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胡楊

　　2010年中央決定開展新一輪援疆。這是一次空前規模的國家戰略行動。北京對口支援和田地區。以采訪奧運會、世博會等重大題材而聞名的報告文學作家孫晶巖在第一時間進行了深入細致的采訪，每一個字都負載著歷史的意味。
　　
　　引子
　　從烏魯木齊越過天山向南疆飛行，在飛機上憑窗鳥瞰，舷窗外一片渾黃的沙漠——世界第二大沙漠塔克拉瑪干沙漠。沙漠南緣，昆侖山腳下，有一片美麗的綠洲，是和田。
　　2010年3月，中央召開全國對口支援新疆工作會議。5月，中央召開新疆工作座談會。這是在一年間第二次召開新疆工作會議了，其重視程度前所未有。自1949年人民解放軍入疆以來，這是從未有過的大動作。從中央決定開展新一輪對口支援新疆工作到北京干部進入和田，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各大媒體紛紛報道，一時間，和田成為一個出鏡率高且帶有神秘色彩的符號。
　　中國的眼光聚焦和田。
　　和田正在吸引著世界的目光。
　　
　　和田，古稱于闐，毛澤東的名句“萬方樂奏有于闐”即是此地。2000多年前，和田即是古絲綢之路南部通道的重鎮。
　　和田是著名的歌舞之鄉，傳說中國最早的音律就得自西域于闐。我現場觀看過和田縣歌舞團的演出，民樂合奏《喜洋洋》中演員使用了艾捷克、手鼓、薩塔爾和熱瓦甫四種民族樂器；和田民歌《肉孜蘭》、哈薩克族舞蹈《多彩的和田》、維吾爾族舞蹈《胡楊情》、塔吉克族舞蹈《山鷹之戀》、集體舞《沙漠人家》、《牧羊人》、《繡花帽的姑娘》、《刀郎麥西來甫》、歌曲《玫瑰古麗》等等，有一股巨大的沖擊力撲面而來，和田舞樂獨特的魅力簡直令我神魂顛倒。
　　不僅如此。和田是西域諸強最早接受和傳播佛教的地方。2002年夏天，在策勒縣達瑪溝鄉東南2公里的荒漠紅柳包里，出土了距今1600年前南北朝時期占地4平方米的佛寺，是迄今為止發現的世界最小的佛寺，其發掘被考古界列為“2005年中國考古七大發現之一”。我站在達瑪溝佛教遺址博物館里，看到安詳的佛頭和雙手已經丟失了。墻壁上千眼佛和千手觀音精美的繪畫，酷似南北朝繪畫遺風。這個寺廟被紅柳沙包所包圍，寺外是一大片綿延起伏的沙包。我突發奇想：小佛寺肯定不是一個孤立的寺廟，有無可能曾是佛寺的海洋？
　　和田玉盡人皆知。玉如凝脂，精光內蘊，質厚溫潤，脈理緊密，聲音宏亮，剛中見柔。英國大英博物館珍藏的中國玉和印度玉器，基本上來自于昆侖山；比利時皇家歷史藝術博物館、美國哈佛大學福格博物館收藏的精美的東周玉器，基本上都是和田玉。從昆侖山流入平原的玉龍喀什河與喀拉喀什河終年滋潤著這塊土壤。這兩條河流像一對俊男靚女從昆侖山的主山嶺一路向北迅跑，在和田城北約80公里處匯合交媾，誕生了一個新生命——和田河。她宛如一位母親，不僅用甘甜的乳汁滋養了世界上最為名貴的玉石——和田玉，而且形成巨大的沖積平原，發育成廣袤的風成地貌。
　　和田曾是繁華富庶之地。著名的西方旅行家馬可·波羅曾在他的游記中記載：“一切人民生活所必需的東西，和闐都極為豐富。此處還盛產棉花、亞麻、大麻、谷類、酒類和其他物品。居民經營農場、葡萄園，并有無數花園，他們以商業和制造業維持生活。”
　　和田素以“金玉之都、瓜果之邦、棉糧之倉、歌舞之鄉”著稱，和田玉、地毯和絲綢作為和田的“老三寶”聞名遐邇。如今，維吾爾族醫藥、紅柳大蕓和阿膠被譽為“和田新三寶”。
　　如今，一批來自北京首都的人們要在昔日的繁華之地展開援助。不但要援，還要大援，真援，援好。用他們的話來說是，“科學、全面、真情”。
　　簡單的六個字，代表了中央政府、北京市和國人的沉甸甸的托負。盡管這只是個開始，然而，我作為多次采訪大型政治事件的一名作家，憑直覺意識到，一個新的歷史性篇章正在天山南北書寫著，哪怕僅僅是開篇，它的每一筆都具有非凡的意義。
　　我選擇了南疆，這一比北疆更富于挑戰性的地方。
　　
　　一應該幫助 需要幫助
　　值得幫助
　　
　　當我問起他們最初的感受，他們總是向我提起2010年6月1日的那個下午。就是在那個下午，在北京市委270會議室，最早入疆的新一輪援疆骨干第一次聚到了一起，大家簡單介紹后很快就要趕赴中共中央黨校集中培訓。臨行前，團隊成員全體起立，一起唱起了《團結就是力量》……
　　鐘百利是最早入疆的骨干之一。見到鐘百利時，他多少顯得有些疲憊。在采訪他的一個小時里，他就接待了五六撥前來請示工作的人們。他眼睛發紅，不停地喝水。他的不銹鋼水杯足有30厘米高，差不多相當于一個暖瓶，是我見到過的最大的水杯。這個水杯從6月1日那天就開始伴隨著他，他的愛人溫玉萍叮囑他要多喝水，他一直把它帶在身邊，伴隨著他和團隊的其他成員到中央黨校培訓、到什邡學習地震援建經驗、到和田開展調研，一直到在和田履職。
