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多人眼中,英國19世紀(jì)著名詩人威廉·華茲華斯(William Wordsworth,1770—1850)一直是一位以贊頌自然、田園與愛情而聞名的浪漫主義代表詩人。但近些年來,人們對華茲華斯的詩歌有了更多的解讀,甚至有人也開始認(rèn)為,在華茲華斯的《丁登寺旁》、《不朽頌》和長詩《序曲》中,華茲華斯表現(xiàn)出了驚人的超驗(yàn)感,是一位非常具有現(xiàn)代性的偉大詩人。
在華茲華斯詩集扉頁上,有這樣一首無題詩,這首詩闡釋了在永恒的時空中詩人們的關(guān)系,并鼓舞詩人們要充滿信心,尋找好自己的位置,發(fā)出自己的光亮,閃耀自己的才華。
如果你的光的確源自天堂,
那么,就用你天賦之光的亮度,
詩人,閃耀吧!在你的位置并感到滿足:
那些星等卓越的群星
從天頂投擲下它們的光束
(盡管只有一半陸地上的人們能看見,
盡管只有半個地球知道它們的明亮)
然而它們并沒有更神圣的血統(tǒng),
沒有更純潔的本質(zhì),會超過那顆燃燒的星——
就像那無人照看的營火,它點(diǎn)燃在某處
黑暗山脈的山脊上;或者和那些
謙遜地懸掛著的星比較,它們?nèi)缤罩疅簦?br/> 閃爍在那些樹葉落光的枝杈間;
所有星辰都是那唯一王者不死的子孫:
那么,用你那被賜予的光明的亮度,
詩人,閃耀吧,在你的位置并感到滿足。
(張祈 譯)
這首詩里到底蘊(yùn)含著什么深刻的意旨呢?
華茲華斯在詩的開頭指出,如果一個詩人認(rèn)識到了自己的天賦,并確信這一天賦的確是來自光明的上天的賜予,那么他就應(yīng)該安定并滿足于自己的位置,并且持續(xù)穩(wěn)定地發(fā)出光亮。
接著,詩人如此解釋:在永恒的詩空中,有一些星級很高、非常明亮的星(從某個角度來說,就像天上的群星,詩歌并不可能親近所有人,它們的光明也只能被地球上正處于夜晚時刻的那一半人類看到)看起來得確奪人心魄,但它們并不比另外的一些星星更純潔、更神圣。有些星看起來有些謙遜暗淡,就像遠(yuǎn)處山坡上的營火和散落在枝葉間的燈盞,但它們并非不夠龐大和明亮,只是因?yàn)樗鼈冸x我們更遠(yuǎn)些,它們的光線到達(dá)地球需要更長的時間。當(dāng)然也可能是,那些星是更偉大的星,我們不理解它們,是因?yàn)樗鼈冞h(yuǎn)遠(yuǎn)地超越了自己所處的時代。但說到底,所有的星都是全能的造物者的子孫,所有的詩人也都是人類的精魂,因此,如果你自信自己是一個詩人并且擁有一顆光明的心靈,那么你就不必考慮太多,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職,持續(xù)不斷地發(fā)光即可。
聯(lián)系到當(dāng)前的詩壇現(xiàn)實(shí),這首詩的教諭意義就會越發(fā)顯著。由于政治觀念、寫作風(fēng)格、年齡差距、審美特點(diǎn)、流派主義等區(qū)別,在今天的詩壇上,不僅好詩壞詩不易區(qū)分,遮蔽與反遮蔽,“PASS某某”或者詩人間的吵鬧與互相攻擊也很常見。依照華茲華斯的觀念,這些仿佛都是沒有多大實(shí)際價值的事,因?yàn)橐粋€詩人的存在,首先還是要看他是否獲得了上天的賜予,自己的心靈是否純潔神圣,是否是一個“通靈者”,詩人更應(yīng)該追求的是成為遙遠(yuǎn)的恒星,穩(wěn)定的行星,而不是那種只為一時自我滿足,招搖過市的流星。除此之外,華茲華斯這首詩也會鼓舞一些擁有深刻洞察力且信念堅定的詩人,不必在意那些世象的喧囂和表面的光環(huán),靜下心來,做一個完整真實(shí)的自己,堅持認(rèn)真地觀察,誠摯地寫作,不斷提升自己的人生修養(yǎng)和詩藝水平,這才是領(lǐng)取到“永恒通行證”的不二法門。
記憶與印象
1.BEYOND
走下從北海到后海的地下通道時,看到有一個年輕的歌手在那里唱歌。他頭發(fā)并不是很長,懷里抱著一把電吉他,嗓音很響亮。
是“多少次迎著冷眼與嘲笑,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還是“一生經(jīng)過彷徨的掙扎,自信可改變未來,問誰又能做到?”記不太清他唱的是哪一首,但那旋律是極其熟悉的。于是就想起黃家駒,想起一個樂隊的變遷和不變的音樂,不變的心。
讓兒子拿了五元錢放到鋪在地上的一塊布上,那兒已經(jīng)有游客放了不少零鈔,看樣子他的歌真是讓人很喜歡。攤上還有這位歌手自己制作的原創(chuàng)唱片,打頭的一首是《汶川祭》,光碟還有像是手工做的封套,有歌手的黑白照片。歌手姓吳,名字卻沒有記住。
在北京,有多少這樣的年輕人啊。不知不覺間,我已經(jīng)客居北京十年。唯愿每個來北京漂泊的人都有地方住,有一碗飯吃,有一顆雖破碎卻堅定的心。
