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鄉教育發展差距與居民收入差距關系研究

[摘要]以CGSS2006抽樣調查數據為基礎，對我國城鄉教育發展差距和居民收入差距之間的關系進行了實證分析。研究發現：我國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和教育發展差距都十分顯著，居民受教育程度與其獲得的收入水平之間具有高度的正相關性，此外，“受教育程度”因素已經成為僅次于“有事業心和進取心”因素的影響居民事業成功的第二大關鍵因素。因此，長期以來我國城鄉教育發展上的差距必然是造成我國當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產生和擴大的一個主要原因，要想解決我國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問題，必須首先解決城鄉教育發展的不均衡性問題。

[關鍵詞]城鄉教育發展差距；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相關性分析

[中圖分類號] F126.2［文獻標識碼］ Ａ [文章編號] 1673-0461(2011)10-0013-06

一、研究緣起

教育是提升個人素質和能力，為社會培育人才的主要渠道，教育不僅關系國家的長期可持續發展能力，而且關系千千萬萬普通百姓的家庭生活。2010年頒布的《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明確指出，教育公平是社會公平的基礎，我國教育的基本政策就是要促進教育公平，保障每個公民都有依法接受教育的權利，合理配置教育資源，縮小地區間的教育差距。但是，由于我國長期以來實行重城市輕農村的發展政策，導致農村教育和經濟發展都嚴重落后于城市。面對我國當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日益突出的局勢，政府和學術界人士紛紛從不同角度探討了我國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擴大的原因，其中形成普遍共識的是我國改革開放初期實施的重工業輕農業的發展政策、城鄉二元經濟結構、戶籍制度對農村勞動力流動的限制、以及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等因素是導致我國城鄉收入差距產生和擴大的主要原因 [1][2][3]，而本文卻認為，除了上述這些因素以外，我國長期以來城鄉教育發展的不均衡性，農村教育水平嚴重落后于城市的狀況也是不可忽視的重要方面。

諾貝爾獎獲得者舒爾茨在《窮人的經濟學》一文中明確指出：“教育和人口素質的落后才是窮人貧困的根本原因”（Schultz，1980）[4]。自從人力資本理論提出以來，國內學者也逐漸開始重視對我國人力資本領域問題的研究，其中，從我國城鄉教育發展的不平衡性和人力資本發展差距角度探索我國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產生根源的文獻也不勝枚舉（賈小玫、劉霞，2005；孫百才，2006；姚先國，2006等）[5][6][7]，這些研究為我們更好地認識并解決我國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問題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然而，綜觀現有研究成果，其中絕大部分都直接采用官方公布的統計數據開展研究，而從我國城鄉居民個人心理感受角度進行定性研究的卻很少，事實上，居民收入差距問題本身是一個復雜的，具有雙重特征的問題，一方面它表現為統計數據上反映出的收入差距情況；另一方面又表現為居民心理主觀感受到的收入差距情況，而很多時候，這兩個差距并非完全一致，通常居民心理感受上的差距要比實際的收入差距大得多，由此給社會發展帶來的真實隱患也比基于統計數據分析的結果嚴重得多。因此，研究我國居民收入差距問題，不應該只參考基于客觀統計數據獲得的分析結果，還應該重視對城鄉居民個體心理主觀感受和內在預期上的收入差距的研究。而采用抽樣調查方法，無疑是獲取主觀心理感受數據，開展定性研究的有效方法。本文利用中國人民大學社會學系和香港科技大學社會學部2006年開展的中國綜合社會調查數據（以下簡稱CGSS2006[8]），對我國近年來城鄉教育發展差距和居民收入差距之間的關系進行了實證研究，希望得到的結論能為相關部門分析和解決我國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問題提供一些參考。

二、我國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情況統計分析

近年來，國家相繼實施了一系列支農惠農的政策，極大地改善了農村居民的生活條件，城鄉居民生活水平差距越來越小。但是，近年來的很多研究卻顯示，我國城鄉居民在收入水平上的差距卻非但沒有隨之縮小，相反還一直處于急劇擴大的狀態，如今，我國城鄉居民收入分配不平等的問題日益突出，已經成為影響我國社會和諧發展的主要隱患。