　　中央黨校的培訓十分緊張。和最早入疆的骨干們聊起這段經歷，他們津津樂道，因為這次培訓不僅帶給他們知識上的豐厚收獲，更帶給了他們很多感情上的歸屬和共鳴。中央領導同志出席了培訓班的開班式，國家許多部委、新疆自治區及兵團負責同志親自登上講臺作解讀，很多領導談到新疆、談到新疆的民族兄弟、談到新疆面臨的特殊苦難，往往情不自禁地聲音哽咽，甚至是眼睛濕潤，讓這些之前沒怎么去過新疆、從沒去過和田的援疆人平添了一份建設邊疆的責任感、一份早日進疆的緊迫感。
　　中央黨校的培訓剛剛結束，他們就馬不停蹄地踏上了進疆之路。臨行前的晚上，他們把各自的家屬請到了一起，齊刷刷地站起來，向愛人和孩子敬上了一杯酒。此時的他們，最難割舍的就是家人，但他們深知那一片神秘的土地、那兒的民族兄弟、那一份全新的事業正在等待他們，就像他們在中央黨校培訓班結業式上所說的：“和田和和田的民族兄弟應該幫助、需要幫助、值得幫助”。
　　我趕到和田采訪的時候，北京的援疆團隊已經擴充到170多人，他們的“為了誰，代表誰，成就誰”大討論已經有了階段性的成果。和我聊起援疆感受的時候，“應該幫助、需要幫助、值得幫助”已經成為他們的口頭禪。
　　我到和田的時候，他們有的人已經進疆工作將近半年，有的才兩三個月，但是話里話外已經儼然以一個和田人自居，談起新疆、談起和田總是要加上一個“我們”，總有說不完的話。從張騫、班超到左宗棠、林則徐，再到王震將軍、八千湘女上天山。
　　有人跟我開玩笑說，其實新疆早就是“老疆”了，2000多年前這片神秘的土地就已經是我們國家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即便是在清朝后期國力極度衰落的時期，都從未放松對新疆的管理，現在我們叫他新疆其實應該是“欣欣向榮之疆”。
　　有一位80后小伙子跟我說，我們從上初中就開始學習政治經濟學，鄧小平早在關于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三步走”的戰略部署中，提出了“兩個大局”的設想，“東部沿海地區加快對外開放，使之先發展起來，中西部地區要顧全這個大局；當發展到一定時期，比如20世紀末全國達到小康水平時，就要拿出更多的力量幫助中西部地區加快發展，東部沿海地區也要服從這個大局”。現在，經過改革開放以來跨越式發展，我們的綜合國力得到了極大提升，具備了拿出更多力量幫助中西部地區發展的經濟基礎，對口支援四川地震災區重建的成功經驗也充分驗證了對口支援機制的強大效力和巨大活力。新一輪援疆工作，是黨中央、國務院從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大局出發而作出的重大戰略決策，充分體現了中央對新疆發展和穩定的特殊重視、特殊關懷。北京作為首都，是全國人民的首都，在北京參加建設發展，是為全國人民建設首都；到和田支持當地發展，也是為全國人民建設邊疆，有責任做得更好。
　　
　　一席話讓我對80后青年刮目相看。
　　和田是南疆最艱苦的地方。到和田采訪之前，我作了一些準備。各種資料都說明，新一輪援疆，重中之重是南疆。我到了和田，他們高興地跟我說：“孫老師，歡迎您到和田，我們已經把天氣給您安排好了，您在這兒的幾天絕對沒有沙塵暴”。和田地區的山地占33.3%，沙漠戈壁占63%，綠洲面積占3.7%，適合人類生存的綠洲很少。南疆面積最大的州是巴州，也叫華夏第一州，塔里木盆地在這個州，州府是庫爾勒；和田地區在新疆面積占第二位，人口占第5位，254萬畝耕地，人均不到1.3畝。和田地區常年干旱，年均降雨量35毫米。從塔克拉瑪干沙漠吹來的風沙被昆侖山擋住，一點不糟蹋劈頭蓋臉地覆蓋在和田的頭上，每年浮塵天氣有220多天，嚴重的沙塵暴天氣有60天，每平方公里月均降塵124噸。2010年植樹節，正是神州大地披上綠裝萬物復蘇的季節，可是黑風暴卻降臨和田，狂風刮得遮天蔽日，還卷走了大量的羊。一年四季就冬天基本沒有沙塵暴，我原來還以為冬天是最糟糕的季節呢。
　　雖然近年來和田各項事業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迅速提升，經濟發展不斷提速，人民生活較大改善，進入了歷史上發展最好的時期，但是受資源稟賦、自然條件、市場因素和特殊歷史原因等多方面復雜條件的影響，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落后，群眾生活條件仍然比較艱苦。人均GDP只有全疆平均水平的三分之一，不足全國平均水平的五分之一，農民和城鎮居民人均收入只有全國平均水平的一半。加之西南與印控克什米爾地區交界，戰略地位十分重要。此次北京援和工作的戰略意義就不言而喻了。
　　
　　二 我們都是和田人
　　