拐一個彎向上走。摩肩的人流前方,一位小販舉著報紙,上面一則消息是《國慶期間北京將清理乞討賣藝者》——唉,也許再過些天,他們又將“無地自容”了。
2.心即佛法
陪朋友去法源寺,在曙祥法師的幫助下,見到一誠長老。
朋友是老家的朋友,在政府里做事,卻心向凈土。我們既是同學(xué)也曾是同事,感情甚篤。曙祥法師是佛學(xué)院的畢業(yè)生,于佛教史十分有研究。他說:“一誠會長平時不在寺里,這次你們的機(jī)緣很殊勝。”九時許到寺,到客堂,曙祥法師進(jìn)去問,回復(fù)是長老還在休息,到十點(diǎn)二十分再來。
于是到法師住處,飲普洱閑聊。朋友多感慨修行之難,說能夠見到卻不能做到。只此一點(diǎn),他便遠(yuǎn)勝我——我現(xiàn)在是什么也還沒有看到呢。曙祥法師十分謙和,多是笑著回復(fù)。
法源寺在牛街,是個很好、很安靜的寺院。寺里多古柏,花木也繁盛。當(dāng)天去的人很多,好像有法會一類的活動。
10點(diǎn)多,我們再次到客堂。在門口等片刻,然后得見一誠長老。進(jìn)去時,見到老法師正坐在方椅上讀虛云大師的書。長老今年已經(jīng)82歲,聽力已經(jīng)不是很好,右臉有些松弛,但精神仍在,對談時反應(yīng)敏捷,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堅定明亮,如獅子吼。
曙祥法師向長老講明了朋友來處,行禮供奉罷。朋友請長老開示。“長老,我想到四處參訪,不知道去哪里好?”一誠長老又讓他重復(fù)了一次,然后說:“到哪里去也一樣,你只有到心里去找。”朋友又問:“我現(xiàn)在總感覺能理解法理卻做不到。”長老答:“妄想多。”然后再次強(qiáng)調(diào),“只有向心里找。無論你走多少路,什么都找不到,一切只在你的心里!”長老不會講普通話,一直說的是湖南話,他的話都是身邊的悟一法師給幫著翻譯。
臨出門時,長老讓悟一法師取出幾冊他手書翻印的《佛遺教經(jīng)》,送給我們。然后說:“送你們這書,不是讓你們看,而是要依照著做!”
3.苦悶的理由
兩個人的對話。
一個人說:“我總感覺,你的身上總有什么郁結(jié)著,為什么會這樣呢?”
回答:“我自己卻沒有感受到這點(diǎn)。也許這不過是一個詩人的天性吧。再說,如果讓你認(rèn)真去觀察周圍的世界,大約你也會變得憂傷和焦慮起來。”
“你說的這些我都看不到……”
“嗯,也許我們都過分陷入自我關(guān)愛了。在今天,尋找快樂與幸福似乎成為人生最重要的事。這樣的想法當(dāng)然無可非議。但如果我們用一種較普遍的眼光去審視,你就會明白我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甚至是全部)都是處于不幸當(dāng)中的。”
“能不能給我舉出一些例子?”
“這是個畸形的、病態(tài)的社會。難道你沒有從電視的新聞報道中天天得到消息?那些死者、災(zāi)難、群體性事件、貪污受賄和踐踏法律的人,還有那些被屏蔽、過濾、失蹤和被迫沉默的一切,這些會告訴你什么道理?再看看你的財富、收益、權(quán)利、保障,它們是否與你的期望很合拍?”
“還是你來告訴我吧。”
“這是一個不公平的世界。無論你如何端詳,這座天平總是傾斜的。也許這顆星球從誕生起,就沒有過真正的平等存在。但畢竟人類還不完全是野獸,且讓我們保留著某個烏托邦的夢想吧。”
“唉,現(xiàn)在我也被你感染了。多么可憐,我們都成為無藥可救的苦悶者了!”
4.夢之書
有一段時間,我著迷于關(guān)于表象、實(shí)相和空的思考。
某天晚上,我夢到了一部書。它像是一部百科全書,厚厚地放在桌子上。
我聽到自己在和別人爭論。
“你難道能夠說,這本書的存在也是假的嗎?你伸出手去就能摸到它,打開它就能讀到其中的文字。所以,這個世界不可能也不會完全是表象的世界。”
“你說的好像也有些道理。”和我對話的那個人好像在輕輕地笑。
然后我就在床上突然醒了過來——那本書當(dāng)然也就不見了。
醒來后,我感覺這事和莊公夢蝶的故事有些相似,不相同的只是我的書過于厚重,遠(yuǎn)不如莊子看到的那只蝴蝶美麗而輕盈。
5.紙牌
在魔術(shù)師的手里,那些紙牌是無比神奇的。
它們可以游走于手指和空間,從有到無,又從無到有。
沒有什么事情它們不能夠做到:大與小,多與少,心靈的暗語,吉祥的祝福,零亂與整齊,數(shù)字與排列,凡是你能夠想到的,它們總能夠讓你心滿意足。
在某一時刻,它們?nèi)珲r花在舞臺上綻放或者如鴿子在空中飛翔。
而真實(shí)的紙牌不過是一些硬紙片,就像一把把刀子,它們曾經(jīng)把魔術(shù)師的手指割得鮮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