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演自農村實行家庭承包制以來,家庭分工模式與季節性農業生產之間的沖突導致農民對機械總動力的過度投資及其低效率。對此,一種可行的自救機制是構筑基于專業化合作組織而非分散農戶的新分工體系。但是,通過應用1952年~1956年的合作化數據發現,專業化合作組織的規模并不是越大越好,而是存在一個最優規模水平。
關鍵詞?演家庭承包制;家庭分工;合作組織;交易成本;自救機制
中圖分類號 F306.4[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1673-0461(2011)10-0001-08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伴隨著農村改革的持續推進,農民的收入水平獲得了較快增長。例如,1978年國家貧困線標準為每人100元,貧困規模是2.5億,貧困發生率高達30.7%;2004年國家貧困線標準提高到每人668元,而貧困規模卻下降為2,610萬,貧困發生率也降到了2.8%。也就是說,按照名義的國家貧困線標準,這期間農村貧困人口減少了89.6%,平均每年減少貧困人口數為861萬人。另外,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也從1978年的133.6元上升到2009年的4,760.6元,平均每年增長7.1%。①然而,考慮到物價水平的長期上升趨勢,歷年的國家貧困線標準實際上是很低的。也就是說,農村貧困發生率的下降不是由于農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而是由于國家貧困線標準定的太低了,例如,當國家貧困線標準從2007年的每人785元大幅度提高到2008年的1,196元時,貧困規模就從2007年的1,479萬上升到了2008年的4,007萬,貧困發生率也從2007年的1.6%上升到了2008年的4.2%。② 更為嚴重的是,目前農村貧困人口的基數依然比較龐大,而且貧困人口的組內基尼系數基本處于上升態勢[1]。特別是進入20世紀的最后十年,農業進入了一個持續低增長的階段,增長幅度連續低于改革開放以來的平均水平[2],例如,從2001年到2008年,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的增長率為6.4%,但是當把時間延長到1991年時,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的增長率則降為5.3%。③
對于農業及其農民收入的這種波動性增長,許多學者給出了各自的解釋。林毅夫,黃少安和孫圣明都認為,制度變遷是1978年以后中國農業增長的決定性因素,正是農村各項制度改革所致的生產率變化引起了顯著的農業增長[3][4]。按照John McMilian的估算,實行家庭承包制初期,中國農業生產的增長75%歸因于家庭聯產承包制[5]。王升、伍婧琳、符少玲則認為,勞動力與多種農業技術的有機結合是促進我國農業增長的決定因素,如果各種農業技術要素的配置不合理,其與勞動力的結合不會對農業產出水平的提高產生顯著影響[6]。這意味著,20世紀最后十年的農業低增長可能與生產要素的不合理配置高度相關。朱民、尉安寧、劉守英指出,農民對農業的投資活動非常有限,每個農戶花在農業投資上的比重僅為其總收入的6%,其中,種綠肥和施有機肥是最為普遍的投資,脫粒、建畜舍及植保機是最主要的幾類固定資產投資,而灌溉類的投資很少,正是這種不合理的投資結構限制了農業增長[7]。溫鐵軍則強調農民組織化的重要性,他認為,要促進農業增長,提高農民的收入水平,只能通過提高農業的組織化程度來實現[8]。
基于如上看法,本文采用由阿布拉莫維茨和索洛開創的增長因素分析方法,通過對1978年~2008年的農業增長率進行實證分析,指出家庭承包制下機械總動力的投資過度悖論及其造成的集體性貧困問題。在此基礎上,通過應用1952年~1956年期間的合作化程度數據,檢驗了專業化合作對農業增長的貢獻,從而證實農村居民家庭之間的專業化合作是解決農村機械總動力投資過度困境及其農民收入增長緩慢的有效自救機制。
一、家庭承包制下的農業增長因素分析
本文采用由阿布拉莫維茨和索洛開創的增長因素分析方法,假設農業生產函數為yt=f(labt,kt,mt,lt,At),其中,yt為不包括林業、漁業和牧業產值的農業總產值,labt為第一產業從業人員數,mt為化肥施用量,lt為糧食播種面積;kt為機械總動力,具體包括大中型拖拉機動力、小型拖拉機動力和排灌柴油機動力,并且把每頭牲畜按照0.5145千瓦的動力數轉換為機械動力數[9];相對價格指數pt=p1t/p2t,這里,p1t為農業生產資料價格指數,p2t為糧食價格指數。④
