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那繁華如錦的都市深處,撫摸歷史留在她面龐上的紋絡,聆聽那些厚重的古老的聲音。一聲“糖葫蘆——冰塔兒……”,叫醒了耳朵,也叫醒了童年。那么干凈,那么燦爛,轉身,一抹俏皮的、黑白的畫面擦過。
讀一個城市,不僅要觀其色,品其味,更要聞其聲。
在北京,你或許在天安門前駐足注視過那一抹紅色的飛舞,在故宮思索過那些曾經的痕跡,也或許在王府井挑戰了各種美食的誘惑……可是,你是否在那些或安靜,或古樸的胡同里徜徉過。那樣的側首回眸,就只為那一聲聲的吆喝。
濃濃的京味兒,化不開的戀舊情結,只消一句,你就會難忘,“我的西瓜賽砂糖嘞!真正是旱秧脆沙瓤。一子兒一塊不要謊……你們要不信請嘗嘗!(白)你們吃啊!”那聲音不肖修飾,熱情而飽滿,似乎叫醒了胡同里的安詳一切,緊接著便是一陣熱鬧,把人們吸引來的不單單是西瓜,更是那份綿長的叫賣聲中滿滿的期盼和熱情,仿佛訴說著那種歲月帶不走的生活態度和情愫。
塞滿胡同的大小吆喝
這叫賣,也叫“市聲”,俗稱吆喝,雖說兒時我們在不同的地方聽到過那些悅耳的叫賣聲,但是,京味兒叫賣因與老北京文化的互動而具有獨特的魅力。特別是對于那些生活在胡同里的老北京來說,塞滿胡同的大小吆喝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無論誰打聽,他們都會津津樂道地給你講一段。
吆喝圖的就是招攬生意,隨著人們對生活追求的多元化而具有了一定的音樂性,不僅聲音有著節奏和音調,時而婉轉悠揚,時而甜亮干脆,韻味十足,比較講究,而且不同的行當搭著相配的樂器。
串街的剃頭的,手里用的是鉗形鐵鉉,還有布販子手里的撥浪鼓、珠寶玉石收購商的小鼓,特別是磨剪子磨刀的長號,通常是樂器一響,街坊們就知道是什么商販來了。雖說不管寒來暑往、刮風下雨,胡同里都充溢著吆喝聲,但卻有著季節的差別。
春天的“燙面餃”,小販們推著車或者挑著擔子,現賣現做;夏天的涼粉兒、扒糕、江米藕、“雪花落”(刨冰),最受歡迎也最降暑的就是“雪花落”,一般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一邊打著銅碗,一邊吆喝著“雪花落,又涼又甜,不好喝不要錢哎……”。
秋天一到,菱角、雞頭米、蓮蓬、荸薺等就開始在胡同露臉了,小販們通常是挑著兩個荊條筐,邊走邊吆喝,這些小吃,吃慣了同一個人的,聽著聲音就會奔出來,看他們仔細的剪菱角雞頭米,急切地嚷嚷著,等著;“燙手熱嘞哎……蕓豆餅嘍!”老遠的聲音伴著香甜可口的蕓豆餅穿過胡同,透過窗上的冰花送到那些個饞貓的耳朵里,買上些在被窩里吃,想著那熱氣騰騰的勁兒,竟忘了北京大冬天的寒冷。
溫暖的老北京立體符號
在孩子們眼里,那些遍布胡同頭、胡同尾的吆喝就是老北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更是他們童年生活中最揮之不去的部分,那個純純的年代里,蘸滿了糖紅紅的冰糖葫蘆、荷葉包好的菱角、擱在藍邊白碗里的五香蠶豆……都在心底最柔軟的部分留有最牢固的位置。
就像冰心在談到蕭乾的《吆喝》(選自《北京城雜記》)時說的那樣“至今使我動心的,是北京的市聲,他(蕭乾)那流利而俏皮的京白,使得70年前的北京的色、香、味,頓時縈繞而充滿了我的感官,引起我長時間的含淚的微笑”,想來這正是老北京們對市聲的那種溫暖而感動的情懷。
吆喝,是老北京胡同里的一個聲音符號,是那里的文化,是訴說時代發展的立體記載,就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出現了臧鴻、張振元等一批優秀的民間叫賣藝人,在叫賣中加入了多元的藝術元素和時代的生活意蘊,從而促使老北京叫賣衍生出了不同的生命軌跡。
2005年“老北京叫賣藝術團”成立,將打磨后的京味兒叫賣以更加精致的形式展示出來。而被稱為“叫賣大王”的藏鴻就是其中最為突出的一位,他小時候學過70多種叫賣聲,賣過報紙、臭豆腐,當過架子王,因出色的叫賣技藝而被選進文工團,貢獻了不少小品、相聲作品,并在130多部電影、電視劇中為叫賣配音,在觀眾中引起了極大的反響,也將京味兒叫賣送進了大江南北和角角落落。
對于吆喝,藏鴻有著他獨特的體會,“吆喝,既要有規矩又要有藝術性,不能瞎喊”,大宅門前得優雅,鬧市上要音短、甜亮、干脆利索,不能招人煩,簡短的幾句話雖然樸素,卻透露著這位叫賣大王對吆喝的深深熱愛以及對生活的不盡思考,他盡心吆喝,給人們帶來歡樂,那就是一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