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那年夏天，我每晚都會做夢。那些夢拼湊在一起，天衣無縫，像那些一集接一集的電視連續劇。
　　夢里的主角是一個叫阿米的女孩，白皙的瓜子臉，整齊的斜劉海，總是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我覺得我的夢湊齊就是她的人生。
　　直到開學那天，我媽一早就把我從床上提了下來，她說：“你再睡下去就上大街撿破爛吧！”我才不情不愿地睜開雙眼，發了很久的呆。那個有著一個暑假般長短的夢已經結束了，夢里的阿米也因為一場車禍死了，多么老套的劇情！
　　在夢里，車子把她撞飛了，她輕盈地像只蝴蝶，飛走了，就再沒有回來。
　　
　　（一）
　　
　　老班坐在講臺前登記報到的同學名字，還是老樣子——高高瘦瘦的，鼻梁上架著那副熟悉的黑框眼鏡，笑起來左臉還露出淺淺的酒窩，看上去很溫和。黑板上寫著幾個清秀有力的字：先隨便坐位子。
　　我掃描了教室一圈，只看見靠窗的一個角落還有個空位。
　　老班抬起頭看見了我，笑著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說：“檸檬，恭喜你又是最后一個報名的！這學期一定好運連連，要不，請我喝瓶水？”
　　我看者略帶孩子氣笑容的老班，尷尬地扯扯嘴角；“給別人改名換姓是很不道德的，我叫林萌。還有，水中游的魚怎么會在天上飛，你再怎么懷念童年也即將奔三了，別老像小孩。”
　　說完就朝空位走去。
　　我的同桌是個女生，穿一條白色連衣裙，一言不發，像極了阿米。出于好奇，我向她問好，她朝我笑笑，點點頭，卻仍然不說話。前排的一位老同學轉頭與我敘舊，才將我從這沉寂的氣氛中解救了出來。
　　“上個寒假我天天下河游泳”。我隨便扯了個話題。
　　“切，這有什么好說的，我還特地去黑龍江穿短袖了呢！”
　　“吹吧你！你要真那樣做了，我現在一定是見鬼了”。
　　“那你冬天游什么泳？”
　　我就用非常鄙視他的語氣說，“那叫冬泳，鍛煉身體的！”
　　緊接著，老班磁性的嗓音在教室里響起：“同學們，這個暑假過得開不開心啊？”
　　“開心”。
　　我站起來，很無奈地說：“老師，下次開學可不可以不要再用這句話作開場白了？”
　　“那我說……”老班故作思考狀，“同學們，這個暑假過得高不高興啊？”
　　底下一陣狂笑。
　　
　　（二）
　　
　　在一個上午的時光流走后，我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向老班提出調位的請求。那個女生太安靜了，靜如空氣，我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啞巴。
　　我害怕再這樣下去自己會瘋。
　　結果，老班笑嘻嘻地說：“那可是個無人影響的風水寶地，你還嫌棄啊？”
　　“讓你去跟一個悶人坐在同桌不到一天，或許你就死了，悶死的！”我挺生氣，這導致我分貝猛地提高，語氣有些生硬。更導致我忘了他才是上級。
　　我看見老班微微皺眉，我以為是自己的無禮使他產生這樣細微的動作，不禁有些后怕。
　　最后，他說：“你的語文成績在下次月考要是得了年級第一，我就讓你自己選位子。”
　　我偷偷在心底鄙視他三秒，“到時候，你也好漲獎金，是吧？”
　　他笑了，“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再怎么不屑，但為了調位，我只好點頭，“立字據，成交！”
　　于是，接下來的一周，我帶著“聞雞起舞”和“頭懸梁，錐刺骨”的刻苦精神，每天啃書到深夜十二點，一邊想著貞子一邊糾結“xyz”，其艱難可想而知。
　　小Ｋ很好心的問我；“林萌，你是不是不舒服？”
　　“這題怎么這么難啊？做來做去又回到原點了”。我說這話時，小Ｋ顫抖著把手伸向我的額頭，于是……
　　“啊！”我倆同時大叫一聲，小Ｋ嚇得把手猛地縮了回去。
