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發展研究

摘要：應收賬款質押融資與保理融資都是以應收賬款為標的的融資產品，但質押與保理卻是兩種屬性完全不同的融資方式。金融機構大多偏愛保理業務。這其中有應收賬款質押法律制度的不完善、資本的避險本性和中小企業經營不規范等諸多因素。如何才能盡快地拓展中小企業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是本文研究的出發點，本文試圖以保理融資方式的比較分析為研究支點，通過二者的法理比較和外部因素分析，探尋應收賬款質押融資發展舉步維艱的癥結，提出完善的建議。

關鍵詞：應收賬款質押；保理融資

中圖分類號：F275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１００３－９０３１(２０11)11－００56－０5DOI:10.3969/j.issn.1003-9031.2011.11.15

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有利于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和改善擔保結構等問題，特別是在當前金融危機產生的危害逐漸顯現，國際經濟形勢日趨復雜的大背景下，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方式更突顯其對中小企業融資、經濟結構調整和抵御國際貿易風險的重要意義。從實踐來看，國內各家金融機構也在嘗試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但進展緩慢，效果不理想。質押融資業務的對象多為公路收費權等政府項目，急需資金的中小企業很少能利用優質應收賬款獲得貸款。趨利避害是資本的本性，中小企業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難以開展的原因很多。本文試圖通過應收賬款質押與保理方式的比較，找出癥結并提出完善建議，盡快拓展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

一、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的現狀分析

自2001年開始，安徽省巢湖市陸續有商業銀行在應收賬款信貸領域進行了實踐和探索，但始終沒有取得突破性進展。如表1所示，迄今為止，巢湖地區只有中國工商銀行和中國建設銀行等少數幾家銀行開辦了應收賬款質押貸款業務，且集中在收費權項目上。其他金融機構開展的應收賬款擔保業務主要采取保理方式。據統計，截至2009年11月末，中國工商銀行巢湖分行辦理業務209筆，累計余額為146300萬元；中國建設銀行巢湖分行辦理業務10筆，余額為5200萬元；徽商銀行巢湖支行辦理業務1筆，余額為392萬元；中國農業銀行的應收賬款質押和保理業務正在籌劃當中。

據統計，巢湖地區企業共有3210家。其中，中小企業為2985家，占93%，應收賬款總額約為120億元。據不完全統計，抽樣調查6戶企業2010年1月至8月期間應收賬款余額高達3000萬元①，最高的企業應收賬款達到1000多萬元，最低的也有100多萬元，企業的正常生產經營受到嚴重的影響。調查顯示，應收賬款融資業務多為組合式貸款擔保的附加方式或已發放貸款的后續擔保，體現出金融機構規避風險的意圖明顯。如中國工商銀行巢湖分行與巢湖建筑工程總公司簽訂4320萬元的應收賬款質押協議，以該公司工程項目收費權作為原有貸款的質押保證。

從上述統計分析可以看出：（1）巢湖市金融機構開展應收賬款融資業務偏好保理方式，品種單一，開展質押融資業務的意愿較弱，已開展的業務為政府背景的收費權項目。（2）巢湖市生產中小企業應收賬款數額較大，應收賬款融資業務資源較為豐富，企業自身的融資需求較強。

二、應收賬款質押融資與應收賬款保理融資的比較分析

（一）概念界定：應收賬款、應收賬款質押和應收賬款保理

1.應收賬款的概念及其特征。對于應收賬款的概念①，《應收賬款質押登記辦法》第4條界定為：“應收賬款是指權利人因提供一定的貨物、服務或設施而獲得的要求義務人付款的權利，包括現有的和未來的金錢債權以及產生的收益，但不包括因票據或其他有價證券而產生的付款請求權?！?/p>

應收賬款是“基于真實的合同而形成的、以金錢給付為內容、具有商業穩定性期待利益的債權，”[1]其本質特性主要有：（1）應收賬款在本質上屬于金錢債權。應收賬款是因基礎合同而產生的債的請求權，是一種財產權利。正是這一特性決定了應收賬款具有較強的流通性和獨立性，天然地適于融資。（2）應收賬款具有可轉讓性，正是應收賬款的可轉讓性才使得應收賬款質押成為可能。（3）應收賬款具有期待性?！皯召~款不僅包括現實的債權，也包括未來的、浮動的權利?！盵2]應收賬款在變現之前無法在實物形態上被企業所利用。

2.應收賬款質押。應收賬款質押是指應收賬款的債權人將其對債務人的應收賬款之債權向銀行等信貸機構提供質押擔保并獲得貸款的行為。在物權法中，應收賬款質押是在權利質權一節中加以規定的，是“債權物權化”的一種表現形式。

