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世紀末,一戶以制造華麗馬車用平板玻璃而知名的意大利人家從水城威尼斯遷居倫敦。到了二百多年后的維多利亞時代,這個姓維澤特利的家族給戰地記者隊伍輸送了一位位出色的成員。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戰地記者家族以其充滿傳奇色彩的征戰故事和圖文并茂的戰地報道,為鼎盛時期的大英帝國寫下了多姿多彩的篇章。
這個家族中的第一個戰地記者是亨利#8226;R#8226;維澤特利(Henry Richard Vizetelly,1820-1894),父親是一位印刷商兼文具商。亨利是四兄弟中的老二,年輕時學過木刻。1841年,他和友人赫伯特#8226;英格拉姆創辦《倫敦新聞畫報》 (Illustrated London News),這是世界上第一家圖文并茂的犯罪紀實報紙。
18世紀中葉,戰爭大潮風起云涌,僅僅刊登犯罪新聞無法滿足讀者的好奇心。維澤特利寫道,無論是發生在中國和阿富汗的戰爭,還是歐洲國家的武裝沖突,都是該報關注的目標。
1843年,他與英格拉姆分手,自辦《圖片時報》(Pictorial Times),它的撰稿人中有威廉#8226;薩克雷等文學名家,發行量曾高達10萬份。1855年,他又創辦《圖畫時報》(Illustrated Times)。1859年,亨利將《圖片時報》賣給《倫敦新 聞畫報》,自己則在英格拉姆手下當編輯。
1865年,45歲的亨利作為《倫敦新聞畫報》駐歐洲大陸記者和總代表前往巴黎,將報道基地設在法、德兩國首都。1870年7月,普法戰爭爆發。9月19日,巴黎第一次遭受德軍加農炮的猛轟,城市與外界的聯系中斷。信使們四處活動,但多 半無法突破德軍封鎖。9月23日,巴黎人目睹了攜帶3個郵袋、25000封信的熱氣球冉冉升空。信鴿也派上了用場。大炮無法阻止這些空中旅行者的行動。
亨利也利用氣球向國內發送文字稿和速寫畫稿。他將每一幅畫復制3份,將原稿和復制稿分放在4只氣球上。它們經常全部安全抵達倫敦,但有一些稿件借道挪威才送到編輯手中,其中一幅畫竟繞過南非好望角之后才輾轉至倫敦。
《倫敦新聞畫報》用速寫畫報道了巴黎被圍4個月中的每一個事件。亨利先后幾次被捕,但總能安然脫身。
在亨利看來,守城者最后“只是向饑饉投降”的。到1871年1月29日巴黎陷落時,全城連一只貓都找不到了,騾馬全被吃掉,甚至連公園里的大象也被殺光。
亨利沒能堅持到最后。他的身體狀況很差,只好帶著兒子隨最后一批撤離的外國人離開巴黎,匯入尚齊將軍指揮的法軍。他隨即被逮捕,并受到以私刑處死的威脅,幸虧將軍在最后一刻相信了亨利攜帶的證明文件。
當巴黎被迫簽訂城下之盟的消息傳來時,亨利又和兩個兒子——厄內斯特和阿瑟會合,回到了巴黎。1876年,亨利結束了長達十余年的駐外記者生涯,回到英國。1880年,他在倫敦辦了一家出版社,翻譯出版歐洲著名文學家的作品。1889 年,他因出版法國作家左拉的小說《土地》而遭到迫害,被課以重罰。次年又因出版左拉著作而入獄3個月。
普法戰爭爆發時,厄內斯特#8226;A#8226;維澤特利(Ernest Alfred Vizetelly,1853-1922)還不滿17周歲,就擔任了英國《每日新聞》《派爾麥爾新聞》和《倫敦新聞畫報》的戰地記者兼畫家。逃出巴黎后,父親亨利去了英國,他本人留在法國 的勒芒。在1871年1月10日至12日進行的勒芒之戰中,弗雷德里希#8226;卡爾親王率領的5萬名普軍將尚齊將軍統率的15萬法國非正規軍徹底擊敗。戰斗剛結束時,厄內斯特乘一列火車溜了出來,其他記者都陷在勒芒城中。他寫出一篇長稿,這 是在英國報紙上發表的關于尚齊將軍一敗涂地的第一則詳細報道。這位普法戰爭期間最年輕的戰地記者戰后繼續在歐洲大陸從事新聞工作,曾陪伴他父親游歷奧地利、西班牙、意大利、葡萄牙等國。厄內斯特1886年回倫敦,擔任維澤特利 出版公司編輯兼校對。左拉小說事件后他重返新聞界,一生出版了16本書。
1870年普法戰爭爆發不久,加里波第與新誕生的法蘭西第三共和國共同抗擊普魯士人。厄內斯特的哥哥、愛德華#8226;H#8226;維澤特利(Edward Henry Vizetelly,1847-1903)作為倫敦《每日新聞》和美國《紐約時報》的特派記者加入加里波第 的參謀部,任傳令官。次年,他報道了馬賽市民在巴黎公社影響下發動的起義,隨后又去北非采訪了法國殖民者與當地起義軍的激戰。