筆者對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城鄉居民家庭收入變化情況進行了統計分析，結果見表1。從表1中數據可以看出，自1978年以來，我國城鄉居民收入差距除了在個別時期里有短暫的縮小以外，其余大多數年份都在急劇擴大。其中，從1978年到1985年間，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從絕對值指標上來看有所增加，但從相對值指標城鄉居民收入比上來看卻在顯著下降，因此，整體來說這段時期內我國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是在顯著縮小的，這可能是由于上個世紀80年代初，農村地區開始實施大規模的經濟體制改革，農村鄉鎮企業發展迅猛，有力地拉動了農村經濟的快速發展，從而促使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不斷縮小；從1985年至1995年，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又開始急劇擴大，無論從絕對值指標還是從相對值指標上來看都呈急劇擴大的態勢；而從1995年到1997年間，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又有了短暫的回調，這可能與這段時期國家實行了提高農產品收購價格的惠農政策，使農民收入大幅提高有關；但從1997年以來的十多年時間里，我國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一直處于急劇擴大的狀態，到了2008年，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已經從1978年的僅209.8元擴大到了11，020.2元，城鄉居民收入比指標也從1978年的2.57增加到3.31，城鄉居民收入差距達到了改革開放以來的最高值，并且這種差距還在加速擴大，這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高度警惕。

三、我國城鄉教育發展水平差距分析

在研究我國城鄉教育發展差距問題上，本文將采用中國人民大學社會學系和香港科技大學社會學部聯合開展的2006年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GSS2006）數據。CGSS2006抽樣調查數據分為城市和農村兩個部分，總樣本量為10，151，其中城市居民樣本量為5，200人，農村居民樣本量為4，951人，城市和農村居民樣本分別占樣本總數的51.2%和48.8%。此外，按照調查對象實際居住的地域類型進行劃分，樣本的具體分布情況見表2。

由表2我們看到，調查樣本中城市和農村居民的樣本比例基本均衡，且兩個樣本量都很充足，能夠滿足分析我國城鄉教育發展差距和居民收入差距問題的實際需要，據此進行實證分析得出的結論也將具有較強的代表性和較高的可信度。

為了考察我國城鄉教育發展的實際情況，我們對調查樣本居民按其所屬的地域類型和受教育程度情況進行了分類匯總，結果見表3。

由表3中不同地域類型的居民受教育程度的分布情況統計結果，可以看出，我國農村居民整體受教育程度要比城市居民低很多。具體地：從調查樣本居民在不同教育層次上的分布情況來看，農村居民主要分布在初中及以下的低水平上，而城市居民在各層次教育水平上的樣本分布都比較均衡；隨著學歷層次的逐級上升，農村居民接受更高層次教育的人數越來越少，而城市居民卻仍然維持在相對較高的人數水平上，尤其是，從中專和技校這一層次開始，農村居民已經開始銳減，到本科及以上層次的教育上，農村居民人數已經寥寥無幾，而城市居民在專科和本科層次上的人數卻并未出現明顯的減少。從上述簡單統計分析結果可以清楚地看出，我國城鄉居民整體受教育程度存在很大差距，農村教育發展嚴重落后于城市。

為了從統計意義上進一步檢驗我國城鄉教育發展水平是否存在顯著差距，筆者還將調查樣本中的城市樣本和農村樣本看作分別來自城市和農村兩個總體的相互獨立的樣本，并對這兩個樣本進行獨立樣本T檢驗，結果見下表4。

表4中，Levene檢驗的F值為1，288.581，在1%水平下顯著通過檢驗，表明城市樣本和農村樣本居民受教育程度變量的方差存在顯著差異，而兩樣本均值方程的T檢驗結果則顯示，城鄉居民受教育程度的均值也存在顯著差異，因此，統計檢驗的結果再次充分證明，我國城鄉教育發展水平確實存在較大差距。

