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有多遠

他們是村里唯一把兒子送到城里上學的家庭。

山里學校條件差，教師水平低，還讓家里的地分著心，從沒教出過有出息的學生來。他們怕耽誤了孩子，就送到城里去。

妻的一個表妹嫁在城里，幫兒子聯系了學校，還讓在她家吃住。可是天不遂人愿，妻的表妹因丈夫有外遇而服毒自殺，兒子自然不能再去她家吃住。兒子在城里上學成了問題。

他們夫婦商量來商量去，最后決定丈夫去城里，一邊打工，一邊照顧兒子上學。

他到一家建筑工地干小工。那家工地每天中午管一頓飯，可他從不在那里吃，下了班趕忙往“家”里奔，給兒子做飯。每頓都做一份可口的飯菜給兒子，他則吃點煎餅、咸菜。

不知道什么原因，兒子升入四年級后，成績急劇下滑，一下子由前五名滑到中下游。他急了，先是勸說，繼而便打，把兒子白嫩的屁股打得血紅腫脹。兒子趴在床上疼得哭，他則在一旁心痛，失望地抹眼淚。

他想輔導兒子，拿過兒子的課本，他才知道自己根本輔導不了四年級的兒子。他想像城里人那樣請個家教，可他干小工掙的那點錢，根本請不起。他為此愁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他終于想出了一個辦法。這個辦法就是讓兒子每天放學回家后，把一天所學的轉教給他，兒子當老師，他當學生。

年幼的兒子覺得好玩，一下子提起了興致，上課再不交頭接耳，搞小動作，眼睛瞪得像老虎眼似的，巴不得把老師講的每句話都記住，以便晚上教給父親。

晚上，兒子老師樣地講，父親學生樣地聽。父親有不懂的，就問兒子，兒子有的會，有的也不會，但兒子從不說不會，卻反過來兇他，這么簡單的問題都不會？父親就羞愧而無奈地點點頭。兒子還會說，自己想去，明天再告訴你。父親心里笑笑，并不點破，就一邊想想去了。第二天晚上，兒子準會把那題詳細地給父親講一遍。

漸漸地，父親能問住兒子的問題越來越少。小學畢業，兒子竟考了全校第二名。初中三年級，兒子每年都考第一。

兒子以曲縣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了高中后，變得懂事了，理解了父親這些年來的苦心和艱難，就對父親說，您今后不要再陪我學了，我長大了，我會努力學習的，您放心就是。

他欣喜地連連點頭，可晚上照樣讓兒子教他。

兒子再不忍心父親陪他受罪，想了想說，我每晚回家后，把學的東西背一遍給您聽，您認為可以了，我就睡覺，您認為不行，我就不睡覺，繼續學，直到您滿意為止……

兒子的懂事和體貼，讓父親淚眼朦朧。從此，每天放學回家后，兒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父親復述當天所學，每次考試，都把試卷拿給父親看。

兒子以全縣第一名的成績，考取了北京大學！兒子成為他們鎮有史以來第一個考上北大的學生。

（選自《意匯》，2005年第1期）

靈犀一點

這篇文章相當出彩，其“亮點”如下：

一是人物描寫生動具體。人物的一舉一動都被描繪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躍然紙上，呼之欲出。父親到城里打工，照顧兒子，讓孩子吃可口的飯菜，而自己吃煎餅、咸菜；兒子四年級后成績下降，勸說沒用，氣得父親動手打，后來父親想出了讓兒子教自己的陪讀法。敘事生動，真實感人。

二是情節起伏跌宕，一波三折，引人入勝。兒子進城，在母親的表妹家吃住，遭挫，為其一折；父親進城打工，照顧兒子，兒子成績急劇下滑，勸說不成，痛打兒子，為其二折；想輔導，輔導不了，請家教，沒能力，急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為其三折；兒子當老師，父親當學生，為其四折。短短的文章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讓人讀來興趣盎然。

三是細節描寫逼真，人物的形象躍然紙上。比如“把兒子白嫩的屁股打得血紅腫脹”“兒子趴在在床上疼得哭，他則在一旁心痛，失望地抹眼淚”“兒子從不說不會，卻反過來兇他，這么簡單的問題都不會？父親就羞愧而無奈地點點頭。兒子還會說，自己想去，明天再告訴你。父親心里笑笑，并不點破，就一邊想想去了”等句都可以體現出這一點。

本文敘述了一位父親嘔心瀝血、想方設法把兒子培養成“北大”學子的故事，發人深省，引人思考，給人啟示，讓我們看到了“北大有多遠”就看父母“對孩子的愛有多深”。

【王震亞／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