1876年,戰爭風云籠罩多瑙河流域。在小亞細亞,愛德華為倫敦《旗幟報》報道了1877年的數次戰斗。
1879年,愛德華前往希臘北部,報道了塞薩利和伊皮普斯地區發生的暴亂。1881年,他作為蘇格蘭《格拉斯哥先驅報》記者登上英國人在3年前占領的塞浦路斯島,創辦了英文周報《塞浦路斯時報》。可是不久,發端于尼羅河畔的阿拉伯民族主義運動深深吸引了他。《每日新聞》駐亞歷山大記者J.C.查普曼將愛德華這位好手招至麾下,讓他在開羅工作。愛德華還受雇于《孟買公報》和《埃及公報》。
1882年6月11日,愛德華收到查普曼的急電:“成群配備砍刀的阿拉伯人正在街上游行,見歐洲人就殺。”第二天,歐洲人紛紛逃往亞歷山大。而除了涌入的士兵外,亞歷山大的居民已全部逃遁。愛德華沒有離開,成為該城里唯一的英國人。
7月10日,英國海軍發出最后通牒。在隨后英軍炮擊的兩天中,他同二十多名歐洲人躲在英國-埃及銀行大樓里。后與從歐洲趕來的叔叔弗蘭克不期而遇。在英軍炮擊期間,他險些喪命。但他每日寫半小時的日記,后來發表在7月18日的《每日新聞》和8月3日的《孟買公報》上。
不久,愛德華返回開羅,又在《埃及公報》工作了幾年。此后,他任《埃及時報》記者,往返于開羅和亞歷山大之間。他曾被埃及王室授予勛章。
愛德華將其傳奇的一生寫入《一名巴什波祖克的回憶錄》(1897年)和《從塞浦路斯經埃及三角洲到桑給巴爾:一個記者的冒險生涯》(1901年)這兩本書中。
此外,亨利的侄兒蒙塔古#8226;維澤特利(Montague Vizetelly)和弟弟弗蘭克#8226;維澤特利(Frank Vizetelly)也是很優秀的戰地記者。
弗蘭克的一生波瀾壯闊。他幾乎采訪了意大利統一戰爭的全過程。他化名跟隨著名的加里波第的遠征軍,與加里波第親密無間,所作報道大多源于后者的敘述,配上他那栩栩如生的插畫,具有極高的史料價值。
1861年,弗蘭克代表《倫敦新聞畫報》前往美國采訪內戰。在華盛頓,他見到了家族的朋友、《泰晤士報》名記者威廉#8226;拉塞爾。他乘聯邦軍將領安布羅斯#8226;伯恩賽德的指揮艦,隨遠征軍出征北卡羅來納州沿海附近的羅阿諾克島。當他回到華盛頓時,卻被拒絕加入喬治#8226;麥克萊倫將軍的波托馬克集團軍。在目擊聯邦軍攻占孟菲斯城后,他再度到華盛頓要求隨波托馬克集團軍采訪,遭到國務卿威廉#8226;西沃德拒絕。拉塞爾見狀打道回國,弗蘭克則通過“地下路線”冒險溜進南部,于1862年秋到達邦聯首都里士滿。在南方,他一呆就是將近三年,結識了邦聯的眾多頭面人物。
1863年2月,弗蘭克前往查爾斯頓,發出了據認為是唯一寫自該城中的報道。在此期間,他不斷將戰地速寫和人物肖像畫寄往倫敦,可是其中有許多未能到達報社。北軍偵察兵俘獲了大批企圖突破海上封鎖線的南軍船只,他的作品時常落入他們之手,多次刊登在紐約的《哈潑斯周刊》上。這位畫家的作品被列為戰時禁運品。
1882年,年過半百的弗蘭克抵達埃及,經歷了英軍對亞歷山大港的炮擊。次年,倫敦《寫真報》委派他隨同英國退役軍官威廉#8226;希克斯帕夏的軍隊開往蘇丹鎮壓馬赫迪起義。11月3日,他們在蘇丹第二大城市歐拜伊德以南的希甘陷入四萬起義軍的埋伏。第二天,英國人繼續行軍,剛剛走出一英里,就遭到躲在樹后的成千上萬名土著的猛烈攻擊,希克斯的首級被割下取走。弗蘭克和《每日新聞》記者埃德蒙#8226;奧多諾萬從此不知下落。兩人的尸體從未被發現。日后斯拉丁帕夏的討伐隊只發現了弗蘭克畫的速寫和奧多諾萬寫的消息。在倫敦圣保羅大教堂地下墓穴的紀念碑上,鐫刻著這兩個記者的姓名。
維澤特利家族本來還會貢獻出第六位戰地記者。亨利的另一個兒子弗蘭克#8226;H#8226;維澤特利(Frank Horace Vizetelly,1864-1938)未能實現赴南非報道布爾戰爭的計劃,不過他到百慕大采訪了布爾人戰俘營。這個唯一獲得英國當局許可前往戰俘營的記者將他的見聞發表在《倫敦新聞畫報》和《紐約獨立報》等多家報紙上。他于1891年定居美國,后來成為聲譽卓著的辭典編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