3.應收賬款保理。應收賬款保理是指銷售商將應收賬款債權轉讓給保理商，保理商向其提供預付款融資、應收賬款的催收、銷售分賬戶管理及壞賬擔保等綜合性服務的金融業務。應收賬款的保理是包含了債權融資與債權管理的綜合性金融業務②。

（二）異同比較：應收賬款質押與保理方式比較分析

應收賬款質押與保理都是以應收賬款為標的的融資品種，在實踐中金融機構對二者的態度以及業務開展的情況大相徑庭。下面問卷調查中的答案確實是“中小企業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為何難以開展”的障礙（見表2）。質押與保理是屬性完全不同的兩種融資方式，以應收賬款保理融資為研究支點，深入地對質押與保理進行異同點比較，從法理層面、外部因素等方面進行認真剖析，或許我們可以找到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難以開展的癥結。

1.法理層面比較

（1）應收賬款質押與應收賬款保理的屬性比較。應收賬款質押是用債權請求權來擔保另一債權的實現，并賦予新成立之債的債權人對標的債權享有物權性質的保障，屬于物權法范疇。應收賬款質押帶有明顯的保證擔保的痕跡[3]，實質上無法消除標的債權擔保效力較弱對質押產生的影響。應收賬款保理是純粹的債權轉讓，屬于債權法范疇。應收賬款一經轉讓，受讓人即以新債權人的身份取代原債權人的地位，原債權人便徹底退出應收賬款的債權債務關系。即使是在有追償權的保理中，保理商向銷售商的追償也不能恢復銷售商的債權人地位。

應收賬款質押主要是考慮對未來財產的優先權順序起擔保的作用，并不是以未來的財產作為第一還款來源[4]；應收賬款保理則是出于補償性功能，主要是以應收賬款來作為保理商支付的預付款的對價。

（2）三方主體的權利義務比較。應收賬款質押關系中包括質權人、出質人和第三方付款人①。質權人與應收賬款的債務人即第三方付款人之間是通過質押合同和債權合同兩個合同的連接而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法律關系。質權存續期間，質權人只是應收賬款債務人的可能清償對象；質權行使時，質權人就轉換為應收賬款債務人的事實清償對象，兩者之間是一種未來可能的債權債務關系。第三方付款人雖然類似于合同法上的次債務人，但二者有著很大的不同，“應收賬款設質時，質權人與第三方付款人的法律關系仍處于未來不確定狀態。”

在質權實現時，質權人可以請求出質人付款，在出質人不履行付款義務時也可以行使對第三方付款人的付款請求權。在應收賬款債權履行不能時，質權人享有對出質人的追償權。值得一提的是，質權人對第三方付款人行使付款請求權的前提是質權人履行了對第三方付款人的通知義務②。應收賬款在交付債權憑證、通知第三人和質押登記后，出質人對應收賬款的權利即受到了限制③。出質人此時不能再行使對應收賬款的處分，一旦違約將承擔法律后果。第三方付款人在接到質權人的通知并予以確認后，將不能再行使抵銷權，因為此時已受到“禁反言”原則的限制，否則對質權人也不公平。但在質押期間，第三方付款人仍可以享有基于基礎合同而享有抗辯權，因為對第三方付款人的權利限制應當有法律的正當性，“任何人不能因為他人之間發生的事由而受到損害?！盵5]

應收賬款保理關系中包括保理商、銷售商和第三債務人，三者之間是純粹的債權轉讓關系。根據《民法通知》和《合同法》的相關規定，應收賬款讓售后，第三債務人一旦收到銷售商的債權轉讓通知，保理商即取得債權人地位，可行使債權人的全部權利，銷售商徹底退出應收賬款的債權債務關系。在回購型保理中，銷售商仍有可能恢復債權人地位；在有追償權的保理中，保理商仍可就未受清償的債權向銷售商追償。

（3）出質人與銷售商的責任承擔方式比較。應收賬款讓售后由保理商負責催收，一般是由保理商獨自承擔應收賬款不能清償之風險（回購型保理和有追償權保理除外）。作為對價，銷售商通常要向保理商支付讓售傭金、提前支付讓售款的利息等費用，或者按一定的折扣率讓售應收賬款。而應收賬款出質后，風險分散于出質人和第三方付款人。質權實現時，質權人可就應收賬款不能清償之風險向出質人追償，此時的追償不再具有優先權。

