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煙

某局科室正常開例會，王副科長掏出一盒精裝大熊貓輪流散個遍。讀文件，傳達上級精神，落實工作計劃，周而復始輪軸轉。張老是正科長，已55歲，快要退休了。王副科長將剩下的大半盒煙悄悄塞進他口袋。

其他4個工作人員，也都按次序散了一遍煙，至少是精裝紅中華。辦公室吞云吐霧，報紙搭著話題混著時間。

辦事員李民回到家，看著抽屜里的一整條紅中華才半周就所剩無幾，可老婆的衣服依舊那么過時，催他買的一套新款的時尚套裝遲遲沒下決心，兒子要的小腳踏車也始終未能如愿。每次回家，他都有意無意地避開經濟話題。

整個科室他資歷最淺，雖握有名牌大學學歷，但估計升遷的希望渺茫。他的父母都是下崗工人，僅能勉強糊口，不可能資助他。雖有點獎金，但房子剛買，人情事務開支也很多。他苦惱，剩下的幾包煙除白天應酬外，陪伴著他在黑夜里熬個精光。

他翻開家里的活期儲蓄卡，存款僅余500元，這個月才開頭，連香煙費都不夠。他絞盡腦汁，可明天的例常煙會鐵打不動，其實抽的就是面子和人脈。他無奈地抽出零碎鈔票，到小店買了幾盒一品梅，舊瓶裝新酒，裝入新拆封的軟中華殼內。

第二天，他在最后一個輪流散了一遍煙，大家居然抽得還是很歡，沒人感覺到有異常。

一月下來，都沒有人發現，而事實上，科長們對他越來越頻繁的散煙行為開始嘖嘖稱贊。小道消息說，他有可能直接越過級別進入正科長序列。張老頭就私下表態說：“小李辦事越來越成熟。”

有一天，張老頭把他悄悄拽到暗處說：“新來了一位書記，大家都以工作為名紛紛晉見，滾個臉熟，以后好辦事。我想提攜你，你將本局的計劃材料親自送給他，順便套套近乎。”老頭狡黠地拍拍他的肩膀。

他忐忑不安地敲開縣委書記辦公室的門。梅書記正在伏案批閱，他迫不及待將計劃重點和實施細則剖析得清晰如見，還補上自己的想法。梅書記握著他的手說：“我初來乍到，就喜歡你這樣奮發有為，有自己的思想的年輕人。”他一惶恐，習慣性地抽出一支煙敬給梅書記。書記瞄了一眼香煙盒，熱情的嘴角又冷漠地縮了回去。

第二天，全縣機關干部接到緊急通知，到行政中心參加新書記任職以來的首次工作會議。梅書記作了一番熱情洋溢的激勵講話，話鋒一轉：“本縣經濟工作已滑坡，將落入貧困縣行列。可我們一些干部出手就是金尊大熊貓、軟裝大中華，全縣在近期內嚴查公款吃喝，為狠剎這股敗家子腐敗邪風，現將當天查到的某局王副局長、某鎮刁鎮長立即就地免職。”

全縣一片嘩然，飯店門前靜多了，辦公室煙槍也少了。

一個月后，李民接到組織部文件，任命他為監察局打假辦主任。例行公事完畢，他在縣委機關食堂門口碰見梅書記。梅書記一臉嚴肅：“小李，假煙可不要吸了。”李明尷尬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真的敢……”梅書記哈哈一笑：“我初來本縣，干部們送什么貴重珍品的都有，銀行卡、錢、名煙名酒我都上交國庫了。可沒有你這么窮的，紅中華的替身是普通一品梅。”“梅書記，我經濟跟不上，中華煙抽不起。”“小伙子，一個好干部不貪污不受賄，哪有憑工資就能買高檔煙酒送大鈔的啊，我看上的正是你清廉樸素，去打假辦乘機也要打掉自己的假面子哦！”

李民佇立著，凝視著健步遠去的書記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