樣的決定,也是給我自己一個機會。”
  龔志宏一愣,“路局,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所以我要先告訴你。關于這點,陳平他們都知道,當年向檢察院報送這個案子的時候,很多人就不同意,尤其是陳平他們刑偵隊伍,認為案件疑點很多。我也不糊涂,更能看到一些顯而易見的疑點。可是,有些疑點又缺乏有力的證據支撐。”路標不經意地嘆了口氣,“是我沒有頂住壓力呀,當時的形勢十分復雜,來自省市幾級主要領導的意見太明確了。當然,我現在不能說領導們有錯,但錯與對,我不能單靠五名警察的不斷申訴定論。說句實話,我快到點了,無論這個案子是對是錯,我想在我退休的時候有個結果,不然我沒法給自己退休生活一個安生的交代呀。”
  “路局……”龔志宏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我知道陳平他們背后一直在罵我,也許罵得對,我可不想永遠背著罵名。”
  “路局,我錯了。”陳平發自內心地說。
  路標笑了笑,站起來看了看表,“你們準備一下吧,半個小時后,監獄管理局的人在醫院等你們。”
  自從王佳強被判刑后,王佳強等五個入獄民警一天也沒停止申訴,幾年來也來了幾撥調查組,可調查組每回都是大吃大喝幾頓后便打道回府。
  章國楊和張萌是中學同學,在章國楊當兵之前,雖然他們并沒有確定戀愛關系,可相互之間還是互生好感,尤其是章國楊到部隊后,相互間密集的通信很快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戀愛在那個時候似乎只是一張窗戶紙,章國楊也滿懷期待地等著第二年探家就和張萌確定關系,可是,就在他探家前不久,他收到了張萌突然結婚的消息,張萌嫁給了當警察的王佳強,那時的章國楊幾乎瘋狂,他因為不知道為什么而羞憤,他因將近兩年張萌和他頻繁通信的同時竟然又和別人戀愛而他卻蒙在鼓里而憤恨,當時的他恨不得立刻回到賀陽,把張萌和王佳強一起槍斃。
  一向外表平靜、內心冷酷的章國楊放棄了探親,他把仇恨深深地埋在了心里,盡管他退伍工作后知道了張萌和王佳強結婚的真正原因。原來張萌在一天晚上下夜班被人強奸后,羞愧的張萌選擇了自殺,恰好被巡邏的警察王佳強相救,在后來的日子里,王佳強深深愛上了張萌。而王佳強急著和張萌結婚,也是為了幫助張萌盡快從被強奸的陰影里走出來。這是一種偉大的愛情和婚姻,可章國楊不能接受,他一直認為那個拯救張萌的應該是他而不是別人。
  仇恨就像種子一樣慢慢地生長,隨著章國楊地位的改變,他俯視清貧的張萌和王佳強,他一度想說服自己放棄對張萌和王佳強的仇恨。可是,一個偶然的機會,王佳強竟然把自己送進了一場巨大的陰謀,當然,這個陰謀的設計者就是他章國楊。
  
  9
  重新裝修過的市醫院沒有了龔志宏過去的記憶,門廳墻壁上的巨幅北山風景畫被巨大的電子屏取代,陳平在前引導著龔志宏、大周和小葉轉了幾個彎才走進一條相對狹窄的走廊。陳平說:“這里是原來的高干病房,王佳強就在這里,很安全。”
  陳平走到靠近走廊窗戶的一個房間敲門,一名獄警打開一道門縫,陳平把龔志宏的警官證遞給他,“進來吧,剛才我接到監獄領導的電話,監獄領導同意你們與王佳強見面。”
  龔志宏笑著說:“謝謝你對我們工作的支持!”
  “別客氣,我們都是一家人。”獄警說。
  病房是一個套間,獄警所在的位置類似于玄關或門房,里面還有一道門,還有一個獄警在王佳強身邊。龔志宏沖獄警點了點頭,她對監獄的安排很滿意,而她沒有看見警察,看來路標一定是安排了便衣在外圍。病床上的王佳強看見陳平,掙扎著要起來,“佳強,你別動,這是省廳督察總隊龔志宏副總隊長,她是專門來看你的。”
  王佳強躺在床上,向龔志宏費力地行了一個標準的警禮。龔志宏一愣,手臂本能地動了一下但沒有舉起來,畢竟此時她和王佳強的身份不同。
  半晌,王佳強的眼睛里汪滿了淚水,“終于把你們等來了……”
  龔志宏本是性情中人,可她知道此時必須控制住自己的任何情感,王佳強過去是警察,現在卻是犯人,即便他有冤情,在冤情沒有被洗刷之前,她的立場很重要,她絕對不能把個人情緒帶進這樣的工作當中,也不能給對方盲目的希望。“你的身體還好吧?”她關切地問。
  王佳強的情緒有所恢復,使勁點了點頭。小葉麻利地攤開筆錄紙開始做筆錄,大周打開錄音機錄音。
  龔志宏問陳平:“陳隊,我們可以開始嗎?”在工作面前,龔志宏是一個十分有條理且有分寸的人。她征求陳平的意見,不是尊重而是程序。
  陳平轉頭問王佳強,“佳強,龔總同時也是省廳維護民警正當執法權益辦公室主任。希望你能信任他們,如實回答問題,好嗎?”
  
  “好。”王佳強的眼神開始變得堅毅起來。
  龔志宏調整了一下坐姿,“王佳強,我們找你主要是想對五年前的‘鄧光輝致死案’進行重新調查。在此之前,我們不僅詳細地調閱了全部案卷,也走訪了你的媽媽、妻子還有其他涉案民警的家屬,我們對整個案件應該說有了比較清晰的認識。當然,我們之所以要和你親自談話,就是要再次落實整個案件的經過,希望你能如實敘述事件。”
  王佳強凝視著龔志宏,開始了痛苦的回憶——
  “那是五年前的4月20日下午,當時的所長王丙申把我叫到他辦公室說,他剛才接到利民刻字社于師傅的報警電話,于師傅說有個叫鄧光輝的人到他那刻了三十個私人名章。于師傅感覺這個人好像要做什么違法的事,便給王所長打了電話。對了,鄧光輝以前在公安機關有過底案,曾因詐騙被勞教過。王所長告訴我,鄧光輝4點半去取名章。那天晚上正好我值班,王所長就讓我帶個人把刻章的鄧光輝傳喚來,問問他刻這些私人名章干什么。”
  王佳強用吸管喝了點水,接著說:“我們將鄧光輝帶到派出所后,他裝作喝酒喝多了,故意耍酒瘋,就是不肯說刻章的目的。我去所長辦公室,向所長匯報鄧光輝死活不說,是不是需要辦理《呈請拘留報告書》?所長想了半天,覺得這小子刻那么多私章,又說不出用途,這里面肯定有問題。所長安排李輝去分局辦理拘留手續,我接著審問。就在這時,所長小舅子的同學葛大軍來了。葛大軍是賀陽考古所的內保干事,我們也都認識,我一看葛大軍吞吞吐吐的樣子,就知道為什么來了。我借故要出去,所長叫住了我,我估計所長是讓我當證人,然后所長就問葛大軍是不是來說情的,葛大軍便說鄧光輝是他親屬,刻章也是代別人刻的,鄧光輝沒什么正經工作,就靠著給人家跑個腿,掙幾個零花錢。說著,葛大軍把一個鼓囊囊的信封往所長的抽屜里塞,被所長拽了出去。所長邊往外推葛大軍邊惱怒地告訴葛大軍,你別跟我整這些歪門邪道,腳正不怕鞋歪。我還要告誡你,你最好跟鄧光輝沒啥關系。葛大軍灰溜溜地走了,所長讓我繼續突審鄧光輝,因為鄧光輝若真是給別人跑腿,不可能送這些錢。大約審到晚上10點來鐘,外邊下起了雨,我過去把窗戶關上,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電話是匿名打進來的,舉報我管轄的欣欣旅館有人在販毒,我怕鄧光輝聽見案情,就走出辦公室,在走廊里接電話。電話里是一個男子蒼老的聲音,他說他是住在欣欣旅店的客人,剛才看到隔壁來了兩個青年人,兩人在屋子里好像在談毒品交易事宜。我問他他怎么知道是交易毒品,他說他隱隱約約聽到兩人在討價還價,什么多少錢一克,是不是貨真價實。涉毒的案子一向都是大案,我喊樓下的小張上樓看著鄧光輝,我立刻返回辦公室。我一打開辦公室門,一陣風雨撲了過來,將桌上的文件等東西吹落在地上。壞了,我明明是把窗戶關上了,這時我發現鄧光輝不見了。我急忙來到窗前朝外面張望,外邊很黑,風雨交加,我和剛上樓的兩個民警跑下樓,發現鄧光輝躺在樓下雨水里,我們來不及檢查,立SzWijNl4ZF7YfpcNWtYTs3xQpnmY3vvqtqdc30bbQLk=刻把他抬進了值班室。鄧光輝已經昏迷,我一邊撥打120一邊告訴小張趕緊向所長報告,鄧光輝被送到醫院后,搶救了三天,還是因顱內出血死了。鄧光輝的家屬開始告我們,說人是打死的,然后偽造了跳樓現場。”
  王佳強又用吸管喝了點兒水,有些疲憊地接著說:“后來檢察機關從外省請來一個所謂的著名法醫專家,說身上有五處踢打外傷,但不是致死原因,導致死亡的是頭枕骨部有一處丁字形裂痕,最后認定是踢踹到堅硬地面形成的。”
  龔志宏疑惑地問:“那你們到底打沒打他?”
  王佳強凝重地說:“我可以憑一個人的良心發誓,我們從抓他那一刻起,就沒有動他一手指頭。帶到派出所后,我就把手銬取下來了,還給他倒了一杯茶水讓他喝。”
  大周問:“那他身上的外傷是怎樣形成的呢?”
  “我們也奇怪這個事。我到走廊接聽電話不到三分鐘,這期間根本沒有外人進去。不過,我們把他從外面抬回來時,發現他上身和臉部確實有鞋踹過后留下的痕跡,因為當時外面下著大雨,鄧光輝的臉上有明顯的泥鞋印。”
  龔志宏想了想,“既然你們沒有打人,那為什么最后承認了打人?”
  王佳強眼睛溢出委屈的淚水,“當時,我們值班的七名民警都被拘留了,尤其是所長,他身體不好,家里又負擔重。訊問我的人說,總得有人負責吧,老所長身體不好,李輝還沒結婚,你又是主要的當事人。再說了,市領導已經有了批示,你承認不承認都得判。你承認了,爭取一個好態度,我們爭取給你免予刑事責任,事情一結束就可以回去上班了。我怕牽扯其他人,也相信了他們的承諾,就違心承認了。”
  龔志宏盯著王佳強的眼睛,問:“是誰跟你承諾的?”
  王佳強不假思索地說:“法院的龔志偉法官。”
  龔志宏一愣,看了一眼陳平,陳平毫無表情。
  大周和小葉卻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龔志偉,你能確定嗎?”
  王佳強苦笑了一下,“我現在終日活在回憶當中,我幾乎能記起從案發到現在的每一天、每一個人說的每一句話。”
  ……
  渾身輕松、身體愉快的樸樹奎從四季酒店直奔市局招待所。昨天晚上章國楊不僅在夜總會安排他與市文化館的聲樂老師焦曉萍對酒當歌,還讓他們住進了四季酒店,發生了一夜情。作為辦公室主任,過去他雖然沒有接待過龔志宏,但單從龔志宏死活不住賓館看,他并未感到這個女人有何與眾不同,最多無非是虛張聲勢的假正派、真裝蒜,不出三天也都現了原形,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玩的玩,該拿的拿。
  當然,樸樹奎也知道龔志宏本來就是賀陽人,所以他提前一天就讓招待所所長準備了賀陽最地道的小吃。
  龔志宏等從餐廳出來時,樸樹奎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龔志偉。樸樹奎知道龔志偉是龔志宏的弟弟,便快步走過去和龔志偉握手,“龔庭長,你來怎么不提前說一聲啊,咱們一起陪龔總吃飯哪。”
  龔志偉在審理“鄧光輝致死案”的時候就認識了樸樹奎,對他的印象不錯,人業務能力和協調能力都很強,更重要的是他姐夫還是市領導,因此平時遇見總是十分客氣。
  “樸主任,你是不了解我姐呀,她來都沒告訴我,我還是聽我外甥說的呢!”
  “小兵又給你打電話了?”龔志宏知道小兵和舅舅感情深,尤其是她離婚之后,龔志偉幾乎每個月都往省城里跑,專門陪小兵玩一天。
  “不,是我給他打,是他命令我必須每天向他報告你的行蹤。”龔志偉說。
  “活脫脫的一個小警察呀這是。”小葉說。
  “龔總,你們先聊一會,我和小葉上去整理一下材料。”大周拉著小葉上樓。
  “龔總,我再給你開個房間吧。這樣方便休息也方便會客。”樸樹奎說。
  “樸主任,不必了。”龔志宏拉弟弟坐在沙發上,“我們坐這兒說說話就可以了。”
  其他人都走了,龔志偉才抱怨地問姐姐:“你也快趕上大禹治水了,三過家門而不入。你弟妹可是問我了,怎么姐姐來也不言語一聲,是不是咱們哪兒得罪大姐了?”
  龔志宏笑道:“看她說的,我不過是想過兩天把工作了解后,再輕松地跟你們聚兩天。”
  龔志偉撒嬌說:“得了吧,你的話連你自己都不信。”
  龔志宏正色道:“志偉,這兩天我們的任務確實比較棘手,忙過再說吧。”
  龔志偉小聲地問:“姐,我聽說,你們是沖著‘鄧光輝致死案’來的?”
  “是啊,我還想找你聊聊,聽說你當年也經手過這個案件。”
  “姐,你真問對了,我是辦案人之一。我就是因為這個案件才破格提的副庭長。”
  龔志宏一愣,“喔?志偉,那你跟姐姐交個實底,這個案件有沒有問題?”
  龔志偉斬釘截鐵地說:“姐,這是一個鐵案,根本不用復查。你呀,走走過場算了,有時間多回家待幾天。”
  龔志宏嚴肅地說:“經得起復查的才算是鐵案,人家涉案民警家屬上訪了,我們必須認真調查。再說了,我不查明白,人家再告,還不得有別人來?”
  
