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人生充滿著矛盾,先進與落后,生與死,福與禍,得與失,苦與樂,無處不在……
那么,丁靜蕾和哲英的遭遇是屬于哪一種人生矛盾呢?
夕陽西下,在老龍口的技術室里,仍然透著一絲光亮。
寂靜的辦公室內,只有丁靜蕾和哲英,她們倆再等一個小時才能走,因為她們的試驗正在繼續。
丁靜蕾年齡比哲英大六七歲,她十分喜歡哲英的性格,爽快、正直、善解人意、肯于研究,和她一起來技術室的幾位女工都不如她,丁靜蕾格外器重哲英。哲英的人緣極好,人稱小機靈,一笑兩個深深的酒窩,看上去讓人喜愛。
她和她坐在一個長條木凳上。
“哲英,這一段時間你可瘦多了,不行的話,你就再休一段時間吧。”丁靜蕾很關心地說,“你這是特殊情況,誰也不能和你攀比。”
丁靜蕾的一句話,頓時讓哲英傷心地哭了。她一下撲到丁靜蕾懷里,哽咽著說道:“丁姐,我們倆的命咋這樣苦,這到底是為什么?”
說起命苦,丁靜蕾深有感觸,自從和黑秀龍結婚她就沒有過過真正女人的日子,光是伺候婆婆、丈夫、孩子,再加上上班工作,累了十多年。如今,只剩下了女兒和自己,她從辛苦中解脫出來。可是,這卻不是一個幸福完美的家啊。她再想到李偉彬,是她惟一愛戀的人,黑秀龍也有遺愿,可是,他的處境也很難,身邊有常芳雅,像個母老虎,在這種情況下,她對李偉彬的愛也是徒勞的,她面對的只有耐心的等待,永遠的等待。
命運的蹉跎和折磨,已經讓尚還年輕的丁靜蕾遠離了女人的欲念,善良而堅強的丁靜蕾只是憑著毅力頑強地走到了今天。
說起命苦,也成了哲英做夢都不會想到的痛苦境遇。
她自從和巴山雨結婚后,始終生活在美好幸福之中,身大力不虧的巴山雨,總是把哲英放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凍著,時時處處疼愛有加,什么洗衣服,收拾屋子,打洗腳水,都成了巴山雨的一大幸事,就連和她做愛時,他都告訴她:“我的砣太大了,我會輕一點兒的。”
婚后,廠領導便把巴山雨派到了市里參加民兵訓練,因為巴山雨犯過一次偷糧的錯誤,領導想讓他通過這次機會,很好地改造、鍛煉一下思想。哪知道,這一次派遣,竟然成了巴山雨的不歸之路。
在臨近訓練結束之時,民兵團要搞一個綜合性的演習。巴山雨的班被指定為前鋒班,要翻過一座山,搶占制高點。在向山上發起進攻時,身材魁梧的巴山雨渾身是汗瞪著兩個眼珠子向上攀登,起初,還在班的前頭,后因體力漸虛,漸漸地落后了,他咬著牙,想抄近道追趕上去,不料,一腳蹬滑了石頭,巴山雨連人帶石頭,一下子滑落下幾十米深的山澗。
可憐的哲英,成了全廠最年輕的寡婦。
哲英仍然在丁靜蕾的懷中抽泣著。
“哲英,這就是命運,是躲不過去的。”
“丁姐,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你說,我今后可怎么辦哪?”
“好妹妹,這種事情可遇不可求,走一步算一步吧。”丁靜蕾有些無奈地勸說著。過了一會兒她從抽匣里取出一份材料,對哲英說:“哲英,別傷心,你看一下我這份材料吧。”
哲英接過去,放在一旁,揚著臉問道:“丁姐,你真的喜歡李主任?”
丁靜蕾聽了哲英的問話,沒有回答,只是沉思。
“丁姐,你們倆之間發生過那種事嗎?”
丁靜蕾從哲英的低聲問話中醒過來了,很真誠地說:“哲英,你看我是那種很隨便的人嗎?”
“我也覺得你不會。”
“你是不是聽有人這樣說我?”
“是聽常芳雅說的。”
“嘴長在她的鼻子下面,讓她說去吧,有什么辦法呢?”
“丁姐,你可以回應她,反駁她。”
“沒用,有些事,你越解釋越假,莫不如一言不發好。”
“李主任也太窩囊了,娶了這么個女人。”
“不是李主任窩囊。”
“那是什么?”
“那是為我。”
“為你?”
