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車是永久牌的,高高的車架,又老又土。
唉,老爸,你換輛車吧!
這車還能騎,換什么換呀!老爸邊給車打氣邊對我說。
我的車可是小巧新潮,上下車都挺容易的。
我們上了車,往鄉(xiāng)下奔。
老爸的西裝,一點也不筆挺;皮鞋,一點也不發(fā)亮。
老爸跟不上時代的做法常常弄得別人很尷尬。比如他下學校檢查,從不事先打招呼,常常弄得校長們措手不及。他總是騎自行車上下班,搞得小車司機怪不好意思的。去市里開會,他竟然搭客車去。他趕到市里,各縣的局長們都是坐小車去的,就他一個人坐客車。他們對他說:“你怎么老愛特殊化?搞得我們都不好意思了!”老爸嘿嘿地傻笑,說什么低碳環(huán)保。
老爸搞了個末位淘汰制,教書不行的調離原校,去偏遠學校鍛煉。這得罪了不少人。求情的、威脅的,把老爸的辦公室都擠破了。老爸軟硬不吃,該怎么著就怎么著。
為此,老爸常常接到領導們的電話,但老爸依舊堅持自己的做法。老爸還搞了個進城考試制度,老師想進城一律要通過考試。縣長的親戚朋友考不上,一樣的待在原地別想動。想晉級也一樣,縣長的親戚朋友教書不行,也別想評上高一級職稱。
老爸得罪了上級,終于靠邊站了。
唉,老爸,你哪像個當官的樣?
要那個官樣干什么?老爸說。
我們的自行車進入了鄉(xiāng)道。車輛少了,我們并排騎著。
“以前可全是泥巴路,現(xiàn)在好了,水泥路通到村里了。”老爸說。
“哦。”我點點頭。
兩個鐘頭后,我們來到了一棵大香樟樹下。老爸下了車,我也下了車。我們把車停在樹下。
樹邊有稻田,稻田那邊有一棟木屋。我跟著老爸朝木屋走去。
“劉嬸,好呀!”老爸對屋門口的老奶奶說。
“甄伢子,你來了。”
“嗯。這是我兒子。”老爸回過頭,叫我向奶奶問好。
老爸將幾袋奶粉送給老人,然后帶我進了小屋。
“我以前就住這里,”老爸對我說,“進城后,就把房子賣給了奶奶。想不到這么多年了,堂屋里的東西還保存得這么好。”
我看見堂屋板壁上貼滿了老爸小時候的獎狀,什么年級第一名呀,運動會1500米第一名呀,演講比賽第一名呀,樣樣都有。我盯著獎狀一張一張地看得很仔細。
“劉嬸,借一下你的鋤頭和鐮刀。”老爸說。
我們扛著鋤頭,拿著鐮刀,向一座山走去。
“老爸,你真不錯呢,獲得過那么多的獎狀。”
“呵呵,你也要多得些喲。沒有這些獎狀,我不可能走出這大山呀。”
我們來到一座墳前,老爸挖溝,我割草。
“這是你曾祖的墳。那時候家里好窮呀。你曾祖為了我讀書,把自己的棺材都賣了。我們不能忘恩呀。官可以丟,做人的原則不能丟,做人的良心更不能丟呀!”
“嗯。”我點點頭。
老爸跪下,對著墳墓磕了幾個頭。
我也跪下,磕了幾個頭。
老爸說:“回吧。”
我說:“好。”
傍晚的時候,我們頭頂滿天的云彩,回到了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