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目前,商業銀行的混業經營已經成為銀行業經營的發展潮流,中國銀行業混業經營的局面也初步形成。在此背景下,本文選取1990—1999年35個國家的商業銀行樣本數據,對商業銀行混業經營的績效進行實證研究,考察了影響混業經營績效的具體因素是否有助于提高商業銀行的經營績效,為我國商業銀行混業經營提供經驗借鑒。
關鍵詞:商業銀行;混業經營;績效
中圖分類號:F832.2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031(2011)11-0051-05DOI:10.3969/j.issn.1003-9031.2011.11.14
一、引言
商業銀行將經營范圍從傳統的銀行業務擴展到證券、基金、保險、信托、公司財務計劃、風險管理服務等業務,這種多元化的經營方式被稱之為混業經營。
自從上世紀80、90年代開始,國際商業銀行混業經營已經成為主流,大部分發達國家商業銀行都采用了混業經營方式,并在具體經營活動中取得很好的收益。1999年,美國通過《GLB法案》,允許美國商業銀行從事證券和保險業務,并允許非銀行控股公司兼并和控制銀行,美國銀行業混業經營的法理支持由此而生。2007年爆發的全球金融危機中,大部分混業經營的銀行遭受巨大沖擊。針對這次金融危機,美國提出沃爾克法則,其核心是禁止商業銀行從事自營性質的投資業務,以及禁止銀行擁有、投資或發起對沖基金和私募基金。這一規定沒能改變美國絕大多數銀行繼續混業經營的局面,表明商業銀行混業經營具有一定的合理性。隨著中國金融發展,銀行分業經營難以滿足經濟發展所需。混業經營的外資銀行陸續進駐中國,并通過各種間接方式提供綜合性金融服務,其資本運作效率高、成本低,對中國銀行業沖擊較大。逐步實行混業經營,直接向客戶提供銀行、保險、投資理財等多種金融產品與服務,已是中國銀行業不可逆轉的經營趨勢。1998年,允許商業銀行可通過同業拆借、證券質押的方式,向證券公司和基金公司提供資金;1999年,商業銀行、證券公司、財務公司、保險公司、基金公司可用20%的資本金相互參股;2000年以后,工、農、中、建、交等幾家國有大型銀行成立了銀行系基金公司,銀行系保險公司、金融租賃公司、投資公司等也陸續成立,這些交叉互補的經營模式標志著中國銀行業混業經營模式局面已初步形成。
中國商業銀行業混業經營的績效如何?中國商業銀行混業經營需要從哪些方面提高經營績效?這是擺在理論界面前的現實問題,也是相關政府機構高度關注的問題。本文通過實證研究,來說明影響商業銀行混業經營績效的因素,以及這些因素的影響程度如何。
二、文獻回顧
Glass(1933)認為,銀行過度介入股票業務會引起銀行體系的崩潰[1]。同年,Buekley(1933)的研究表明,銀行應該對證券市場的過度擴張負責;商業銀行同時經營銀行和證券業務時,由于利益沖突,銀行必然會濫用權力[2]。因此,美國1933年頒布的《格拉斯一史蒂格爾法》,明確禁止商業銀行從事企業發行的債券、股票承購包銷等投資銀行業務。
然而,White(1986)指出,《格拉斯一史蒂格爾法》實施前的數據顯示,商業銀行從事證券業務并不會損害其自身的穩定性[3]。Kroszner和Rajan(1994)通過分析《格拉斯一史蒂格爾法》實施前的數據發現,美國商業銀行承銷的債券比投資銀行所承銷的債券有更好的績效[4]。Allen和Rai(1996)證實了混業經營的成本比分業經營成本低[5]。Puri(1996)指出,無證據顯示,當商業銀行在從事證券銷售時,投資者與企業因利益沖突而受害[6]。Kwan(1997)認為混業經營有助于專業銀行分散風險[7]。Barth et al(2000)指出,限制商業銀行從事證券業務,銀行遭遇風險的可能性更大[8]。Yafeh和Yosha(2001)研究發現,商業銀行承銷的證券在市場上受到基金的追捧,因為一部分基金經理認為商業銀行承銷的股票和公司債券風險更小[9]。Santomeo et al(2001)認為,銀行經營保險業務將提高銀行的成本優勢,同時節省消費者的交易成本[10]。Vennet(2002)分析了歐洲金融集團和全能銀行的成本和效益問題,發現金融集團比其他的專業性競爭機構具有更高的收益率,全能銀行比非全能銀行在成本和效益方面都要高[11]。王藝明、陳浪南(2005)指出提高商業銀行的業務限制會降低其利潤;但如果政府治理能力較高,則可減少提高商業銀行業務限制所損失的利潤[12]。針對中國的現狀,秦軍(2006)提出混業經營更有利于中國銀行業間的并購,促進社會資源的整合[13]。張璨(2010)認為混業經營是目前國際銀行業普遍選擇的模式,其經營優勢是無法替代的,中國商業銀行業選擇混業經營模式已經具備一定的有利條件[14]。