　　新一批援疆干部剛到和田時，正趕上盛夏。南疆的夏天很熱，地表溫度40多度，走在大街上，穿皮鞋在陽光下站立超過5分鐘，鞋底就會發燙，腳底下仿佛踩著一團火。風沙肆虐，刮起風來人的頭發和眼睫毛上全是土，窗臺上和桌子上也是一層土。氣候太干燥了，干部們水土不服，有的人身上起疙瘩，渾身奇癢，嘴唇干裂，鼻子流血，但大家一聲不吭。著急的是，北京市先期投入1.5億元援疆資金，究竟怎樣把錢用在刀刃上？從6月20日到9月底，最初的13個援疆骨干奔赴一線，從最偏遠的農14師皮山農場到最艱苦的海拔3000多米的一牧場，從和田市到和田、墨玉、洛浦三個縣的政府、學校、牧場、村鎮，走村串戶艱苦作調研。從和田市到皮山縣有220公里，當時通往皮山縣的315國道還沒有修好，汽車開在上面一路塵土飛揚，到皮山農場往返一趟要在汽車上顛簸6個多鐘頭，到了目的地，每個人都灰頭土臉，餓了就吃幾口馕。“中國有六分之一的國土在新疆，卻沒有六分之一的人了解新疆。和田面積約為新疆的六分之一，是西部大開發的橋頭堡。干部們覺得，自己能來援疆是一種幸運，
　　援疆是一項長期系統工程，必須有良好開局。“思無涯，行有法”，這是他們特別形象的一個說法，意思是要開動腦筋。
　　最初來到和田的北京干部認真思考中央新疆工作會議精神，拜訪專家學者，向受援的所有團場、縣市發放問卷，建立援建項目庫，廣泛征求中央、新疆自治區、兵團、地區、兵團農14師、中央各部委、北京市各部門、社會各界的建議。這是思無涯。
　　然后是行有法。2010年的援疆工作從抓前期、抓規劃、抓試點方面取得了較好效果，五類六項試點項目中第一項是投資2000萬元支援兵團農14師紅棗加工基地建設，這是新一輪援疆首先竣工并交付使用的項目，預計銷售收入可達1.2億元，利潤約1000萬元；第二項是投資406萬元給墨玉縣英也爾鄉依瑪木斯卡爾村建設50個蔬菜大棚，這些大棚已經完成，種植的蔬菜一片蔥蘢，一個大棚每年有2萬元的收入；第三項是投資4000萬元給墨玉縣醫院建設一個急、門診樓，投資4000萬元給洛浦縣醫院建設一個病房大樓，組織高水平的團隊負責規劃、建設和監理，實行交鑰匙工程。這兩個項目已經于2010年10月開工，預計2011年底竣工；第四項是投資1050萬元給和田縣英阿瓦提鄉吐肉孜村建設富民安居房，給恰勒瓦西鄉建設旅游產業村，這兩個項目已經結出豐碩果實；第五項是投資3544 萬元用于和田市改造棚戶區，拆遷210戶，這個叫做“首都花園”的項目一期已經竣工，馬上可以安置276戶貧困戶，改善城市貧困戶的住房條件……短短一年時間，紙上的設想已經或正在變成現實。他們付出了多少心血？
　　2011年元旦，在祖國的西北邊陲，在中國的太陽最后升起的地方，全體援疆干部整齊列隊，在和田市團結廣場冒著凜冽的寒風面向北京莊嚴宣誓：我志愿參加援疆工作，繼承奧運精神，堅持首善標準，科學援疆，全面援疆，真情援疆，為和田地區和14師的跨越式發展和長治久安努力工作。
　　他們都把自己當成了和田人。
　　春天是江南一年中最美的季節，桃紅柳綠，姹紫嫣紅；春天卻是和田一年中最差的季節，狂風怒吼，飛沙走石。2011年3月15日，北京市援建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農14師47團的棚戶區改造工程在和田破土動工。我在新聞聯播上看到了這項開工的消息，心里激動不已，希望自己也親臨現場。這個項目總投資7200萬元，總建筑面積4萬平方米，這是今年北京對口援疆的首個建設項目，也是新一輪援疆工作正式啟動以來，全疆首個開工建設的標志性項目。
　　
　　三 科學援疆
　　
　　新一輪援疆工作啟動以來，北京對口支援和田地區一市三縣和兵團農14師。一市三縣分別是和田市、洛浦縣、墨玉縣和和田縣。
　　指揮部一位領導向我介紹鹿偉強時說，他叫鹿洛浦，是學林業的。可他卻一個勁兒地糾正說：“不是鹿洛浦，是洛浦鹿。”
　　我詫異地望著他憨厚的面容，鹿洛浦和洛浦鹿難道還有什么不同嗎？他說：“鹿洛浦指的是一個姓鹿的人在洛浦工作，而洛浦鹿則是指洛浦人民的一頭鹿。”
　　初到和田，鹿偉強查閱了大量的文件、書籍、宣傳資料，了解當地的社會經濟狀況風土人情以及歷史淵源。
　　2010年9月28日，鹿偉強到洛浦縣擔任縣委副書記。他住在縣委宿舍里，走村串戶，天天找人談話，熟悉民族群眾的習俗禮儀，了解當地群眾的生產狀況，扎扎實實作調查研究。洛浦縣有棵上百年的葡萄樹王，在一個老鄉家的院子里生長著，鄉里每年給他60元補助，讓他保護這棵葡萄樹。這棵葡萄樹一次能結1000公斤葡萄，他精心伺候葡萄樹，并以此為榮。有一天，鹿偉強去他家檢查富民安居房，順便看一看這棵葡萄樹。他聽說是北京來的客人，立刻拿出馬奶子葡萄給鹿偉強吃。鹿偉強與他拉家常：“老鄉，葡萄樹王很珍稀，您應該有經營頭腦，做點宣傳，把您這1000公斤葡萄做包裝，葡萄樹王結出的葡萄應該賣貴一點。”
　　在鹿偉強的游說下，一批又一批的人專程去參觀這棵罕見的葡萄樹。鹿偉強又建議這個農民做點具有南疆特色的烤雞蛋和烤包子，賣給前來參觀的人，既解決游客的充饑問題，又能賺錢養家。鹿偉強盤腿坐在炕上，一會兒跟他嘮著剛種的核桃樹，一會兒嘮他孩子的學業，他覺得很貼心。當鹿偉強離開時，他拿出兩公斤核桃和兩公斤葡萄送給鹿偉強。在當地，拒收人家少量的土特產是不禮貌的。鹿偉強收下了禮物，悄悄地把20元錢塞在他家的炕席下面。洛浦縣有207個村，鹿偉強轉了100多個村，試點村和項目涉及村、獺兔養殖村跑得就更多了，足跡遍布洛浦所有的鄉鎮。