事實表明,在過去30年,農村制度變革帶動了農村勞動力的大規模轉移。例如,1978年~1992年,農村勞動力從事非農產業的人數從2,182萬增加到9,765萬,增加7,583萬,年均增長率為11.3%,占同期農村新增勞動力的70%[10]。但是,農業剩余勞動力的轉移具有明顯的波動性:1982年~1984年,農業剩余勞動力的轉移迅速擴大;1985年,農業剩余勞動力的轉移進入放緩階段;1989年~1993年,出現了勞動力的逆轉[11];1993年后,其轉移速度不斷加快[12]。因此,預期農業勞動力、各類拖拉機總動力和化肥施用量會在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出現某種結構性變動——因為勞動力流動的波動性必然伴隨著農民收入的波動性,而收入的波動性又會引起農業投資的波動性。根據這種預期,本文運用虛擬變量法,并采用如下的離散回歸函數來估計這種結構性變動。
第一,農業從業人員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其中,1978年~1992年的產出彈性為2.825103,1993年~2008年的產出彈性為-2.811296,因而證實了勞動力結構發生轉變的預期。也就是說,在1978年~1992年期間,農民掌握著基本相同的生產技術,而且在給定的經濟條件下實現了生產要素的最優配置[13],此時農業從業人員的減少會引起農業產出的下降;在1993年~2008年期間,農村已經出現了剩余勞動力,此時農業從業人員的減少反而會導致農業產出的上升。也就是說,農業由勞動密集型產業向資本密集型產業的轉變,引致對高技能勞動力的需求增加,而對低技能勞動力的需求下降,從而導致農村低技能勞動力的過剩,而19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和黨的十四大無疑為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提供了政策支持,因而鼓勵了他們的轉移,促進了農業增長。
第二,機械總動力也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其中,1978年~1988年機械總動力的產出彈性為2.951900,1989年~2008年機械總動力的產出彈性為-0.008881。這說明,在1989年~2008年,機械總動力的投資超過了最優規模。同時也證明,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農業開始由勞動密集型產業向資本密集型產業轉變。
第三,化肥施用量通過了5%的顯著性檢驗,其中,1978年~1989年的產出彈性為-0.935216,1990年~2008年的產出彈性為2.78446。就像第一點所表明的那樣,在20世紀90年代之前,農業勞動力基本上生活在信息封閉的農村,對化肥的使用缺乏科學認識;但是進入20世紀 90年代以來,大量農村勞動力進城務工,他們接觸了科學種田的經濟價值,因而鼓勵了對化肥的大量投入。由此可見,改造傳統農業的關鍵不在于有沒有新的、現代化農業的物質生產要素,而在于有沒有能順利的使用這種投入物所需要的技藝和其他能力[13]。為此,應當打破農業本身的封閉體系,加強對農業的教育投入[14]。
第四,相對價格指數的系數為0.506376,且通過了5%的顯著性檢驗。這表明,農產品價格指數對農業產出具有正效應,從而證實: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初期,農業的快速增長部分歸因于農產品價格的提高[5]。
第五,糧食播種面積lt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這與糧食播種面積基本保持不變有關。同時,d值意味著模型并不存在自相關問題,而判斷系數說明模型的擬合程度較高。因此,不能拒絕回歸結果。
二、家庭承包制與機械總動力的過度投資悖論
根據計量分析的第二點結論可知,在1989年~2008年,相對于其他生產要素的投入而言,農戶對機械總動力的投資超過了最佳規模。但是,因為廣義的農業投資既包括大中型拖拉機動力、小型拖拉機動力、排灌柴油機動力和大牲畜方面的,又包括鄉村公路、農田灌溉設施和梯田修整等方面的,所以機械總動力和大牲畜投資過度,并不意味著鄉村公路、農田灌溉設施和梯田修整等投資過度。因此,這里指的是狹義的農業投資過度,而不是廣義的農業投資過度。換句話說,機械總動力每增加1%就會引起農業產出平均降低約
