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直人下課倒計時

日本福島核危機還遠遠未到徹底解決的時候，“秋后算賬”的聲音已成為日本政壇主旋律。

整整一年之前，前首相鳩山由紀夫引咎辭職，時任副首相兼財政大臣的菅直人順理成章地接班，當選為日本民主黨第13任代表及第94任內閣總理大臣，踏上政治生涯的巔峰。一年之后，物是人非。一貫以清新、干練形象示人的菅直人，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特大地震和隨后的核危機，弄得焦頭爛額，在他執政周年之際走向下課倒計時。

6月2日，自民黨提起的對日本現任內閣的不信任案，在國會遭到民主黨強力阻擊未能過關，但之前菅直人“近期辭職”的承諾，才是民主黨內部團結一致的關鍵。也就是說，菅直人剩下的首相任期，已經可以掰著指頭數日子了。

菅直人留給日本公眾的形象一直是風風火火、極為干練。這從他在政壇上擁有的下列綽號可見一斑——“官僚殺手”、“雄辯家”、“直脾氣菅”、“平成火爆王”及“草根大臣”。但在今年3月的大地震之后，菅內閣似乎一下子被海嘯吞沒了。

地震后相當長一段時間，菅直人本人在媒體視野中幾乎銷聲匿跡，只有內閣官房長官枝野幸男以疲憊之軀不眠不休處理危機；核災難愈演愈烈，大規模泄漏一觸即發，政府卻束手無策，要自衛隊凌空滅火竟被一句“太過危險”頂回來；東京電力集團披露數據顛三倒四支支吾吾，政府對此無計可施，以至于東電最終向海里直接排放核廢水引起國際糾紛。

時至今日，災區仍有9萬多位災民無家可歸，12萬人處于失業狀態，120多所學校因場地被災民占用無法復課。5月底的一份民調顯示，接近80%的日本民眾對內閣表現感到不滿，其中超過6成受訪者認為，要求菅直人辭職“很合理”。

正是在這種輿論支持下，在野的日本自民黨在議會中提出了對菅直人政府的不信任案。

其實，這場大地震一度被認為是菅直人內閣的“神風”——對日本歷史稍有涉獵的人都會了解這個詞的意義。輿論一致認為，菅內閣如果抓住機遇，團結一心，積極有效應對災難，絕對會大幅提高自己的支持率，擺脫“十年九相”的魔咒。遺憾的是，菅直人非但沒有能夠把握機會，反倒給人留下處置不力、畏首畏尾的負面印象。

其實，菅直人入主內閣以來，日子過得一直不怎么順風順水。上任不到一個月，以直脾氣著稱的菅直人就貿然提出增稅計劃，結果導致民主黨在去年9月的參議院大選中大敗，被自民黨奪回參院控制權。黨內的實力派小澤一郎立即掀起倒閣風潮，要求菅直人對敗選負責，辭職謝罪。這起風波雖然最終化解，但在民主黨內埋下不和的種子。今年3月的大地震發生后，菅直人政府投入救災時還要同時面對在野黨自民黨的攻訐和黨內反對派的掣肘，怎能不顧此失彼。

派閥政治是日本特色，民主黨也不例外。“年齡”只有13歲的民主黨是由多個在1993年聯手把自民黨逼下野的政黨，在1998年合并而成的，各黨政治立場的分野，注定了民主黨骨子里帶有派閥林立的特征。自民黨黨內派閥通常以首領的名字命名為“XX派”，而民主黨黨內派閥則習慣稱作“XX集團”。

在民主黨內部，盡管菅直人是創黨元老，與小澤一郎、鳩山由紀夫并稱“三駕馬車”，但論黨內實力，只能屈居第三，位居榜首的是有“九命妖狐”之稱的前黨魁小澤一郎。目前小澤集團麾下擁有120名議員，遙遙領先于其他派系，前首相鳩山由紀夫的鳩山集團和菅直人的菅集團麾下，分別以50名和31名議員緊隨其后，黨內其他主要派系還有財政大臣野田佳彥為首的野田集團（26名議員）和前外相前原誠司為首的前原集團（23名議員）等。

在日本政黨派閥政治的大背景下，無論是自民黨還是民主黨，推出的首相人選，都是黨內各集團折沖平衡之后的妥協結果，未必能在黨內占據絕對優勢，甚至一有風吹草動黨內各派閥即發動倒閣行動以求“斷尾求生”。此次自民黨提出倒閣決議，民主黨黨內的小澤集團遙相呼應，一唱一和，頗令菅直人頭疼，在民主黨內部決定力挺菅直人之后，小澤集團仍有15名議員無故缺席當天的表決，可見雙方裂痕之深。

在議會中涉險過關之后，菅直人向媒體公開表示，民主黨需要“新生代”政治家走向前臺，副官房長官仙谷由人則提出，希望“三駕馬車”退居二線，構建新一代民主黨權力中樞——這樣的造勢顯然旨在阻斷小澤一郎入主首相官邸之路。不過，“推陳出新”似乎已經是民主黨內的多數共識，如今菅直人繼任者的熱門人選中，包括前外相前原誠司、現財政大臣野田佳彥在內，都屬于黨內“新生代”政治家，甚至資歷雖然極淺，但在地震中表現得勤勤懇懇的現內閣官房長官枝野幸男都進入了媒體視野。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候選者都有一個共同點，即在對外事務上的立場趨于強硬。這也意味著民主黨內部試圖通過推出一個干練、果斷、強硬的人選，來彌合前后兩任首相帶給國民的負面觀感。

當然，菅直人內閣并非沒有絕處逢生的機會，民調顯示，自民黨在國會提出不信任案之后，菅直人內閣的支持率反而上升到了30%以上，顯示公眾厭倦政治斗爭，希望政府把全部精力用在災后重建等更為重要的工作中來。只是要做到這一點，對于內有小澤集團同床異夢，外有自民黨虎視眈眈的菅直人內閣來說，簡直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