  龔志偉笑著說:“還是我姐,知道關鍵時刻幫著自己的弟弟了。”
  龔志宏審視著弟弟,“志偉,實話跟姐說,你們這個案子有沒有‘刑、訊、逼、供’的問題?”
  龔志偉詫異地說:“你懷疑我?我們可都是按照市領導的意圖辦的。”
  龔志宏看著弟弟,說:“你沒跟姐說實話。你的意思是不是不希望我們對這個案件進行調查?”
  龔志偉耐心地說:“姐,賀陽的事很復雜,走個過場就行了,別太認真。別說我在賀陽工作,你以后就不回賀陽了?”
  龔志宏的心不禁一顫。她和弟弟從小相依為命,弟弟是她一手帶大的。這些年來,弟弟的事業有了很大的進步,她一直很高興,雖然她經常在電話里和弟弟談心,但到底對弟弟了解多少她自己也不敢說。當她從王佳強的口里聽說弟弟在“鄧光輝致死案”中曾經對涉案警察有過承諾后,她立刻緊張得透不過氣來。她不相信也不希望弟弟跟這個案子有關系,而現在她知道了弟弟跟這個案子確實有關系,她便退一步希望弟弟不過是一名普通的辦案人,可此時弟弟又涉及了對王佳強等人的承諾,或者說是欺騙性的誘導。那么,弟弟到底在這個案子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呢?她曾向才廳長申請回避這個案子的調查,可才廳長沒有同意。
  龔志宏情不自禁地拉住龔志偉的手,態度嚴肅、眼神凌厲地盯著弟弟問:“志偉,你一定要告訴姐姐實話,在這個案子里你到底有沒有問題?”
  龔志偉輕松地笑著安慰龔志宏,“姐,你太神經過敏了。雖然我參與了這個案子的審理,可我那時只不過是普通的工作人員,我會有什么問題啊。”
  看著弟弟的樣子,龔志宏雖然輕松了一些,可她的心依然懸在空中。她深知她確實不了解弟弟了,她不能也不會讓弟弟在工作上有任何閃失。所以,她下定決心,一旦這個案子有所進展,她得和弟媳好好聊聊龔志偉。
  
  10
  龔志宏突然來調查“鄧光輝致死案”,徹底打亂了章國楊蓄謀已久的計劃。已經覬覦考古所里數件寶貝的章國楊蟄伏多年,尤其是“大宋傳國玉璽”的突然現身,章國楊血液里占有的欲望立刻爆炸,如果不是龔志宏的到來,此時的“大宋傳國玉璽”已經和他遠走高飛了。可是現在,他必須重新分析和梳理眼前的形勢,雖然通過葛大軍認識了樸樹奎,焦曉萍說她已經牢牢控制住了樸樹奎,可他知道樸樹奎并不是隨便哪個女人能控制住的。樸樹奎是一頭狼,狼是不會輕易被馴服的。
  早在下午一上班,他就安排焦曉萍繼續約樸樹奎,樸樹奎雖然推托沒有時間,卻和焦曉萍在電話里起了半天膩,無意中說到了龔志宏明天要去市法院調卷。
  速度夠快的了。焦曉萍告訴章國楊后,章國楊在心里嘀咕著,臉上卻是一抹微笑。這是他性格所致,確切地說是他在部隊里磨煉成的,越是在困厄或危險的時候,他越發平靜和自信。
  章國楊把玩著茶杯,盯著葛大軍和馬天行,虎視眈眈道:“我再說一次,這是一件驚天動地甚至掉腦袋的大事,當然也是讓我們后半輩子享盡榮華富貴的大事,你們現在決定不干還來得及。”
  此時的葛大軍和馬天行確實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馬天行的眼神格外陰郁,直勾勾地盯著章國楊,說:“大哥,我跟你干。”
  章國楊轉頭看著葛大軍,葛大軍雖然膽子沒有馬天行大,可此時他骨子里的賊血逆行而上,“大哥,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只要能富貴,我認了。”
  “好。”章國楊坐直了身子,盯著葛大軍的眼睛,“幾年前我就要把你們考古所的幾件寶貝搞到手,可我一直覺得還不夠勁,所以一直在等待,現在好了,有了大宋傳國玉璽,我們不能再等了。我們三個人的護照我都已經辦好,國外的買家我在幾年前就搞定了,只要我們把這些老貨搞到手,我們后半輩子就可以盡享榮華富貴了。”
  “大哥,太好了,什么時候動手?”馬天行和葛大軍眼里同時放射著貪婪的光芒。
  “你們都做好準備,隨時可能動手,但動手之前,我們需要搞槍。大軍,我聽你說你在姜老八家看到過槍?”
  “嗯。”葛大軍點了點頭,“我親眼看見過姜老八從衣柜夾層里拿出一個帆布口袋,里邊裝著手槍。”
  章國楊沉思片刻,“天行,這個事你去辦,記住,一定不要留下任何痕跡。還有,從現在開始,你們倆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凡事三思而后行,任何行動沒有我的同意,都不能輕舉妄動,否則我們就會功虧一簣。懂嗎?”章國楊嚴厲地說。
  葛大軍和馬天行重重地點了點頭。
  
  龔志宏和大周、小葉到市法院順利拿到卷宗出來后,三個人都很高興。大周開著車,龔志宏坐在副駕的位置,葉爽秋坐在后面守護著旁邊那十幾本卷宗。
  葉爽秋不解地說:“龔總,你說那個法官態度變化是不是也太快了?剛才冷冰冰的,現在一團火,活得真累。”
  龔志宏嘆口氣說:“可以理解,要不是才廳長找了省領導,他們也不敢開綠燈啊。”
  “后邊的車好像要超車。”龔志宏通過倒車鏡看見后邊一輛吉普車打著雙閃燈疾速而來。大周看了眼后視鏡,發現吉普車的速度瘋了一般,急忙踩了腳剎車往路邊靠了靠。突然,吉普車竟然徑直向大周的車撞來。“不好。”大周大喊一聲,汽車旋即被撞下路基。
  瘋狂的吉普車卻連停都沒停地飛速遠去……
  三個人把散亂的案卷全部搶出來后,相互攙扶著踉蹌地離開汽車,沒等他們爬上路基,汽車“轟”的一聲燃燒起來。
  路標、白喜榮、歐陽遇和樸樹奎急匆匆趕到醫院,走廊里的陳平、秦濤正在跟手臂包著紗布的小葉說話。路標關切地問:“小葉,怎么樣?”
  “沒事,路局,皮外傷。”小葉雖然驚魂未定,但還是很堅強。
  “龔志宏和大周呢?”路標又問。
  “正在病房輸液,估計問題不大。”陳平回答。
  路標一行快速走進龔志宏病房。病房里,護士正給頭上纏著繃帶的龔志宏輸液,龔志宏看見路標進來,掙扎著要坐起來。路標趕緊說:“龔總,你千萬別動。”
  路標心里難過地說:“龔總,我對不起你們啊,讓你們受罪了。”
  龔志宏笑著說:“醫生說了,沒什么大事,皮外傷,打針破傷風就好了。”
  “龔總,路局長十分重視這起案件,他知道后馬上命令全市警察找車。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們就在一個偏僻的胡同里找到了那輛肇事汽車,是一輛昨天報失的車輛。我已經安排陳平他們大案隊立案偵查了,估計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白喜榮說。
  路局長擔憂地問:“我聽大周介紹,那輛車好像是故意肇事?”
  龔志宏慎重地說:“這還不能肯定。”
  白喜榮果斷地說:“結合拋棄車輛這個跡象,像是有所預謀,但也不排除肇事逃逸的可能。不過我們還是要高度重視這個案子。”
  龔志宏憂心忡忡地說:“但愿是單純的肇事逃逸,否則他們的動機就十分可疑了。”
  “這也正是我擔心的。我怕是沖著你們要查的這個案件來的,你說呢,老白?”路標問白喜榮。
  白喜榮點點頭,“要真是跟這個案子有關,那可就不是一般的關系了。”
  
  11
  雖然白喜榮因為曹湘事件對龔志宏耿耿于懷,但作為公安局副局長、一名老警察,面對龔志宏三人車禍這件事,他還是敏感地意識到這絕對不是一起偶然事故。事發后,他專門去了現場,通過對現場的勘查,他可以判定,肇事車輛即便不是主觀故意針對龔志宏,駕駛人也一定是要通過制造車禍而泄私憤或報復社會。
  他和陳平交換過這個意見,他雖然沒有充分表露自己的想法,但他確信陳平的思路和他基本一致,也初步確定了先查車、后找人的偵破方向。
  當然,白喜榮自從分管治安以來,還沒有幾個像樣的案件,無論對于靠案件為立身之本的他還是賀陽市公安局班子即將面臨變動,他都需要一個像樣的案件來樹立權威。
  醫院里一片寂靜,只有龔志宏、大周和小葉的兩個病房還亮著燈,三個人正在頭碰頭地看著厚厚的案卷,護士已經連續兩次查房了,可龔志宏還堅持再看一會。
  