0. 8881%,而不是指農業資本每增加1%就會引起農業產出平均降低約0.8881%。
(一)家庭勞動力分工模式及其影響
中國農村機械總動力的這種過度投資與家庭承包制密切相關。實行家庭承包制以后,家庭按照利益最大化的原則對其勞動力進行最優配置,但是每個家庭勞動力不可能在所有行業都擁有比較優勢,也不可能在所有行業都處于比較劣勢,因此,總存在某個最優的家庭勞動力分工模式。也就是說,有的家庭勞動力繼續從事糧食種植,有的家庭勞動力轉而從事養殖業,還有的家庭勞動力進城務工等。正是在家庭勞動力的這種分工模式的誘導下,大量年輕力壯的男勞動力才不斷涌入城市,而老人、婦女和兒童則繼續留在農村從事糧食種植等。
雖然家庭勞動力的這種分工模式緩解了勞動力和耕地之間的緊張矛盾,促進了糧食生產,提高了農民收入,但是,由于農村的精壯勞動力流向了發達地區、流向了城市,留在農村從事糧食生產的主要是文化程度較低的婦女和老人,從而使得農業勞動力科技素質降低和糧食生產能力減弱,甚至導致有些地區糧食生產從精細耕作倒退為粗放種植[15],最終使得本來就相對弱勢的農村和農業面臨強大的沖擊[14]。例如,根據筆者對甘肅省會寧縣的4個村84戶家庭的調查,73戶家庭的青壯年勞動力進城務工,只有8戶家庭的青壯年勞動力是務農的,還有5戶家庭完全是由老人從事農業生產。
(二)季節性農業生產活動及其影響
農業生產的分散化是家庭承包經營制的又一影響[16],即形成了以家庭為基本單位的單干農業生產組織。由于糧食種植、收割具有顯著的季節性特點[17],所以農村居民家庭這種單干農業生產組織對農業勞動力的需求也具有季節性特征,這必然會引起農業勞動力的季節性短缺。在這種情況下,家庭就會通過對大中型拖拉機、小型拖拉機和大牲畜等的投資來提高家庭勞動生產率,以便緩解季節性的勞動力供給不足,從而及時完成糧食種植、收割等農業生產活動。由此可見,從提高家庭勞動生產率的角度來看,家庭對各類拖拉機和大牲畜等的投資是正常開展糧食生產活動的先決條件。
但是,由于留在農村從事糧食生產的主要是文化程度較低的婦女和老人,他們缺乏使用大中型拖拉機和小型拖拉機等的技術能力,因而就需要人力資本較高的男勞動力在進城務工和返鄉務農之間進行季節性的轉換,而這種季節性轉換必然會引起機械總動力的季節性閑置,從而降低機械總動力的生產率。根據計量結果可知,進入
20世紀90年代以后,機械總動力的這種季節性閑置是非常普遍的,否則其邊際產出不可能為負。這就是說,從短期看,由于機械總動力得到了充分使用,因而具有很高的生產率;但是從長期看,由于機械總動力在大部分時間是閑置的,沒有得到有效使用,因而具有很低的生產率。
綜上所述,在農村居民家庭按照比較優勢原則配置其勞動力的分工模式下,留在農村從事農業生產活動的主要是人力資本較低的老人和婦女,而進城務工的主要是人力資本較高的年輕男勞動力,但是,因為人力資本較低的老人和婦女無法及時完成糧食種植或者收割等生產活動,因此這種分工模式與農業生產活動的季節性特征是格格不入的。除此之外,由于農村居民家庭對其勞動力已經進行了最優配置,此時如果要求進城務工的家庭勞動力季節性的返鄉務農,則他們會面臨很高的機會成本。可見,在這種情況下,唯有增加對機械總動力等的投資,通過提高勞動生產率來節約返鄉務農人員的勞動時間,才能降低進城務工人員的機會成本。實際上,正是從進城務工人員的角度來看,家庭對機械總動力等的投資才是有效的,即由機械總動力等的長期閑置所引起的損失小于機械總動力等的短期性有效使用所引起的農業收入增加及其返鄉務農勞動力所節約的機會成本之和。
總之,從單個家庭的角度來看,由于家庭勞動生產率的短期性提高所帶來的收入增長高于機械總動力的長期性閑置所造成的收入下降,因此機械總動力的這種投資是有效率的;但是,從整個農村的角度來看,由于農村勞動生產率的短期性提高所帶來的收入增長低于機械總動力的長期性閑置所造成的收入下降,因此這種投資是低效率的。這進一步意味著,雖然家庭承包制在20世紀80年代初曾極大地推動了農業產出的增長和農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但是90年代中期以后的持續低增長卻意味著,家庭承包制已經成為農業增長的限制。
三、農村社會投資低效率的自救機制
實際上,家庭承包制并不是促成了家庭對機械總動力的過度投資,而是促成了家庭對小型拖拉機的過度投資。如表2所示,農村居民家庭平均每百戶年末擁有大中型拖拉機數從1983年的0.2臺增加到2008年的3臺,汽車數則是從0到僅有2臺,而小型拖拉機數則是大幅度增加,從1983年的1.4臺增加到2008年的19臺左右。此外,膠輪大車、脫粒機和農用水泵的增幅也是超過了大中型拖拉機和汽車的增幅。因此,要提高農業機械總動力的長期生產率,促進農業增長,家庭就得減少對小型拖拉機及其膠輪大車等的投資。
