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加的快樂

一天，孫濤突然想去學車。這想法排山倒海，抓心撓肺，讓他夜不能寐。他跟愛人劉美靜說，劉美靜一百個反對：“你學車有什么用呢?咱們10年之內絕對買不起車子”孫濤說：“那20年呢!”劉美靜說：“那就更可怕了。你想想，20年以后買了車子，看你的駕齡，20年，老司機一實際上一天車都沒有開過。你開著車上街，還不像開著飛機?”孫濤說：“到時再熟悉熟悉，兩三天應該差不多了吧。”劉美靜說：“兩三天?別說兩三天，一分鐘我都不放心吶!”孫濤說：“實在不行，那就再學一遍唄!”劉美靜說：“這不就得了?等到時再學吧!”

然而，不管劉美靜怎么勸說，孫濤就是想去學車。在這件事情上，他表現出一個孩子般單純的執著。后來，劉美靜終有惱意，說：“你愛去就去!不過你學車，別想從家里拿走一分錢。”

孫濤給劉美靜賠著笑臉，整整一天，劉美靜就是不依。劉美靜說：“我既不是不愛你，也不是不支持你的愛好。可是這件事情，我不能答應你。開車，多危險的事情!”

于是，孫濤咬咬牙。向朋友借了幾千元，直奔駕校。第二天，劉美靜知道此事，就替孫濤把錢還了，用的當然是家里的錢。孫濤憨頭憨腦地說：“謝謝愛妻。”劉美靜圓瞪雙眼：“謝什么謝?真以為我支持你學車?我是怕你丟我的人!好好開你的‘飛機’去吧!”

終于熬到上車時間，倒樁時，孫濤笨手笨腳，劉美靜站在操場邊，漫不經心地看著。劉美靜的身邊站著她的女伴，女伴揮舞著拳頭，不斷地給她的老公加油，那陣式不像她的老公在學車，倒像在奧運會的百米賽場上。突然，女伴轉過身，咧著嘴，問劉美靜：“你干什么?”劉美靜不解：“干什么?”女伴說：“你掐我肩膀干什么?”劉美靜這才發覺自己長長的指甲已經深陷女伴的肩頭，她尷尬地笑笑，以此掩飾自己的緊張。

學會開車了，孫濤卻沒有車開。當初，他們買的是；手房，車庫面積倒是不小，不過那里面停放的只有一輛自行車。兩個人工作的公司在同一條街，每天，孫濤都會從車庫里推出自行車，然后指指后座，請劉美靜上車。劉美靜笑著坐上去，深攬著孫濤的腰，命令他騎車。車子就走起來，先慢，后快，耍著龍，如同盤旋的飛機。劉美靜說：“你當心騎啊!”孫濤微微一笑，說：“高級轎車都這樣。”

學會了開車，給孫濤增添了很多快樂。他與朋友聊天，必聊到汽車。他翻看雜志，見到名牌跑車的圖片，一雙眼睛必定亮起來。他能夠說出每一款名車的耗油量、安全系數、內部空間、車體顏色……，孫濤口若懸河，如數家鹼。研究汽車成了孫濤工作之余的最大樂趣，盡管他們仍然買不起車子。

日子一久，劉美靜也喜歡上了汽車，愛上了汽車。最開始，孫濤講，她聽；到后來，她偶爾可以跟孫濤聊上兩句；再后來，她就可以參與到討論之中；現在，甚至孫濤根本沒有插嘴的機會。某一天，劉美靜突然被自己的改變嚇了一跳，她什么時候也變成汽車“發燒友”了?盡管，她連方向盤都沒有摸過。

但是，她的確是喜歡上汽車了。當然，僅僅是喜歡，她從來不曾幻想有朝一日能夠擁有一輛汽車。可是，這并不影響她的快樂。不管如何不開心，不管她和孫濤有什么摩擦，只要聊到汽車，兩個人即刻變得眉飛色舞。

她想，自己應該感謝孫濤。正因為有了丈夫的堅持，才有了她對汽車的癡迷。她想，孫濤應該感謝她。正因為有了自己的支持，丈夫才能夠去學車，去愛車，去懂車。她想，她應該感謝婚姻。因為有了婚姻，因為天天面對孫濤，才有了丈夫對她的濡染。她想，她最應該感謝的，其實是愛情。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雞影響狗，狗影響雞，夫妻倆最終擁有一個共同的興趣，是花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如今，每天，孫濤仍然從車庫里推出他的自行車。劉美靜側坐后座上，深攬著他的腰，命令他“開車，左轉，打尾燈，加油門，松離合器，剎車”，兩個人就一起笑了。生活或許會繼續清苦，但絕對有著屬于他們疊加的快樂。

(選自《家庭百事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