  大周打了個哈欠,“龔總,太晚了,休息吧。”
  龔志宏看見小葉也已經睜不開眼睛了,歉意地說:“大周,你先回去睡,我和小葉這就睡。”
  大周臨出門時叮囑小葉監督龔志宏睡覺,可一頭歪在病床上的小葉已經睡著了,龔志宏和大周會意地笑了笑。大周關上了房門,龔志宏斜靠著病床,繼續專心地看著案卷。
  靜悄悄的走廊走過一個男醫生,在龔志宏的病房前停下來,附耳傾聽了一下,病房里的人好像都睡了。
  男醫生拿出手機發了一個短信,十幾秒鐘后,整個樓層的燈突然全熄滅了。病房里的龔志宏放下案卷準備躺下的時候,隱約發現有一個黑影走了進來,龔志宏警覺地沖著黑黢黢的門口問:“誰?”
  一束手電強光照到龔志宏的臉上,龔志宏本能地用手遮住眼睛。“我是值班許醫生,過來看看你有什么異常?”
  龔志宏一聽走近她的男人的聲音不對,反問:“不是丁醫生值班嗎?”
  男醫生支吾道:“啊,他臨時有事,我代替他。”
  因為值班醫生根本不姓丁,于是龔志宏立刻大喊:“小葉,快起來,有情況。”
  就在龔志宏大喊的瞬間,假醫生已沖到床前,用強光手電照到卷宗,撲過去就想搶。龔志宏一愣,旋即一腳踢向假醫生,正中他的前胸。假醫生一個趔趄,站穩后再次撲了過去,揮拳打向龔志宏,龔志宏機警地躲過。假醫生見襲擊龔志宏不成,便撲向卷宗,龔志宏順手摸到一個茶缸砸向那假醫生,假醫生一閃,茶缸砸在墻壁上,發出很響的聲音。趁假醫生躲茶缸,龔志宏把卷宗猛地抱到床的另一頭。“小葉,快起來呀。”龔志宏大聲喊。
  小葉迷迷糊糊地起來,看見龔志宏正在和一個黑影搏斗,她大喊一聲“住手”。
  假醫生一看另外的床上還有一人,愣怔一下,轉身奪門而逃。小葉要追出去,龔志宏叫住了小葉,“不要追了,趕緊叫大周過來。”
  大周過來一看,嚇了一跳,“龔總,報警吧。”
  “不,給陳平打電話。”龔志宏不想把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她突然意識到,這件事絕對不再是偶然了,因此她必須謹慎處理。
  陳平趕到醫院的時候,醫院里并沒有人知道龔志宏的病房里發生的事件。陳平看到龔志宏安然無事,放松了很多,“怎么樣?傷到沒有?”
  龔志宏搖頭,“沒事,可惜沒把那小子抓到。”
  陳平環視了一下周圍,看見床底下掉了一把刀,掏出手套把刀拎了出來,“好懸啊,那家伙竟然帶著刀?”
  龔志宏、大周和小葉看見陳平手里的刀,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龔志宏說:“看來是奔‘鄧光輝致死案’的卷宗來的。”
  秦濤推門進來,“陳隊,樓層電閘被拉了下來,應該是故意制造的停電。”
  陳平不假思索地說:“看來這起案件應該跟前面的交通肇事密切相關。”
  早晨路標剛到辦公室,陳平已經等在門前。路標看見陳平滿眼血絲,知道陳平肯定一夜未睡。
  “你怎么不給我打電話?”路標有些心疼地責怪陳平。
  “龔總不讓。”陳平跟著路標走進辦公室。
  “怎么回事?趕緊說。”路標眉頭緊鎖。陳平簡要地把昨天晚間龔志宏遭襲擊的事件作了匯報,路標聽著聽著,表情格外嚴峻起來。他不敢相信,在賀陽還會出現這樣的事。路標拿起電話通知辦公室,讓白喜榮和樸樹奎立即過來。
  幾分鐘后,白喜榮和樸樹奎走進了路標的辦公室,他們看見路標難看的臉色,知道肯定又出了大事。
  路標怒氣沖沖地敲著桌子,“我們賀陽成什么了?制造車禍、蓄意謀殺,入室搶劫、企圖殺人,這到底是一幫什么人?敢對省廳督察組下手!”
  白喜榮明白了,原來是昨天晚上有人進醫院襲擊了龔志宏。
  白喜榮看了眼陳平,“要是這樣看,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不過,能不能排除是偶然事件呢?”
  因知葛大軍制造車禍而心里打鼓、身上冒汗的樸樹奎聽了白喜榮的話,立即跟著說:“醫院里半夜入室偷竊的案子確實不少,也不能不考慮啊。”
  路局長冷冷地看著他們,“你們啊,總往好地方想,有先停電再闖進病房實施搶劫的嗎?都是經過預謀策劃的,都是沖著卷宗使勁呢。”
  白喜榮睜大眼睛,心里十分不解,“這就奇怪了,誰跟這個案子較勁啊?”
  “先別管是誰了,樸主任,鑒于目前這個情況,為了不受任何干擾,你把督察組轉移到一個安全、保密的地方,讓龔志宏他們安心養傷、安全閱卷。”路標接著部署,“白局長,你要把兩個案子并案偵查,陳平的任務不變,但要積極參與目前的兩個案子。我看現在的斗爭形勢很復雜,這兩個案子也是給我們敲了警鐘,如果督察組人員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賀陽無法向省廳和市委、市政府交代,你們現在就分頭行動。”
  “路局,我有一個建議。”陳平說,“關于這兩個案件,尤其是昨晚的事情,為了不影響偵破工作,我們應該絕對保密。”
  路標思忖片刻,“你的建議很好。既然對手在暗處,我們也由明變暗。”
  
  12
  出院后的龔志宏一行住進了樸樹奎安排的一套居民住宅。住宅環境優雅,三室一廳,廚房設施一應俱全,龔志宏和小葉都十分滿意,唯獨大周感覺有些別扭。
  “大周,你立刻去一趟張萌家,我們需要和她們直接談談。對了,如果能把她們接來最好,不行的話你就認真地和她們談談。”龔志宏把一個錄音筆遞給大周。
  “龔總,我和大周一起去吧。”小葉說。
  “也好,小葉去我更放心,女人和女人畢竟好溝通些。”龔志宏說。
  大周和小葉出去后,龔志宏立刻打開電腦,將一個腳踝骨解剖照片放大在屏幕上,同時撥通了遠在母校的莊教授的電話。
  電話里傳來莊教授洪亮的聲音,“志宏嗎,聽說你在老家辦案子,一定是遇到困難了吧?”
  “老師,您的消息可夠靈通的,連我的日常工作您都清楚,看來您老還是坐觀天下呀。老師,我這有一個案子,我傳到您的信箱了,您幫我看看。”龔志宏說。
  “我已經看到了,你提問吧。”莊教授說。
  龔志宏對著電話,“老師,這個鄧光輝驗尸報告中有一處解釋不清楚,也就是他的雙足腳踝骨挫傷,腳心紅腫,這很符合從高處跌落的傷情啊。”
  莊教授說:“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按理說,如果是人被打昏了或被打死了,即使是從樓上扔下來,也不能形成這樣的傷情。你把傷情的檢驗報告和解剖照片都通過電子郵箱發過來,我找幾個有經驗的法醫對鄧光輝的死亡原因重新論證一下。”
  龔志宏笑著說:“太好了,我現在就發過去。”
  龔志宏剛給莊教授傳完資料,陳平敲響了房門,龔志宏把陳平讓進來,看見陳平手里拿著一個取證塑料袋,“現場發現的嗎?”
  陳平把物證放在桌子上,“這是在醫院灌木叢中發現的,我們按照衣服上面的號碼找到了這件衣服的主人,衣服是普外科張小華醫生的。據他介紹,他這件白大褂是送到洗衣房后丟失的。”
  龔志宏拿起另外一個小塑料袋,里面是一個煙盒,問:“這是在哪兒發現的?”
  “這件白大褂里發現的,而張醫生不吸煙的。”陳平說,“我們已經把上面的指紋取了下來,現在正在做比對工作。”
  龔志宏若有所思,“陳平,你怎么看這件事?”
  “我不相信直覺,這你知道,但從這兩起案件看,應該是直接對著你來的,原因就是要阻止你們調查‘鄧光輝致死案’。”陳平果斷地說。
  “陳平,這個案子我也基本看了,確實存在很多的問題,你當年也參與了這個案件的偵破,我想聽聽你的想法。”龔志宏說。
  陳平苦笑了一下,“對于這個案件,開始的時候我是參與了,因為是本局民警涉案,所以我用在調查取證上的時間,比任何一般案件花費的時間都多,調查得也很細致,準備得也十分充足。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死者家屬通過一些私人關系,找到前任市領導。前任市領導偏聽了一面之詞,沒有認真研究案情就定了調子,武斷地認為這是一起民警‘刑、訊、逼、供’致死案,導致案子一面倒。一審輸了,二審又維持了,涉案民警家屬只好走上了上訪這條道兒。”
  
  “這個死者家屬到底什么背景?”龔志宏問。
  “案子定調前,我就被調出了專案組,等我回來的時候,五名民警已經給投監了。我從側面了解了一下,鄧光輝是一個社會閑散人員,并沒有什么大的背景,但為什么會有人在背后支持,我也十分不解。”陳平接著說,“你可能要問鄧光輝為什么刻那些私人名章,因為鄧光輝死了,那條線索也就斷了,沒有人知道鄧光輝到底為什么又是為誰刻的私章。”
  龔志宏若有所思,“看來這個案子真的很復雜。前幾次上邊來調查,是什么原因沒有結果呢?”
  陳平苦笑了一下,“這我也不清楚,調查組根本就沒到公安局。”
  龔志宏長出了一口氣,改變了話題,“陳平,我知道你岳父的事,可我一直不知道細節,到底是怎么回事?”
  陳平點了支香煙,“說起來也很無奈。十年前,市里發生了一起殺人案件,一家三口被殺,死得都很慘,男的是外地來的投資商人。當時市里領導給刑偵支隊下了死令,一個月內必須破案。在第二十一天,抓到一名犯罪嫌疑人,在他家搜到被害人家的貴重物品,那小子也有作案時間。可是,那小子就是不承認,眼看著限定時間到了,上邊又反復催促。我岳父的性子急也是出了名的,他就默許了訊問人員動刑,萬萬沒有想到把人打死了。案子成了無頭案,我岳父成了階下囚。”
  龔志宏沉痛地說:“又是刑訊逼供。對了,我聽說你妻子正在給你岳父辦減刑。”
  “是,已經減了兩次刑,還剩下不到兩年就該出來了。”陳平笑了笑接說著,“其實我倒是真不希望他減刑出來。”
  龔志宏疑惑地看著陳平。陳平說:“我老婆正逼著我退出警察隊伍,和她一起去美國享福呢。”
  
