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平庸

梔子花開了，潔白的花瓣上滾動著晶瑩的露珠，散發出幽幽的清香，沁人心脾。這本是一個令人心曠神怡的清晨，而我卻只能對著梔子花黯然神傷。普通如我，清淡如你，但難道我們竟沒有拒絕平庸的權利嗎？難道我就不能走出農村女孩的宿命，活出一個精彩的人生嗎？梔子花不語，籬笆墻無聲，唯有鄰家的鴿子在“咕咕”地叫著，似乎在替我宣泄心中的不平。昨晚的林林總總又浮現在我的眼前。

餐桌上已擺滿了雞鴨魚肉，媽媽還在忙碌著。爸爸也系著圍裙忙著洗碗擺筷。我瞥了一眼自己常坐的那個位置，發現好像還缺點什么。爸爸媽媽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哦，我明白了，他們一定是想讓我的生日晚餐多點趣味，比如來個有獎問答之類的節目。

每年的生日，媽媽都會送我一件漂亮的衣服。今年應該也不會例外吧！我故意克制自己激動的心情，不動聲色地吃菜，絕口不提生日禮物的事。爸爸媽媽熱情地給我夾菜，讓我多吃肉，好快快長個子。我邊吃邊夸：“媽媽手藝真好，做的菜色香味俱全，可與大廚相媲美。”我想：媽媽會不會一激動把新衣服給了我？可媽媽只是笑著說：“好吃就多吃點，吃得多，個子才會長高！”

想象中的有獎問答節目并沒有如期而至。但我又燃起了更大的希望，我猜今年的衣服一定是從大商場買回來的，絕不是地攤貨。因為前天媽媽說：“姑娘大了，要好好打扮！”一定是這樣的，肯定是的，想到這里我會心地笑了。

吃完飯，我搶著收拾桌子，洗碗，掃地。我要讓爸爸媽媽知道他們沒白疼我，更重要的是讓他們趕緊拿出新衣服。桌子擦干凈了，碗洗完了，地掃了，我想神秘的時刻該到了。屋內15瓦的燈泡發出柔和的光，空氣中彌漫著梔子花的淡淡的清香，小屋里充滿了溫馨和甜蜜。屋外小池塘里，青蛙“呱呱”地唱著，它們是在為我即將到來的禮物而歌唱嗎？

五分鐘過去了，屋子里靜得出奇，我突然感到莫名的緊張，此刻就連那15瓦的燈泡我都覺得它刺眼。

良久，媽媽開口了：“妞，今天媽媽要送你一份特別的禮物！”

“真的，媽媽萬歲，我還以為您忘了呢？”我激動地跳起來。

“怎么會呢，這可是我和你媽精心挑選的。”說著爸爸捧出一個大箱子。

“是縫紉機？”我詫異了，“爸、媽，你們為什么要送我縫紉機？”

“讓你學縫紉呀，你看咱們村那些學縫紉的姑娘既能有一技之長又能給家里減輕負擔，多好呀！”媽媽臉上露出羨慕的神色。

“不，我不學縫紉，我要考高中，我要上大學！”我憤怒地推翻箱子，奪門而出。

院子里，梔子花散發著幽幽的香氣，讓人無可逃避，而我的心思，又有誰能懂呢？

……

躺在床上，我久久無法入眠，月光是如此惱人。媽媽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妞，你就像梔子花一樣，只配長在地頭，開在農家小院里。咱家祖輩就沒出過舞文弄墨的人，你就死了上學這條心吧！”

一陣風吹來，花瓣上的露珠滑了下來，我那不爭氣的眼淚也霎時連成了線。淚眼中，我依稀看到枝頭綻放的梔子花笑了。梔子花純純的笑，讓我看到了它那纖塵不染的心。雖身處窮鄉僻壤，但它依然保持自己的節操，擁有一顆高潔的心。徐徐清風，送來縷縷清香，亦送來梔子花語：“即使平凡如我，亦可以擁有一顆高貴的心，不隨波逐流，不與世沉浮，亦有拒絕平庸的權利。”

我笑了，心釋然了。

三年后，媽媽賤賣了那臺無人問津的縫紉機。

而今又到了梔子花開的季節，我在黑板上給初一新生寫道：“無論身在何地，都要做有個性的自己，拒絕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