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鋼琴作品之施密凱特《一個和弦變奏曲》欣賞

摘要：了解、欣賞、學習現代鋼琴作品是當今鋼琴藝術發展的一個必不可少的重要環節。俄羅斯作曲家施密凱特這部鋼琴作品在一定程度上充分的體現了現代鋼琴作品的創作手法與技巧。作品通過運用傳統變奏曲式為基礎，但在結構的組織和音高材料的運用上卻進行了大膽的創新和突破，相信通過對它的認識、研究，從中必可窺視并把握住更多豐富的、賦有邏輯的現代鋼琴音樂語言。

關鍵詞：現代音樂 鋼琴作品 音樂結構 十二音

施密凱特（Alfred Schnittke，1934-1998）俄羅斯第二代最杰出的三位作曲家之一，另外兩位是杰尼索夫與古拜杜麗娜。1953年至1961年施密凱特在莫斯科音樂學院學習，后留校任教十二年，這部鋼琴作品正是在1966任教期間創作。同年，施密凱特還創作了讓他在全世界聲名顯赫的《第二小提琴協奏曲》（1966）。所以筆者選擇了《一個和弦變奏曲》（《Variations on a Chord》）這部鋼琴作品，來走進施密凱特這位杰出的俄羅斯現代作曲家獨具魅力的音樂世界。希望這簡短的篇章，能夠讓更多的人去欣賞、喜歡，了解現代鋼琴音樂作品。

全曲僅由117個小節組成，但卻淋漓盡致的展現了作曲家對現代音樂獨有的理解、認識，以及在作品中發揮重要作用的各種現代創作技巧和手法的運用。下面將從作品的基本結構特征和音高材料的選擇、運用這兩方面入手，對這部作品進行分析。

一、基本結構特征

從總體結構上看，該作品共由九個部分組成，這九個部分的關系采用了傳統的變奏曲式為基礎的結構形式，其中第一個部分為主題，第二至第九個部分為變奏1至變奏8。全曲無調號，在譜面上也沒有明確的作品時間長度，但每個部分均標有一個速度術語：

如上圖所示，通過力度、速度的對比關系上看，該作品還具有一定的回旋曲式特征，在音高材料的選擇、運用中也體現了這一特征。

第一個部分主題的呈現是由1個小節組成的。該小節沒有拍號，但每個音符都有自己的時值。速度是莊板（ Grave )。整小節籠罩在強奏記號（f）和重音記號（>）中，音樂是莊嚴的、宏偉的開場。如作曲家的題目那樣，整個主題部分由一個和弦呈現，這個和弦將始終貫穿全曲的每個角落：

如上譜例，最后的兩個音（C和#F）既是第一部分和弦材料的結束，也是第二部分音樂的開始，且第二部分也是在這兩個音上結束的，只是力度由ff變成了ppp。

第二個部分也就是第一變奏，同樣沒有拍號。速度是慢板（ Lento） ，比第一部分快了些。音樂由三句漸弱組成，句與句之間也同樣有著漸弱關系。這個作曲家巧妙的安排，讓音樂的力度從第一部分的宏偉開場中逐漸地釋放并慢慢消失，使第一和第二部分一氣呵成，也為第三部分的進入作了鋪墊：

第三部分開始有了拍號，并且變化頻繁。這個部分是由八分音符與十六分音符組成的。速度也突然一轉，變成了小快板（ Allegretto） 。音樂是緊湊的、有力的，并伴隨著各種音區上的大跳與起伏，以及力度上的各個突強（sff）與重音（>），同第一、二部分形成強烈對比：

第四部分又突然回到了緩慢、安靜中，但不同于第一、二部分。速度是行板 （Andante） ，比一、二部分梢快了些。由4／4、3／4、2／4拍組成的該部分，也不同于無拍號的、自由的一、二部分，是處在一種半自由的節奏狀態下的： 由四個樂句構成的該部分，每個樂句的結尾處都加上了不同的速度變化，第一、二句結尾加上了自由節奏的標記（rubato），第三句結尾加了漸快（allargando），而第四句是通過動機節奏放大的手法，獲得漸慢效果的：

第五部分的速度是激動的（agitato），是在十六分音符與八分音符為主的律動下進行的。音樂是托卡塔似的，回到了類似第三部分的狂躁、倉促不安中，第三部分的力度、節奏上的特征在這里又一次出現：

第六部分是慢板，在這里引入了一個新的鋼琴演奏技巧——音塊，這是一個極低音的音塊，它同bE、bB、E與＃G、D五個音組成兩個固定和弦形態一起，一直貫穿整個部分：

第七部分的速度是maestoso（意為莊嚴的、高貴的、宏偉的，表示慢于行板），整個部分都沒有再頻繁的改變拍號，統一在4／4拍子，律動在四分音符的節奏中進行，力度也統一在特強（ff）與重音記號（>）的范圍下（除了最后兩個和弦加上了fff、延音記號和allargando），連延音踏板都被要求一直保持九個小節不換，這些高度的統一化讓該部分推向了全曲的高潮：