但是,由前文可知,家庭對小型拖拉機的投資帶來了雙重影響:一方面是家庭勞動生產率的短期性提高所帶來的家庭收入增長;另一方面是機械總動力的長期性閑置所造成的農村收入損失。另外,盡管從整個農村的角度看,家庭的分散決策并沒有促成小型拖拉機等在整個農村的最優配置,但是從家庭的角度看,小型拖拉機等的這種投資是有效率的。可見,整個農村對小型拖拉機等的投資陷入了“囚徒困境”:如果削減小型拖拉機等的投資,家庭勞動生產率就會下降;如果不削減小型拖拉機等的投資,農村機械總動力生產率就會降低。那么,如何才能實現農村機械總動力和家庭勞動生產率的同步提高?或者是在保持家庭勞動生產率不變的前提下,如何才能提高農村機械總動力的生產率呢?
(一)專業化合作的潛在收益
如果城鄉工資性收入是均等化的,則農民在進城務工與在鄉務農之間是無差異的,并且當家庭勞動生產率上升所引起的收入增加與小型拖拉機的長期性閑置所引起的收入損失相等時,農村居民家庭對小型拖拉機等的投資就達到最優。相反,如果家庭勞動力進城務工的收入高于在鄉務農的收入,因而返鄉務農的家庭勞動力面臨很高的機會成本,則只有當家庭勞動生產率上升所引起的農業收入增加及其所節約的機會成本之和等于小型拖拉機等的長期性閑置所引起的損失時,家庭對小型拖拉機等的投資就達到最優規模。顯而易見,此時家庭對小型拖拉機等的投資要超過城鄉工資均等化時的規模。
簡而言之,在家庭承包經營制下,非均等化的城鄉工資差異引致了當前的家庭勞動力分工模式,而這種分工模式是與農業生產活動的季節性特點相沖突的,因而造成農村居民家庭對小型拖拉機等的過度投資。由此可見,如果農村居民家庭按照比較優勢的原則,加強彼此之間在勞動力和機械動力等方面的分工協作,構筑基于家庭之間而非家庭內部的專業化分工體系,形成農業生產不同環節的專業化合作組織優勢,那么就有機會突破很多家庭都投資于小型拖拉機等的“囚徒困境”,從而在不降低家庭勞動生產率的前提下提高機械總動力的生產率。具體而言,基于家庭之間的專業化合作組織具有如下優勢:
第一,獲得專業化組織的比較優勢利益。正如斯密[18]指出的那樣,如果人們都在給定的條件下選擇收益最大的話,那么真正的收益最大化就是發揮自己的比較優勢[19]。就中國農村的現狀來說,一些家庭獨自或聯合投資于小型拖拉機等機械動力,一些家庭獨自或聯合投資于大型拖拉機、聯合收割機以及水利等領域,還有一些家庭獨自或聯合投資于其他資本密集型產業,形成各自的專業化組織優勢,就能獲得分工的利益。而東施效顰,抑長揚短,缺少自己的特色,則是很難成功的[19]。
第二,解決季節性的勞動力短缺壓力。當農村居民家庭擺脫了投資的“囚徒困境”的約束之后,不同領域的專業化組織就能獲得較高的收益,從而縮小城鄉工資差異,這必然會降低進城務工人員的機會成本,并鼓勵部分文化程度較高的青壯年勞動力返鄉務農,從而緩解高技術農業勞動力的季節性短缺,繼而促進糧食生產能力的增強和農業勞動力科技素質的提高。另外,由于進城務工的家庭可以雇傭農業專業化生產組織從事糧食種植、收割等活動,所以他們就不必在農忙季節返鄉務農,因而就能夠保持住城市的工作及其收入。
第三,家庭之間的專業化合作,有助于改善工農產品交換條件。農村實行家庭承包制以后,農村居民家庭對小型拖拉機的大規模需求引致拖拉機價格的攀升,而家庭之間的過度競爭又導致農產品價格的大幅度下降。這種模式使得本來脆弱的農業越發脆弱,并最終影響了整個國民經濟的發展。例如,“農產品價格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大幅度上升,1996年農產品價格指數相當于1978年的5.5倍,年平均增長率為9.9%”,但“同期農村工業品零售價格指數為1978年的6.1倍。”“農產品價格大幅度下降使農產品交易額損失增加……以1996年為基數,到2000年全國農產品收購價格水平累積下降了25.6個百分點;從1997年到2000年,全國農產品交易額因價格下降分別損失411億元、810億元、1,344億元和448億元,累計損失3,013億元。” ⑤ 因此,家庭之間通過專業化合作,形成各自組織的比較優勢,就能夠提高不同組織的市場談判力,從而引致農用機械價格的下降,改善工農產品交換條件。正如回歸結果所顯示的那樣,工農產品交換條件的改善對農業產出具有正效應。