　　“終于做出來了！”我興奮得臉蛋通紅通紅，小Ｋ被我嚇得臉慘白慘白，還自言自語：“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我有些語塞，呃……
　　
　　（三）
　　
　　考試前一天，我遲到了。
　　幸好是老班的早自習，他溫柔地問：“怎么遲到了？”
　　“昨晚想道題想了很久才睡”。
　　“以后想事別放在晚上。明天就要考試了，今晚早點睡”。
　　我有些感動，“你……挺有當孩子他媽的潛力”。
　　“我知道此刻在你眼里我頭上有一頂母性的光環，但是，我真的是男性”。老班用手輕輕拍了下我的頭，“這是懲罰，回位子上吧”。
　　回到座位上，我看著我的同桌，那個像阿米一樣愛極了白色連衣裙的女生。突然，她扭頭對我笑，遞給我一張紙，上面寫著：萌萌，我是阿米。
　　我的喉嚨像是被堵塞了，發不出一個音節，阿米，是我夢里的阿米嗎？那個總是穿白色連衣裙，在我的夢里演繹她的人生的阿米嗎？是那個喜歡跳一圈又一圈的華爾茲的阿米嗎？我不敢相信。
　　她微笑地看著我，點點頭，說：“我是阿米啊，喜歡在你夢里出現的阿米。”
　　我伸出左手，想摸摸這個不是在我夢里的阿米的臉，可是，她卻忽然不見了，好像蒸發了似的。
　　難道我睡著了嗎？我是在做夢吧。
　　下課鈴響起，打斷了我的思路，老班走到我座位旁邊問：“臉色怎么這么蒼白，去校醫那兒看看好嗎？”
　　我搖晃著頭，緊緊抓住老班的衣角，用帶著哭腔的聲音不停地重復：“我要回家，回家，回家……”
　　然后，眼神渙散地離開了教室。
　　
　　（四）
　　
　　他們都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我現在只想睡覺，在夢里遇見阿米，我真的好想她，真的好想。
　　“萌萌，我在這里”。阿米又出現在我面前，笑得像朵百合。
　　“你會走嗎？”我不知該說什么。
　　“我，要留下來陪你。夢里的阿米已經死了，現在的阿米要和萌萌在一起玩一輩子”。阿米歪著頭說。
　　我笑了，“謝謝你”。
　　“檸檬，快醒醒！”
　　我睜開眼，看見老班焦急的樣子，疑惑不解：“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嗎？老班你別急啊，風度哪去了？”我環顧周圍的環境，一個字形容——白！這是醫院！
　　“我怎么在醫院里啊？你又為什么穿白大褂？”
　　老班有些哭笑不得，他說：“我不僅是教師，我還是心理醫生。你一走出教室就暈倒了。”
　　心理醫生？我心理很健康。“我沒有心理疾病”。說完就想離開這里，我很討厭醫院的氣味。
　　老班在我身后說：“你不想弄清楚阿米的事嗎？”
　　我頓住腳步，轉身問道：“你怎么知道阿米？”
　　老班笑了，露出淺酒窩：“你昏迷時一直叫這個名字。而且，我可是心理醫生。”我看著他，不說話。他接著說：“萌萌，阿米只是你虛構出來的人，她只是假象。你知道嗎，你坐的那個位子，旁邊根本就沒有人。”
　　“假象？阿米不是假象！她是真的，她很喜歡穿白色連衣裙，整齊的斜劉海，白皙的瓜子臉”。
　　“她是不是會突然消失？”
　　我點點頭，這是事實，我想欺騙自己也不行。然后，我就哭了，肝腸寸斷。我跌跌撞撞地走出病房，老班的聲音很清晰，“不是真的就不會有永遠存在的可能，萌萌，別傻了......”
　　一直都是我一個人虛構出來的嗎？我還以為，什么都是真的。
　　
　　（五）
　　
　　這一切，就像ＳＡＲＡ唱的那首夏傷的歌詞：
　　時間帶著假像流淌
　　獨自在黑夜里尋找
　　那份遺落的堅強 太平常
　　假像都被珍藏
　　落葉飄零的秋天
　　帶不走的是夏傷
　　看不破的永遠是真相
　　想要退后模糊了牽強附會的傷
　　回憶旁白淚水的信仰
　　（指導老師：謝道炳）
　　明師點評：美麗的夢，亦真亦幻。夢中的女孩寄托著小作者美好的憧憬與夢想，她讓筆者難忘，也勾起讀者遐想。文中所寫的學習生活有情有趣，師生之間和諧融洽，浪漫溫馨，令人向往。流水般的文字如小作者純凈的心田，汩汩流淌，迂回婉轉。讀罷，良久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