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物流交易可以通過企業來組織,也可以通過市場來組織。建立物流外包企業群體和物流企業群體的演化博弈模型,根據博弈的演化路徑,可以看出博弈可能收斂于兩個均衡。其中一個均衡相對于另一個具有帕累托效率。博弈最終收斂于哪一個均衡取決于博弈的初始狀態,但博弈雙方所處的制度環境影響了博弈收斂于不同均衡的概率。完善制度環境有利于博弈收斂于效率較高的均衡,促進物流外包企業效率的提高和物流業的發展。
關鍵詞:物流交易;組織方式;演化博弈;制度環境
中圖分類號:F25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3890(2011)11-0023-05
一、引言
物流活動被認為是企業的第三利潤源泉,并日益受到重視。物流服務提供的過程產生了物流供給者與物流需求者之間的關系。根據制度經濟學的代表人物康芒斯(Commons)的觀點,人與人的關系可以被定義為一個基本的分析單位——“交易”,那么物流供給者與物流需求者之間的這種關系就可以被定義為一項物流交易。企業和市場是組織交易的不同治理結構,企業的出現是對市場的替代。在現實世界里,物流交易可以通過不同的治理結構來組織,既可以在企業內組織,亦可以通過市場來組織。通過企業來組織就表現為企業通過自身資源去組織大部分物流交易,即以自營為主。通過市場來組織就表現為大部分物流服務是通過企業外購獲得的,即以外包為主。不同企業在某一點上對于如何組織物流交易的決策表現的并不一致,一部分企業選擇以自營為主的策略來組織物流交易,而另一部分企業選擇以外包為主的策略,將主要物流業務外包。但在不同時點上,選擇通過市場來組織物流交易,即將物流外包的企業的比例隨著時間的推進逐步增加。例如在美國,第三方物流市場規模由1999年的454億美元上升到2002年的650億美元,可見越來越多的物流業務被外包給專業的第三方物流公司。
國內外很多學者對于企業通過何種治理方式來組織物流交易進行了研究。Persson和Virum認為“通過物流外包,企業可以在不增加固定投資的情況下提供物流服務從而將更多的資源集中于核心競爭力”。Skjoett-Larsen將資產專用性和不確定性兩者結合起來,認為應該在兩種情況下使用外包,即中等的資產專用性或者資產專用性較高但不確定性較低的情況下應使用外包。Remko認為“第三方通過提供物流服務可以貫穿供應鏈的不同職能部門,打破原有的按職能劃分的流程,有利于供應鏈的水平一體化”。國內學者劉彥平認為“物流外包這一社會分工形式得以形成和發展的經濟根源在于第三方物流企業的專業化和規模經濟優勢,可以為委托企業節約物流成本支出,并可減少企業內部的物流組織管理成本,進而促使委托企業核心能力的提升”。李電生,劉凱,趙闖認為“根據核心競爭力理論,企業應該將有限的資源集中在核心能力上,而將自身不具備核心能力的業務交由外部組織承擔,從而以整個供應鏈的核心競爭力贏得并擴大競爭優勢”。王佐認為“物流管理是自營還是外包是交易成本的權衡”。楊金,王勇也認為“企業在選擇物流模式時,必須充分考慮到轉換成本的存在及其對本企業的影響”。
目前的研究多數僅考慮企業(物流外包企業)物流外包的利弊,并未考慮物流服務提供者——物流企業的物流供給能力和供給方式等情況。另外這些研究多是基于完全理性的假設,這與實際的情況是不相符的。企業的領導者在進行決策的過程中并非完全理性,更多的是試錯,或者進行模仿,表現出的是一種有限的理性。因此由眾多企業組織構成的群體在進行如何組織物流交易的過程中表現出的并不一致,而是多樣化的選擇,伴隨時間的推進,這種選擇最終會趨于一致。本文試圖從物流外包企業和物流企業兩方面考慮,基于有限理性的假設,通過構建演化博弈模型來分析物流交易組織方式如何演變。
二、一個演化博弈模型
物流外包企業在進行物流交易組織的模式選擇時一般不會一次就選中最優策略,往往是通過多次的調整才能選擇最優的策略。這主要是因為企業只能知道世界狀態的一部分而非全部。企業在博弈的過程中不斷地學習和模仿其對手,因此企業組織表現出的并非“完全理性”,而是一種“有限理性”。基于企業有限理性的現實,可以通過構建一個多群體模仿者動態模型來分析物流交易組織模式的演化。