  第三章 血案驚天
  
  13
  張萌突然出現在賀陽市第一醫院,是龔志宏和陳平始料未及的,但追究張萌消息的來源已經沒有意義。雖然事情有壞的一面,但也有積極的一面,至少讓張萌知道,王佳強很好。龔志宏讓大周和小葉送張萌回家后,立即趕回市局參加“鄧光輝致死案”論證會。
  龔志宏和陳平到市局門前,看見曹湘在大門前徘徊,龔志宏走下車,“曹湘,你在這兒干嗎?”
  曹湘看見龔志宏,高興地說,“龔警官,我就在等你。我要告訴你,在你們省廳督察總隊的督辦下,我的案子已經有了重大進展,路局長親自到我家賠禮道歉,目前正在幫著落實國家賠償事宜。”
  “這就好,如果我們哪方面還做的不夠,也請您多批評。”龔志宏邊說邊往里走。
  曹湘激動地攔住龔志宏,“龔總,我想向市局表示一下感激之情。”曹湘說著拿出一個大信封,“這里是一萬塊錢,是我捐給警察的。”
  龔志宏推回曹湘的手,“曹總,這不行。我們錯了責任我們承擔,我們為群眾做事是黨和國家賦予我們的使命,這錢我們不能收,你的情意我們心領了。不好意思,我馬上要開會,不能跟你多聊,等國家賠償落實后,你給我說一聲就行。”
  龔志宏和陳平急匆匆走進會議室,里面已經坐滿了人,政法委和公檢法的領導都來了,她也看見了坐在檢察院干部身邊的弟弟。龔志宏麻利地打開手提電腦,“對不起,因為有個案子,耽誤了各位領導的時間。”龔志宏看了眼主持會議的政法委的領導,政法委的領導點了點頭,示意龔志宏可以開始。
  “今天把賀陽市政法委,公、檢、法的有關領導和專家請來,主要是跟大家探討一下‘鄧光輝致死案’的一些情況。按理說,這個案件已經終審結束,但是涉案家屬不服判決,多次到公安部、省廳上訪,他們覺得判決存在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的問題,要求省廳維權辦從維護民警正當執法權益的角度幫助提出重審程序。根據最高法、最高檢和公安部有關文件的精神,經過公安部領導和省政法委領導的批示,決定由省廳維權辦牽頭,對這起案件審理過程存在的一些異議進行探討。我們通過閱卷和初步調查,也發現案件中確實存在一些問題,尤其是辯護人和涉案民警的陳述沒有得到充分重視。”
  檢察院的干部插話說:“這個案件當年社會影響極壞,全省的新聞媒體都介入了,主要領導也都有定案批示,不能因為涉案民警家屬上訪就納入再審范圍。都這樣再審,我們檢、法兩家別的事都別干了,把過去的案件都拿出來再審吧!”
  坐在旁邊的法院干部隨即迎合,“是啊,不能因為是民警犯法就違反司法程序啊。再說,都事隔多年了,哪能老糾纏這陳谷子爛芝麻?”
  會場出現了冷場,幾名檢察院和法院的人輕蔑而挑釁地看著龔志宏和路標。路標咳嗽了一下說:“公安局搞‘大接訪’就是要解決群眾對我們以往案件中有瑕疵的問題,徹底償還欠下的法律賬、感情賬、經濟賬。這對我們構建和諧社會很重要,我們不能再漠視群眾的感情了。”路標停頓了一下接著說,“現在不要再糾纏應不應該重新調查,要從‘大接訪’角度,人家涉案民警家屬提出這么多的疑點,我們也應該給予一個合情合理的答復,讓人家徹底息訴罷訪,以案促案,徹底扭轉賀陽的‘大接訪’工作被動局面。”
  “‘大接訪’是你們公安內部的事情,你們怎么接,跟我們檢、法兩家沒有關系。”起初發言的檢察院干部不屑地說。
  龔志宏笑了笑,看著那位干部說:“路局長說得很對,‘大接訪’是公安內部的事,但涉及的案子卻關乎普通百姓。凡是關乎百姓的事,我想無論是地方黨委政府還是政法系統,都會責無旁貸。據我所知,‘鄧光輝致死案’已經成為賀陽市一個老大難信訪案件,這個案子不僅涉及政府,更涉及公、檢、法三家,因為涉案人員的身份為警察,所以由我們牽頭,我想這在程序上也沒有問題,所以不論解決的難度有多大,我們督察組有決心向當事人有一個實事求是的交代。”
  會議室內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剛才發言的人都默不作聲地坐壁上觀。龔志宏接著說:“鄧光輝的成傷機制是這起案件的核心問題,判決主要依據是根據劉大洋等兩位病理專家的驗尸報告。但這個尸檢報告有一個被忽略的疑點,就是對鄧光輝雙足挫傷沒有解釋清楚。”
  龔志宏在電腦上打開幻燈片,幻燈片上顯示出鄧光輝雙足照片和病理解剖照片。龔志宏用鼠標點著幻燈片說:“尸檢報告中有這樣的情節:鄧光輝雙足踝骨紅腫、腳心肌腱拉傷、有大量淤血,但沒有說明這些傷情是怎樣形成的。如果說,鄧光輝的確是被當晚值班民警毆打致死,那就與他的雙足傷發生了矛盾。我就該傷情咨詢了公安大學法醫系莊嚴教授,他指出鄧光輝的雙足傷符合從高處墜落機理形成。”
  “我有話說,”法院那名干部說,“按照你的意思,鄧光輝是自己從三樓跳下來摔死的了?”
  一直坐在角落不說話的龔志偉突然說:“那么請問,如何解釋鄧光輝身上的多處外傷?他的頭部、胸部都有被踢打所形成的外傷,這些外傷不是打的,難道也是摔的嗎?”
  龔志宏看了一眼弟弟,繼續播放幻燈片,幻燈片顯示出尸檢示意圖,“鄧光輝的尸檢報告上,的確記載了他身上六處符合外力擊打的外傷,但這六處外傷不是致死的主要原因,他的致命傷是在腦后枕部的塌陷傷,這是造成顱內出血導致死亡的主要原因。而這處傷符合他從高處跌落,先是雙足著地,然后仰面滑倒造成枕部損傷。”
  法院干部很不耐煩地大聲質問:“我就問你一個問題,鄧光輝生前是否遭到過毆打?”
  檢察院的人也在跟著說:“是啊,鄧光輝身上的外傷作如何解釋?”
  龔志宏微笑著,繼續播放幻燈片,畫面出現一件夾克衫,上面有四處清晰的鞋印。“大家很關心這個問題。因為當時外面下著雨,所以打人者在鄧光輝身上留下了四處清晰的踢打痕跡。經專家鑒定,這兩處鞋印分別是耐克運動鞋和生輝牌皮鞋留下的,而值班的民警中沒有人穿這兩種鞋子。還有一種情況,這些值班民警在接班時,外面還沒有下雨,他們的鞋子不可能沾有這樣的泥水。”
  法院那名干部在龔志偉耳邊耳語兩句后,龔志偉說:“那豈不成怪事了?人進到派出所時好好的,死在派出所外面傷痕累累,那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龔志宏溫情地看著弟弟,“只有一種可能,是鄧光輝跳樓后,遭到身份不明的人毆打。”
  “你有證據支持你這種解釋嗎?”龔志偉進一步追問。
  龔志宏的心里很矛盾,她不知道弟弟會參加這個論證會,更不知道弟弟竟然會在這樣的場合向她發問。她壓抑著內心的火氣,“今天這個論證會,我們只是就鄧光輝的成傷機制提出督察組的一些異議,希望大家就這些異議發表觀點。”
  “龔副總隊長,對已經終審判決的案件提出再審,必須有新的證據支持,否則不具備立案重審的條件,這是我們法院的意見。當然,如果省領導要求我們再審,我們也堅決照辦!”法院干部似乎在發表最后定論。
  檢察院的干部說:“我們支持法院的意見,不是什么案件都能隨便提出再審的。”
  會場徹底陷入了僵局,路標看了看政法委的領導說:“大家的意見也都很明確,我看還是請政法委的領導作指示吧。”
  市政法委那名領導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地說:“公、檢、法三家的意見都有道理,政法委的意見是,要嚴格按照司法程序辦事,支持省廳維權辦的意見,但有個前提是必須繼續收集到足夠支持再審的證據。”
  論證會就這樣不聲不響、不咸不淡地結束了,龔志宏和路局長最后走出會議室。龔志宏有些郁悶地說:“路局,阻力很大啊!看來,沒有新的證據是很難啟動再審程序的。”
  “是啊,今天這個會你也看出來了,想要糾正一起錯案,阻力來自方方面面啊!”
  
  14
  龔志宏帶著大周和小葉原定去幾個基層單位進行一下督察,走到半路,龔志宏改了主意,“大周,咱們去刑警大隊。”自從從弟弟家出來,她的心一直沉甸甸地墜著,弟弟的話和連續發生的兩起針對她的案件,她不能無視事實。她并不擔心自己個人的安危,也并不害怕這樣赤裸裸的威脅,她的個性一向遇強更強,遇弱更弱,但她不能說不為弟弟一家擔心,不能不為這個案子可能因為她的疏忽大意而功敗垂成擔心。
  賀陽市公安局刑警大隊是一幢獨立的二層小樓,樓雖不大,卻很規矩,四周距離居民樓都很遠,只是一側連著一個工廠。
  陳平把龔志宏等讓進一間會議室。會議室很大,會議桌靠左,右側墻上是一塊大大的白板,上面粘貼著兩起案件的各種照片,白板上是未擦掉的案情分析記錄,會議室的一個角落被一個小屏風隔了起來,隱約看見里邊是一張床。
  “這既是會議室,也是我的辦公室,屏風后邊的行軍床是我的臥室。”陳平給龔志宏介紹。
  陳平前邊帶路,走進一個寫著“大隊長辦公室”的屋子。那真是一間大屋子,足有四十平方米,另類的是大屋子里沒有任何辦公設備,只是并排擺放了四張潔白的大床,如果不看房間墻上還掛著地圖、火車時刻表和轄區警力部署圖,簡直就是一間大號的旅館房間。
  “刑警很辛苦,案子上來了,幾天回不了家,有時候有個一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只能趴在桌子上或蜷在沙發里睡,不解乏不說,還容易得病,所以我把辦公室改成了臨時休息室,還有幾個房間干脆改成了臥室,就是為了讓兄弟們有個睡好一覺的地方。”陳平說。
  “你也經常住這兒嗎?”小葉問。
  陳平笑著說:“我是領導,有單間,剛才你們看見了,辦公、會議、休息三位一體。”
  “那能休息好嗎?”龔志宏不假思索地問。
  “嗨,我就是為了圖方便,所有人員都在會議室辦公,回來交換意見,討論案情,部署任務,全一鍋端,我愿意聽就聽,不愿聽接著睡。但我有一點好處,睡覺不說夢話,不然他們以為我在瞎指揮了。”陳平調侃著說。
  “別鬧了,都很忙,我來是想了解一下那兩個案子。”龔志宏坐在陳平屏風里“辦公區”的沙發上。
  陳平簡單介紹了一下兩個案子的進展情況后,補充說:“龔總,這兩個案子現在看有點兒頂住了。就我個人來說,我們遇到了一個反偵查能力超強的對手。”
  大周說:“要是這樣,作案人肯定不是為了眼前這兩個案子,畢竟是高手啊。”
  “不,這兩個案子是前奏,也可能是尾聲,我現在也開始認為與我們重新調查‘鄧光輝致死案’有關。如果我們撤離,這兩個案子就是尾聲,否則就是前奏。”龔志宏說。
  “你的分析和秦濤分析的一致。秦濤?”陳平從屏風探出頭,秦濤剛好從門外進來,手里拎著一個包裝好的禮品盒,“磨嘰什么呢?趕緊過來。”
  秦濤猶豫一下,拎著禮品盒進來,陳平瞪著眼睛問,“你上班時間拎著個盒子干嗎呀?”
  秦濤支吾著說:“今天是嫂子和你結婚紀念日,我讓我女朋友特意去幫你給嫂子買了禮物。”秦濤說完,把一張發票放在了陳平的桌子上。
  陳平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臺歷,臺歷上的“4月5日”被重重地畫了一個圈,寫著“結婚紀念日”幾個字。陳平一拍腦門,“哎呀,好險呢,這要是給忘了,又得干半個月的仗。”陳平隨即拿起發票,驚訝地說,“一千多,秦濤,你女朋友是不是太大方了?”
  看到眼前一切,龔志宏心里不免有些酸楚,但她卻樂呵呵地說:“陳平,原來今天是這么特殊的日子,我們祝你管理隊伍和家庭建設都取得喜人成績,我們不打擾了。”龔志宏站起來往外走。
  此時在一處幽暗的車庫里,在墻上掛著的掛歷上,“4月5日”也被紅筆圈了起來。章國楊抬起頭看了看馬天行,“剛才大軍已經說了,考古研究所下班后,正門的卷簾門放至一半,值班人員都回家吃飯了,只留下代班的一人。我們必須在這個時候進去。”
  灰暗的車庫內設了一個香案,上面擺放了一尊菩薩,章國楊帶頭跪在菩薩像前,馬天行、葛大軍也連忙跟著跪在地上。章國楊面色冷峻地燃起三炷香,他舉過頭頂,“關老爺在上,保我兄弟三人今晚的行動順利,給您磕頭了。”
  三人磕了三個響頭,然后站起身。章國楊把一帆布包拉開,拿出手槍打開槍栓看了看又放回包內,低聲道:“必須按計劃進行,知道嗎?”三個黑影悄然閃進黑夜……
  
  15
  凌晨時分的考古研究所門前站滿了警察,警戒線外荷槍實彈的警察面向外而立,一輛消防照明車把考古所門前照得白晝一般。
  考古所是兩進的院子,正門左右兩側各有廂房,都是20世紀90年代后翻建的新建筑,高大結實,左側為辦公區,右側為重要文物倉庫。后院六間平房小廡殿頂建筑為歷史遺留建筑,由于建筑為木質,防火防盜等級很低,主要作為一般性文物修復、鑒定和會議使用。
  考古所大門旁邊有一卷閘門,卷閘門直通保衛科辦公區,保衛科與重要文物倉庫為一體,只是中間有一鐵柵欄門,日常文物出入庫或者夜間值班巡查都要通過這個鐵柵欄門完成。
  此時的卷閘門下是一片暗紅色鮮血,鮮血已經流到門外,路標、白喜榮、龔志宏等人分別從疾駛而來的車上下來,一眼就看見了那片鮮血。
  早在20分鐘之前,睡夢中的路標就被陳平的電話叫醒,陳平簡要地向路標匯報了案情,路標在趕往現場的途中再次詢問了案件的基本情況,并立刻向省廳才良廳長進行了匯報。才良在電話里嚴厲地說:這起案件可謂驚天大案,死亡人數之多,所盜文物之貴重,在我們省還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的頭一起,不僅性質惡劣,社會影響也非常巨大。你立即把賀陽最精干的刑偵技術人員全部調上來,對現場和尸體進行地毯式勘查,不要放過絲毫痕跡物證。不久,路標在趕赴現場的途中又接到了才良的電話:他已經從省城出發,要親自到現場,同時讓路標轉達指示給龔志宏,讓她立刻開展隨案督察。
  龔志宏幾乎是和路標前后腳趕到了現場的。
  秦濤在向準備進入現場的人發放塑料鞋套和白手套,每個進入現場的人都自覺套上鞋套。路標戴上手套,征求陳平和秦濤意見,“現在我們可以進去嗎?”路標曾定下了鐵規,任何人不征得現場保護人員和刑偵大隊長的同意,一律不許進入犯罪現場。
  “內部還不行,保衛科辦公區已經勘查完畢。”陳平說。
  
