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情懷 詩意寫照

[摘要] 霍建起導演成長于“第五代”影人的搖籃，卻與“第六代”同時開始電影創作。他的作品多取材自現實生活，卻又能以一種高度審美化的風格對現實生活進行關照，對片中人物的情感、心靈進行細致入微的剖析，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電影風格。

[關鍵詞]霍建起 電影 風格

引言

在習慣將導演按代際劃分的中國影壇，霍建起多多少少顯得有些另類。他就讀于北京電影學院78級，他的同學大多成為日后“第五代”的中堅力量，背負著沉重的反思歷史的重擔，走上了電影語言革新的道路。而學美術出身的霍建起直到1995年才初執導筒，與他同時期登上影壇的是中國的新生代導演，即以關照邊緣人物為特色，充滿反叛精神的“第六代”。與這兩大創作勢力不同，霍建起一直以一顆善意敏感的心關注著當下的中國社會現實，他執著地堅守著自己對電影藝術的獨特追求，為都市中日漸麻木的心靈平添些許慰藉。正如有些學者所說：“霍建起提升了‘另一種電影’的品質。‘另一種電影’也就是謝飛所說的‘文化藝術電影’，是用唯美的畫面傳達情感，頌揚傳統美德。”[1]

一、樸實清新的敘事風格

霍建起的電影從不涉及宏大敘事，他總是將鏡頭對準現實世界中的普通人，以一顆敏感的心和一雙善意的眼睛關注著這些人的生活與情感。他的作品樸素而溫和，卻總是能夠打動人心。

（一）單線索敘事，規避激烈的矛盾沖突

霍建起的影片沒有復雜的結構，沒有充滿戲劇性的情節設置，沒有緊張激烈的矛盾沖突，大多數時候鏡頭只是溫情關照著主人公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而那些難以言說的復雜情感就隨著鏡頭的緩緩移動而漸次呈現。

《那人那山那狗》講述的是一對父子鄉郵員的故事。父親即將退休，兒子頂班上崗，這一趟是父親陪兒子走的最后一趟郵路，整部影片就圍繞著這趟行程展開。鏡頭跟隨父子二人的腳步在蒼山秀水間穿行，本身心存隔閡的父子二人也隨著一次次的翻山送信逐漸理解了對方，隨著行程結束影片也接近尾聲。這部平淡如水的影片難得地表現出了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動物之間的寶貴情誼。《生活秀》則圍繞著女主人公，夜市個體戶來雙揚展開。全片沒有一個貫穿始終的主要情節，而是通過她夜市擺攤，看望吸毒的弟弟，要回房子，出嫁小妹等生活片段串聯起來，與此同時，她與男主人公卓雄洲的感情糾葛也被導演有意淡化了。正是通過這種平淡的生活流手法，使得來雙揚情感上的失落得以凸顯。

（二）多采用第一人稱主觀視點，善用獨白拓展人物內心空間

霍建起特別注重主體意識的表達，在他的影片中常采用第一人稱主觀視點，用追憶/講述的方式將觀眾帶入影片。此外，與主觀視點同時存在的便是主人公的畫外音獨白，這是霍建起影片的又一顯著特色。“電影的獨白開辟了一條使人物的內心活動和外部動作結合起來刻畫人物性格的途徑。”[2]

《藍色愛情》以男主人公邰林的獨白伴隨著他剪去一頭長發開始，“……從那時起，我就夢想著自己最終能成為一個藝術家……只是我幾乎迷失了通往藝術之路……”從這段話中我們得知，這個即將成為人民警察的年輕人曾心懷藝術夢想，此時邰林剪去的不僅僅是他的頭發，還有他的青春，他的夢。在這個前提之下，他與熱衷行為藝術的話劇演員劉云的相愛，更意味著他從另一層面對藝術的再追求。隨著影片的進展，邰林找尋馬白駒過程中的掙扎與不安也通過他的大段獨白依次展現。《暖》同樣以男主人公井河回鄉途中的內心獨白開始：“… …家鄉沒有太大的變化，我卻已經成了外人… …”略顯惆悵的話語為全片奠定了傷感的基調。在目睹暖現在的生活狀況之后，井河在內心由衷地懺悔：“……而在我的內心深處，也許希望她真的不再來信……現實的環境改變了我，讓暖經歷了又一次沒有結果的等待。”這樣直白的懺悔井河不能直接對暖說出口，編導就利用獨白的方式將他真實的內心袒露在觀眾眼前，不禁讓人對暖的悲劇命運更感唏噓。

二、唯美浪漫的鏡語表達

多年學習畫畫的經歷以及在北京電影學院美術系四年的專業學習，使得霍建起格外注重電影的畫面造型。在他的影片中，每一個鏡頭都經過了精心構思，一切都顯得那么美好。

（一）寓情于景、情景交融

“影戲有了良好的劇情，適當的說明，動人的對話，細膩的表情，還不足稱為佳品。更要有美麗，得當的取景，才能稱作完善的電影。”[3]霍建起導演十分注重選景，在拍片過程中也特別注意景物的獨特作用，景物常與片中人物的情感相融合，生發出悠遠的意境。