（4）質權人與保理商的權利救濟方式比較。當應收賬款債權存續期間，保理商因為取得債權人的地位，可以行使債權人的一切救濟權利，應收賬款債務人也可以向保理商行使對原債權人的一切抗辯權。而在應收賬款質押中，質權人的救濟方式則較為復雜。第一，當應收賬款債權未屆清償期，質權也未屆清償期時，應收賬款此時出現清償不能等危及質權的情況，質權人此時既不享有對第三方付款人的清償請求權，也不能實現質權。因此，對于質權人的救濟，筆者認為可以參照我國《擔保法》第51條賦予抵押權人在抵押期間對抵押物價值保全權的制度設計，在應收賬款發生足以危及質權的情形時，賦予質權人請求出質人提供其他擔保或提前清償以保全質權的權利④。第二，當應收賬款債權已屆清償期，質權也未屆清償期時，質權人可以要求第三方付款人提存或提前清償。第三，當應收賬款債權和質權同時已屆清償期時，質權人可以要求第三方付款人直接付款，如履行不能，質權人可以向出質人追償。

2.其他可能產生影響的因素比較

（1）登記制度的影響。對于無定型化債權證書的應收賬款來說，登記是較為理想的公示方式。質權人和保理商通過登記以國家權威性為后盾，向不特定第三人表明應收賬款之上存在的權利事實。然而，我國登記公示系統目前還有許多問題亟待完善，如質權人單方辦理登記、自助登記弱化管理職能等，使應收賬款的登記容易產生法律風險。登記只是應收賬款保理的對抗要件，保理商通過登記對抗不特定第三人。對于應收賬款質押來說，《物權法》基于交易安全等因素考慮，規定了質押登記是應收賬款質權的生效要件①。相比較應收賬款的保理，登記系統不完備對應收賬款質權人影響更大。

（2）對基礎合同要求的比較。“由于應收賬款作為普通債權，沒有物化的書面記載來固定化作為權利憑證，應收賬款債權的不特定必然會給當事人帶來風險?！盵6]應收賬款債權的特定化包括產生應收賬款基礎合同的總價款、履行期限、支付方式、債務人的基本情況等重要要素。這些要素必須明確、具體和固定化。相比較應收賬款的質押而言，應收賬款的保理對于基礎合同的特定化要求更高。因為在應收賬款保理中，銷售商退出了債權債務關系，風險由保理商獨自承擔。所以，相對于擁有追償權的質權人來說，保理商對基礎合同的特定化要求更高。

（3）法律淵源與內部業務章程的完備程度可能產生的影響。保理業務起源較早，最早發端于北美洲，后逐漸為西方各國所接受[7]。國際保理業務更是有著長期的發展過程和詳備的業務規程。保理業務的核心是債權讓與，關于債權讓與的法律法規是其首要的法律淵源。因此，應收賬款保理融資業務完全可以借鑒國際保理的相關業務規程，適用民法通則和合同法中關于債權轉讓的法律規定。相比較應收賬款保理融資業務，質押融資業務的法律法規以及金融機構的內部章程明顯單薄了許多。雖然我國《物權法》和應收賬款質押登記管理辦法的出臺明確了應收賬款質押的合法地位，但由于法律規定過于原則和缺乏業務實踐經驗，目前仍然存在許多漏洞和矛盾有待法律制度的進一步完善②。

（4）企業信用水平的影響。我國中小企業信用水平不高，這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商業銀行的貸款積極性，對應收賬款采用質押方式融資更是讓商業銀行望而卻步。社會轉型時期，企業信用制度還沒有真正建立起來，企業信用意識淡薄，信用觀念扭曲。企業信用體系建設是一項長期的工程，在目前無法盡快改變現狀的前提下，我們只能用制度的完善來彌補企業信用的缺失，通過制度的完善來推進中小企業融資。

三、完善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的必要性分析

應收賬款質押與保理方式對于中小企業來說都能起到融資的作用，那么我們是否可以考慮用保理方式取代質押方式呢？如上所述，質押與保理是性質完全不同的兩種融資方式，應收賬款保理在實踐中是不能替代質押方式的。原因主要有以下方面。

（一）保理方式的融資成本通常比質押方式高

在保理方式中，保理商直接取代債權人，管理應收賬款的成本相對較高，收取的費用也較高。而質押方式中，應收賬款并不是第一還款來源，收取的利息接近于不動產擔保貸款利息。在組合式貸款中，質押方式的優勢更明顯。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中小企業競爭力不強，利潤空間有限，融資成本過高會抑制中小企業的融資需求。