  陳平引導路標等人從半開著的卷閘門進到保衛科辦公區,由于卷閘門沒有完全打開,大廳內光線幽暗,地面濕漉漉的,有的地方還存著明亮的水洼,地面上躺著一具尸體。
  “初步勘查,現場死亡四人,文物保險柜被打開。據考古所領導確認,剛剛出土的宋代傳國玉璽丟失,其他丟失文物正在普查。”陳平給路標介紹。
  “現場勘查要快、要細,要在天亮之前全部完成。”路標的鼻子被濃重的血腥味嗆得發癢,他揉了揉鼻子,把噴嚏壓了回去,繼續部署,“白局長,你立即部署巡防支隊啟動四門落鎖,要檢查每一輛出城的車輛和人員,設卡堵截,防止罪犯攜文物潛逃。通知治安和派出所立即對機場、火車站及旅店、洗浴等場所進行人員檢查和清查。陳平,在勘查現場的同時,你們要立即組織力量進行現場訪問,摸清發生案件的基本情況和可疑人、可疑跡象,同時也要盡快對死亡的四具尸體進行身份確認。”
  大案發生,市民必然嘩然。因此,天亮之前路標便命令所有警車駛離現場,現場保護也轉移到了室內。考古所的兩名保安依然在門前站崗,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
  天剛微亮,才良的汽車到達了賀陽市考古研究所。才良從吉普車上風塵仆仆地走下來,在路標和龔志宏的陪同下,徑直進了考古研究所。
  才良站在案發現場一言不發。現場已經用警戒線隔離出了通道,才良足足看了一刻鐘,“老路啊,剛才在路上我簡要地把案情向于省長匯報了一下,省長很惱火啊!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們省、發生在賀陽市,太囂張了!如果讓這些國寶流失出國,那將是我們這些人的罪過,更是你們賀陽警方的恥辱啊!”
  路標慚愧地說:“領導批評得對,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好。”
  才良走進考古研究所大院,站在院子里的老榆樹下對路標說:“部領導十分重視,要求我們每天匯報一次偵破工作進展情況。老路,你知道我再有三個月就退休了,這也許是我退休前最后一個大案子了,不破此案,我是無顏回省城的。”
  路標看著才良,他理解才良此時的心情。路標堅定地說:“才廳長,一個月內案子不破,我立即辭職!”
  “老路,現在只有咱們倆,你敢立這個軍令狀嗎?”才良顯然不是將路標的軍。
  “我敢!”路標堅定地說。
  在這個空氣清冽的早晨,兩個年過半百的老警察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是信任,是支持,更是對罪惡的蔑視。
  賀陽市公安局會議室里坐滿了人,會議室里靜得嚇人,只有幻燈機發出的咝咝聲。
  才良和路標一前一后走進會議室,路標環顧了一下參加會議的人,神色嚴峻地說:“這回我們賀陽可是在全國出大名了,考古研究所庫房被搶,還是連殺四條命的武裝搶劫,這是驚天大案,這是對我們賀陽三百多萬老百姓的挑戰,更是對我們三千名警察的挑戰!”路標停頓了一下,“大敵當前啊,從現在開始,賀陽警察必須全警出動,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個案件中來。今天,我當著才廳長的面立下軍令狀,倒計時,三十天,此案不破,我路標第一個辭職。我這個被黨和群眾充分信任,來保護賀陽的局長沒臉再干了。現在是國寶搶劫案的第一個案情分析會,也是三十天倒計時的開始,大家都給我記到腦子里,體現在行動上,下面讓白局長介紹一下目前我們掌握的案情。”
  白喜榮走到前面,點動手提電腦,大屏幕上出現案發現場示意圖,四個紅色人像標志著尸體的位置。
  “昨晚,大約在7點到11點之間,位于古玩街16號的賀陽考古研究所大樓遭到一伙歹徒的武裝搶劫,通過遺留在現場的彈頭分析,他們至少使用了兩只利劍牌小口徑手槍,相繼槍殺四名考古研究所值班人員,搶走國家一級文物宋朝傳國玉璽一枚、國家二級文物宋朝官窯瓷瓶五只、漢以來玉器十五件。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發生在我市也是我省的首次武裝搶劫文物案,一次殺人之多、搶走文物級別之高、數量之大、作案手段之殘忍,實屬全國罕見。”
  隨即幻燈片分別出現死者的生前照片和現場被害照片,白喜榮說:“值班人員被害的情況是:一號尸體,當班更夫郭懷慶,他頭部前額中一槍,被害位置在值班室內;二號尸體,帶班保衛科科長方大鵬,身中三槍,被害位置為卷簾門內側,從中槍的部位和數量看,他曾與罪犯發生過搏斗;三號尸體,值班干部、庫房員葛大軍,后腦中一槍,被害位置為一樓洗澡間內,被害前被捆綁在椅子上;四號尸體,庫房員高波,頭部、胸部LxGcr6G3ny5CT2nFv4JUllvq22l1DkOoLo7nBdljLzo=各中一槍,同樣被害在洗澡間內。值得說明的是,高波被捆綁在椅子上,頭部和身上曾遭到重力擊打。而且這個高波并不是當晚值班人員,他為何到現場,至今還是一個謎。從目前掌握的現場情況看,歹徒在作案前已經經過了周密的研究和部署,手法毒辣,分工明確,作案后,從容地處理了現場,應該說沒有在現場留下更有價值的偵破線索。”
  “再高明的案犯,也會百密一疏,我們必須依靠現場,讓現場說話。陳平,你有什么補充嗎?”路標說。
  陳平站起身,“經過對現場的認真勘查和分析,我認為案犯在現場遺留了四條十分重要的信息,即作案的時間條件、結伙條件、工具條件和環境條件。”
  一直不語的才良贊許地點點頭。
  陳平站到幻燈前說:“通過對尸體勘驗和對四名受害人離家時間的推測,四人至少要在當晚7點才能全部到達考古研究所,因此案犯作案時間應該確定在晚7點至11點這個時間段,這是時間條件;第二個條件是結伙條件。從現場被槍殺四人分析,尤其是帶班科長被害前還有與案犯發生搏斗的痕跡,以及兩人被捆綁,說明案犯至少應該是三人以上結伙,否則根本無法制伏四名值班人員;對于工具條件,從現場提取的彈頭看,所發射的七槍來自于一只利劍牌小口徑手槍。最讓我們匪夷所思的就是環境條件,從現場被殺四人的位置看,案犯似乎完全清楚四人在什么位置,因此可以毫不浪費時間地一個一個殺掉。更為詭秘的是,案犯竟然能夠確切掌握考古研究所當天的值班人員,因此,我認為案犯中至少應該有一個人對考古研究所的值班情況和格局了如指掌。”
  路局長點點頭,“說說你得出案犯熟悉考古研究所這個結論的證據。”
  “從罪犯選擇在4月5日這個晚上作案,到順利地進入現場實施犯罪,都計劃得十分周密,判斷十分準確。怎么說呢?案犯搶劫考古研究所,就必須打開庫房。在現場,我們既沒有看到企圖使用其他工具破拆庫房的設備,也沒有發現庫房受到過外力損壞,庫房是用鑰匙打開的。那么,問題恰恰出在這里。考古研究所文物庫房大門一共三把鎖,鑰匙分別由三個人掌管。庫管員葛大軍和高波手里各一把,庫房科科長吳起掌管一把。三把鑰匙,缺一不可。奇怪的是,吳起最近有病住院,他這把鎖已經有兩個月不用了。而另兩把鑰匙分別掌握在葛大軍和高波手中,他們倆人如果不同時在場,庫房大門還是無法打開。因此案犯既要知道這天葛大軍或高波當班,又要知道葛大軍或高波必須來考古研究所。而4月5日根本不值班的高波,卻要在下班后的時間單獨來考古研究所,這可能是突破本案的關鍵中的關鍵。”
  才廳長輕聲說:“很有道理。”
  陳平接著說:“還有更加值得注意的是,庫房門的報警器早在一個月前就壞了,一直沒有維修,可是,報警器不僅被人砸壞了,上面還發現了兩枚指紋,這兩枚指紋十分可疑。我的匯報完了。”
  白喜榮瞥了一眼走回座位的陳平,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
  “由于其他工作正在進行,下面請才廳長給我們作重要指示。”路標說。
  才良表情凝重地說:“同志們,這個案件性質極其惡劣,手段極其殘忍,可謂震驚全國。部長、省領導都在密切關注著這起案件的偵破工作,全國人民也都在關注這起案件。因此,案件是否能破,什么時候破,不僅關系賀陽百姓安危,更關系到我們警察在群眾中的形象。今天這個會,我們先是簡單地通報一下案情,大量的工作還在后頭。我代表省廳講四點意見:一、按照省領導的指示,由省、市兩級公安機關的主管領導親自掛帥,我是破案指揮部總指揮,路局長是副總指揮,我將一直坐鎮到案件破獲;二、迅速組織考古研究所內部職工開展座談,迅速摸清四名被害人的基本情況、接觸關系、活動規律、工作規律,以及案發前后的可疑情況,從中發現破案線索;三、由指揮部領導立即直接出面,分別找四名被害人家屬談話,全面了解被害人的家庭情況、交往關系、案發前被害人的活動情況,以及破案的相關重要信息;四、現場勘查和現場走訪還要繼續,陳平對案件的初步分析很有質量,大家要抓住這些看似簡單的細節,在不為人所重視的細節上求本逐末,盡快偵破此案。”才廳長看了一眼龔志宏,“正好省廳督察總隊的副總隊長龔志宏也在,在做好‘鄧光輝致死案’重審啟動工作同時,我命令督導組對這起案件要隨案督察,對發動群眾、摸排犯罪嫌疑人等破案關鍵環節進行全程監督。希望大家各盡其職,不能懈怠。”
  
  路標站了起來,“剛才才廳長的指示很重要,應該是我們破案的指導方針。樸主任,你馬上把今天的案件分析會記錄整理一下,以簡報的形式發到每個參戰單位。另外,起草一個命令,從即日起,全市民警取消節假日,辦案單位的偵查人員一律吃住在單位,全員全力投入案件偵破。”
  考古研究所后院用于開會的會議室成為了“4·5”案件偵破組的第二辦公室。
  陳平送走張所長,準備和秦濤開車去考古研究所招待所時,呂紅霞打來了電話,掩飾不住興奮地告訴陳平,她的出國手續終于辦下來了。陳平不耐煩地打斷呂紅霞的興奮說:“局里剛開完會,要求全警出動,所有刑警必須吃住在單位,有事必須跟路局長請假。我們現在忙得腳跟打后腦勺,什么也顧不上了,有什么事等我把案子破了再說。對了,我這兒的兄弟們經常趕不上吃飯,你幫我買幾箱方便面送到我單位來。”
  呂紅霞的興奮雖然沒有得到陳平的回應,可她還是很興奮,畢竟期盼幾年的出國手續批了下來。至于陳平何時能和她一起去美國,無非是個時間問題。再說,陳平也不可能立刻和她去美國,父親還在監獄,她不能把父親一人留在賀陽。
  呂紅霞下班的時候,去超市給陳平買了幾箱方便面和一些生活用品。從小她就習慣了父親的數日不歸,陳平干刑警以后,數日不歸便被陳平傳承了過去,雖然她也有過意見,但畢竟數十年受父親熏陶,在工作的關鍵時刻她還是理解并支持陳平的。用陳平的話評價她就是:小事糊涂,大事明白。
  