《藍色愛情》的外景地在著名的海濱城市大連，片中反復出現的水汽氤氳的橋頭和藍色海岸，充滿了神秘和憂郁的氣息，將整部影片籠罩在一種壓抑的，欲說還休的氛圍之中，也十分恰當地表現了主人公糾結復雜的內心世界。《那人那山那狗》中導演將這一趟鄉間郵路安排在郁郁蔥蔥的青山之間，滿眼的綠色彰顯著蓬勃的生命力，還有那蜿蜒的小路，潺潺的流水。隨著父子二人的腳步，秀美的湘西風光盡收眼底。在這世外桃源般的景色之中，人的心靈也得到凈化，一切不和諧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二）富有象征意味的影像符號的反復出現

霍建起總是喜歡在影片中著意塑造一兩個富有象征意味的影像符號，它們被導演賦予特定的含義并在影片中反復出現，以產生超出這一物體本身意義的獨特效果。

最富有代表性的就是《暖》中的秋千了。在影片中，秋千被賦予了神奇的力量，她讓暖看到了北京，看到了天安門，看到了未來的希望，也讓井河由衷地感嘆：“秋千幫了我的忙，她成全了我的勇敢，掩蓋了我的驚慌，夸大了我的力量… …”從而使井河勇敢地在秋千上對暖做出了一生的承諾。然而，秋千的起起伏伏也暗示了二人命運的坎坷多變，在最高潮時秋千繩突然斷裂，夢想隨之破滅，暖的一生也因此改變。《那人那山那狗》中貫穿全片的青山也可視作導演寓意的載體。山堅韌、寬容、恒久不變，代表著悠久的中國傳統文化。在這群山環抱之中，父子二人原本的隔閡消失得無影無蹤，年輕一代的兒子認同了父親的職業價值并繼承了下來，鄉間郵差是具有傳統文化特色的一份職業，因此兒子的認同更可視作對傳統文化的認同與皈依。

三、單純情感表象下的深刻內蘊

霍建起通過立足現實的選材，簡潔樸素的敘事，唯美的鏡頭語言向我們展示了一部部富有誠意，打動人心的電影作品。他的影片幾乎都是以情制勝，但隱含在一個個單純的愛情或親情故事之下的豐富意味卻讓觀眾回味良久。

（一）后工業時代的懷鄉情結

曾幾何時，有多少人伴隨著滾滾來襲的工業化大潮義無反顧地離開故鄉，奔向都市，投入到了火熱的現代化建設之中。忙碌的現代都市生活讓大多數人的心靈變得麻痹，而霍建起的影片就像一股清泉，滋潤了這些幾近干涸的心田，在后工業時代為他們打開了一條通往故鄉之路。

“從考上大學那年算起，我差不多十年沒有回來了。家鄉沒有太大的變化，我卻已經成了外人。”《暖》中一開始井河的獨白便將濃濃的懷鄉意味帶了出來。井河直到考上大學才離開故鄉，大部分從農村走向城市的人都有類似的經歷，這樣看來，井河這一角色便帶有了群體性的意味。每個遠離故鄉的人似乎都能在井河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他們也跟著井河的步伐完成了一次對故鄉的回訪，對初戀的回訪，對心靈的告慰。《那人那山那狗》也有著同樣的懷鄉情結。片中風景如畫的湘西山間，層巒疊嶂的青山猶如一道天然的屏障，阻隔了城市的喧囂。清澈見底的河水，蜿蜒曲折的山路，翠綠欲滴的山巒，質樸純粹的民風，美麗善良的姑娘，無一不觸動著久居都市的心田。在霍建起飽含深情的鏡頭里，故鄉遠離了貧困與落后，顯得那么美麗迷人，教人如何不向往。

（二）對女性命運的深切關注

作為一名男性導演，霍建起性情溫和，心思細膩。他的作品中更是常常滲透著對女性命運的深切關注，因為他認為“女人塑造好了，會讓人憐憫，同情”。[4]在他的影片中我們可以看到許多有血有肉的女性形象。

《生活秀》圍繞著女主角來雙揚的生活展開，男主角卓雄洲的形象被有意淡化了。片中的來雙揚美麗精明，在吉慶街夜市把一個不大的久久酒家經營得紅紅火火，看似十分風光。可實際上她的生活卻是一團糟，婚姻不幸，親情淡漠，感情沒有著落。雙揚努力堅強地生活著，盡管付出了許多努力，最終卻還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她從小在吉慶街長大，這里就是她的家，是她的歸宿，可最后連吉慶街都要拆了，雙揚變得一無所有。影片結尾，來雙揚一個人坐在即將消失的夜市攤位前，點燃一支煙，淚水悄悄地滑落，一個獨身女人的孤單與落寞展露無遺，十分令人動容。《情人結》中，女主角屈然與男主角侯嘉青梅竹馬，卻因為上輩的恩怨始終不能走到一起。在侯嘉出國后，屈然更是經歷了七年漫長的等待，導演通過這期間屈然幾次照鏡子來無聲地表現年華已逝，青春不在的傷感。雖然影片最后二人歷盡坎坷終成眷屬，身著白紗的屈然還是在鏡頭前幾度低頭，流下了難言的淚水，最后才展露笑顏，其中的酸甜苦辣只待觀眾自己去用心體會。《暖》也是一樣，暖不僅由于蕩秋千發生意外身體變成了殘疾，在感情上更是經歷了兩次無果的等待，井河的懺悔只是寬慰了他自己的良心，于暖，這又能算什么呢？

參考文獻

[1]陸紹陽.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當代電影.2004年第2期.

[2]沈國芳.電影審美學.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01.

[3]侯曜.影戲劇本作法.上海：上海泰東書局，1926.

[4]陳行，丁一嵐.電影不是作秀.電影藝術.2002年第4期.

作者簡介

張捷，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電影學專業10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