　　洛浦縣有1.5萬鄉親住在棚戶區里。老百姓住這么寒酸的房子，他心里不落忍，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他按照指揮部和縣委的要求，在全縣選了100戶作為富民安居改造試點，用好援疆資金，起到橋梁和紐帶的作用。
　　
　　洛浦縣有1.6萬平方公里，23萬人，98%是維族，其中有19萬農民。農民養殖牛羊，種植3萬多畝紅棗、16萬畝核桃等經濟作物。鹿偉強覺得洛浦不缺資源，不缺人，缺的是好的項目和先進的管理理念。一定要選擇農民積極性高的項目，才可能把錢花在刀刃上，收到奇效。
　　洛浦縣有養殖傳統，和田地區的土壤堿性大、干旱，沙柳是抗風沙、耐干旱、固沙能力強的灌木。沙柳和苜蓿、沙打旺、苦豆子等草類植物是獺兔最喜歡的飼料。我來到洛浦縣獺兔良種場，見到縣畜牧局黨支部書記、獺兔場場長劉曉宏。
　　獺兔的繁殖能力極強，一個月一窩，一只母兔一年可以生64只獺兔。這是一個公司＋基地＋農戶＋養殖的一條龍模式，母兔生下小兔，在良種場養兩個月，小兔的體重達到800～900克，接種過四次疫苗，變成體質健康的商品仔兔，農民以16元錢一只的價格就可以從種兔場買回一只獺兔，放在家里飼養。獺兔也許是世界上最聽話的動物，老老實實在圈里待著悶頭吃食，飼料由獺兔公司提供，防疫針由獺兔場接種，就連獺兔籠子也由獺兔場提供。獺兔場還負責收購，農民只需早晚各投一次飼料，再喂點水即可。三個月后，獺兔體重達到27公斤，獺兔場以每只60元的價格回收，農民飼養一只獺兔可賺44元。養獺兔風險低、見效快、利潤高、短平快，獺兔場根據農戶家畜圈的大小分配給不同數量的獺兔，獺兔出場后三個月一茬兒，洛浦縣的農戶最多的一家養了1044只，最少的一家養了128只，最多的這家農戶一年有60000多元的收入，最少的這家一年有15000元收入。2010年，洛浦縣給農戶發放了15200只獺兔，全部回收成功。獺兔皮毛上乘，很受消費者歡迎，獺兔場把收購來的獺兔屠宰后，皮毛賣到喀什深加工做成皮衣和圍脖，兔肉深加工銷售到內地，供不應求。
　　水土這個東西很怪，同樣是和田地區的石榴，在皮山縣生長就特別甜，而到了策勒縣就變得有點酸；紅棗也是如此，雖說和田地區的紅棗都不賴，但洛浦縣拜什托格拉克鄉的紅棗堪稱一絕，個頭大、甜度高、肉質厚，放久了不變形。紅棗屬于深根性植物，喜光喜水喜堿性土壤，洛浦的土地是沙壤土，堿性大、日照時間長，晝夜溫差大，沙下水位高，特別適宜紅棗生長。拜什托格拉克鄉在洛浦縣最東面，靠近沙漠，干旱缺水，這個鄉鎮有一個漢族大隊，靠種田和栽種棗樹為生。鹿偉強是學林業的，對5TzK8+7AIK55pPkedIe5TYz/BAOjQj+UDzTQPx3Lf7g=經濟林情有獨鐘。北京援疆指揮部拿出3000萬元扶持洛浦縣紅棗基地，在這個鄉種植了3萬畝紅棗，采用林下滴灌技術搞節水灌溉，改良紅棗的品質。現在，洛浦與和田一道正在注冊把拜什托格拉克鄉的紅棗作為地理標識。拜什托格拉克鄉有40000多口人，通過扶持紅棗產業帶動了林業種植。
　　援建工作是來幫忙的，不是來做主的，援疆項目要因地制宜，調動當地人建設家園的積極性，把北京的援疆資金用在刀刃上。在“十二五”規劃的五年里，北京市要拿出72億元投入到援疆上。盡管剛剛開始，鹿偉強非常明白一點，援疆干部應該找準自己的位置，到位不越位，干事不添事。
　　
　　和洛浦鹿一樣，李志剛被大家叫做李墨玉。墨玉縣給他的第一眼是太苦了，雖然他從小在農村長大，工作后也一直在農村摸爬滾打，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窮的農村。老百姓家徒四壁，50%的鄉親住在笆子房里，笆子墻四面透風，下雨漏雨，刮風漏風，比他童年時住的農村土坯房還要破舊，衛生條件很差。屋里支著一個鍋灶，上面坐著一個黑黢黢的鐵鍋。收音機是最值錢的家用電器，連手電筒都算家用電器，唯一像樣的東西就是炕上的鋪蓋。
　　墨玉縣面積有2.5萬平方公里，綠洲占3.7%，人均土地1.1畝。人多地少，在和田地區八個縣市里算窮疙瘩。我在墨玉縣看見過農民趕巴扎，一輛小面包汽車上擠十幾個人，幾乎是人摞人擠得水泄不通。
　　2011年，北京援疆給墨玉縣投資6億元，花2000萬元新建一個民族醫院；改造2.78萬平方米的棚戶區住房，解決200多戶非農業居民的住房條件；建設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四個校園；投資4000萬元在喀斯庫勒新區建設一個面積為750畝地的大市場；建設敬老院、婦幼保健院、急救中心。
　　規劃先行的觀念在援疆干部心目中深深扎根。李志剛知道，只有良好的科學規劃，援疆資金才能落到實處。一個成熟的工業區應該達到三通一平，就是水通、路通、電通、路平，可墨玉縣的很多地方卻沒有修公路，土路坑坑洼洼，汽車開過去塵土飛揚。這里通訊落后，發傳真還要跑到縣城來。寄東西到北京需要12天時間。一半的老百姓生活在貧困線以下，鄉鎮黨委書記都是生煤爐子取暖。水基本沒有管網，縣政府把安全飲水管網通到老百姓家門口，可是40000多戶老百姓卻連每家1000元的管網入戶錢都掏不起。