  第四章 初現端倪
  
  16
  馬天行早早來到章國楊的飯店后,要了一碗陽春面和一瓶啤酒,狼吞虎咽地吃著。章國楊進來時,馬天行已經吃完,心里徹底不慌了。
  兩人進了章國楊的套間,馬天行點燃了一支香煙,美美地吸著。
  “東西都放好了嗎?”章國楊遞給馬天行一杯熱茶。
  馬天行說:“你放心吧,保證萬無一失。”
  章國楊緩緩地說:“我上午從樸樹奎嘴里得到了一個重要的信息,他說警察在現場找到兩枚指紋,我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這指紋到底是不是我們留下的呢?”
  “大哥,在進庫房的時候,我去了一趟廁所。從廁所出來,我看見庫房門旁邊有一個報警器,我就用手去拽了那個報警器,葛大軍告訴我那個報警器是壞的,所以就沒再拽,只是我忘了當時有沒有戴手套。”馬天行有些惴惴不安地說。
  章國楊盯著馬天行,注視了半晌,“這倒是很可疑。”章國楊拿出一張手機卡,“這是一張新卡,沒有任何記錄和登記,沒事別聯系。對了,我還有一件事,一直不放心。”
  馬天行接過手機卡,說:“大哥,你說姜老八吧?”
  “沒錯,你得想辦法把他解決了。”章國楊的眼神里再次露出死亡的寒光。
  身材魁梧、一臉刀疤的姜老八在賀陽地頭成名較早,起初靠向俄羅斯發大包賺點辛苦錢,后來隨著國內對俄羅斯的木材需求越來越大,姜老八憑著和俄羅斯黑手黨個別小人物有些瓜葛,開始往國內倒賣木材,生意一時做得風生水起,也成了賀陽市做邊貿生意的一哥。雖然姜老八有錢了,可還是不愿意和那些所謂有頭有臉的人多打交道,一切還是遵循金錢鋪路,他的原則是虎狼根本不能同窩,所以日常娛樂活動基本還是和過去那些小社會混混兒在一起。
  此時姜老八正在和幾個人打麻將。一黑臉胖男邊抓牌邊說:“搶文物那幾個小子膽子可是真大啊!聽說四個人都是被手槍打死的,那些有槍的這回可遭罪了。”
  姜老八愣了一下,“喔,那誰有槍,誰可是倒霉了。”忽地手機哇哇響起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號碼很陌生,猶豫了一下接起電話,“誰呀?”
  “是我,姜哥,馬三。有一筆木材現貨生意……”馬天行在電話里說。
  接了馬天行的電話后姜老八心就一直亂跳,麻將打得也不安生。回到家后,他徑直走向臥室里的大衣柜,打開衣柜夾層,伸手摸了半天,夾層里的帆布口袋竟然不翼而飛。槍丟了!他心頭那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思緒紛亂地下樓,馬天行又打來了電話,告訴他在阿七蛇館14號包廂見。
  姜老八聯想到自己的槍丟了,考古研究所案發后警察又在滿賀陽查槍,恰恰此時馬天行又設下鴻門宴,一向多疑的他不能不立即作出離開賀陽的決定。
  姜老八拎著皮箱剛上車,馬天行的電話又追了過來。“馬三,你他媽是在耍我吧?我告訴你,阿七蛇館根本就沒有他媽的14號包廂。”姜老八惡狠狠地掛斷電話,猛地加大油門開出小區。在小區門口,他突然看到馬天行開著出租車箭一般開進小區。“媽的!”姜老八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加速消失在黑夜里……
  姜老八跑回俄羅斯,雖然讓章國楊暫時消除了危機,但姜老八畢竟是他的心頭病,他不想讓任何線索有條件地指向馬天行和他自己。他現在需要的只是時間,是護照簽證的時間,是和買主上家談判的時間,是他觀察警察在這個案件到底能走多遠的時間。
  自從他安排樸樹奎和焦曉萍春宵一度,他便讓焦曉萍以各種理由拒絕樸樹奎的邀請,直到樸樹奎欲罷不能地找上門來。章國楊的釣魚計果然奏效了,下午一上班,樸樹奎就連續發了兩次晚上放松放松的短信,直到快下班的時候,他才給樸樹奎回短信,約樸樹奎四季酒店見,并且注明了焦曉萍參加。
  
  龔志宏接到開案件分析會通知的時候,剛從北山監獄會見完王佳強。已經轉回監獄醫務所治療的王佳強精神狀態好多了。龔志宏對整個案件審判過程進行了細致的了解,一是了解檢、法兩家的審判過程是否有疑點,二是想了解龔志偉在這個案子里到底做出了什么樣的承諾。
  龔志宏并非出于私心,她只是不想讓自己和弟弟因此案而陷于麻煩或被動。如果龔志偉確實有違法違規行為,她會第一時間規勸弟弟向組織做出說明,爭取組織上妥善處理。當然,龔志宏并不希望有這樣的結果發生。王佳強和其他幾名警察并沒有說出什么有力的證據或者線索,龔志宏的心情卻并未因此而平靜。
  市局會議室里人不多,龔志宏挨著陳平和秦濤坐下時,才良和路標便走了進來。樸樹奎告訴路標人已到齊,路標把一沓材料放在面前,說:“我和才廳長分別看了龔總、白局長和陳平幾個小組的走訪情況匯報,這些情況很重要,在時間上、環境上、目擊者上都已經初步描畫出了案發當時的基本情況,形成了一條有價值的事件鏈。從目前掌握的情況看,也基本印證了我們第一次現場分析會上的判斷,是兩人以上的團伙作案。但是,這幾條線索還要繼續核實,考古研究所旁邊食雜店老趙頭說的那輛車,也就是案發晚上停在考古研究所側門前的那輛面包車必須找到,還要尋找更多的目擊證人,下面請你們幾位對目前的情況做補充或說明。”
  陳平舉手示意,“我在走訪中,一直有個問題沒有調查清楚,就是高波為什么在現場。”陳平站起來,走到考古研究所大樓平面圖前,指著高波的死亡位置,“案發那天晚上,他不當班,是什么原因把他調到現場的?是巧合,還是有內在因素?我看是內在因素,因為他要是不來現場,歹徒就無法拿到高波的鑰匙,打不開庫房大門,搶劫也就泡湯了。那么,高波到底是自己來的,還是被脅迫來的呢?如果是高波自己來的,也可能說明他是他們的內應,但是尸檢說明他曾受到毆打,身上有多處傷痕。打他的原因是什么?是不是在逼迫他交出庫房的鑰匙?如果是,高波就不是他們的同伙,但他到底為什么來,還是無法解釋。因此,我們從高波晚上來考古研究所的動因下手,也許會成為偵破此案的關鍵。”
  才良贊許地點點頭,“好,陳平的分析很有道理,也有的放矢,我們都應該這樣開通思路。”
  白喜榮把一支剛點燃的香煙掐死在煙缸里,瞥了一眼陳平,說:“就陳平的分析,我補充兩句。關于高波為什么到現場,這確實是個突破口。我們第一次案情分析會就推斷歹徒對考古研究所十分清楚,他們既知道掌管庫房鑰匙的葛大軍值班,還知道高波必須來現場,或者是能夠把高波調到現場,這就使我們偵查的范圍又縮小了一些。下一步,我想應該三條腿走路:一是要把路局長的指示落實,大規模的排查與重點突破還是要相結合,以彈找槍,以槍找人;二是從高波入手,找出高波來考古研究所的動機;三是繼續尋找目擊者,尤其是出現在案發時的那輛面包車。”
  
  路標點點頭,看著才良。才良說:“從目前看,案件的進展比我們預想的要快,大家的偵破思路明確,但是,有些環節還是流于形式,漏洞百出。昨天,省廳督察總隊在暗訪卡點時,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卡點巡警責任心不強,執法態度惡劣,督察人員拿著別人的身份證接受檢查,我們的巡警居然沒有檢查出來。這說明我們的民警還沒有從講政治的高度重視此案,也暴露出了我們的排查和攔截工作還存在著嚴重漏洞。大家一定要記住,在案件面前,細節決定成敗。”
  回到辦公室的白喜榮把幾個分管部門的頭頭一頓臭罵。罵歸罵,白喜榮也理解自己的部下,連續高強度的工作和人手嚴重不足,很多民警都在帶病工作,尤其是“4·5”案件發生之后,所有民警都沒有回家,大多數設卡的民警基本上吃住都在車上。那種辛苦絕對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辛苦,要不是警察,誰能扛過這樣的煎熬啊。
  
  17
  陳平和秦濤坐在一輛破舊的面包車里,面包車的一個尾燈壞了,燈頭線在外邊耷拉著,司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憨厚男人,甚至有些木訥。
  “師傅,你就沿著5號晚上案發時走的路線走一趟,把考古研究所前看到的情況跟我們說說。”陳平一邊觀察著一邊說。
  “好。”司機駛向古玩街,走了一段后指著路邊一個電線桿子,“那天我就是從這兒過來的,車大燈一晃,發現好像有個男子站在這兒,”司機指著不遠處的電線桿,“他像是在等人,看我車子過來,故意往電線桿后面躲,我還特意回頭看了他一眼,可什么也沒看見。”
  “停。”陳平喊住司機,司機“嘎”的一聲緊急剎車,陳平回頭看那根電線桿,電線桿正好擋住了考古研究所卷閘門方向的視線。
  陳平和秦濤謝過司機,跳下車,走進了考古研究所。陳平和秦濤向保安亮了證件,徑直進了案發現場,現場除尸體搬走外,其余仍保持著原貌。大廳一面墻上,醒目地懸掛著一個黑板,上面是值班表。陳平來到值班告示牌前,上面是一周內值班人員表,4月5日那天清楚地寫著——帶班:方大鵬。值班:葛大軍、郭懷慶。
  陳平和秦濤轉了一圈,看見張所長正從院子里過來,陳平指著黑板上的值班表,“張所長,這個值班表是一直掛在這里嗎?”
  張所長看了看,“是的,我們都是一周一排。”
  陳平若有所思,在回市局參加例行分析會的路上一直在思考“一定有內鬼”。陳平心里越來越堅信自己的分析,只是他不知道這個內鬼到底是誰,又是否可以在案情通報例會上拋出這個想法。他覺得他要先和龔志宏談談。
  陳平還未等進龔志宏辦公室,龔志宏卻給陳平打來了電話。陳平掛斷電話走進龔志宏辦公室,“龔總,咱這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吧。”一看大周和小葉都在,立刻說,“我正有要事向龔總匯報,領導就召見了。”
  “那說明我們都在想同一件事情。”龔志宏大大方方地說,“陳平,在案情通報例會之前,有一個想法,想和你先溝通一下。”
  “我們仔細研究了一下‘4·5’案件目前的情況,對于案發當天的有些情況,我們有些想法。”龔志宏把手里的幾張紙遞給陳平,“案發當天葛大軍值班,葛大軍掌管著一把鑰匙;更夫郭懷慶值班喜歡閉燈聽廣播,有人進來不容易被發現;不值班的高波必須在帶班干部方大鵬到單位前出現在現場;方大鵬到達單位后卷閘門才落下。這四個條件全齊了,歹徒才能順利搶劫。另外,他們值班制度中還有四個漏洞,也被歹徒一一利用了。一是下午5點下班后,整個所只有郭懷慶一人在崗,其余值班人員都去吃飯。這正好給了歹徒各個擊破的機會,歹徒可以輕松地先打死郭懷慶,然后等其余值班人員的到來,一個一個地收拾。二是下班后,前門的卷閘門只放下一半,玻璃門也不上鎖,這使歹徒可以順利地進入。三是后門始終沒有鎖過,這也給歹徒逃走提供了方便。四是庫房門的密碼停用了,吳科長那把鑰匙也因故停用。正是以上四個漏洞,給歹徒提供了作案條件。”
  陳平心里怦然而動,不僅僅是龔志宏和自己的想法一致,而且龔志宏的分析也十分有條理,說:“你懷疑有內鬼?”
  龔志宏三人都點了點頭。大周說:“龔總希望你能在會上提出來。”
  “我?”陳平一時不解龔志宏的想法。小葉搶著說:“你是直接辦案人,當然得你說了。”
  “那我不是有了搶功之嫌嗎?”陳平調侃道。
  樸樹奎伸頭進來,招呼龔志宏和陳平開會。
  率先發言的白喜榮指著幻燈片上的庫房門前報警器說:“在上次分析會上,陳平認為是對考古研究所庫房十分熟悉的人作案,但我對這一點不敢茍同。原因就出在這個報警器上。大家看,這個報警器已經壞了兩個月了,如果是十分熟悉的人,知道報警器是壞的,就沒有必要再砸壞它。而歹徒不知道這個細節,怕報警器啟動,就用槍托一類的東西砸毀了,而且還留下了指紋。這個問題如果不科學分析和研判,破案的方向很可能因為我們主觀上的認識有誤而發生方向上的錯誤。”
  陳平站起來,“白局,我不這樣看。這個問題可以這樣解釋:從勘查現場的情況和掌握的線索看,歹徒中至少有一個人對考古研究所十分熟悉。但參與作案的案犯不一定全都對考古研究所熟悉,包括到底哪里有報警器這樣的裝置,所以就出現了報警器被砸毀的情況發生。應該說,這是案犯中某一個人犯下的最愚蠢的錯誤,所以才留下了十分重要的指紋。”
  一向不發言的樸樹奎竟然補充說:“我同意白局的觀點。考古研究所并非什么重要單位,日常管理極其松懈,各色人等往來也十分容易,對于任何一個去過一次的人,掌握其內部情況并不困難。”
  “白局長和樸主任分析的不無道理,但我覺得這里面一定有內鬼。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這樣一個細節,那就是歹徒在大廳不開燈的情況下非常清楚地知道哪個該殺、哪個暫時不該殺……”陳平拋出了一枚炸彈。
  “內鬼?”路標不禁輕輕發出了疑問,轉眼看著才良,才良好像并沒有什么反應。
  白喜榮也非常震驚于陳平的推論,問:“陳平,什么叫該殺和不該殺?”
  陳平說:“歹徒毫不猶豫地殺掉值班保衛人員、保衛科長,卻留下管庫員,這說明什么?歹徒在犯罪之前,精心籌劃了每一個細節,其中最重要的是準備了兩條繩子,這兩條繩子是專門為葛大軍和高波準備的。可是,為什么同樣被捆綁的葛大軍和高波,被毆打的卻只有高波一個人呢?”
  樸樹奎抬起頭,盯著陳平,表情很復雜。多日來他一直擔心的就是葛大軍涉嫌此案,無論他和葛大軍有多大關系,如果讓警察窮追不舍,即便他與葛大軍毫無瓜葛,也有一定的影響。但他此時絕對不能再有任何建議或言論,畢竟他不是一線偵查員,更不是指揮員。當然,他知道,白喜榮絕不會立刻聽信陳平的斷言。
  白喜榮嘲諷地看著陳平,“你是說葛大軍和高波中有一個人是……”
  陳平和龔志宏的目光碰了一下,堅定地說:“我對被槍殺的葛大軍持有懷疑……”
  全體刑警都大吃一驚,樸樹奎甚至驚出了一身冷汗,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白喜榮聽了,笑了笑,“你有什么證據?這話要傳出去,葛大軍家屬就得把我們吃了。”
  陳平沉穩地掃了一眼參加會議的人員,“我當然有根據。首先歹徒選擇在葛大軍值班這晚作案,有兩個可能——不是同伙,就是歹徒認為很容易控制他。今天上午,我從考古研究所庫房科吳科長那了解到,兩周前的一天,葛大軍曾找過吳科長,要求將存放庫房鑰匙的保險柜搬到外屋來,說保險柜在里屋取庫房鑰匙不方便,但是吳科長沒有同意。庫房科的同志還提供了一個情況,案發之前一段時間,葛大軍有些心神不定,經常有個人來找葛大軍,但這個人從來不進辦公室,而是在外面打電話,葛大軍接到電話,就到窗前張望,然后匆忙出去……”
  白喜榮不以為然,“這能算證據嗎?那你怎樣解釋葛大軍被殺這個事實?”
  
