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在想,生命是一種怎樣的存在形式,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人類是矛盾和幽靈的共和體。這矛盾是怎樣的糾結,而幽靈是居無定所的漂泊者嗎?浮萍雖無根,一廂情愿的一生一世寄托在水域中,而幽靈呢?
我常常在想,突然打開的門并非幽靈所為,只是風,而月亮異常明亮時分則是幽靈出沒時分,或說,也許是幽靈手中創造了曇花的綻放,而使之凋零者是生命的方向。
生命是有方向的,而且植物生命的方向比動物更為具象化,更為恒久不變,動物生命的方向則有比人類更為具象化,更為恒久不變。
水中生長的植物,我的期待最初不在它的枝葉,而是根,植物的根總是神圣的,那是一種力量,一種緊緊抓住大地抓住生命的力量。植物的根比植物的枝葉更熱愛它的生命,它怎樣在堅硬的土壤中慢慢生長、擴散。它看不見美好的風景,看不見自己的容顏,公園里經常會看見巨大的樹木下因黃土的稀薄漸漸顯現的樹根,縱橫交錯,它有著怎樣的力量抓住大地。重現天日時它認得自己嗎?認得那些綠蔭和綠蔭中的鳥啼嗎?沙漠中的植物,在地上的部分不足地下的根的幾十分之一,這是生命給予植物的方向,植物的根只是向下生長,向四周擴散,毫無意見毫無怨言。
而植物的枝葉生下來就只熟悉太陽的味道,它們的眼睛定不會被陽光灼傷,它們就是虔誠地欣欣然地生長。植物的繁盛才是世界的繁盛啊,恐龍時期那些高大的蕨類植物,如今煤的宿主,人類為什么不能從中看出曾經的世界植物的盛世。
生命給予植物亙古不變的方向,當然這方向最終將一切納入時光卷軸,隨鐘表的滴答聲回歸自己來時的地方。
動物的生命也有方向,但除了一些種類的魚兒鳥兒,因為追求溫暖而遷徙到太陽落腳的地方,或為了繁衍后代而本能地從某一片海域移動到另一片,這種氣勢雄偉的移動方向清晰可見,比起植物來說,似乎很難描繪出動物生命的方向,并不是說它們的爪子就規定了要向哪個方向奔跑。其實僅僅是因為動物生命的方向比較抽象,實際上是比較清晰的。
喜歡與太陽同起同睡的動物們就會準時在天黑之前睡著,它們把一天的任務都有條不紊地安排在白天,動物的生活要比人類的有條理多了,不會為自己的不勞動找借口,一群動物就為了家族的延續生存,不會為自己謀私利。喜歡晝伏夜出的動物就用白天養精蓄銳,晚上出行捕獵或其他。
這也是生命的方向,一個小動物擁有的母愛是不會減弱的,對自己的孩子都會盡心地喂養,后來采取不同的方式教給孩子們獨立。一代一代絕不會喪失這種天性,動物的天性就屬于生命的方向。滅絕卻是處在生命方向之外的,它的起因與大自然整體變遷與外界影響有關。
人類也是有生命方向的,但是這種方向對于人類來說難以維持。很多說自己就是自己的方向了,所以他們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只為自己的利益勾心斗角,違背生命善的方向殺戮。人們養植物養動物,只認為通人性的動物擁有真正智慧,卻往往忽視了植物和動物是怎樣遵循生命的方向。
人們向生物學習的僅僅是科技,那種生物本能但暫時會造福于人類的事物——仿生學,是不含感情的,人類不會去學習動物的情感或道德或它們潛意識中對生命的理念。
社會沒有靈魂,它不屬于生命,自然沒有生命的方向,人類生活在社會中,以自身深深影響社會又受社會的深深影響,就越來越混沌了。
各種各樣的利益和目的其實就像煙火,一時間綻放以其色彩和聲音使人眼前迷亂耳際轟鳴,這才是真正掩人耳目的東西,一瞬間便灰飛煙滅了,留下受害的人類與生命之方向背道而馳,留下千瘡百孔的地球無語地旋轉著思考著自己的歸期。
與其說人類生命的方向是最為抽象的不長久的,不如說它被人為破壞的太不清晰太沒有力量了。
人類生命的方向與植物或動物本質上都是相通的,善良的人們會常常因自然而感動。生命本身給予人的力量和腳下路的質量要遠大于和好于只靠腦子編造出來的。
每每看到人類是幽靈和矛盾的共合體這句話,我腦中都浮現出一個居無定所的幽靈和一大團剪不斷理還亂的矛盾,黑麻麻的一片。這是人類給予自己的。
不知哪一場夢中我看到這樣的場景,所有的人類都變成了一日的樹木,仔細并深刻地體會了那種具象的腳尖向下雙手向上的生長方向,突然領悟于內心生命的方向。我感覺連人類體內的幽靈都笑了,它們必然也不愿生活在矛盾中,而是想成為善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