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為一部向黨的九十華誕獻禮的紅色主旋律影片,《湘江北去》的獨特之處在于,不同于以往大量同類題材的“正劇”路向、“宏大”敘事和完全的“紀實”風格,轉而面對時代,面對觀眾,面對現實,調整自己的敘事訴求,演繹出“一段青春勵志的旋律和一首紅色激情的交響”。《湘江北去》實現了從革命題材劇到青春勵志片的轉換,豐富了紅色主旋律電影的類型風格和拍攝手法,獲得了社會各界的好評。
革命傳統與時代精神的融合
《湘江北去》描述了建黨初期毛澤東、何叔衡、蔡和森等一批湖湘有志青年在風華正茂的人生歲月,在中國前途命運發生轉折的重要關口,胸懷天下,上下求索,探尋中國革命之路的艱辛歷程,展現了中國共產黨從創立到發展的偉大歷史進程,謳歌了為建黨作出重大貢獻的歷史人物。這樣創作選題和思路,必然能夠對人們進行很好的革命傳統教育,能夠激發人民對那段歷史的記憶和愛黨愛國的情懷。
然而,“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如果不能融匯時代特點,歷史只能成為一堆“死”的歷史,也就無所謂歷史。《湘江北去》出品人對此深有認識:“回望那段歷史、記錄今天的感受是我們電影人此時此刻能做的,更是該做的。”什么是能做的,用鏡頭去再現、忠實地記錄那段歷史可能并不難;什么是該做的,那恐怕得想想之所以這么做背后的意義在哪里。用他們的話來說:“從特定的地域和對象折射中國共產黨誕生的過程是我們的創作初衷;表現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一批湖湘熱血青年如何將個人理想與國家民族命運緊密結合從而實現自我價值,激勵和啟迪當代年輕人是我們的創作目的……”回顧過去的光榮革命歷史,是因為對今天的青年具有重要現實意義,這才是拍攝革命題材劇的目的和價值所在。
于是我們看到,《湘江北去》的拍攝不側重于表現“為有犧牲多壯志”,而側重于表現“敢叫日月換新天”。因為前者只具有純粹的歷史意義,后者才具有鮮活的歷史意義。也就是說影片旨在告訴我們,那時的毛澤東年輕一代,他們通過自己的奮斗,取得了革命的成功,與此同時,影片難道不是想要告訴我們今天的年輕人,如果能像毛澤東他們當年那樣奮斗的話,不一樣可以在今天取得人生的成功嗎?影片在這里找到了歷史與現實的契合點,“十七歲的心是相通的”,以古喻今,以古鑒今,把昨天光榮的“革命”傳統和今天呼喚“創業”的時代精神渾然融合成為一體。所以我們看到影片如何細致描述新民學會籌款赴法留學、如何辦報壯大……而把開慧等革命同志的犧牲輕輕帶過,這與傳統革命題材電影的取材、取舍、處理是不同的,傳統革命題材電影只會強調還原歷史的真實性,不會如此強調歷史的當下性,這正是影片的創新之處。把《湘江北去》拍成一部青春勵志片,是對主旋律電影敘事訴求的一次有效調整,同時注重結合時代特點、社會現實,實現了對革命歷史題材劇的繼承和超越。正如出品人所說:“……凸顯影片的青春勵志風格和紅色激情主題是我們的創作構想;力求傳統主旋律電影的創新和突破是我們的創作追求。”
歷史內蘊與時尚元素的縫合
《湘江北去》確定把“青春勵志”作為影片的敘事主題訴求,那么年輕觀眾就是影片要重點考慮到的主體。如何才能爭取年輕人來觀影,如何才能吸引年輕人的眼球,這無疑使影片主創人員不得不慎重選擇恰當的敘事策略。《湘江北去》的成功之處,正在于做到了緊扣年輕人的心,影片并不強行“填鴨式”地把要表達的革命道理、價值觀念硬塞給觀眾,而是力求和年輕觀眾息息相通,通過各種時尚元素來表征,通過年輕人能夠接受和喜歡接受的符碼來寄寓。