　　墨玉縣為什么落后，難道僅僅是因為靠近沙漠嗎？以色列也是沙漠國家，但工農業科技發達，沙漠種植、滴灌技術，農業科技十分先進。一座縣城要講究空間布局，土地怎么做規劃，交通線路應該如何安排，醫療資源應該如何分布，都是規劃要解決的。比如一所醫院，你要放在哪里，建成什么規模，都要心中有數。李志剛一遍又一遍地琢磨：來援疆我要干什么？我能干什么？要干成什么？他把首都的專家請到墨玉考察，作墨玉縣整體發展規劃、布局規劃、控制性規劃、教育資源、能源資源的配比規劃……
　　他第一個想的是，我要干什么？維族鄉親想要什么，我們滿足需求叫做雪中送炭。他的這些思考和想法與墨玉縣委書記盧蜀江不謀而合。李墨玉邀請中國航空工業規劃設計院的專家來到墨玉縣，從城市空間布局、城市控規到產業發展，逐個作規劃。他懂農業，又邀請中國農業大學的盧鳳軍教授來墨玉縣作“農業高效示范園”的規劃，立足墨玉，輻射南疆。他虛心向他們請教，還邀請“巔峰智業”公司來墨玉縣作旅游規劃。墨玉縣農產品質量好，但數量上不去。你給他建造一個釀酒廠，但他沒有種植釀酒葡萄怎么行？墨玉的土壤是沙壤土，堿性大，適合種植紅棗、核桃、葡萄、玫瑰。抓農業是一個管理技術，管理人必須舍得下大力，流大汗。
　　第二個想的是，從哪兒干？既然自己是學農出身，具備農業專業知識，那就選擇一些農業項目，根據輕重緩急做成點。抓住重點，做一件成一件。北京投資406萬元扶持墨玉縣的設施農業，英也爾鄉是個小鄉，有種菜的基礎，李志剛征得指揮部同意就在這個鄉做試點。建造一個磚混結構的蔬菜大棚需要15萬元，建造一個土墻鋼架結構的蔬菜大棚需要6萬元。他們花150萬元建造了10個高標準鋼架結構的蔬菜大棚，又花240多萬元建造了40個土墻蔬菜大棚，種植西紅柿、辣椒、黃瓜等蔬菜。現在，這50個蔬菜大棚已經全部建造好，農民種植了大量的蔬菜，在寒冷的冬季，反季節蔬菜非常緊俏，賣出了好價錢。有了成功的例子，讓當地的老百姓從觀望轉變為主動參與蔬菜大棚培育項目，達到了最初靠試點帶動產業的目的。
　　維吾爾醫藥是祖國醫藥學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也是伊斯蘭醫藥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幾千年來維吾爾族人民在防病治病的過程中，積累了豐富的應用植物、動物、礦物防病與治病的實踐經驗和生產技術，并逐漸形成了獨具維吾爾民族文化特色的藥物學。歷代不同時期的維吾爾藥物學，除了論述藥物的藥性理論、臨床功效、主治病癥、用藥法則、炮制和制劑方法外，還包括藥物的來源、產地、栽培、采集以及形性品質、真偽鑒別等生產方面的知識。西漢張騫出使西域，帶回了許多西域藥材，其中就包括胡桃、胡蒜、胡豆、石榴、紅花、葡萄等。中國民族醫藥中的藏藥、蒙藥、維藥、哈藥、苗藥有著良好的療效和廣闊的前景，和田維吾爾醫學是傳統維吾爾醫學的重要發源地。和田地區維吾爾醫藥憑借其獨特的醫學傳統優勢、技術質量優勢、加工優勢及資源優勢，以其成本低、易加工、療效好、自然藥材資源豐富等特點，已經享有一定聲譽，并在中亞和西亞地區產生影響。他們還開辟了500畝維藥試驗示范區，維藥加工廠可以生產40多個品種的藥材。
　　
　　第三個問題是，我要干成什么？援疆不能混日子，必須干實事。新疆的時差比北京晚兩個鐘頭，李志剛每天早晨9點20分起床，夜里工作到一兩點才睡覺。未來，他們還將在墨玉縣西部蠶農場一帶建設一個農業高效示范園區，一期是2000畝地。在我和李志剛兩天兩夜的長談中，他談到的還有很多很多……
　　
　　四 全面援疆
　　
　　“和田地區幼兒園雙語教學普及提高實驗項目”是北京市新一輪援建項目中在智力支援方面啟動的首個項目，主要目的在于借助實用教學實驗和有效的培訓服務，增強在職幼兒園教師的漢語水平和教學專業能力。
　　經過9天緊張的籌備，實驗班開班典禮于2010年9月16日在和田教育學院隆重舉行。實驗班有38個學員，分別來自三縣一市和農14師的基層幼兒園。北京市的幼教專家在玉龍喀什幼兒園進行現場教學演示，學生們觀摩后，向專家們提出問題，北京的幼教專家耐心地予以解答。為了提高和田地區幼兒教師的教學水平，智力支援部還從和田選派部分幼兒教師到北京教科院進行培訓，吃住行及老師的講課費全部由援疆指揮部承擔。