四、受教育程度與居民收入水平的相關性分析

前面的分析結果顯示我國城市和農村教育發展水平存在顯著差異，那么，在當前社會，受教育程度因素是否會顯著影響居民的收入水平呢？或者說，我國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產生和擴大是否與城鄉教育發展水平上的差距存在顯著關聯呢？對此，我們首先對調查樣本居民按其受教育程度和所取得的年收入水平情況進行了分組匯總統計分析，結果見表5。

從表5我們看到，沒有接受過任何教育的居民收入水平主要分布在5，000元以下，而其中絕大部分又集中分布在2，000元及以下的低收入區間里；具有小學及以下教育程度的居民收入則主要集中在10，000元及以下的范圍內；具有初中教育程度的居民收入主要集中在20，000元及以下的水平上；具有高中、中專和技校學歷的居民年收入主要分布在5，000至30，000元的區間內，其中又以分布在5，000至15，000元之間的居多；具有本科學歷的居民收入主要集中在5，000至40，000元之間的收入水平上；具有研究生及以上學歷的居民收入則主要分布在20，000至60，000元的區間上。由上述簡單分析可知，隨著居民受教育程度的不斷提高，其可能獲得的平均收入水平也隨之越來越高，居民受教育程度高低與其可能獲取的收入水平之間具有較強的正相關關系，教育是影響居民收入水平的一個重要因素。

其次，我們又對居民受教育程度與其獲得的收入水平之間是否存在相關關系進行了統計檢驗，具體地，采用皮爾遜卡方（Pearson Chi-Square）統計量和似然比統計量（Likelihood Ratio）等指標進行檢驗，結果見表6。

表6中，皮爾遜卡方統計量、似然比統計量和線性相關關系統計量都在1%顯著性水平下通過檢驗，表明居民受教育程度與其實際取得的收入水平之間確實存在高度的正相關性，也就是說，居民受教育程度越高，平均來說可能獲得的收入水平也越高，反之，居民受教育程度越低，可能獲取的收入水平也越低。因此，相關性檢驗的結果充分表明，在我國當前階段，受教育程度因素已經成為影響居民收入水平的一個關鍵因素。

五、教育對我國居民個人事業成功的影響分析

CGSS2006抽樣調查問卷還設置了專門的題項考察居民在影響其個人事業成功的11個主要因素上的重要性評價情況，這些因素包括“有事業心和上進心”、“個人的聰明才智”、“家境富裕”、“父母的教育程度高”、“自身受過良好教育”、“社會關系”、“出生地”、“性別”、“天資與容貌”、“年齡”和“命運”共11個因素。對該項調查的結果進行統計分析，可以幫助我們了解在我國當前社會，教育因素對居民個人事業成功具有怎樣的作用和影響。按照居民對上述11個因素在個人事業成功中的重要性的評價情況進行統計匯總，并按居民在各因素重要性的評價結果在“比較重要及以上”的人數占總樣本數的比例進行排序，結果見表7。

從表7中居民對上述11個因素重要性評價的排序結果，可以看到“有事業心和上進心”因素是居民給于評價最高的因素，其中，有30.9%的居民認為該因素對個人事業成功具有決定性的作用，46.5%的居民認為該因素非常重要，19.1%的人認為比較重要，三個選項的人數合計占總人數的比例高達96.5%，說明在我國當前社會，居民普遍認為個人的勤奮和努力仍是決定其事業能否取得成功的最重要的因素；而排在第二位的就是“自身受過良好教育”因素，其中，認為該因素對個人事業成功具有決定性作用的人數占18.3%，認為該因素非常重要和比較重要的人數分別占49.7%和27%，三者合計占總人數的比例達到95%，幾乎與“有事業心和上進心”因素持平，教育因素已經成為影響我國居民個人事業成功的第二大關鍵因素；排在第三位的是“個人的聰明才智”因素，對這項因素的評價在比較重要及以上等級的人數占總人數的比例為94.9%，說明個人的智慧和才識同樣也是影響個人事業發展的非常重要的因素。排在第四位的是“社會關系”因素，排在第五的是“家境富裕”因素，說明居民個人的家庭背景和社會關系仍然對其事業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和影響。而諸如性別、年齡、天姿與容貌以及命運這幾個客觀方面的因素排名都很靠后，表明居民普遍認為這些客觀性因素對個人事業發展來說并不那么重要。實際上，我們看到，排在前三位的因素基本上都是反映居民自身能力和素質的因素，而這些能力和素質主要還是要依靠個人后天的勤奮和努力才能獲得，這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社會越來越重視有真才實學的人才了，一個人能否取得成功，關鍵還是取決于自己的能力，社會的競爭環境還是非常公平的。