第八、九部分的音樂在第七部分的高潮聲后漸漸退去。第八部分的速度是行板（ Andante ），第九部分的速度是慢板（ Lento） 。第九部分像是第一部分的回歸，在音塊的伴隨下，分解的，并短促的將主題和弦有選擇的分別演奏后逐漸放慢，最后在連續進行的第一、二部分的低聲部結束音c音上結束全曲，以此首尾呼應：

二、音高材料在結構發展中的關系

首先我們來看這部作品選用的音高材料，也就是作曲家所說的由一個和弦構成的主題：

該主題的和弦實際上是一個由十二個半音組成的十二音和弦 ：

這個由十二個半音組成的和弦材料在全曲中都沒有改變過各自的音高位置，它們每次都出現在由第一部分主題呈示時確定的音高位置上（當然除了音塊的使用），從而使得主題與每個變奏之間的音材料獲得了音高位置上的絕對統一。作曲家通過對這個十二音和弦材料完整形態的橫向展現、縱向分層與固定聲部的安排等技法，使整個作品在音材料的運用上即高度的統一又變化豐富，并與作品的基本結構特征緊密結合在一起。下面將十二音和弦材料在結構發展中的關系分為兩個主要方面：

1、第一、三、五、七部分以完整形態的方式橫向展現了十二音和弦材料。 其中第一部分作為變奏曲的主題部分完整的呈示了一次十二音和弦材料，第七部分作為全曲的高潮連續三次展現。在這兩個部分里十二個半音是無固定順序的依次呈現，幾乎每個音都沒有重復使用。而第三部分與第五部分將十二個半音自由重復后，以無固定順序的形態依次呈現了兩次。

2、第二、四、六、八、九部分將十二音和弦材料進行縱向分層后，以持續的固定聲部和旋律化聲部進行對比為主，同時運用了橫向插入、音塊、交叉引用等。下面來看一下在這幾個部分中是如何運用這個十二音和弦材料的：

我們先看第二部分，十二音和弦被上下分為了兩個層面，最高的三個音＃F、G、E作為一個固定聲部持續重復，其余的音作為另外一個旋律化聲部形成了兩個層面（高聲部和低聲部）的由四小節構成的第一（2至5小節）和第三句（8至11小節）。起到連接作用的第二句（6至7小節）只運用的是低聲部層的十二音材料：

第四部分也將十二和弦材料分成了兩個層面，中間不斷的持續、重復的環繞著bE音進行的一個固定聲部和上下其余的音構成的旋律化聲部進行對比。該部分倒數第二小節的C音出現后，除重復音外，共完整出現了一次十二個半音：

第六部分主要分為三個層面，首先將十二音和弦材料集合到了一個八度內形成持續的極低音音塊，其次是bE、bB、E與＃G、D五個音組成兩個固定和弦形態，然后是由其它音材料組成另外的旋律化聲部。 如下譜例為第五變奏的7、8小節，左手演奏的是bE、bB、E與＃G、D五個音組成兩個固定和弦和持續的極低音音塊，右手的旋律化聲部是引用自第二部分高聲部層的音材料（＃F、G、E三個音） ：

又如下譜例是第六部分的14－17小節，這里前兩小節是bE、bB、與＃G、D五個音組成兩個固定和弦和持續的極低音音塊，后兩小節運用橫向插入的方式出現了新的旋律化聲部，而最后三個音（＃F、G、E）又回到了引用自第二部分高聲部層的音材料：

第八部分和第九部分音樂被縱向的分成兩個聲部，低音聲部是持續的極低音塊，高音聲部是類似宣敘調的旋律聲部。如下譜例是第七變奏的1、2小節：

結語

綜上所述，通過對該作品的基本音樂結構和音高材料在結構發展中的關系這兩個方面分析后看到：在基本音樂結構上，整部作品是建立在傳統變奏曲式結構基礎上的，且各變奏之間存在著強烈的對比關系，這種對比關系在速度、節奏、節拍、力度、織體等音樂要素中充分體現，對比關系的不斷循環又使這部作品在結構的組織關系上呈現了回旋曲式的結構特征。在音高材料的選擇和其在結構發展中的關系上看，一個由十二個半音組成的十二音和弦，是整部作品的核心音高材料，這個十二音和弦總是以固定音高位置的形態展現，這讓具有強烈對比的各個部分之間又得到了在音高位置上的高度統一。該十二音和弦在作品中的呈現方式，即有別于傳統的和聲結構關系，也不簡單的等同于十二音音樂的創作技法，而是與作品的基本音樂結構相結合，通過橫向展開、縱向分層等對音高材料的處理手法，再與速度、節奏、力度等各方面的音樂要素一起，共同編織出了即高度統一、又充滿強烈對比的、 邏輯嚴密的這部為一個和弦而作的鋼琴變奏曲。相信對斯密凱特音樂作品繼續深入的研究，定會幫助我們更好的理解和掌握現代鋼琴音樂的精髓。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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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吳祖強.曲式與作品分析［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