　　幼兒教育是一項科學，來不得半點馬虎敷衍。可長期以來，和田地區教育落后，幼兒師資嚴重短缺。這38名幼兒教師平均20多歲，很多都不是科班出身。吐爾遜·古麗是一個30歲的女教師，兩個孩子的母親，她就是改行來做幼兒教師的。培訓班要對每個老師的教學進行點評，她硬著頭皮給孩子們講了一堂舞蹈課，北京的專家對她的授課進行點評，說她的課有四個混淆：一是教學目標設計不清，二是教學安排不合理，三是課堂語言教態沒有把握好，四是漢語水平太差。話音剛落，吐爾遜·古麗就哭了。援疆干部謝革利見狀心里很難過，覺得吐爾遜·古麗固然教學有毛病，但是漢語不流利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她是半路出家干幼教，工作很努力，能歌善舞，教維族孩子音樂舞蹈課有優勢。于是，他提出要給吐爾遜·古麗一次機會，讓北京的幼教專家耐心輔導她，半個月之后再讓她講一次課。
　　2010年歲末的一天，在和田嘉興幼兒園里，我和指揮部智力支援部的負責同志一道觀摩吐爾遜·古麗的大班音樂舞蹈授課《嘗葡萄》。她身穿一件綠色帶黑點的毛衣，盤起頭發，顯得干凈利索。她首先根據《娃哈哈》的音樂做維吾爾族舞蹈動作走進教室，引導孩子們向客人問好，然后彈奏歌曲《嘗葡萄》，請小朋友們認真聽，猜一猜這是什么歌曲，提醒孩子們整齊地接前奏，用歡快的情緒演唱歌曲。孩子們邊用手拍節奏邊演唱，感受節奏感。
　　接下來，她引導孩子們為歌曲《嘗葡萄》創編舞蹈動作。她說：“我們維族小朋友會唱歌還會跳舞，今天，我給你們一個任務，看誰能給這首歌配上好看的舞蹈動作，你們愿意接受這個任務嗎？”
　　她先播放一遍歌曲，請孩子們即興跳舞。一個穿黃衣服和一個穿灰格衣服的女孩兒站起來，大膽地跳起維族舞蹈。維族孩子的血液里流淌著音樂舞蹈的基因，這兩個孩子跳得熱情奔放，表現出歡快活潑的心情。吐爾遜·古麗走上前，在與孩子共舞中又教會了孩子幾個新的舞蹈動作，告訴孩子們跳用手夾葡萄這個舞蹈動作時要眼手一致，還不停地啟發孩子：“今天，我們班里來了很多客人老師，我們請他們跟我們一起跳維吾爾族舞蹈好嗎？小朋友選好邀請的客人要說‘老師，請您和我們一起跳舞好嗎？’”
　　一個性格內斂的男孩子本來很膽小，不敢當眾跳舞，吐爾遜·古麗熱情地鼓勵他：“小朋友，你跳得很好，想一想你應該用什么方式邀請客人跳舞？”
　　我在大學任教多年，以一種職業的眼光觀摩她的教學，覺得她最大的優點是發自內心熱愛孩子，熱愛幼教，她的教學傳遞著母愛和熱情。維吾爾族姑娘個個能歌善舞，她的維語非常流利，漢語也算流暢，課講得生動活潑。我是從她的課里才曉得維吾爾族姑娘的辮子是根據年齡確定的，你有多大歲數，就梳多少根辮子。講課完畢，大家開始講評。謝革利搶先發言，熱情肯定她的授課：“古麗老師的課很有進步，她在上課時微笑著問孩子‘你喜歡的動作是什么？’這是在啟發孩子；她問小朋友‘你能創編舞蹈嗎？’這是在尊重孩子，激發孩子的創造性；她要求兩個小朋友在跳舞時要用眼睛看著對方，請對方跳舞時要有禮貌，這就是愛心教育。”
　　接著，應邀前來的北京幼教專家梁雅珠也贊揚了她的教學：“我很欣賞古麗的教學風采，她用情感去教育孩子，講課有情感的融入，她的舞蹈有新疆美的感受，這就是美的價值，我們幼兒教育就是要讓每一個孩子得到創造和滿足。老師不僅是傳授者，而且是合作者、激發者、引導者。”
　　專家定了調子，大家熱烈地鼓掌，為吐爾遜·古麗加油。
　　這節課太棒了，我意猶未盡。下課后，我緊緊地摟著吐爾遜·古麗的肩膀，向她豎起大拇指，說你的課講得棒極了，她的眼睛里閃爍著晶瑩的淚花。我說：“古麗老師，你教我幾個維吾爾族舞蹈動作好嗎？我想向你學習。”她一改往日的矜持，變得熱情奔放，當即在走廊里跳起了維族舞蹈，我很快就學會了托帽位、聳肩、動脖等基本動作。我抓拍了她跳舞的鏡頭，她高興得合不攏嘴。她告訴我，在她講砸了課后的半個月里，謝革利安排人對她進行個別輔導，還給她示范教學，使她重新找回了自信。她非常聰明，知恩圖報，事后，她給謝革利發來這樣的短信：“謝謝您，這樣安排讓我對幼教事業充滿信心，感謝北京的老師們，感謝您。”
　　沒想到這件事遠沒有結束。一天，吐爾遜·古麗熱情地邀請謝革利和北京的幼教專家到她的家里做客。她的丈夫是和田賓館的廚師，為客人們做了一桌的佳肴。羊排、馕、拉條子、燉羊肉、抓飯、紅棗、哈蜜瓜……那天晚上，大家喝了很多酒，唱了很多歌，說了很多掏心窩子的話，吐爾遜·古麗的兩個漂亮的女兒在炕上載歌載舞翻跟頭。在和田的那個夜晚，謝革利和梁雅珠等來自北京的幼教老師并不孤獨，喀什河上空璀璨的群星遙望著他們，吐爾遜·古麗家幸福的熱浪包圍著他們，天上皎潔的月亮祝福著他們，他們在歌聲和美酒中深深地沉醉了。這個夜晚讓我終生難忘，這個夜晚也燃起了吐爾遜·古麗一家對援疆人感激的烈焰，和對新生活的憧憬。
　　全面援疆加速度展開。北京援疆指揮部經過洽談，促成了國航直通和田，縮短了首都與和田之間的距離。2010年8月21日，隨著國航直飛和田航班的成功開通，京和兩地市場對接更加深入和廣泛。2010年10月，北京市經信委一行80人奔赴和田地區，分別與和田地區和兵團14師簽署了產業發展援助合作協議。10月28日，在北京展覽館舉行新疆農產品展銷會上，華聯集團、北京二商集團、超市發集團等12家大型商貿流通企業已經到和田落實產銷對接協議；11月5日，北京新發地批發市場和田產品銷售專區已經正式運行，王府井商場和田優質產品銷售專柜已經設立，為和田每年提供5億元的訂單；截至目前，已有首都80家企業與和田對接，把和田玉棗、核桃等農產品引進北京市場；從去年12月28號到今年1月19號，和田文藝團體還前往北京10個區縣成功演出20場。