第四,在農村正規金融組織缺失的大背景下,農村的各類專業化合作組織是集中家庭分散資金的有效方式,因而有助于緩解農村資本約束,推動農戶對資本密集型產業的投資。例如,截至2009年第一季度末,農民專業合作社實有出資1,158.27 億元。其中,貨幣出資額為921.77 億元,比上年年底增長32.29%,占出資總額的79.58%;非貨幣出資額為236.5億元,比上年年底增長26.68%,占出資總額的20.42%;農民專業合作社法人戶均出資額為84.18萬元,比上年年底增長4.93%;從出資規模看,出資總額在100萬元以下的為最多,占實有總戶數的78.85%,大于
1,000萬元的只占0.87%[20]。
第五,農村居民家庭之間的專業合作所帶動的資本聯合,將會吸引正規金融組織進入農村市場。由于農業項目投資規模大、生產周期長,工商資本進入后往往由于自身實力不足而陷入困境,所以只有得到正規金融組織的支持,才能更好地發揮作用[21]。但是,由于正規金融組織面臨很高的道德風險和市場風險,它們也沒有進入農村市場的意愿。在這種背景下,以專業化合作組織的資產作抵押,就能降低正規金融組織面臨的風險,從而將鼓勵正規金融組織進入農村市場,參與農村資本密集型項目的建設。當先前進入農村市場的正規金融組織開始獲利時,則其他金融組織也就會相繼跟進,從而促成正規金融組織、非正規金融組織之間及其內部的良性競爭和農村金融市場的發展。
(二)實證檢驗及其說明
本文將運用18個省、市、自治區在1952年~1956年間的第一產業總產出yit(i∈[天津、山西、遼寧、吉林、黑龍江、上海、江蘇、福建、江西、河南、湖北、湖南、貴州、云南、陜西、甘肅、青海和新疆等];t∈[1952,1956])⑥ 、組織化程度x1it⑦ 、糧食播種面積x2it、鄉村從業人員x3it 以及大牲畜年底頭數x4it⑧ 來實證考察農村居民家庭進行專業化合作的利益。其中,除了變量x1it之外,變量yit、x2it、x3it和x4it全部采用對數形式。另外,由于無法完整地獲得18個省、市、自治區在1952年~1956年期間的化肥施用量和機械動力數據,本文并沒有考慮它們對第一產業的影響。雖然這種處理會帶來計量誤差,但是如下兩方面的原因表明其誤差是微小的:第一,在1952年~1956年期間,農業生產主要依靠勞動力、畜力和耕地面積等傳統生產要素,化肥和機械動力等現代生產要素的投入比較有限;第二,在1952年~1956年期間,農民主要使用廄肥,而廄肥的數量與大牲畜頭數直接相關,所以廄肥對農業產出的貢獻,也可以通過大牲畜數據間接地加以衡量。換句話說,變量x4it既衡量了畜力的貢獻,又衡量了農家肥料的貢獻。這點不同于20世紀80年代之后的情形,那時由于化肥的普遍推廣和大量使用,農家肥料對農業生產的貢獻顯著下降了,所以在考察大牲畜在20世紀80年代之后的作用時,并沒有考慮廄肥的作用,而是僅僅考察大牲畜作為畜力的貢獻,這也正是前文的計量分析把每頭牲畜按照0.5145千瓦的動力數轉換成為機械動力數的原因。
基于如上說明,并通過運用計量軟件eviews
6.0的多次回歸檢驗,最后得到了兩組假設條件下的回歸結果:(1)假設組織化程度對所有截面成員具有相同的系數,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2)假設組織化程度在各觀察時期的系數不同,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從中可知,盡管專業化合作組織對農業生產的作用并不是很大,但是它們之間的確存在正相關關系。
關于表3和表4的回歸結果的具體說明:
(1)多次的計量檢驗表明,模型會出現時期異方差,因此,在兩組假設條件下,通過對模型進行相應的廣義最小二乘法估計來修正時期異方差和同期相關。
表3 計量回歸結果
(2)由表3可知,組織化程度x1it通過了顯著性檢驗,其系數為0.003079,這意味著,組織化程度每增加1個百分比,農業產值就會增長0.31個百分點。也就是說,組織化程度越高,其對農業生產的貢獻也就越大。另外,糧食播種面積x2it和鄉村從業人員x3it也通過了顯著性檢驗,因而印證了前文的預期,即勞動力和耕地面積是推動解放初期農業增長的主要生產要素。但是,年底大牲畜頭數x4it并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這意味著,要么是畜力和廄肥等生產要素并不是解放初期農業增長的主要推動力,要么是因為解放初期畜力和廄肥等的施用量并不普遍。由此可見,合作社正是通過緩解勞動力、機械動力和畜力等短缺的壓力,最終推動了解放初期的農業增長。
表4計量回歸結果