  陳平接著說:“的確,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我想了很久,突然產生了這樣一個想法:假設葛大軍沒有死,那么,案發后第一個被警方懷疑的人就是葛大軍。如果讓他活著并不受懷疑,那只有使用苦肉計,偽造了一個葛大軍被逼無奈的現場。也就是說,歹徒最初是利用了葛大軍,在后來順利得手后,怕葛大軍遭到懷疑禍及他們,于是殺死了葛大軍。這一點,我們從他的尸體可以看出,生前葛大軍沒有遭到毆打,而且槍是從葛大軍的身后擊發的……”
  陳平的這個論點讓刑警們興趣勃發,大家立即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龔志宏站起來,“才廳長、路局長,各位同志,我支持陳平同志的推論。我們督察組三個人也認真研究過我們掌握的情況,綜合分析,我們傾向對葛大軍的情況再做細致的了解,把他周圍的朋友都調查一下……”
  埋頭記錄的樸樹奎明顯頓了一下,覺得龔志宏此時發表這樣的言論,絕非是她一個人的想法。
  
  18
  查槍行動收效甚微,走訪工作也無大進展,路標和才良對于案情進展的緩慢都很著急,才良特別指示龔志宏,會同賀陽市局督察處對已經走訪過的重點地區再查。
  陳平和秦濤急匆匆趕到市局會議室的時候,會議已經開始。龔志宏正在匯報走訪以及收繳一支手槍的情況,坐在她對面的白喜榮緊緊地咬著牙,臉色十分難看。龔志宏匯報完后,歐陽遇又對派出所走訪不細不實的情況作了一些補充。
  “我匯報一下。”陳平說,“今天在調查高波的時候,了解到高波事發當天去了一個叫于傳金的家打麻將,我和秦濤去于傳金家走訪時發現于傳金等正在賭局。據于傳金說,他們賭博一般都在星期三和星期五。案發當天參與賭博的除于傳金和高波外,還有兩人:一個是吳占柱,賀陽晚報報社的記者,另一個是孟非,市稅務局的稅管員。經查,這三個人當晚都沒有作案時間。但是,有一個情況非常值得重視。據于傳金交代,參加這個賭局的人員基本固定,就是他們這幾個。但有兩個替補人員,一個是市工商局的王大衛,另一個就是葛大軍。”
  會場人都一愣,路標問,“你是說,葛大軍是賭局中的一個成員?”
  “據于傳金說,如果高波有事出不來,往往讓葛大軍來代替。賭局一般都是午后2點開始,晚上8點結束。案發那天下午,由于吳占柱來晚了些,所以人是下午3點湊齊的,于傳金給高波打了個電話,高波就立刻過去了。”
  才廳長不解地問:“為什么一定要在晚上8點左右結束賭局呢?”
  “于傳金的老婆是護士,她每天8點半左右下班,一向反對在自己家中賭博。于傳金不想讓老婆知道在家中賭博。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高波的老婆曾給他定了個規矩,晚上8點之前必須回家。再就是因為高波是在工作時間賭博,所以一般都是等人到齊后,于傳金打電話給高波,高波再下樓。高波故意把摩托車放在大門外顯眼的地方,是為了萬一有人找,對方看他的摩托車頭盔在,也知道他沒有走遠。”
  路標感嘆地說:“這個習慣恰恰被歹徒利用了。”
  “這也解釋了案發當晚高波為什么會出現在現場,這是偶然中的必然。”龔志宏補充說。
  才良摘下花鏡,“陳平的調查情況和分析,解決了一直困擾我們高波為什么會出現在案發現場這個問題,讓案情更加清晰,葛大軍的疑點更加凸顯出來。可以說,我們偵破工作大大前進了一步,大案隊的工作值得表揚。”
  白喜榮聽了很不自在,咳了一聲,“才廳長、路局,下面我匯報一下情況。經過幾天排查工作,我們共破獲了六起私藏槍支案件,其中五支是雙筒獵槍,一支是手槍但型號與案發現場遺留的彈殼不符。到目前,我們一共排查了重點人口中12000枚指紋,沒有發現與現場遺留相同的指紋。”
  路標點點頭,“白局也很辛苦,槍支的排查、指紋的排查還要繼續,不能再有疏忽了。”
  
  第五章 項莊舞劍
  
  19
  噩夢驚醒后的章國楊再無睡意。坐在地板上的他出神地注視著沉沉夜色中的考古研究所,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嚇了他一跳,他邊狐疑誰會凌晨2點多打電話,邊習慣地看了眼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電話。章國楊猶豫了片刻,接通了電話。“你是章國楊吧?我是誰暫時不能告訴你。”電話里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你連你是誰都不說,三更半夜給我掛電話干嗎?我掛了!”
  “哈哈,你要是掛了,你就沒命了。”
  章國楊的睡意徹底消失了,大腦在飛速旋轉,一連串的疑問接踵而至:他是誰?什么事?他又知道什么?他到底要干什么?
  “章國楊,你好好聽著,我知道你最近做了一樁驚天動地的大買賣。我告訴你,你可以不理我,但是我要是向警察舉報,他們可是要給我一筆獎金的。”
  章國楊冷笑了一聲,“對不起,你的話我聽不明白。”
  電話里的男人嘎嘎地干笑,“你還用我點你一下嗎?我可以告訴你,你、馬天行、葛大軍,你們三個干了這個事。我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能對葛大軍下手,夠狠毒的!”
  “你到底是誰?”
  “我是葛大軍的鬼魂!”電話里的聲音帶著陰冷。
  章國楊鎮靜了片刻,用另一部手機給馬天行發了條“過來接我”的短信,他已經確定了目前和他通話的人,一定是第三個還知道他們作案的人。“不要裝神弄鬼,有什么問題見面談,電話里說不清楚。”
  男人冷笑了一聲,“見面?也像對付葛大軍一樣?你心狠手辣我都領教過了,還是讓我多活些年吧。你聽好了,把錢給我,我會像葛大軍一樣對這個事保持沉默。要是不給,我三天以后到公安局報案,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接完莫名電話之后,章國楊的憤怒在心底霧氣一般升騰,這種被毀滅的絕望和撕裂的憤怒,比當年聽到張萌和王佳強結婚更加強烈。他緊咬牙關,面無表情,殺氣籠罩全身,入定般坐在地中央。
  不久,章國楊悄悄走出家門,空曠的街道上一輛出租車靜悄悄地駛來,停在他面前,他上了車。
  出租車停在了一棟大樓的陰影里,馬天行焦急地問:“大哥,咋的了?”
  章國楊看著遠處明滅的霓虹燈,“大軍活了。”
  “什么?”馬天行嚇得幾乎跳了起來,腦袋“砰”的撞上汽車棚頂。
  “三兒,你得告訴我實話,你發誓沒有向任何人泄露我們的事。”章國楊問。
  馬天行惡狠狠地說:“大哥,我要是泄露了,就像葛大軍一樣死在你的槍下。大哥,葛大軍真的沒死?”
  “不,他死了,可他借尸還魂了。”章國楊把接到敲詐電話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三兒,沒想到這小子還留一手,過去我真是小看他了,他早就對我們倆懷有戒心啊。他把我們的行動,事先告訴了另外一個人,也就是剛才我說的那個敲詐者。”
  馬天行愣愣地看著章國楊,“大哥,如果我們不給他錢,他會不會告到公安局?”
  章國楊冷笑道:“他不會,他也是一匹狼,他和我們一樣,都是食腐者,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找到他。”
  
  20
  龔志宏接到北山監獄王佳強要求見她的電話后,立即趕到了北山監獄。王佳強迫不及待地對龔志宏說:“我想起我出事前曾接到一個舉報電話,我覺得很重要。”
  龔志宏說:“別著急,慢慢說。”
  小葉打開了錄音筆,王佳強說:“那是我們所出事之前不久的一天,當時我們正搞大規模的緝槍專項活動。我接到一個女人打來的電話,她說我負責的轄區有個叫姜勇的,外號叫姜老八,他藏有一支手槍,希望我們把他的槍收繳了。沒等我問她是誰,那頭就把電話掛斷了。我找過姜老八,動員他主動把槍交上來,可是他不承認,說這是有人誣陷他,他根本沒有什么手槍。后來我出事了,這事也就不了了之。我知道這個叫姜老八的人,他有過前科,斗毆、賭博都受過我們處罰。我想來想去,覺得他的手槍也許是條線索……”
  “姜老八的詳細地址你還記得嗎?”龔志宏問。
  王佳強把一張紙遞給龔志宏,上面寫著姜老八家的地址:和樂小區5號樓3單元302室……
  