　　依然是思無涯，行有法。共青團北京市委率領隊伍來和田傳經送寶；北京奧運會志愿者、北京奧運會、殘奧會先進個人、大型賽會骨干志愿者葉如陵為第七批北京援疆干部作專題培訓報告，在和田市舉辦北京奧運會賽會、城市、社會志愿者代表服務奧運成果展，開展宣講活動；向和田市民贈送微笑圈、徽章、紀念封等北京奧運會紀念品。
　　北京大學人民醫院心臟中心主任、首席專家胡大一教授帶領的愛心志愿服務隊也走進和田，在地區人民醫院開展了心腦血管病醫療咨詢、講座、并對心腦血管病患者進行了會診、檢查、手術。在胡大一的感召下，已經有140余名全國著名的心腦血管專家志愿行動，每月最后的一個周末，2至3名志愿者前往和田進行醫療援疆，保持常態機制。短短5個月來，胡大一發起的志愿者行動在和田結出了豐碩成果。和田地區一位領導向他豎起大拇指：“了不起！”
　　
　　
　　五 真情援疆
　　
　　 我并不喜歡套話，但此次和田之行的所見所聞，讓我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引用援疆干部們的六字真經：科學、全面、真情。的確太貼切了。
　　和田市是和田地區的焦點，當地老百姓對北京援疆干部的期望值很高。作為市委書記，鐘百利為了盡快進入角色，撲下身子到政府、鄉鎮、街道和企事業單位，搞調研、作規劃，認認人兒、熟悉門兒、了解事兒、鼓鼓勁兒。
　　古爾邦節到了，鐘百利挨家挨戶到和田地區與和田市的維族領導、維族鄉長、貧困黨員群眾家走訪。看到一個維族貧困黨員的4歲小女兒躺在床上，孩子患有腦癱，表情木訥，目光呆滯。聽說他們想到北京看病又擔心住不上院，急得直跺腳。他見狀心里很不是滋味兒，很多家庭是因病致貧，家里有一個疑難病人，全家人都不得安寧。他馬上把孩子病歷的復印件寄往北京，請北京的朋友幫忙看看哪所醫院的專家能夠治療，并批示看病的錢一定要撥到位，救死扶傷要緊。走一家嘮一家，走一家溫暖一家，他足足走訪了50多家，與維族兄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他的手機24小時開機，半夜三更接一個電話，他這一宿就甭打算合眼了。
　　隨著工作的深入，鐘百利還組織和田市的干部到中關村、順義空港和亦莊三個開發區參觀學習，還參觀了平谷區新農村建設，大大拓寬了他們的眼界。回到和田，鐘百利就雷厲風行干了起來。他動用自己的社會關系和人脈資源，把能人請到和田來，為和田建設出謀劃策。北京市社科院經濟所所長趙弘博士是他的同學，他邀請趙弘來和田調研，作和田市的“十二五規劃”；北京雪蓮集團董事長李宏魯是他的熟人，他邀請李宏魯到和田考察。和田羊產量低，自給率不足60%，鐘百利極力鼓動李宏魯來和田投資。他的真誠感動了眾人，經過考察，李宏魯決定在和田投資大力發展畜牧業，一方面讓老百姓有足夠的羊肉吃，另一方面可以發展羊絨針織業。他打算改良飼養30萬只和田羊，在和田建立羊絨衫廠，進行洗絨加工，解決勞動力就業問題。
　　2011年的春晚節目演了些什么，他一個也記不清。大年初一，當太陽在和田冉冉升起時，他率領和田市四大班子成員給當地領導家拜年，所到之處都是歡歌笑語；大年初二，他挨家挨戶給班子成員、鄉鎮書記和街道辦事處人員家拜年。
　　從大年初六開始，他就和援疆指揮部的各位指揮一道去各部門爭取支持。長途旅途勞累，他的感冒加重了，發燒38.9度，卻顧不得休息，帶病參加拜訪，洽談業務。每到一處都要不厭其煩地講和田發展前景，描繪宏偉藍圖。他們跑斷了腿磨破了嘴，動員了30多家企業到和田投資，還召開企業家座談會，招商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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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田縣的英阿瓦提鄉吐肉孜村是富民安居的試點村，聽說北京的干部要來援疆，維族鄉親家家戶戶都在打掃衛生，熱情歡迎北京的客人。縣委副書記申鍵的心思都撲在富民安居房改造、蔬菜大棚建設、醫院建設等項目上。到了和田，他覺得維族兄弟熱情淳樸，走在鄉間，老百姓會把自家的杏子、桃子摘下來送給援疆干部吃。
　　2010年11月17日是古爾邦節，古爾邦節也叫宰牲節，是信仰伊斯蘭教的維吾爾族、回族、哈薩克族、柯爾克孜族等民族的盛大節日。申鍵知道在民族地區工作，一定要尊重人家的節日。古爾邦節和肉孜節這種民族節日是援疆干部與當地少數民族溝通感情的最佳機會，一定要真誠地祝賀。申鍵跟我說起維族節日，興頭就來了：他挨家挨戶給維族兄弟拜年，從早到晚一共去了34家，維族鄉親非常好客，每家殺一只羊招待客人。作為北京來的干部，要尊重人家、理解人家、關心人家，進門后噓寒問暖，脫鞋上炕，舉杯敬酒，他的細心和熱情，給古爾邦節帶來了歡樂溫馨的氣氛，深受維族兄弟的歡迎。