首先,表現在影片的偶像化。毛澤東是青年偶像,正如導演陳力所表白的那樣:“用電影來表述歷史,詮釋偉人的經歷是我從影二十年不變的情節,我敬仰他們崇高的品質以及對信仰的堅守,更渴望融入那個不朽的時代。”哪個年輕人不志存高遠,對人生有所追求,希冀有所作為呢?而保劍鋒、周冬雨、錢楓、周一圍等當紅年輕偶像的參演,他們的成功更是具有樣板作用,所以深得年輕觀眾的喜愛。影片中演員如日中天的人氣和出類拔萃的氣質,甚至俊朗的外貌、時尚的服飾都無形中拉近了影片與年輕觀眾的距離。
其次,表現在情感符號的使用上。片中毛澤東、楊開慧之間純真的愛情,楊昌濟、毛澤東師生之間的默默溫情,湖南一師、周南女中同學之間的深厚友情,新民學會、共產小組之中的革命情意,等等無處不在,悄然綻放。這對于當今深感社會壓力、情感危機的80后、90后而言,無疑能起到很好的減壓、放松、安慰作用,使他們在輕松愉悅中認識歷史,得到教育,受到熏陶,激勵信心。
再次,是人性元素的凸顯。影片中毛澤東的激情熱血、陳獨秀的任性摔杯,李大釗的耿直平和,辜鴻銘的率性可愛,陶斯詠的柔中帶剛,蕭子升的倔強執著,彭璜的沖動激進,等等,都讓我們看到了一代偉人領袖或者諸多名人英雄中樸實平凡的一面,他們甚至有性格中不足與缺陷的一面,然而這也無損他們的光輝形象,反而使他們的形象更加真實可信、親切可感,在年輕人心中潛移默化的作用更大。片中沒有使用特型演員,并不意味著電影就沒有看點了,只是影片選擇角度不同,反而打開了另外的闡釋空間。在片中,毛澤東發明的健身操貫穿始終,簡直就成了影片人性化的宣言,同學們齊心架起手舉圍巾的楊開慧追上列車,到毛澤東接著圍巾,這一定格,簡直就是影片人性化的招牌和標貼。恩格斯在《致瑪·哈克奈斯》的信中說:“作者的見解越隱蔽,對藝術作品來說就越好。”(《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682頁)《湘江北去》盡管沒有在片中喊出“青春勵志”的口號,但透過這些時尚元素的表征,我們還是能夠非常明確地解讀出來。
“大片”意識與文化理念的結合
電影業發展到今天,特別是經過好萊塢影業搖旗吶喊、推波助瀾,“大片”遂成為國際電影拍攝的終極“標的”,大有非“大片”不電影之勢。延至我國,不論大小導演,無不對此趨之若鶩,都想一試鋒芒。“大片”一時成了導演界眾人的心結,差不多每個導演心中都戚戚然具有“大片”意識。令人遺憾的是,中國電影的“大片”制作,卻由此上演了一場“東施效顰”的鬧劇,學得了皮毛,但未得其精髓,大致算來,從《英雄》到《無極》、《赤壁》……無不如是。迄今為止,在國內還少有堪稱非常成功的“大片”。從整體發展趨勢看,“大片意識”倒也并非完全是壞事,只要超越“感官的盛宴”和“文化的陷阱”之類的俗套,其實“大片”可資借鑒的地方還是很多的。
陳力導演在拍《湘江北去》中,“大片”意識也有所體現。這部影片的獨特之處在于借助“大片”的拍攝手法和要求,卻融合了湖湘地域文化的內涵和特色,從而取得了一種別開生面地為表達文化理念服務的審美效果。譬如,同學們挽手高舉在林中澆雨大吼的鏡頭,為了籌錢去狠心打鐵的場面,街頭群眾與兵員對峙驅張運動的再現……場面宏大,情節緊張,氣勢逼人,感官震撼,在這些方面確實具有“大片”的質素,但導演并不為了拍場面而拍場面,而是更進一步,由此突出湖湘子弟的滿腔熱血、入世情懷和堅韌頑強、寧死不屈的精神。
湖南雖處祖國南部,但審美訴求并未就傾向于纖細瘦弱,反而多以陽剛大氣為美,表達“壯美”,是湖湘地域審美文化的內在本質要求之一。所以影片看起來就顯得“大而不空”,“非大不可”,大小有致,水到渠成。
正因為《湘江北去》成功借鑒“大片”拍攝的一些手段和經驗,努力探求主旋律電影敘事訴求的種種可能,在思想性、藝術性、觀賞性的高度融合上取得了一定突破,從而獲得社會各界的廣泛認同和普遍好評就理所當然了。
(作者系湖南師范大學文學院教師)【責編/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