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致遠站在雨中,擎著雨傘的右手霎時垂了下來。他僵住了,兩眼無光,看著遠去的那個熟悉的背影,許久許久。
像往常一樣,下班后,陳致遠在等待了十多分鐘之后坐上了開往郊區方向的77路公交車。公交車在經過兩站停靠的時候,不出所料地上來了那位每天和陳致遠一樣坐這路公交車的女孩。陳致遠像以往一樣坐在車的最后面,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始終看到這個和他貌似有些緣分的女孩,而不管她坐在什么位置。
陳致遠是一家銀行的小職員,剛剛工作一年。銀行坐落在市中心。由于剛剛參加工作,還沒有攢下多少積蓄,陳致遠每天只能坐著公交車來往于市中心與郊區的路上,而他在郊區的房子也是由于工作的原因,托關系貸了款才得以買下的。雖然有這么個棲身之地,但是一向雄心勃勃的陳致遠并不滿意現在的生活。他像大多數都市青年男女一樣,希望有車有房,而且他還想要找到一個足夠漂亮的女朋友,他覺得那樣才能不在朋友和同事面前跌份兒。
陳致遠今年24歲,大學期間有過一個女友,不過后來由于畢業和工作的原因兩人就分手了。與其說是畢業了兩人分道揚鑣,不如干脆說是陳致遠甩了他的女友。陳致遠與女友有將近四年的感情積淀,兩人在大學期間是很被同學們看好的一對。盡管這樣,他們還是分手了,原因很簡單,陳致遠覺得他的女友不夠漂亮。而我們也不得不承認陳致遠確實是一個帥氣十足的小伙子。
畢業后半年多,陳致遠一直未能如愿找到新任漂亮女友。仿佛他的生活也因此變得無精打采,波瀾不起。直到幾個月前,他遇見了這個現在就在他正前方坐下的漂亮姑娘。幾個月來,他一直在暗中觀察著這個幾乎每天和他坐同一路公交的看起來很文靜,不太愛說話的女孩。然而,他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靠近過她。她扎著高高的馬尾辮,每當她轉頭看車窗外的風景時,就有一縷淡淡的發香飄過陳致遠的鼻尖。而且,通過陳致遠這么長時間的“勘察”,他知道她有一雙秋波蕩漾的明眸大眼,那簡直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雖不曾交往過,他卻能從她那柔波一樣的雙眸里看出她的溫柔賢惠,心想若是娶了她,一定能讓他在大家面前驕傲十足。
公交車在行駛了十幾站的時候,那個大眼睛姑娘像往常一樣下了車。而距離陳致遠的住宅還有半個多小時的路程。就這樣,陳致遠與大眼睛姑娘依依惜別,就像平時一樣,他目送著她的背影,一直到脖子扭得實在堅持不住的時候,才回過頭來繼續看著郊區的方向。
回到家里后,陳致遠將疲憊了一天的身體扔到了沙發上,像是著了魔似的,躺在那兒閉著眼傻笑。直到肚子鬧起革命來,他才如夢初醒般想起要吃晚飯。這一晚上,他躺在沙發上,沒看電視,沒玩電腦,就這樣閉著眼睛一直在傻笑。原來他是在做一個決定,他想好了要在將來不久的某一天向她表露心聲。
第二天一早,陳致遠在夢中笑醒后,伸了個懶腰,吃過了早點,準備趕往市區。在他正要關門的時候聽見了“轟”的一聲,接著又是一聲。陳致遠這才發覺是在打雷。于是他回到屋里,來到窗前打開窗簾,看到樓下地面濕漉漉的。心想昨晚睡得太香了,連下雨都不知道。
雷雨過后,這六月天一下子變得涼爽起來了,與此時此刻陳致遠的心境如出一轍,愜意得很。樓下,雨已經停了,原來剛才那聲雷是雷公在惡作劇呢。
這一整天,陳致遠都心不在焉的,一直在想著大眼睛姑娘。
就在快要下班時,誰知雷公在沉寂了一天后又開始發作了。一聲聲悶雷過后,大雨瓢潑而至。“不過還好,帶著雨傘呢。”陳致遠暗自慶幸道。
坐上車后,陳致遠默默地等待著他心愛的姑娘。不出所料,她像昨天一樣,坐上了這路駛往郊區的公交車。陳致遠頓時感到一股清新的氣味充盈著這因為下雨而略有些悶躁的車廂。他一下子像向日葵見了陽光般,頭跟著漂亮姑娘轉動。
雨還在下著,陳致遠也在這自制的曖昧的氛圍中沉醉了一路。她要下車了。他盯著她,準備好了像以往一樣目送她離開。車門打開,那女孩輕盈的身體飄一樣地下了車,就在這時,一陣大風吹過,吹翻了女孩的雨傘,女孩為了握住雨傘,一個趔趄跌倒在雨水中。看到這意外一幕的陳致遠,匆忙地拿了雨傘,箭一般飛將下去,他來到女孩身后,一把在此時顯得巨大的雨傘遮住了女孩,卻將自己置之傘外。那女孩慌忙站了起來,朝他微笑。不等女孩道謝,陳致遠忙著說道:“我看你的雨傘怕是壞掉了,你用我的吧,我家就在附近。你不用客氣的,我沒關系。”說這話時,陳致遠一臉表情堆砌得像朵花兒開放似的。這時候,女孩略帶羞怯地低頭整了整被雨水弄臟的衣服,然后伸出雙手做了個表示感謝的手勢,并且鞠了一躬,然后撿起雨傘就走掉了。
陳致遠站在雨中,擎著雨傘的右手霎時垂了下來。他僵住了,兩眼無光,看著遠去的那個熟悉的背影,許久許久。
后來,他了解到那個眼睛會說話的漂亮女孩是市中心一家聾啞人舞蹈學校的聾啞舞蹈老師。
就這樣,陳致遠想要找一位漂亮女友的夢想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