　　申鍵分管城市經濟和招商引資。2011年是北京援建和田的開局之年，北京對和田縣有26個援建項目要落實，最重要的是富民安居工程。和田縣95%是農民，99%是維族。申鍵到最基層去調研，發現縣里有30000多戶農民住在紅柳笆子房里，冬天冷，夏天熱。看到這個場面，他的心一陣酸楚。2011年指揮部計劃在和田縣給6000戶貧困農民蓋新房，當地農民深切感受到首都人民對新疆各族人民的深情厚誼。
　　與和田縣的援疆干部一道下鄉時，胡敬引起了我的注意。她來自北京東壩醫院婦產科，我倆聊到了和田婦女婦科病很多，應該切實幫助她們。
　　一天下午，在和田縣醫院產科，來了一個23歲的維族農村孕婦。維族農村婦女孕期一般都不作系統的產前檢查，沒有孕期的病情記錄。胡敬剛巧在這個科擔任主治醫生，她給產婦查體，發現產婦宮縮間隔3～5分鐘一次，每次持續30秒，羊水較多，胎心每分鐘128～148次，宮口開大3厘米，胎先露棘上3厘米，胎兒是臀位且已臨產，估計胎兒3600克，不適宜自然分娩，她當機立斷對其進行剖腹產。
　　醫護人員迅速忙碌起來，給產婦及家屬交代病情、備皮、插尿管、備血并通知手術室。當時，醫院僅有的兩間手術室都在做外科手術，暫時無手術間。考慮到胎心正常，胡敬覺得可以等待。誰知晚上19點鐘，胎心突然降至每分鐘100次，她馬上給產婦吸氧，讓其左側臥位，再次催促手術Jvj1dd1lBRQTYXUso+0SPQ==室。得知一臺前列腺手術短時間內結束，她馬上送產婦進手術室。為了爭取時間，在平車上就對產婦行硬膜外麻醉。為了救人，她們不得不冒風險。手術開始后，一個男嬰誕生了，胡敬發現嬰兒的臉由紅變紫，合并新生兒窒息。助產士用吸引球吸引口腔，但吸不到深部的羊水黏液，氣道仍是阻塞的，嬰兒的臉憋得像個紫茄子。
　　十萬火急，胡敬急中生智說：“用100毫升針管代替負壓吸引器，再要面罩復蘇氣囊，準備進行人工呼吸。”
　　100毫升的注射器拿來了，胡敬急忙用注射器接吸痰管子，從嬰兒的嘴里吸出很多呼吸道黏液，并立即對嬰兒行口對口的人工呼吸，再猛拍嬰兒的后背，新生兒的膚色轉紅了，終于“哇”的一聲哭出來了，聽到洪亮的哭聲，大家一顆懸著的心終于平靜下來。
　　春節到了，援疆干部集體返京回家過春節的消息像長了翅膀迅速傳遍了和田縣的四面八方。這下可熱鬧了，各個單位、各口主管領導、各工作科室甚至新同事，都自告奮勇給援疆干部送行。幾天來，援疆人自己的小食堂幾乎沒開伙，一般只做早飯，午餐和晚餐都被各單位自行安排好了，根本拒絕不了。援疆干部戲言：“在北京咱可從來沒享受過這待遇，咱們只工作了這么幾天，何德何能讓人家排著隊請吃飯給咱們送行呀，和田人真是太熱情啦！”
　　有些掛職幫扶單位實在排不上，單位和個人就紛紛給援疆干部送大棗、核桃、葡萄干、烤包子等土特產。這一切，與當初大家剛下飛機就直接到崗工作形成了極強烈的反差。申鍵反復琢磨是什么使不懂客套的和田人，又用真誠的雙手拿著登機牌握著援疆人的手說：“替您辦好了，行李也托運了，保重呀，代問家人好，早點回來呀！”
　　 是南疆性格還是和田的節奏？是敬業精神還是和田特有的貌似含蓄但又火辣的熱情？南疆自有南疆的風土人情，兵團人和維吾爾族人非常豪爽，不耍嘴皮子，就看實打實地干活兒。
　　在和田，我碰巧參觀了一座毛主席像章紀念館，位于策勒縣廣播電視局里。這里陳列著毛澤東在不同時期的18000余枚像章、2000多張畫像和800多尊雕塑，還有30000多件印有毛澤東照片的各種紀念品，這是全新疆收藏最多的毛澤東像章陳列館，在內地都很難見到。這里的照片也很豐富，甚至有延安時期的很多珍貴照片。這些藏品是策勒縣廣播電視局干部艾尼瓦爾·司馬義個人從1987年開始自費花70多萬元收集的。他用這筆巨款購買毛主席像章，免費對外開放，他的心中燃燒著怎樣的一團火啊！看了這個展覽，我感嘆維族人對毛澤東深厚的感情，不由得想起了庫爾班·吐魯木大叔，這是我在小學課本里讀到的人物，當年他騎著毛驢上北京去見毛主席。庫爾班大叔也是和田人，今天和田市的團結廣場還矗立著毛澤東與庫爾班·吐魯木握手的雕塑。
　　
　　
　　六 無情未必真豪杰
　　
　　在和田，最令我難忘的是過集體生日。
　　2010年12月16日晚上，我從策勒縣采訪剛剛歸來，連臉都沒有來得及擦一把，就被邀請到指揮部食堂，食堂的墻上懸掛著氣球和彩色紙條，桌上擺著豐盛的晚餐。主桌上坐著過生日的田壯志、張雪飛、崔國勝、于世海、李強、高崇耀、高運華、李小菁等人，一位指揮向大家介紹：“今天還有來自北京的作家，咱們向他們表示熱烈的歡迎。”
　　熱烈的掌聲響起，餐桌上擺著石榴酒，度數很低，味道很甜。酒最能表達感情，男人的志氣、豪氣、爽氣和勇氣都可以通過痛飲美酒來表達。“今天，指揮部12月份和1月份出生的人集體過生日，過生日的人坐主桌，田壯志兄弟12月29號生日，張雪飛兄弟12月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