“是啊,他不想把事弄大。他知道,一旦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于他、于我都不利。這名聲,不是什么好名聲。”
哲英點點頭,從丁靜蕾的話中悟出了一點道理:“可是,你心里有他呀。”
丁靜蕾長嘆一口氣,從頭道來:“我和秀龍認識的時候,你還沒進廠。那時候,還趕不上現在的你和巴山雨,兩人相愛是很正常的事。我和黑秀龍相戀時,心里有話說不出口,是老廠長和劉書記做的媒。那時候,不像你和巴山雨現在這樣能光明正大一塊兒走,一塊兒談笑,我和秀龍只能偶爾偷著見見面,也算是十分開心了。他在參加志愿軍前,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和巴山雨一樣,來得那樣突然,只不過是留下了一條性命而已。”
哲英靜靜地聽著。
“打那兒后,我們就再也沒有正常的生活了,多虧成親的那一夜我懷上了晶晶,不然的話,這命運會更凄慘的。”
哲英還在靜靜地聽丁靜蕾說,眼皮都不眨巴一下。
“實際上,在我認識黑秀龍之前,李偉彬就對我好,可是,我沒往心里去,只是作為同志之間的相互關心,當我剛對黑秀龍產生好感時,領導出了面,一下子就把這樁婚事給定了下來,而且還是保密的。”
丁靜蕾接著說,聲音是那樣的深情:“秀龍受傷之后,偉彬在朝鮮,幾乎天天給我寫信,傾訴他對我的愛戀,時常感動得我夜不能寐。漸漸地他對我,我對他的那種感情越來越深,越來越相互牽掛了。”
雙燕飛來垂柳院,小閣畫簾難卷起。閑情拋擲久,不到春來,惆悵依舊。
丁靜蕾繼續說下去。
“秀龍知道了我和李偉彬的情感,他并不氣惱,而是極力地讓我去做……可是,我怎么會呢?在秀龍臨死之時,他又把自己的心愿寫在信中,成了他心中的遺愿,我要是不按他說的去做,就違背了他的遺愿。你說我該怎么辦,哲英?”
“他是想讓你做一個真正的女人。”
“哲英,你還年輕,你也面臨著第二次選擇,姐姐先祝愿你以后能再碰上一個好男人。”
哲英聽了丁靜蕾的話,點點頭。
“試驗的時間到了。”丁靜蕾看了看表說,“取出數據后回家吧。”
月梧桐,夜色初靜。
丁靜蕾和哲英踏著殘月銀光,走出了大門。遠處一個人正朝這兒走來,好像是胳膊下摟著一大堆東西似的,漸漸走近了,相互之間看清了,都感到驚訝。
“偉彬?”
“我到辦公室去住。”
李偉彬的話頓時讓丁靜蕾明白了,他又和常芳雅鬧騰起來了,無奈之下,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你這是干什么呀?”丁靜蕾極不滿意地說。
“靜蕾,我對不起你,我只能這樣做,否則的話,我肺子都會氣炸的。”
丁靜蕾的淚水頓時涌了出來,她喃喃地說:“偉彬,不全怨你,有些事也怪我,說真的,我也真的沒有辦法了,怎么樣才能讓你不這樣?”剩下的便是丁靜蕾的哭聲。
“主任,”哲英一旁說話了,“丁姐已經和我說過,你們倆之間只是心戀,沒有做越軌的事,你干嗎這樣不硬氣,干嗎就不能和常芳雅比試高下,干嗎就不敢不要她?”
“哲英,”丁靜蕾轉而說,“你還嫌不夠亂嗎?”
“丁姐,你人太好了,心太軟了,自己忍氣吞聲地受著壓力,不去言語,這是何苦呢?這樣活著還莫不如死了好。”
“靜蕾,哲英說得對,我太軟弱了,太沒有男人的秉性了,我這就回去。”
李偉彬轉身要走,被丁靜蕾一把拽住:“不行,你不能回去。”
丁靜蕾知道,李偉彬是在哲英的責備下才要回去的。他若真的回去后,要是和常芳雅大動干戈怎么辦?說不定鬧騰出什么后果來,這樣對誰也不好,所以,她又勸說李偉彬:“偉彬,聽我說,就到辦公室住吧,你們倆也都消消氣。”
“丁姐,這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明天常芳雅來廠不又得大喊大叫說,老爺們兒叫人勾得都不在家住了。”
“你說咋辦?”
“叫我說,解鈴還得系鈴人。主任就回家住,打斷她一條胳膊或敲斷她一條腿,看她還有什么能耐。”
“你這不是逼著出人命嗎?”
“不見得,常芳雅變成現在這模樣,就是讓李主任的忍讓給慣的。你若真要打她的話,她也就不敢怎么樣了。”
“行了,你有完沒,哲英!”丁靜蕾說完哲英,又對李偉彬說,“偉彬,別聽哲英的,凈瞎說,你那樣做,會帶來更大的麻煩的。聽我的,先到辦公室住一宿吧。”
“不行,我一定要回去。”
李偉彬說完,轉身朝家里走去。
丁靜蕾見狀急切地追兩步:“偉彬。”
李偉彬頭也不回,瞬間消失在夜色之中。
丁靜蕾回過頭來,責備著哲英,說:“哎呀,哲英,讓我說你什么好呢,你這一添油加醋帶燒火,偉彬回到家中,不凈等著干架嗎?”
“是疥子早晚要出頭的,他們倆人腦袋打出狗腦袋來,與我有何干,你等著瞧好吧。”
無奈的丁靜蕾,只是長嘆一聲。
(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 蓋艷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