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演員到歌手,從商人再到做回演員,兜兜轉轉捱了8年之后,一部《黎明之前》讓42歲的吳秀波終于徹底進入大眾視線。
“我的命運并不好。”吳秀波在采訪中幾次說起這句話。之前事業不順利,還有人說是他的名字不太好,寓意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吳秀波歪歪頭反問記者,“你覺得呢?”
吳秀波,像選秀選手的名字,忽地一下子鋪天蓋地聽到了,聽起來又有少許草根味兒。
一只手很瀟灑地夾著煙,一只手弄著黑白相間的自然卷發,吳秀波瞇著眼睛笑,“有點意思。”
“從生到死誰都逃不過”
我覺得,我其實已經特清楚地看到輪回了,什么是輪回?我爸媽生了我,我生了我兒子,我爸媽先走,我接著走,這還不是輪回嗎?所以我相信我是個凡人,生活在一個自由、美滿、幸福的社會和國度,我的信仰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就是安度。
《風尚周報》:作為炙手可熱的電視劇明星,你現在接受采訪的頻率很高,會不會有時候面對記者的話題一點興趣都沒有?
吳秀波:當然會。我會挑選他字里行間里我感興趣的某一個題目,然后自己跟自己聊。我覺得這是一種妥協,人家來采訪我未必是出于內心的,只是他的一份工作。而我接受這個采訪,也是出于工作。既然大家都是為了工作,那么我不必為難他,也不必太為難自己。當冷場的時候,我自己先跟自己對話,然后再跟他對話。
《風尚周報》:所以我們在一些采訪中看到吳秀波的講話狀態其實不是生活的?
吳秀波:對的。首先我每天都有不同的狀態體現,其次我覺得媒體報道出的東西是帶著他們的觀點和視角,充其量是媒體眼中的吳秀波,所以跟我關系不大。很多時候你覺得吳秀波文藝也好,深刻也好,裝逼也好,那都是你的觀點。現實中的對話沒有這么累,既然是朋友,家人或者是愛人,都是彼此了解的,談話明顯要容易要輕松。
《風尚周報》:或者你更喜歡像朋友一樣隨便聊聊的狀態。
吳秀波:隨意的狀態下可能更真實。比如說我今天的一身牛仔,對一個中年男人來說,穿成這樣是不太常見的。但坦白說,我穿成這樣只是因為覺得舒服。我經常想穿一套衣服,在遠行千里之后還能穿,這樣的衣服除了牛仔還能有什么?至于酷不酷,帥不帥,那不是我首先要考慮的,衣服的綜合性能更重要。比如可能某牌子的衣服特有型,但是特貼身,我也不會穿,我會覺得這不舒服。
《風尚周報》:在43歲穿成這樣,你不怕被人認為是個憤青或者搖滾中年?
吳秀波:是不是憤青,其實不在于你穿什么。比如我穿著西裝去吃飯,然后我偶爾說句什么話,邊上聊天的人會說,哎,你還是個憤青吧。到這個年紀了,我不需要穿什么來標榜自己,你是什么就是什么,改變不了,隱藏不住的。
《風尚周報》:很多媒體說吳秀波是時尚型男,連法國的巴黎春天都請你去剪彩了。
吳秀波:我從來都不是,哪怕1980年代我年輕的時候,也不是趕時髦的那種。喇叭褲和蛤蟆鏡我也有,但絕對不是第一撥,那個時候我覺得能爬山或者游泳比能穿什么更重要更奢侈。巴黎春天找我剪彩我也很奇怪,之前有鞏俐去過,范冰冰去過,鞏俐不用說是法國人眼里的東方女神,范冰冰也是時尚界的當紅炸子雞。我想他們找我的理由不是因為我時尚,只是比較自我,顯得特別。如果你去劇組看到我,半個月一個月都是那件破軍大衣,就懂了,時尚離吳秀波不算近!
《風尚周報》:1980年代你的青春期,雖然不趕時髦,但一定屬于能折騰的那一群吧?
吳秀波:絕對屬于。我當演員其實不太久,大學畢業后,最開始是在鐵路文工團,每個月領70塊錢的工資。上世紀80年代,“下海”是件很流行也很需要勇氣的事情,我后來就當了個體的歌手。但是最終還是放棄了做歌手,倒不是因為不能賺錢或者是行業狀況發生改變,而是我突然對自己當歌手的天分產生了懷疑和絕望。后來因為生活所迫也開過餐館,也開過服裝店,但是要么是不賺錢,要么是感覺沒有意思,所以還是放棄了。
《風尚周報》:當時生意怎么樣?