  龔志宏從北山監獄出來后立即給陳平打電話,告訴他王佳強提供了一條關于手槍的很重要線索。
  龔志宏和陳平約定一起趕往西城派出所。龔志宏和陳平先后到達派出所,滿眼血絲的老所長古志剛和龔志宏、陳平一一握手。陳平問:“古所長,你們和樂小區5號樓3單元302室有個叫姜勇的嗎?他的外號姜老八……”
  沒等古所長說話,民警老邱連忙說:“有啊,他有過斗毆和賭博的前科。今天我們去了他家,可人不在,聽鄰居說他已經有幾天沒有回來了……”
  古所長急忙問:“怎么?他上線了?”
  龔志宏說:“據王佳強反映,他曾接到過一個女人的舉報,說姜老八私藏一支手槍……”
  古所長驚喜地站起身,“這可是一條有價值的線索。老邱,你介紹一下咱們掌握的情況。”
  民警老邱說:“姜勇過去是個混混兒,曾經教養過兩年,出來后主要靠倒包為生,前幾年口岸易貨好,姜老八很快就發了。他基本上常住俄羅斯,幾年前因為沒有孩子離婚了,他妻子是個教師,人長得很漂亮。最近幾年姜老八回來比較多,現在主要是靠倒木材為生。”
  陳平說:“姜老八的前妻叫什么名字?在哪個學校?請盡快了解到。還有,古所長,你們多了解一下這個姜老八經常跟什么人接觸……”
  民警老邱說:“我和小錢現在就去。”
  “咱們一起去。”陳平招呼秦濤,跟著老邱直奔和樂小區。
  龔志宏站在派出所門前時,猛然想起這里就是鄧光輝當年出事的派出所。“走,咱們四處看看。”龔志宏帶著大周和小葉走出派出所。派出所對面是一家回民飯店,龔志宏看了看表,“走,我請你們下館子。”
  龔志宏等人走進飯店,長相俏麗的老板娘迎了上來,“歡迎光臨,三位嗎?快請坐。小秀上茶!”
  龔志宏選了靠臨街的窗戶坐下。老板娘拿過菜單遞給龔志宏,“您三位吃點兒什么?”
  小葉接過菜單,“大姐,有沒有回頭啊。”
  老板娘笑著說:“呦,那您可要對了,我們這的回頭絕對是賀陽正宗。”
  “大姐,我們這里也有一位正宗的賀陽人哦。”小葉指著龔志宏。
  “原來你們是咱賀陽人。小秀……”老板娘喊服務員,“把我那好茶沏一壺來。”
  “大姐,你這個飯店開幾年了?”龔志宏問。
  “我這可是老店了,年底就八年了。”龔志宏聽后若有所思,突然問:“大姐,那您也許知道西城派出所在五年前發生過一件刑訊逼供的事吧?有五名警察被判了刑。”
  老板娘聽了,狐疑地看著龔志宏。龔志宏連忙說:“大姐,我們也是警察,我就是隨便問問。”
  老板娘聽了,憤憤不平地說:“我怎么不知道啊,那些民警我都認識,可好了,這片的老百姓沒一個相信那個人是民警打死的,我覺得是有人嫁禍于人。”
  龔志宏、大周和小葉都一愣。大周問:“大姐,你根據什么認為是有人嫁禍于人?”
  “沒根據我能亂說嗎?其實說了也沒用,那幾個民警早都進了監獄。”老板娘無奈地說。
  “大姐,我們就是來幫助那幾個警察的,我請求您幫助我們。”龔志宏不自覺地抓住了老板娘的手。老板娘可能感受到了眼前幾個人的特殊,干脆坐了下來,“我跟你們說,那天有人看見死的那個人是自己從窗戶跳下來的?”
  龔志宏驚喜地站起身,“什么?有人看見鄧光輝自己從窗戶上跳下來的。”
  “是,那天晚上下著雨,有一對男女客人就坐在你們現在這個位置上。本來,他們已經吃完了,可是外面的雨還不停。他倆邊等雨停邊聊天,在向外面看雨停沒停的時候,看見從派出所三樓的窗子上跳下一個人,男客人要打電話報案,可是女客人不讓管閑事。”
  龔志宏激動地握著老板娘的手,“大姐,你怎么對這個事記憶這樣清楚?”
  “嗨,大姐是干啥的?開飯館的最記事。”老板娘得意地說。
  “大姐,您快說說。”小葉急迫地說。
  老板娘看了看窗外,“那兩個客人因為這個事拌嘴,沒等雨停就走了,我過來算賬,他倆邊吵架,邊往外張望。當時我并沒有理會,但后來聽說就是那天晚上派出所的民警出事了。另外,那個年輕女人很漂亮,我好像在電視里看到過。”
  龔志宏問:“這些情況你跟公安局反映過嗎?”
  老板娘遺憾地說:“我一直不知道民警被冤枉的事,等那幾個民警被判刑后才知道這個晚上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我當時想,要是找到這兩個客人給他們作個證就好了,可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哪個單位的。”
  “你現在能想起這兩個人的體貌特征嗎?”
  老板娘想了想,“那男的大約40歲,像個有錢的生意人,對了,臉上這有個痦子……那女的20歲上下,長得跟那個章子怡有點兒像,可以肯定地說,兩人不是夫妻。”
  “不是夫妻?你怎么判斷的?”小葉追問。
  老板娘笑了,“你是小姑娘,不懂。干我們這行的,這人一坐下,就大致能把來人的身份地位看個八九不離十。”
  意外獲得的線索令龔志宏、大周和小葉驚喜不已,盡管他們知道找到那兩個男女猶如大海撈針,但至少大海里有針,而她們堅信只要有針,他們就一定能把它撈到!
  
  21
  姜老八居住的小區一片寂靜,仰躺在車座上的陳平看了眼手表,再有一個小時天就亮了。陳平打開車門,走向停在街道對面古志剛和老邱的汽車。
  “古所長,我先回去了,回頭我去姜老八前妻那去了解一下情況,這邊就交給你了。”陳平說。
  古志剛豎起了大拇指,陳平看見副駕駛位置的老邱睡著了,古所長是怕吵醒老邱,陳平的心里不禁涌起了一股熱流。
  陳平回到大案隊洗了把臉,叫醒了秦濤,“你去換一下古所長他們,他們已經蹲一宿了,那么大歲數,不容易啊!我先去開會,下午去找姜老八前妻,有事電話聯系。”陳平說完,摘下手槍要放回槍柜,想到可能晚上還要蹲守,又把槍插進了槍套。
  姜老八前妻所在的學校和呂紅霞是一個學校,只是陳平從來沒聽呂紅霞提起過韋小惠這個老師,陳平見到韋小惠后才知道她長得實在是太漂亮了,呂紅霞對于比她漂亮的女人向來都不愿提及。
  在一家咖啡廳里,陳平和韋小惠選了一個角落坐下。“你應該知道我為什么找你。”陳平說。
  韋小惠笑了,笑得很輕,很有魅力,點了點頭。陳平說:“那我就直說了,你前夫是不是有過一支手槍?”
  韋小惠毫不介意地點點頭,“有過。”
  “你見過嗎?”
  “見過。那還是我們沒有離婚前,一次我把一瓶藥弄撒了,藥瓶滾進沙發后面。我費了很大的勁才搬開沙發,發現沙發后有一個帆布包,我好奇地打開,發現里面是一支手槍。”韋小惠說。
  “后來呢?”陳平追問。
  “事后,我越想越覺得私藏槍支是犯罪,我就勸姜勇把槍交給警察。姜勇不同意,說他就是喜歡玩槍,不拿出去惹事就是了。后來,我還是給派出所打了個舉報電話,派出所找沒找姜勇我不知道。事后不久,我見姜勇經常參與賭博,我勸了多次他不聽,有一次還打了我。”韋小惠說。
  陳平問:“你知道他這支槍是從哪里來的嗎?”
  韋小惠搖搖頭,“姜勇吃吃喝喝的朋友不少,結婚后他經常晚上不回家吃飯。我從來不問他外面的事,他也不跟我介紹他那些朋友。”
  陳平和韋小惠從咖啡廳出來,已經到了下班時間,陳平問了韋小惠家地址,竟然和姜老八還是一個小區。韋小惠看出了陳平的不解,大方地解釋道:“我們結婚前買了兩套房子,離婚后,我就搬到了另外一套住了。”
  告別韋小惠后,陳平將車停在了一個既可以看見姜老八家又能看見韋小惠家的位置,打電話給不遠處的秦濤和古志剛,“秦濤,你們過來一下。”
  秦濤和古志剛走過來鉆進了陳平的汽車,陳平指著韋小惠家陽臺說:“姜老八前妻也住在這個小區,就是那個掛燈籠的三樓。你們也要留意,雖然韋小惠和姜老八離婚了,可他們畢竟是夫妻,我們不能放過任何線索。”
  秦濤和古志剛點點頭。陳平看了眼手表,“現在是晚上7點,凌晨3點你們來換班。”
  
  秦濤和古志剛走后,陳平坐在駕駛座位上,看了一眼姜老八的窗子,一陣困意襲來,他伸了個懶腰,把座位調整到躺椅的角度,閉上了眼睛……
  陳平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陣香味喚醒。陳平揉了揉發疼的脖子,看見秦濤正在打開一盒熱氣騰騰的包子。
  陳平抓起一個包子,扔到了嘴里,邊吃邊問,“幾點了?”
  “10點,”秦濤又把幾瓣大蒜遞給陳平,“我就知道你沒吃飯,所以提前來了。”
  “還是兄弟啊,”狼吞虎咽包子的陳平不經意地向姜老八家掃了一眼,立刻停止了咀嚼,把包子往塑料袋一扔,“姜老八家有人了!”
  透過車窗玻璃,姜老八家的窗子亮起了燈……
  “走,我們上去。”陳平下了車。
  秦濤跟著陳平,“要不要跟白局長匯報一下?”
  “來不及了,不能讓他再跑了……”陳平大步流星地沖進樓道,走廊一盞度數很低的聲控燈忽明忽暗。陳平躡足潛蹤地走到姜老八家門前,俯在門前傾聽,然后悄悄對秦濤,說:“有動靜,好像是在翻東西……”
  “我們怎么進去?”秦濤問。
  “你不是會開鎖嗎?”陳平說。
  秦濤點點頭,拿出一串工具,陳平躲在一側掩護秦濤,本能地伸手掏出手槍。秦濤抬頭看著陳平,示意鎖開了,猛地打開房門,沖了進去。
  “警察!舉起手來,面向墻別動!”秦濤和陳平看見地中央站著一個瘦弱的男子,手里捧著一堆東西,不知所措地看著突然出現的陳平和秦濤。
  “趴下!趴下!”秦濤用槍指著男子,男子突然從驚愕中醒過神來,乖乖地趴在了地上。秦濤過去反剪過男子的雙手,戴上了手銬。秦濤搜查其他房間的時候,陳平拽起男子,問:“你是誰?”
  男子哆哆嗦嗦地說:“藍……藍子金。”
  “你來干什么?”
  藍子金勾著頭,“偷東西。”
  陳平疑惑地看著藍子金,“你認識這家主人?”
  “不認識。”藍子金顫抖著回答,“我在這里蹲了好幾天了,還在他家門上留了記號,發現他家連續幾天沒有回來人,所以就動手了。”
  陳平放開藍子金,走到沙發前,抬起沙發,沙發后面什么也沒有。陳平和秦濤又對房間徹底搜查了一遍,并沒有發現手槍。
  陳平打電話給古所長,要求他們來帶走藍子金并繼續審查,便和秦濤押著藍子金一起下了樓。
  不一會兒,古所長帶人趕到,將藍子金蒙上頭押進警車。
  這一幕被坐在陳平汽車后面一輛車里的馬天行看到了。他臉色突變,慌忙從口袋里拿出手機,顫抖地撥通了章國楊的電話,“大哥,姜老八被警察抓了。”
  章國楊聽后一驚,小聲地問:“你看清了嗎?”
  “頭被衣服蒙上了,不能確定,但人是從姜老八家帶出來的。”
  “我知道了。”章國楊掛斷電話,走到窗前,陰沉著臉。透過小窗看著暗寂無人的古玩街,他的大腦快速地轉動起來……
  (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李曉敏

主站蜘蛛池模板: 亚洲欧洲日韩综合色天使| 欧美笫一页| 免费国产无遮挡又黄又爽| 亚洲综合激情另类专区| 久久精品娱乐亚洲领先| 国产精品午夜电影| 色窝窝免费一区二区三区| 99在线观看免费视频| 激情乱人伦| 国产成本人片免费a∨短片| 亚洲成aⅴ人在线观看| 全部免费毛片免费播放| 亚洲日韩AV无码一区二区三区人| 在线无码私拍| 国产农村1级毛片| 国产97视频在线观看| 亚洲床戏一区| 伊人福利视频| 国产极品粉嫩小泬免费看| 国产菊爆视频在线观看| 免费中文字幕一级毛片| 无码国内精品人妻少妇蜜桃视频| 91久久天天躁狠狠躁夜夜| 91人人妻人人做人人爽男同| 亚洲精品无码AV电影在线播放| 国产欧美视频综合二区 | 亚洲国产综合自在线另类| 97精品国产高清久久久久蜜芽| 国产精品夜夜嗨视频免费视频| 伊人91视频| 中文字幕日韩久久综合影院| 亚洲国产欧洲精品路线久久| 国产视频大全| 青青草原国产一区二区| 亚洲日产2021三区在线| 99re热精品视频国产免费| 天天综合亚洲| 欧美不卡视频在线| 亚洲首页在线观看| yy6080理论大片一级久久| 国产成人精品日本亚洲| 一级香蕉视频在线观看| 国产女人在线观看| 精品夜恋影院亚洲欧洲| 激情午夜婷婷| 91成人免费观看| 国内视频精品| 国语少妇高潮| 漂亮人妻被中出中文字幕久久| 国产理论精品| 国产精品第| 国产午夜小视频| 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 亚洲无码高清一区二区| 国产福利一区在线| 午夜视频免费试看| 免费可以看的无遮挡av无码| 91久久偷偷做嫩草影院| 国产不卡国语在线| 久久精品91麻豆| 四虎亚洲国产成人久久精品| 午夜国产大片免费观看| 五月天香蕉视频国产亚| 国产精品妖精视频| 91精品最新国内在线播放| 国产jizz| 欧美亚洲一区二区三区导航| 永久成人无码激情视频免费| 色悠久久综合| 中文字幕自拍偷拍| 国产福利大秀91| 国产成人一区免费观看| 亚洲日本中文字幕乱码中文| 国产精品流白浆在线观看| 精品人妻无码中字系列| 亚洲av成人无码网站在线观看| 亚洲精品国产成人7777| 亚洲欧美自拍中文| 国产丝袜精品| 有专无码视频| 久久婷婷国产综合尤物精品| 欧美在线一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