（二）應收賬款保理方式比質押方式的貸款條件要嚴

如前所述，保理屬于債權轉讓。所以，保理商對基礎合同的特定化要求更高，對中小企業的信貸資格要求也更高。較高的條件限制使得不少中小企業更容易通過質押方式獲得貸款。

（三）應收賬款質押業務豐富了融資產品的種類，擴大了企業的自主選擇權

應收賬款的保理方式與質押方式性質完全不同。金融發展的動力在于創新。作為新型權利質押品種，質押方式比保理方式更具靈活性。應收賬款質押不僅有其存在的合理性，而且有獨立于應收賬款保理的必要和價值，只保留一種融資方式，勢必會壓制中小企業融資的內在動力和需求。

（四）拓展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符合國際發展趨勢

應收賬款在國際上一直被認為是最有價值的動產擔保物，雖然應收賬款質押在我國才剛剛起步，在國外尤其是歐美等發達國家的融資體系中卻早已占據重要地位。據調查，“在美國動產擔保的70%以上是應收賬款。根據世界銀行對全球130個國家和地區的調查，83%的國家和地區支持應收賬款融資?！盵8]可見，拓展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是與世界接軌的舉動，有利于發展潛在優良客戶，搶占國內融資市場，提升國際競爭力①。

四、拓展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的建議

通過以上的比較，我們可以發現，外部因素，如基礎合同、企業信用等對應收賬款保理和質押的影響雖有差別，但影響不大。真正阻滯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的是應收賬款質押法律制度的不完善，以及金融機構的業務規程、風險管理制度和企業經營的規范等。如前所述，既然應收賬款保理不能取代質押，那么，我們就需要完善和推進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筆者認為，目前最緊要的是盡快完善法律制度，加強信貸管理，規范企業經營。另外，還要大力發展社會中介機構，完善質押登記制度，加快企業信用體系建設，加強政府監管。

（一）完善法律制度

就應收賬款質押法律制度而言，《物權法》并未為之設計出一套成熟完善的規則。實踐中，參與應收賬款質押的當事人面臨著較大的法律不確定性，特別是第三方付款人游離于應收賬款質押法律關系之外是應收賬款質押制度設計中的一大致命缺陷。這一缺陷導致應收賬款的擔保力不足，質權人的擔保物權極易淪為普通債權，極大地抑制了金融機構對中小企業的信貸業務。如何平衡質權人與第三方付款人的權益很難把握。但筆者建議，賦予質權人與抵押權人相同的質權保全權利，不失為一種有效地解決路徑。另外，應收賬款質押法律制度中還存在諸如應收賬款的范圍、質權實現的順序，已設立質權的應收賬款如何進行財產保全等亟需解決的法律問題。目前最高人民法院正在著手制訂《物權法》的司法解釋，這有助于給交易主體營造一個可預期風險的法律環境，推動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不斷深入。

（二）加強信貸管理

加強金融機構信貸的管理對于拓展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當前我國多數金融機構尚未形成完備的應收賬款融資的信貸業務準則，使應收賬款質押信貸業務處于“有法可依、無章可循”的尷尬境地。金融機構應盡快出臺應收賬款質押信貸業務細則，建立風險管理體系和動態監管體系；積極培育和發展優質客戶；建立銀行業金融機構企業信息共享機制，不斷拓展中小企業融資平臺。

（三）規范企業經營

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是一個系統過程，中小企業企業自身的規范經營是拓展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的關鍵。中小企業要提高自身管理水平，建立健全企業內部控制制度和財務制度，加強應收賬款的日常業務管理，樹立信用意識，注重企業信譽，依靠自身的完善創造更多的融資機會。

（四）其他完善的建議

要拓展中小企業應收賬款質押融資業務，除了以上三個方面，我們還要大力發展社會中介機構，制定相關信用評級機構的法律法規，規范現有的信用評級機構，提高我國的整體信用評級業務水平；完善應收賬款質押登記制度，克服質權人單方辦理登記、自助登記弱化管理職能缺陷，不斷完善公示系統功能；加快推進中小企業信用體系建設，完善對中小企業信用信息的管理，建立健全違約通報懲戒機制，培育良好的信用環境；加強政府監管，注重政策引導與支持，人民銀行要發揮其經濟宏觀調控職能，通過信貸政策引導中小企業信貸資金投向，銀監部門要加強制度支持和業務指導，地方政府要構建整體聯動的金融生態維護機制，加大打擊逃廢債力度，形成運行良好的金融生態環境，從而進一步優化經濟發展環境。

（責任編輯：張恩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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