(3)表4表明,組織化程度x1it對農業生產的影響隨著時期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具體而言,x1it在1952年和1953年都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因而它對農業生產并沒有任何影響,這可能是因為:第一,組織化程度太低,也就是說,參加合作組織的農戶數占總農戶數的比重太少,如1950年、1951年和1952年的合作化程度分別為10.91%、17.54%和39.9%⑨ ;第二,雖然組織化程度較高,但是組織的規模太小,如簡單的臨時的季節性的勞動互助、常年互助組和農業生產合作社等是解放初期的三種主要組織形式,而初級社和高級社則是在1954年和1956年之后才興起的⑩ ;第三,組織化程度與農業生產無關。但是,1954年通過了10%的顯著性檢驗,1955年、1956年則是通過了5%的顯著性檢驗,這表明1952年和1953年的組織化程度太低了,或者是組織規模太小了,而不是組織化程度與農業生產無關。然而,表4還表明,在1952年~1956年期間,隨著組織規模的增大,其對農業生產的貢獻是先增大后下降。具體而言,在1955年組織化規模達到最優,此時組織化程度每增加1個百分比,農業產值就會增長約0.28個百分點。這表明1952年和1953年的組織規模太小了,而不是組織化程度太低了。可見,組織的規模并不是越小越好,也不是越大越好,而是存在一個最優規模。這不同于黃少安的觀點,他認為1953年~1956年的“合作或適度統一經營”是相對較好的制度,有利于激勵要素投入和提高要素利用率。正如表4所顯示的那樣,由于1953年的組織規模太小,結果使得組織化程度對農業生產沒有任何貢獻;直到1954年,組織化規模還沒有達到最優,但是,1956年之后興起的高級社顯然過于龐大,結果使得農業增長隨著組織化程度的提高反而下降。
盡管目前的專業化合作組織不同于1952年~1956年期間的各類合作社,但是合作化程度及其合作社規模對農業生產的不同影響足以表明,農戶加強彼此之間的專業化合作對農業生產具有巨大的利益。正如前文指出的那樣,這些利益包括比較優勢利益、解決季節性的勞動力短缺壓力、改善工農產品交換條件以及集中家庭的分散資金等。
(三)專業化合作的成本及其治理機制
縱然農戶之間的專業化合作具有這么多優勢,但是到目前為止,農戶之間的專業化合作并沒有大范圍的涌現。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專業化合作組織的不發展?首先,中國農村30年來以“去組織化”為特征的改革實踐,使得家庭面對難以維護或維護成本過高的契約關系,進而使得農村難以形成契約關系賴以存在的信任基礎[8];其次,因為專業化合作所需要的信息是稀缺的,所以家庭之間的專業化合作本身是一種成本很高的活動[22]。可見,正是道德風險與不完全信息所引起的高交易成本阻滯了農村各類專業化合作組織的建立和發展。
但是,周立群等認為,在中國農村,農民之間相互了解,并且相互監督,道德約束有著很強的約束力[23],這有助減少農戶的機會主義行為,降低交易費用,從而有利于專業化合作組織的建立。另外,政府的協調、扶持政策——如2006年10月31日全國人大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民專業合作社法》和2007年6月29日農業部下發的《農民專業合作社示范章程》——和信息服務等,同樣有利于促進農戶之間的協作和農會的發展[24]。例如,70%左右的農民組織都是由鄉政府或村委會發起,并且由鄉村干部負責管理,純粹由農戶自發組織的很少[25]。
總之,各種內部和外部治理機制的完善還是促進了農村各類專業化合作組織的發展。例如,王勇提供的數據表明,截至2009年第一季度末,全國農民專業合作社達到13.91萬家,比上年年底增長25.4%,成員總數達到170.21萬,農民成員占成員總數的95.57%,其中,山東省、山西省和江蘇省的合作社分別增長了34.25%、20.08%和17.83%,其成員數分別增長了26.50%、17.58%和13.51%[20]。
四、結束語
通過對1978年~2008年期間農業增長因素的計量分析得知,進入20世紀90年代以后,農村居民家庭對小型拖拉機的投資超過了最優規模。根據分析,家庭承包制及其影響下的家庭分工模式與季節性農業生產之間的沖突是導致這種投資低效率的主要原因。基于此,一種相應的補救措施是加強農戶之間在勞動力、機械動力、產品銷售及其加工等環節的專業化合作,形成農業生產不同環節的組織優勢,并構筑基于專業化合作組織而非分散農戶的農村專業化分工體系,這樣就能夠獲得比較優勢利益、緩解季節性的勞動力短缺壓力、改善工農產品交換條件以及集中家庭的分散資金等利益,從而促進農業增長。事實上,通過應用1952年~1956年期間第一產業產值、合作化程度、鄉村從業人員、大牲畜頭數和土地面積等的數據,證實了專業合作組織對農業增長的貢獻。但是,正如回歸結果所顯示的那樣,組織的規模并不是越小越好,也不是越大越好,而是存在一個最優規模。具體而言,1955年的農業生產合作社這種組織形式是最有效的組織形式,也是最優的組織規模{11}。
