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多邊貿易體制與中國入世十周年

　　首先我要祝賀國際貿易學會成立30周年，這30年來國際貿易學會確實對我們國家的外貿發展做了很重大的貢獻，是改革開放的前沿，走在最前面的。現在周年特別多，除了國際貿易學會30周年以外，我們經貿大是60周年，當然今年更重要的是建黨90周年，辛亥革命100周年，加入WTO10周年，周年紀念很多，很有意義。剛才沈部長作為國際貿易學會的名譽會長，講得非常重要，沈部長一生都貢獻給了我們的外貿事業。50年代初，他就是雷部長的秘書，他經歷了建國以來外貿的歷程。現在能夠找到一個老同志，能把現在的問題說得很清楚，不太容易。我們年輕人要把過去的事情說清楚也很難。所以今天我們既有老同志、老領導，又有很多的年輕人，我覺得這個確實非常好。今天長期從事外貿工作的老同志，在外貿戰線的老同志都出席我們的會議，他們為我們整個外貿的發展做出了重大的貢獻，我們應該對他們表示衷心的感謝！
　　今天王超副部長講了三點，我覺得講得非常好，對我們今后的國際貿易學會要重點研究的方向做了很重要的指示，包括研究理論。理論和實踐的關系其實毛主席講得非常清楚，我們常講的一句話，沒有理論指導的實踐是盲目的實踐，脫離實踐的理論是空洞的理論。我們30年來改革開放是摸著石頭過河，摸著石頭過河當然是實實在在的，但實踐是需要理論來指導的。所以我覺得中國國際貿易學會在研究理論方面確實可以發揮非常重要的作用，從實踐中來總結我們的理論，指導實踐。我們現在要把國際貿易學會的牌子進一步打響，在國際舞臺上打響，那就需要其他國家的智庫、非政府組織、各個方面更多的交流，這樣使我們研究的一些理論能夠拿出去，這么多獲獎的年輕人，你們的論文應爭取拿到國外的論壇上去介紹，發出中國的聲音，擴大我們的影響。中國現在13億人，我們在30年取得這么巨大的成就，是舉世公認的，但我們在國際上的聲音，沒有和我們大國實際的實力完全匹配。你看看有些小國，新加坡、新西蘭、智利，國土并不大，人口并不多，但它們在國際舞臺上非常活躍，經常能夠聽到他們的聲音，這不僅因為他們本身有很多非常訓練有素的外交官、學者，而且也因為他們的國家本身比較開放，思想意識比較先進。所以他們講話也有了一定的可信度，有他的信譽，人家容易接受，在國際舞臺上能夠發揮比較大的作用。當然我們中國現在在國際舞臺上的地位和形象都在不斷提升，特別是G20峰會、APEC領導人會議、亞歐峰會等等這些國際舞臺上的會議都有我們的聲音。在這個方面我們還可以做得更好。
　　關于多邊貿易體制，沈部長是我們國家第一任恢復關貿總協定的談判代表。當時，1972年中國加入聯合國的第2年，關貿總協定邀請我國參加，因為當時對這個組織不了解，就拖下來了，一直到1986年我們才正式提出恢復關貿總協定組織。怎么看WTO呢？剛才沈部長講到對WTO這套規則有不同的看法，規則主導制訂的是美國、歐盟、英國這些國家，到目前為止WTO沒有一條規則是我們參與制訂的。而且里面確實有不少的是因為WTO很多例外，這些規則里很多傾向于發達國家，他們競爭力很強的那些領域就極其主張開放，大力推動，包括信息產業、金融、化工產業、知識產權保護，這都是和他們利益非常相關的，他們就使勁推。他們比較弱的地方，屬于夕陽產業，農產品大量補貼，每年3600億美元補貼，平均一天10億美元的補貼，他們就允許農產品補貼，不允許制成品補貼。制成品補貼要么是禁止性的，要么是可訴的補貼。但農產品可以，搞成綠箱、黃箱，為他們制造一整套理論，把補貼合法化。這里邊紡織品也是一個問題，它屬于夕陽產業，沒法和發展中國家競爭，所以紡織品允許有配額，就有進口許可，其他產品我們談判的時候，很多進口許可配額統統取消，但紡織品一直保留，最后一直保留到2005年，取消以后又談判，又延長了三年，到2008年才最后取消。所以可以看到這不是那么公平。但是我們也得看到，關貿總協定畢竟是一個規范國際貿易的國際規則，這是兩次世界大戰以后，人們從血的教訓里面總結出來的，就是說我們不能搞貿易保護主義這一套，還是要推動貿易順利發展。就像沈部長剛才講的，在國際范圍內配置資源、搞全球化，要推動貨物、服務、人力和資本的自由流動。就像歐洲共同體所做的事情，這是很有意義的事情。歐洲打仗打了那么多年，二三百年，美國跟法國就是死對頭，法國跟德國打仗打得不可開交，但現在有了共同體，有了歐盟，如果他們之間打仗，在可預見的將來大家很難想象。他們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但一個經濟的共同體確實可以消除戰爭的威脅，可以保證社會的穩定，人民生活的安定，從長遠看這是非常好的。