與此同時,部分學者認為,商業銀行的混業經營將導致金融機構的業務繁雜,相互間的復雜關系會降低經營績效,導致不同金融機構間的風險傳播。Frankel和Montgomery(1991)分析德、英、美、日四國的銀行體系后指出,綜合銀行制具有范圍經濟的說法只是直覺上的推論,并無具體的實證證明[15]。Barth et al(1998)發現嚴格限制商業銀行從事各種投資銀行相關業務,能夠提高銀行的利潤[16]。Bhargava and Fraser(1998)指出,混業經營的條件下,商業銀行為了在證券市場上爭奪市場份額,用交叉補貼的方式增強在證券業務方面的競爭力,可能會損害其他業務的利益[17]。Ber,Yafeh and Yosha(2001)進一步指出,商業銀行從事證券業務雖然可以提高經營績效,但必然承擔證券業的風險[18]。David(2009)發現法規放寬有利于銀行業并購規模顯著增大,混業經營趨勢明顯,但經營風險增大[19]。
三、研究樣本與模型設定
本文選取了35個國家和地區的相關數據,其中:亞洲國家6個,歐洲國家18個,美洲國家9個和大洋洲國家2個。樣本區間定位在1990—1999年,一方面是為了和同時期一些主要研究的發現作比較;另一方面,在這一時間跨度里,樣本國家完成了向現代金融體系的過渡,而且經歷了不同形式的金融穩定和效率的變遷,這使得該區間的跨國比較分析具有較強的可比性和說服力。
根據研究目標,實證分析部分主要考察不同國家對銀行業從事證券、保險、房地產和擁有非金融企業的限制程度對銀行業經營績效的作用。因此,模型設定中被解釋變量主要為銀行凈息差與銀行管理成本,解釋變量則主要為銀行業務范圍管制水平。具體的模型設定如下:
作為銀行業經營指標Yi(i=1,2)的被解釋變量主要包括:一是銀行凈息差(Net interest margin,記為Y1),它等于銀行利息收入減去利息支出再除以平均生息資產規模;盡管許多因素影響凈息差,但越小的凈息差通常被認為商業銀行開展混業經營業務越成熟,業務間具有較強的競爭和較高的效率;二是管理成本(記為Y2),為銀行一般管理成本(Overhead cost)與銀行總資產的比率,較低的管理成本通常被看作是較高效率的標志。
在解釋變量方面,根據目標,本文主要考察銀行業務管制范圍對銀行經營績效的作用。對銀行業務管制范圍的衡量,根據不同國家對銀行業從事證券、保險、房地產和擁有非金融企業的限制程度予以評分,分別賦值為1、2、3、4,數值越大表示限制程度越高,相應的表明其從事混業經營的程度也就越低。1表示不禁止,即銀行可以直接任意從事某種投資銀行業務。2表示許可,即可以從事某種投資銀行業務,但必須全部或部分由控股子公司進行。3表示部分限制,即不能充分的經營某種投資銀行業務。4表示禁止,某種投資銀行業務不能在銀行或其子公司進行。其中,S代表限制從事證券業務,I代表限制從事保險業務,E代表限制從事房地產業務,N代表限制銀行投資或擁有非金融企業。
除了上面的核心解釋變量外,本文還納入了在過去研究中被廣泛提及或使用的某些經濟或非經濟變量作為模型檢驗的控制變量,以期反映不同變量之間的真實聯系,提高模型的穩定性和解釋力。主要從三個基本層面對不同經濟體的特征進行控制:宏觀經濟因素(如人均GDP、通貨膨脹水平)、產業層面因素(如金融體系結構、銀行集中度)和制度因素(如政府治理水平、社會信用、官方監管權力)。這些用于控制經濟體特征的非核心解釋變量由模型中的多維向量矩陣X表示。各個解釋變量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數據庫和部分參考過往學者的研究,其說明和經濟含義如表1所示。
四、實證分析與檢驗
(一)被解釋變量是銀行凈息差的實證分析
本文使用的建模工具為MATLAB R2006a,通過OLS回歸方法,對影響銀行經營績效的因素進行了回歸分析。當被解釋變量為銀行凈息差時,其回歸結果見表2。
從表2可以看出,銀行涉足證券業、保險業以及房地產業對銀行凈息差具有較為一致的系統性影響,涉足非金融企業并沒有呈現出較為系統的顯著性特征。作為銀行業產業結構特征的銀行集中度,在考慮政府治理水平等指標后,均在5%水平上顯著;“社會信用”指標保持極強的穩定性,一直在1%的顯著水平上;“人均GDP”指標與“通脹水平”指標的顯著水平極高,均在1%的顯著水平上;政府治理水平、官方監管權力等指標對銀行經營績效也存在顯著影響。前面已經提到,“銀行凈息差”通常是銀行混業經營程度的一個負向指標。