六、結論與啟示

本文采用CGSS2006調查數據，對我國城鄉教育發展差距和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之間的關系進行了實證分析。結果發現，我國城鄉教育發展差距和居民收入差距都十分顯著，居民受教育程度與其能夠獲取的收入水平之間具有高度的正相關性。而CGSS2006調查結果表明，居民普遍認為受教程度因素已經成為僅次于“有事業心和上進心”因素的影響個人事業成功的第二大關鍵因素。因此，倘若居民個體之間或群體之間在受教育這一層次上不平等，那么必然會導致他們未來獲取收入能力上的不平等，進而造成社會收入分配的不合理以及各種收入差距的產生和擴大。由此推及我國城鄉居民收入分配問題，長期以來我國城鄉教育發展水平上一直存在較大差距，必然是造成我國當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持續擴大的一個主要原因。所以，要想解決我國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問題，必須先縮小城鄉教育發展差距，大力提高農村教育水平。對此，本文認為可從以下幾方面努力：

首先，開展農村教育發展水平實地調研，深入了解各地農村教育發展的真實狀況，據此制定科學合理的農村教育投資發展規劃，縮小城鄉教育資源投入差距。

其次，改善農村地區教師生活水平和生活質量，結合各地實際情況為艱苦地區農村教師發放艱苦環境補貼，提高農村地區教師工資水平。當前，我國農村地區教師數量和質量都嚴重不足，嚴重影響農村地區教育發展能力，這主要與農村地區生活環境艱苦，難以吸引和留住人才有關，而提高農村地區教師工資水平，改善農村教師生活條件將有助于改變這個局面。

第三，為農村教師提供更多的培訓、交流和深造的機會，通過這些培訓，提升農村教師的知識水平和文化素養，這也是提高農村教育質量，縮小城鄉教育發展差距的一個重要方面。

第四，加大財政資金向農村教育的投入力度，鼓勵更多的社會個人和團體幫助農村發展教育事業，改善農村學校辦學環境。同時，還應加強對農村家庭困難子女學業的資助，減少農村學生輟學率，支持農村學生繼續參加更高層次的學習，通過接受學校教育或參加社會培訓等方式進行自我深造，整體提升農村居民文化水平。

總之，只有縮小城鄉教育發展差距，才能真正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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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曾曉彬，劉凌娟. 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影響因素及其作用的再分析——基于“一連串事件”邏輯闡述的實證分析[J].財經研究，2008（12）：118-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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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中國人民大學.中國社會調查開放數據庫[Z] . CGSS2006調查數據，http：//www.cssod.org/cgss/login.php.2006.

Research on the Relationship of Education Gap and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of China

Feng Yun

（School of Mathematics and Quantity Economics，Dongbei University of Finance Economics，Dalian 116023，China）

Abstract： With sample survey method，this article makes a research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ducation gap and income gap in urban and rural of China.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education gap and income gap between China's rural and urban have been enlarging in recent years. Then， the article makes a correlation test on education and personal income level， and the result shows that the two variables have significant positive relationships. Research also proves that the personal education level is the second key factor only after the hardworking factor that contributes to personal success. So the education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may be a main reason that causes the income gap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If we want to reduce the income gap between rural and urban， we must reduce the education gap first.

Key words：urban and rural education gap；urban and rural income gap；correlation analysis

（責任編輯：張改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