　　而且關貿里面還有很多規則是很好的，包括透明度的原則，非歧視的原則，開放貿易，取消貿易壁壘的原則，當然后面也包括一些支持發展中國家的差別優惠待遇，我覺得還是有很多好的地方。所以我們在世貿組織里的態度，昨天的研討會上討論了定位的問題，中國在國際舞臺當中的定位。大家當然也有不同的意見。總的來講，我們還是應該抱著開放的態度，積極的建設性的態度來參與國際合作。我們不能像以前文化大革命期間那種，就是講斗爭，斗爭哲學，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斗來斗去，越斗越窮，這種斗爭不是不能斗，斗爭要講策略，要有理有力有節來斗。所以我們現在在參與國際事務當中，更多的應該講博弈，而且我們應該抱著互利共盈的目標，來從事博弈的活動。所謂博弈就是你得講規則，下棋得有規則，不能亂走，在一定規則的范圍以內你去博弈，通過你的智力、通過你的智慧在競爭當中取得優勝，我們應該有這種思想。而且在博弈過程當中，有時候也要做出妥協，不但要照顧自己的利益，還要想想對手的利益，你的競爭伙伴的利益、對方的利益。你活，也要讓別人活，還得有這樣的觀念。這樣我們在參與國際S+p9Q6JVmCIEIXNYz0/Olw==事務當中，才能發揮積極的建設性的作用。
　　因為中國加入世貿時人們都怕，我們國內都說狼來了、狼來了，但現在在制成品競爭，尤其中低端競爭當中，我們都變成狼了，很多人怕我們，不僅發達國家怕我們，很多發展中國家也怕我們，所以我們在國際市場上要把自己的定位想清楚。你要想提升軟實力，確實要樹立這樣一個形象，不是光考慮自己本身民族的經濟利益，還要考慮整個全球，特別是其他發展中國家，還有那些最不發達國家，怎么能夠幫助他們一起發展。
　　當然昨天也談到，有些觀點我表示了自己的意見，我覺得現在這么提不一定合適，說中國是多邊貿易體制最大受益者。這里的潛臺詞就是說，因為你是最大的受益者，所以現在應該在更多談判當中做更大貢獻，應該來引領什么的。這個事應該全面考慮，我們確實是受益者，這30年、10年我們經貿發展、走出去發展確實得益于多邊貿易體制。但要說最大受益者我也不大認可，因為關貿總協定的條款確實是有利于西方國家的，是保護他們的，60年來他們一直在受益，一直在保護他們。我們外貿有順差，我們已經積累3萬億美元的外匯儲備，但因為我們自身并沒有把3萬億用得很好，這是我們自己的問題。這3萬億存到美國1萬多億，這面臨很大的縮水風險。而且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們在產業鏈的一端，老百姓得到的實惠也很難說有多么的大，而且我們現在國內確實也面臨著很多挑戰、很多問題，都需要認真解決。我覺得我們在這個問題上還是要有自己的看法。
　　另外一個問題，是更重大的問題，和這個有關系，就是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的地位。這也是現在在日內瓦，在一些國際舞臺上經常談到的，發達國家有時候要求你做很多事情，就按照發達國家來要求你。這一點溫總理在人大講話曾經講到這個問題，講得非常清楚，我們還是一個發展中國家，中國的情況特殊，你是發展中國家，但你是第一大出口國、第二大經濟體，所以美國就說，你存在很多疑問，你這個發展中國家，你和斐濟、湯加這些國家還是不同。但我們還是要堅持我們是發展中國家，我們人均GDP相當于發達國家的四分之一，而且我們有這么多貧困人口1億5千萬，都在聯合國貧困線以下。而且國內所有的教育、醫療、保險各個方面和發達國家相比根本不在一個數量級上，很多社會問題都需要我們很好地解決。所以在這個方面，我們只能承擔我們力所能及的義務。當然我們作為大國不能不負責任，我們要負共同但是有區別的責任。所以在這一點上，我們將來和印度、巴西、俄羅斯、南非有很多共同的立場，因為不僅涉及貿易談判，還涉及氣候變化很多領域的談判，中國發展中國家的地位是一個原則性的問題。
　　
