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洪武年間,有個大臣叫茹太素,好做無病呻吟的長文章。有一次,他寫了一份長達一萬七千字、共說五件事的奏折給朱元璋看。朱元璋叫人讀到六千三百多字的時候,尚未進入正題,氣得這位朱皇帝,當著眾大臣的面,命人把茹太素暴揍一頓。由此可見,這位茹大人的奏章真是啰唆至極,挨揍是一點兒也不冤枉了。
但啰唆話并不一定都會讓人厭煩,有時也會有奇趣。例如有一段單口相聲的開頭是:“大年初一頭一天,過了初二是初三,正月十五半拉月,六月三十整半年。”聽后就會讓人會心一笑,并不煩,它說的是時間過得很快嘛。
啰唆話寫成文章,也有出奇制勝者。例如某地二郎廟碑刻上的文字《二郎廟記》:“二郎者,大郎之弟,三郎之兄,老郎之子也。廟前有一棵大樹,人皆以為樹在廟前,我獨以為廟在樹后。廟內設鐘鼓二樓,晨鐘而暮鼓,鐘聲嗡嗡,鼓聲咚咚。十里之內皆能聞焉……”板著面孔看這篇碑記,多會給人留下空洞無物、廢話連篇的無聊之感,但若以娛樂的精神,加上故作嚴肅、深沉的語氣來讀它,豈不有趣哉!
啰唆話寫成詩,如果處理得好,也會營造出一種很有詩味的意境,幽默其中,自有一番情趣。例如明人馮夢龍的幽默小品集《古今譚概》里,有首題為《宿山房即事》的詩中說:“一個孤僧獨自歸,關門閉戶掩柴扉。半夜三更子時分,杜鵑謝豹子規啼。”全詩文字流暢,音韻和諧,四句二十八字所表達的意思,其實就是“孤僧歸,掩柴扉。半夜時,子規啼”。但細細讀來,這種用詞上的啰唆與重復,把和尚的孤夜獨眠的狀態,刻畫得惟妙惟肖。文壇大家也有此種大作,真的是很有趣。
詩詞大家的名作,有時也會被人當做啰唆詩。例如杜牧的《清明》,本是一首流傳甚廣、清新雅致的小詩,但有人卻說它是天下第一啰唆詩。理由是,“清明時節雨紛紛”,詩題已很明了,何必再說“清明”?詩句與詩題重復,犯了詩家大忌;“路上行人欲斷魂”,行人不在路上,難道是在家中?重復;“借問酒家何處有”,本就是問句,何必再“借問”?重復;“牧童遙指杏花村”,牧童指得,老翁指不得?到底誰在遙指,不妨留白。這樣一說,去掉重復部分,這首詩就變成了:“時節雨紛紛,行人欲斷魂。酒家何處有?遙指杏花村。”有人還嫌它啰唆,于是進一步刪減,就變成了:“雨紛紛,欲斷魂。何處有?杏花村。”如此一來,這還算詩嗎?眼前只剩下一片模糊,腦子里也只有迷糊了。看來,有時候啰唆一點,還是有必要的。
【武新明/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