因此,上述結果說明:(1)限制銀行涉足證券業與房地產業對銀行經營績效具有顯著的負影響,其中房地產業的顯著性略強,即對證券業與房地產業限制越大的國家,銀行凈息差越大,相應的銀行業混業經營績效較低;(2)限制銀行涉足保險業對銀行經營績效具有顯著的正影響,即對銀行從事保險業限制越大的國家,銀行凈息差越小,相應的銀行業混業經營績效較高;(3)限制銀行涉足非金融企業對銀行經營績效的影響并不顯著。(4)銀行業的結構特征,即銀行集中度,對銀行經營績效也存在顯著影響,即在一個銀行業集中程度越高(壟斷程度越高)的國家,銀行凈息差越高,銀行混業經營程度不高、經營績效低。(5)宏觀經濟環境(以人均GDP與通脹水平為代表)與銀行凈息差具有顯著的同向變化趨勢,即經濟發展水平越高,銀行凈息差越大;(6)政府治理水平與銀行凈息差具有顯著的反向變化趨勢,即政府治理水平越高,銀行凈息差越小,相應的銀行混業經營績效越高。(7)官方監管權力與銀行凈息差傾向于同向變化趨勢,即官方監管權力越大,銀行凈息差越大。(8)社會信用文化對銀行績效具有顯著的正影響,即在一個信用文化趨于“更加信任”的社會,銀行凈息差越小;值得注意的是,“金融體系結構”這一指標并沒有呈現出較為系統的顯著性特征,表明金融體系結構的選擇不會對銀行業經營績效產生統計意義上的典型影響,即金融體系結構的差異并不能有效的解釋不同國家之間的金融效率差異。
(二)被解釋變量為銀行管理成本的實證分析
當被解釋變量為管理成本時,回歸結果見表3。
從表3可以看出,與表2的結果基本一致,銀行涉足證券業、保險業對銀行管理成本具有較為一致的系統性影響。當人均GDP,通脹水平為控制變量納入回歸分析時,前兩個因素的穩定性良好,均在10%的水平上顯著,但房地產與非金融企業因素的顯著性不強。同時,相比“銀行凈息差”,人均GDP、銀行集中度、社會信用這幾個指標對“管理成本”的解釋力稍差。上述結果說明:(1)限制銀行涉足證券業與非金融企業對銀行經營績效傾向于負影響,即對證券業與非金融企業限制越大的國家,銀行管理成本越大,相應的銀行業經營的效率較低。(2)限制銀行涉足保險業對銀行經營績效具有顯著的正影響,即對銀行從事保險業限制越大的國家,銀行管理成本越小,相應的銀行業經營的效率較高。(3)限制銀行涉足房地產業對銀行經營績效的影響并不顯著。(4)銀行業的產業結構特征對銀行效率也存在影響,即在一個銀行業集中程度越高(壟斷程度越高)的國家,銀行業的總體效率越趨于低下,相應的管理成本越高。(5)經濟發展水平(以人均GDP與通脹水平為代表)與管理成本具有顯著的同向變化特征,即經濟發展水平越高,管理成本也越高。(6)政府治理水平、社會信用與管理成本具有顯著的反向變動趨勢,即政府治理水平越高、信用文化趨于“更加信任”的社會,管理成本也越低。(7)官方監管權力與銀行管理成本傾向于同向變化趨勢,即官方監管權力越大,銀行凈息差越大。與表2的結果一致,“金融體系結構”這一指標并沒有呈現出統計上的顯著性,表明金融體系結構的選擇不會對銀行業經營績效產生統計意義上典型的影響。
五、結論
通過對全球范圍內具有代表性的35個國家、10年間商業銀行混業經營的跨國數據進行全面分析,本文系統考察了影響混業經營績效的具體因素,即銀行涉足證券、保險、房地產、非金融企業等是否有助于提高商業銀行的經營績效。除去宏觀經濟環境與產業結構等因素外,本文新納入了政府治理水平、官方監管權力與社會信用這三個因素作為控制變量。最終,我們得出以下對中國銀行業混業經營具有借鑒意義的一些基本結論:
第一,對銀行從事證券行業的限制越大,銀行凈息差越大,同時銀行的管理成本會越高,則銀行的混業經營效率就越差。
第二,提高銀行從事保險業的限制度會造成銀行凈息差下降、管理成本降低,銀行的混業經營效率會提高。
第三,提高銀行涉足房地產業的限制度會使銀行凈息差變大,相應的銀行混業經營績效變低,而且呈現明顯的顯著水平,并且相較于證券業這一因素顯著水平略高;與此同時,提高銀行涉足房地產業的限制度對銀行管理成本并不顯著。
第四,限制銀行投資或擁有非金融企業銀行混業經營績效的影響不顯著;同時會使銀行管理成本升高,銀行經營效率下降,但其影響并不顯著。
第五,在大部分情況下,政府治理水平與社會信用對銀行混業經營績效具有正向效應:在一個經濟體中,其政府越是廉潔和高效,人們之間越是相互信任那么其銀行業經營的成本越低,績效也就越高。
第六,經濟發展水平(人均GDP與通脹水平)與銀行混業經營績效有著顯著的相關關系,在經濟水平比較發達的經濟體內,銀行混業經營的績效也越高。
第七,官方監管權力對銀行混業經營績效具有負向效應:在一個經濟體中,隨著官方監管權力的增大,銀行的混業經營績效反而會下降。
(特約編輯:羅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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