　　最后我談一個問題，就是關于國內的改革開放的問題。在國際上我們是博弈，在國內面臨著要求改革開放的非常重的任務。本來加入世貿組織，對國內進一步改革開放是一個推動，但我們更多的是處于被動型的，是外面有一定的壓力，迫使我們不斷改革開放。所以加入世貿組織以后，我們在立法方面還是做了很多工作，比如公布了物權法，取消了農業稅，外資方面出臺了很多法律，把超國民待遇也都取消了。在國內立法方面我們做了很多工作。而且強調了立法程序的公開透明，搞聽證會，聽取各方面意見。最近比如說個人所得稅大家提了很多意見，甚至包括最近刑法的修改也都是廣泛征求大眾意見，這本身對我們國內進一步加強法制的建設起了很重要的作用。這主要是我們加入世貿組織很重要的一個目的，也是通過外面一些力量來促進國內的改革開放。再一個從政府職能部門的轉換方面也是有點被動性的，包括各個部委大量取消審批權、開放經營權、降低關稅，現在大家聽到走私方面的報道少多了，過去走私大案要案非常多，因為我們關稅很高，汽車關稅都是100%、150%，利潤非常大，有這么大的利潤，所以就敢冒風險去從事走私。現在情況有很大的改善，因為關稅總水平下降了，利潤不是那么豐厚了。
　　在WTO里，為什么說外力促使我們呢？一個是在WTO里面有一個貿易政策的審議機制。中國現在隔兩年就有一次貿易政策審議，各個成員對國內貿易政策進行評論，提出他們的關注。我們國內派各個部門的人去參加，現場聽他們的一些批評。這對促進國內改革還是很有好處的。另外我們還有過渡審議，要審十年，今年是最后一年，對我們在加入世貿時候的承諾，在每個委員會里面都審，從9月份一直審到12月份，這對國內的改革還是有一定的推動。當然過渡審議確實對我們有一定的反感，這有點對我們歧視，其他國家都沒有這個，就是對中國，但中國加入的時候我們是接受這個條款的。
　　再一個爭端解決，由于在世貿組織里面爭端解決必須有效率，世貿組織和其他國際組織一個最大的區別，它有爭端解決機制。在很多國際組織里簽了協議，大家不用太關心，不用那么嚴格執行。但是在世貿組織里面，白紙黑字寫下來以后，你不要想輕易混過去，有各個委員會定期給你審議，你要是有一個問題老不解決，那爭端解決，通過一定的程序以后，通過裁決，你不改，他可以報復，這是有牙齒的。所以現在什么東西都和貿易有關，很多發達國家都愿意弄到WTO來做，就是因為它有牙齒，可以有效監督。你要是侵犯知識產權，就搞貿易報復。甚至像美國還要推勞工、環境，都想弄到世貿組織里。本來就是貿易組織，要把和不是貿易相關的東西拿進來，就是因為它有爭端解決機制。就像打官司，打輸了，也要做一些修改調整，對國內也是有幫助的。
　　我們要考慮怎么應對維護我們的國家利益，在談判當中怎么更好地進行博弈。但是怎么利用WTO推進我們國內改革這方面應該說下得功夫不夠大，我們現在還面臨很多的問題，比如金融的問題，現在還搞結匯制，外匯進來還是人民銀行結匯，外匯成了一個很大的包袱，資產沒有很好地利用起來、利用活。推動世界經濟發展，就是怎么樣進一步改革，我們現在任務非常多。昨天在研討會上，美國商會會長莫克文提出來，中國在改革方面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舉了一個例子，中國的電力公司，電價是固定的，是國家壟斷的，但是上網的電，煤炭的價格是放開的，煤炭不斷上升，供電局的電是一個價格，他從這個方面來說，你們還得改，輸入的和輸出的不是一個體制，將來你們面臨很大的問題。第二個他講到銀行存款，現在銀行利息3%，通貨膨脹6%，就相當于你給存款的人每年征6%的稅，他講到這么一個問題。當然王清隋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講，國際油價，進口是按照國際油價，國際油價市場降下來的時候你沒有跟著降。所以計劃經濟體制壟斷體制和市場經濟之間還有很多不匹配的地方，怎么樣進一步改革，這些問題都需要我們非常認真地來研究，進一步推動我們的改革開放。當然改革開放的議題很多，剛才沈部長也講到了很多，在座的除了老同志、老領導以外，我們有很多很優秀的年輕人，我們肩負著一個責任，為了我們整個國家外貿事業的發展，為了中國在國際舞臺上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我們來共同努力，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