但是,隨著農村社會條件的變化,其對專業化合作組織的規模及其形式的要求肯定不同于建國之初時的情形,因此,強調農業生產合作社是最有效的組織形式,并不意味著鼓勵現時代的農戶建立這種組織形式。實際上,20世紀50年代的農民所面臨的困難跟現時代的農民所遭遇的處境完全不同,例如,20世紀50年代缺乏的主要是機械動力和化肥等現代生產要素,而勞動力則是相對充裕的生產要素;但是現時代缺乏的主要是具有較高人力資本的勞動力,而機械動力、化肥、大牲畜等則是相對充裕的生產要素。也就是說,在20世紀50年代,由于農戶的機會主義行為會使其失去合作伙伴,進而不能從事農業生產,因而面臨很高的懲罰成本,這反過來促使其減少機會主義行為;但是在20世紀80年代之后,由于機械動力的大量使用,農戶并不面臨這種約束,因而農戶具有較強的機會主義傾向。因此,在現時代,更需要各種內部治理機制和外部治理機制來確保專業化合作組織的效率及其穩定性。
最后,雖然國家在制定外部治理機制方面可以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但是它實際帶來的負效應往往要高于其帶來的正效應,例如,國家分別在
20世紀50年代和80年代所推動的合作社運動和去合作化運動。實際上,可以這樣來理解國家的行為,它總是試圖改變本應由農民主導的農業生產組織變遷方向及其速度,結果適得其反,造成了諸多不良后果。可見,最好把國家的作用局限于提供完善的法律規章制度以及提供相應的信息支持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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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Low Efficiency of the Rural Investment and the Self-saving Mechanism
under the Household Responsibility System
Jia Fu
(School of Economics,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872,China)
Abstract:The conflict between the family labor division mode and seasonal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has encouraged the farmers to increase the total power machinery investment too more since the household responsibility system began. To this, a feasible self-saving Mechanism is to build the new labor division mode that based on the professional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 rather than on the spread family system. However, the bigger size of the professional cooperative organization is not the better one, in fact, there is a optimal scale through analyzing the 1952 to the 1956 data.
Key words:the household responsibility system; family division; cooperative organizations; transaction cost; self-saving mechanism
(責任編輯:張積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