吳秀波:我從福建石獅倒騰服裝,然后再賣,不怎么賺錢。也總共開過6到7個餐廳,最多的時候同時有3家。我開的餐廳有中餐,也有西餐,看上去餐館那么多,但實際狀態并不好,有一個月就賺了四千塊錢,連房租都不夠,開支太大了。直到現在,我只要往哪個餐館一坐,簡單地看看客流,我就知道這家餐館一天的資金流水有多少。開餐館很不容易,很累。我覺得,一個人只要能把餐館開好,做什么事都能成功。在我回來當演員之前,三十三四歲的時候,一貧如洗,然后去當了劉蓓的助理。可出去談事大多都是她沖在前頭,我頂多是個拎包主力。搗鼓了兩年,她才意識到我真的窮途末路了,就催我說趕緊減肥,去拍戲。
《風尚周報》:在42歲走紅跟在24歲走紅肯定不一樣,作為大器晚成的例子,你有沒有想過以后怎么走?
吳秀波:大器晚成這話不好,晚成和大器沒有什么因果關系。坦白說我所經歷的與我所表演的并沒有太大的關系。
現在我每年12個月可能有10個月在拍戲,因為在做我喜歡的事情,所以對現狀還挺滿意。至于以后,我不去想,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發生什么。我有個朋友,他比我聰明,比我成功,比我英俊,可是他上個月死了。我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時候也要死呢,或許3天后,3個月后,3年后。我計劃再多有什么意義,先把眼前的每分鐘過好吧。
《風尚周報》:說到死亡,你恐懼嗎?
吳秀波:不會,從生到死是從來都逃不過的過程,不過這個過程是長是短,結局都一樣。所以不必恐懼,也沒理由悲觀,看開就好,知道自己為什么活著,為誰活著。
“在兒子的身上看到自己”
最初回到演員行業,我并沒有去想自己的前景如何,能不能紅。我想做的只是有兩點:有戲演,有錢拿。2002年對我來說很重要。這一年,我34歲,結婚了,兒子出生了。從此,我不敢心生厭倦,不敢做事不靠譜,因為我得承擔起一個父親的責任。我愿意一天工作24小時,一天干別人兩天的活兒。
《風尚周報》:現在觀眾能看到吳秀波,很大程度上得感謝兒子給你的堅持。
吳秀波:可以這么說,從他們出生時我的恐懼到承擔到現在的喜悅,這些都是讓我堅持下來的力量。我有時候在想,如果在我賣服裝或者開餐館的時候有了孩子,我也一定能把那些事情做好,或許現在坐在你面前的不是演員吳秀波,而是商人吳秀波,很多時候你失敗不是因為不好,而是因為沒有去堅持。
《風尚周報》:兒子的出生給了你如此之大的影響?
吳秀波:我沒有去評估這影響多大,但他們的到來絕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也不是說沒有其他事情可以與之相比,只是我們現在恰好談到了孩子,僅此而已。我兩個兒子一個4歲,一個8歲。看到他們的時候,我能看到自己,看著自己的生命在另外一個個體上延續是件非常美妙的事情。他們身上有最美好的東西,那種簡單、直接、單純、勇敢,這些在我身上已經消失了很久的東西,在他們的影響下漸漸回來了。他們就是我的老師,對私心、對怨恨的忘卻。這種豁達是一種境界。他們讓我從兒子變成父親,這是我人生最重要的蛻變。
《風尚周報》:除了兒子,在你的親情體系之中,還受到誰的影響比較大?
吳秀波:我父親。他曾長期在國外工作,常年不能回家,見到他的機會不多。他是一個言語不多的人,很少說話,我們父子之間也很少交流,但我們感情很深,他對孩子的關愛埋藏得很深,是典型的中國式父親。2007年他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才突然意識到我和父親間說的話太少了,我覺得自己有責任,我有責任去提問,人生的許多問題是需要提問的。這是我和父親間的一個遺憾。所以我會更多地跟自己的孩子去交流。
《風尚周報》:你的意思是,其實你不是特別懂你父親?
吳秀波:父親在世且我還沒有孩子的時候,我讀不明白他,甚至覺得他跟我沒多大關系。但是當我有了兒子以后,父親去世的時候,我第一件事兒是帶著兒子去我父親的葬禮。我兒子問我干嗎,我說帶你去我爸爸的葬禮。我兒子說那你有一天也會死嗎?我說對,大家都有這一天。當我變成一個父親,我才開始懂我的父親。
《風尚周報》:最近工作檔期非常緊張,與孩子在一起的時間多嗎?