假設:
1.存在2個群體,分別為物流外包企業群體與物流企業群體,每個群體中有大量且無差異的個體。
2.群體中個體都是有限理性的,即群體中的個體并不是一次博弈行為最優化者,其決策是通過個體之間模仿、學習和突變等動態過程來實現的。
3.群體成員隨機配對進行博弈,且群體中每一個個體在任何時候只選擇一個純策略。物流外包企業群體中個體的策略空間為S1={w(外包為主),z(自營為主)}。物流企業群體中的個體的策略空間為S2={Q(勤勉),T(偷懶)}。
4.博弈參與者的收益函數是其適應度函數,即采用某一個純策略的個體的增長率依賴于該策略的預期收益,博弈參與者的收益就是其經營收益。另外還假定采取策略的不同,并不影響物流外包企業的生產成本,不同策略下經營收益的差異主要是由于交易成本的差異引起的。
5.企業所處的制度環境為外生變量,并且是不變的,也即兩個群體所處的制度環境不隨著博弈的進行而改變。
根據上述假設,分別從兩個群體中隨機抽取任意一個個體配對進行博弈。這里不需要考慮因重復博弈而產生的聲譽影響。盡管博弈的次數可能是無窮的,但是在每次博弈中參與者通常都是從大群體中隨機選擇出來,參與者之間缺乏了解,再次博弈的概率也較低。因此,參與者不會像重復博弈那樣嘗試通過聲譽機制來影響對方未來的行動,如表1的博弈模型。
a11、b11分別為外包企業采取w策略,物流企業采取Q策略時兩者的收益;a12,b12分別為外包企業采取w策略,物流企業采取T策略時兩者的收益;a21,b21分別為外包企業采取Z策略,物流企業采取Q策略時兩者的收益;a22,b22分別為外包企業采取Z策略,物流企業采取T策略時兩者的收益。
若物流企業的策略為Q(勤勉),此時外包企業將大部分物流業務外包給物流企業來組織,其收益高于采取z策略(自營為主)獲得的收益,所獲得的收益主要來自于交易成本,如監督等成本的節省,于是有a11>a21。當物流企業采取T策略(偷懶)時,外包企業采取z策略(自營為主)的收益要大于采取w策略(外包為主)的收益,原因同樣是基于交易成本的節省,于是有a22>a12。
當物流外包企業將其主要的物流業務外包時,意味著收益在更大程度上依賴于物流企業的表現。為了規避風險,雙方往往要簽訂較為完整的契約,若乙不按約定行事、不誠信或采取偷懶策略,將會遭到甲的索賠并得到制度的懲罰,此時b11>b12。當物流外包企業采取自營為主的策略時,只是存在部分隨機性較強的物流業務需要外包,此時物流企業的偷懶策略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外包企業的收益,但影響較小,外包企業一般不會訴至法律,因為這訴訟本身也會產生交易成本,所以此時b21<b22。由于外包企業采取自營為主策略時,物流企業僅能獲得很少的物流業務,即使此時物流企業采取“偷懶”策略,其獲得的收益也要小于物流外部企業采取“以外包為主”策略而自己采取“勤勉”策略時的收益,因此b22<b11。
上述博弈的支付矩陣可以標準化為如下形式(見表2)。
其中a1=a11-a21,a2=a22-a12,b1=b11-b12,b2=b22-b21
假設外包企業群體當中有p的比例選擇策略“外包為主”,即以通過主要市場組織物流,1-p的比例選擇“自營為主”,即以在企業內組織物流交易為主。物流企業群體中有q的比例選擇策略“勤勉”,有1-q的比例選擇策略“偷懶”,則外包企業選擇策略“以外包為主”時,其期望收益為:
EU11=qa1 (1)
外包企業群體選擇策略“以自營為主”時,其期望收益為:
EU12=(1-q)a2 (2)
外包企業群體的平均收益為:
U1=pEU11+(1-p)EU12=pqa1+(1-p)(1-q)a2 (3)
物流企業選擇策略“勤勉”時,其期望收益為:
EU21=pb1 (4)
物流企業選擇策略“偷懶”時,其期望收益為:
EU22=(1-p)b2 (5)
物流企業群體的平均收益為
U2=qEU21+(1-q)EU22=qpb1+(1-q)(1-p)b2 (6)
由方程(1)-(3)可以得出外包企業選擇“以外包為主”策略的復制動態方程:
dq/dt=p(1-q){qa1-(1-q)a2} (7)
由方程(4)-(6)可以得出物流企業選擇“勤勉”策略時復制動態方程:
dq/dt=q(1-q){pb1-(1-p)b2} (8)
根據復制動態方程(7),令dp/dt=F(p)=0,解出這個動態復制方程的穩定點(選擇“以外包為主”策略的企業所占比例達到穩定狀態,不再變化)得到p=1,p=0或者q=a2/(a1+a2)。同理根據復制動態方程(8)可得,q=1,q=0或者q=b2/(b1+b2)時,選擇“守信”策略的物流企業所占總體的比例是穩定的。可以看出系統有5個局部均衡點,分別為0(0,0),P(1,0),Q(0,1),R(1,1)和s(Pm,Qm),其中Pm=a2/(a1+a2),Qm=b2/(b1+b2)。均衡點的穩定性可以根據上述兩個微分方程得出的雅可比矩陣的局部穩定性導出。
方程(7)和方程(8)組成的系統的雅可比矩陣的行列式為:
detJ=(1-2p)[qa1-(1-q)a2](1-2q)[pb1-(1-p)b2]-p(1-p)(a1+a2)q(1-q)(b1+b2)
雅可比矩陣的跡為:
trJ=(1-2p)[qa1-(1-q)a2](1-2q)+(1-2q)[pb1-(1-p)b2]
符合穩定條件,即detJ>0,且trJ<0的點僅為點0(0,0)和點R(1,1),而S(Pm,0m)為鞍點。對應于系統的動態演化路徑如圖l所示。
在外包企業和物流企業博弈的過程中,演化的路徑最終是達到點0(0,0)還是點R(1,1)與博弈的初始狀態是直接相關的,如果初始狀態處于折現QSP左下方的區域QOPS時,兩個群體的博弈最終收斂于點0(0,0)。相反,若初始狀態處于折線OSP的右上方區域QRPS時,則博弈的均衡最終收斂于點R(1,1)。博弈均衡最終收斂于R(1,1)點相對于收斂于O(0,0)點,具有帕累托效率,因為雙方的收益都得到了改善(a11>a22;b11>b22)。
除了初始狀態對于演化路徑有重要影響之外,外生變量的變化也會對演化結果產生重要影響,外生變量對于演化結果的影響主要是通過改變鞍點的位置來影響演化結果的。制度環境是一個重要的外生變量,制度環境的不同很大程度上影響了雙方最終收斂的結果。
三、制度變遷對于演化路徑的影響
根據奧斯特羅姆(Ostrom)的觀點,制度可以被定義為一組運行規則,它們是用來決定在一些場合誰有資格作出決策,什么行為是允許的,或者要被限制的,什么樣的一組規則可以被采用,應該遵循什么樣的程序,必須或者不必提供什么信息,應該如何根據個人的績效制定支付條件。制度為日常生活活動提供了一種行為準繩,從而降低了不確定性㈣。制度有多種分類,諾斯(Douglass North)把制度分為正式約束、非正式約束和實施特征。正式約束可以是由政府供給的制度,如法律、法令、政策等,也可以是由交易當事人商定的制度,如合同;非正式約束包括意識形態、倫理道德、風俗習慣等;實施特征指正式規則和非正式約束在社會現實中得以實現的一種社會機制或一種社會過程。
制度還可以進一步細分為制度安排和制度環境。制度安排是指支配經濟單位之間合作或競爭方式的一種安排,制度安排的含義接近于“制度”一詞的最通常使用的含義。戴維斯(Lance Davis)和諾斯(Douglass North)把制度環境定義為一系列用來建立生產、交換與分配基礎的基本的政治、社會和法律規則,如支配選舉、產權和合約權利的規則,等等。制度環境有時也被稱之為基礎性制度安排,通常認為其包括政治制度、經濟制度、法律制度和文化制度四個方面。雖然制度變遷的主角是那些能對根植于制度框架內的激勵作出反映的個人企業家,但個人企業家或企業在較短的時間內對于制度環境的影響較小,制度環境的演進往往需要數十年。因此可以忽略較短時間內企業家或企業決策對制度環境的影響,把制度環境看作一個外生變量。制度環境影響著兩種治理結構組織交易所產生的交易成本的對比。例如在完善的制度環境中,市場參與者參與市場過程中的不確定性相對于不完善的市場環境將會減少,市場參與者的投機行為也會因為擔心難以逃脫制度中明確的懲罰而減少。于是通過市場組織交易的交易成本就會下降,市場和企業兩種治理結構組織交易的交易成本的對比也就發生了變化。企業很可能出現縱向的分解,將更多的交易交給市場來組織,而非放在企業內進行組織。正如諾斯所說:組織之所以被設計出來,是為了實現其創立者的目標。因此組織及其企業家從事有目的的活動,他們會對制度框架內的激勵做出反應。當相對價格(如要素價格比率的變化,信息成本的改變,技術的變化等)與偏好發生變化時,組織及其企業家會有激勵制度框架內的激勵做出反應。