吳秀波:我的戲已排到了明年,一年中大概只有一個月時間見到兒子。可是見到他們的那種喜悅真是無法形容。他們現在很喜歡玩一個叫《植物大戰僵尸》的游戲,我會陪著他們一起玩,你會發現大兒子跟小兒子排列植物的順序完全不同,他們看到爸爸的植物被吃掉,大兒子會著急地咬嘴,而小兒子則捂著眼睛不忍心看。我覺得他們的這種喜悅最簡單最徹底,陪他們玩游戲就是跟他們交流的方式。
《風尚周報》:可是很多東西不表達出來,他們可能會搞不明白,怕不怕你們的關系變成你和你父親的關系那樣隔閡?
吳秀波:會有誤解是肯定的。不管我用什么方式去表達,他們年輕,總有不理解的地方。那些所有美好的東西,理解、愛、呵護或者不舍其實都源自于欲望,我不能把我的欲望強加在他們身上,而讓他們變得不自由。比如你問我,對他們有什么期望,將來做什么。我只能說,希望兒子長大后做善良、真誠、勇敢的男人。而從事什么工作,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我控制不了,也不該去控制。父親只是那個給了你生命的人,而不是有權力去計劃你一生的人。
“我是個戲子,僅此而已”
放棄唱歌可能是因為我唱得不夠好,而且對于我來說,歌的聽眾只有一個人,就是我自己,我滿足我自己非常容易。但是演戲不一樣,戲這個東西,一個人不成戲,一個角也不成戲,戲必須是臺上臺下,兩種人交織在一起才有戲。我覺得我更適合做一個戲子。
《風尚周報》:最近媒體給了你很多稱號,比如“師奶殺手”,你如何定義自己呢?
吳秀波:我是一個戲子,靠演戲養家糊口而已。我把從表現到表達轉化成感受的時候,這個行業就變得舒適而不疲倦了,我覺得這也是除了責任感外,我唯一能在這個行業干得長久的可能性。當然紅了之后收入會增加,選擇也會變多。
《風尚周報》:《黎明之前》一炮而紅后,你都多了什么選擇?
吳秀波:前段時間拍了電影《四大名捕》,我演了一個反派。選擇固然多了,但是我接的戲其實更謹慎了。因為我覺得,整個電視劇行業的節奏在加快,質量上卻失去了保證。對我來說,能做到的就是挑好的劇本,寧缺毋濫。我近期忙著寫劇本,嘗試當編劇,這個劇本我斷斷續續寫了3年了,是一部年代劇,爭取在年底完成,明年投拍。
《風尚周報》:有了別的工作方向,你還會將“戲子”工作進行到底嗎?
吳秀波:不出意外的話,我會的。但是誰也不能保證什么,我會努力地堅持下去。其實我覺得,演戲會讓人更單純。
《風尚周報》:為什么這么說?
吳秀波:演戲就是要解放天性,當你在戲中不斷解放天性的時候,留下的就是最純真的東西了,這是一個戲子的福分。
《風尚周報》:為什么用“戲子”這個詞來形容自己,聽起來特別舊社會。
吳秀波:戲子就是戲的兒子。我不覺得戲子有什么貶義,戲劇和語言和文字一樣,都是記錄歷史的一種形式。我就是個靠演戲吃飯賺錢的戲子,戲劇的兒子。演戲從某種意義上只能演一半,另一半是給觀眾去發揮。所以那些看低戲子的人,是不是也在看低自己呢。
《風尚周報》:說起這個你突然有點激動了。
吳秀波:對于我來說,對談的對象永遠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老人,一種是孩子。剛才你問得特別深刻的時候,我會在你身上看到一個老人,我尊重你。現在你提出這種問題,我就看到一個孩子,我有責任教你學是非——我就是這么想。
《風尚周報》:如此感性的心態,很容易和身邊的人交朋友吧?
吳秀波:我覺得交友特別有意思,跟戀愛中的一見鐘情一模一樣。比如你突然看到一哥們,未曾說話先有了共鳴,而與此同時,那哥們竟然和你有一樣的感受,這一定就是遇到朋友了。這種朋友是一種天性和人性之間的共性,抹煞不掉。我覺得人和人之間,如果男人和女人之間有一見鐘情,男人和男人之間也一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