上述分析中,a1=a11-a21,為在物流企業勤勉的情況下,外包企業通過市場組織物流交易和通過企業組織交易而產生的交易成本的節省。a2=a22-a12,表示在物流企業偷懶的情況下,外包企業選擇主要通過企業組織物流交易和主要通過市場組織物流交易而產生的交易成本的節省。而在不同的制度環境下,a1和a2的值均會發生變化。相對于不完善的制度環境,在完善的制度環境中,a1的值會變大,而a2的值會變小或者不變,這主要是因為完善的制度環境有利于節省交易成本,因此Pm=a2(a1+a2)會變小,即s點會下移。上述分析中b11=b11-b12,為外包企業選擇以外包為主時,物流企業選擇勤勉策略與選擇偷懶策略所帶來的收益差異。b2=b22-b21,表示在外包企業選擇以自營為主策略時,物流企業選擇偷懶策略與選擇勤勉策略的差異。在不同的制度環境下,b1和b2的值也會發生變化。相對于不完善的制度環境,在完善的制度環境中,b1的值會變大,而b2的值會變小或者不變,因此Qm=b2/(b1+b2)會變小,即S點會左下移。綜合來看,在較為完善的制度環境中s點的位置相對于在不完善的制度環境中s的位置要往左下方移動至S’的位置,如圖2所示。在制度完善的情況下,當初始狀態處于折線QS’P左下方的QOPS’區域時,雙方博弈的結果最終收斂于O(0,O),即最終的結果是外包企業選擇策略“以自營為主”,物流企業選擇策略“偷懶”。當初始狀態處于折線QS’P右上方QRPS’區域時,雙方博弈的結果最終收斂于R(1,1),即外包企業選擇策略“以外包為主”,物流企業選擇策略“勤勉”。相對于制度完善之前的演化路徑而言,雙方收斂于R(1,1)的概率提升了,也就是說在完善的制度下兩個群體之間博弈會以更大的概率收斂于更具效率的結果。
四、結論
基于企業組織決策者在決策時并非完全理性,而是表現出一種有限理性,通過構建一個多群體模仿者動態模型,可以發現物流外包企業群體和物流企業群體博弈可能收斂于兩個均衡。一個是(以自營為主,偷懶),另一個是(以外包為主,勤勉)。雖然博弈的最終收斂于哪一個均衡取決于系統的初始狀態,但企業所處的制度環境卻能影響博弈收斂于不同均衡的概率。通過比較可以發現物流外包企業和物流企業這兩個群體處于完善的制度環境,相對其處于較差的制度環境,博弈的結果更容易收斂于(以外包為主,勤勉)這個均衡。該均衡相對于另一個均衡而言是具有帕累托效率的,使得博弈雙方的處境都得到了改善。由此可以得出結論:制度環境對于物流交易組織方式的演化結果產生了影響,完善的制度環境有利于物流交易的組織方式演化至效率更高的模式。
完善制度環境需要從三個方面進行改進。首先需要增加和完善正式制度的供給,增加制度供給,如出臺相關法律法規等可以對于有投機傾向的企業進行震懾,使其不敢采取偷懶等投機行為。另外已有的法律制度需要完善,統一和協調原有法律法規中相互矛盾或不一致的地方。在我國,物流的法律法規存在條塊分割嚴重的現象,統一和協調這些相關的法律法規,有利于減少企業參與市場交易過程中的不確定性,從而降低物流業務外包過程的交易成本,提高企業的物流組織效率,并為物流產業的發展塑造良好制度環境。其次,要引導非正式制度的變遷,與市場制度相適應。非正式制度的約束包括價值信念、倫理規范、道德觀念、風俗習慣、意識形態等,以意識形態為例,對現行制度安排合乎義理的意識形態信念,能淡化機會主義行為,從而有效地減少交易費用的產生。再次,要完善制度的實施機制。離開了實施機制,任何制度尤其是正式規則就形同虛設。“有法不依”比“無法可依”更壞。因此完善制度的實施機制,是為企業構建良好制度環境的必要前提。
上述分析中假設物流外包企業群體和物流企業群體兩個群體中各自的群體成員是無差異的,但這與現實世界的情況并不一致。現實世界中企業組織之間往往是存在差異的,物流企業之間也是存在差異的,另外假定物流交易組織模式的不同并未影響生產成本,這也與實際情況有一定的差異。這都是本文的不足之處,需要進一步地完善。
責任編輯、校對:秦學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