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左右互搏

今年春天在阿拉伯世界開放的“茉莉花”，似乎已經轉移到美國自家的后花園悄然綻放。

2011年7月，加拿大非營利組織Adbusters媒體基金會發起倡議，呼吁公眾效仿阿拉伯世界中的“茉莉花革命”，走上街頭，“占領華爾街”，抗議大公司的貪婪和社會的不平等，抗議金錢對西方民主帶來的負面影響。

Adbusters媒體基金會及其旗下雜志《Adbusters》一貫宣傳反消費主義和環保主義，為貫徹這一理念，兩月一期的《Adbusters》雜志從不刊登廣告，完全依靠發行和讀者捐助度日，居然也有12萬份的發行量。該基金會給自己貼上 “藝術家、活動家、作家、惡作劇者”等標簽，此前發起或參與發起過不少聽起來很不靠譜的環保行動，諸如“關閉電視”、“不消費日”等等。

“占領華爾街”行動倡議，最開始看上去似乎也充滿了無厘頭色彩。誰也沒想到，這個不靠譜的倡議居然釋放出如此大的能量。

9月17日，這一天是美國憲法日，通過互聯網組織起來的抗議者們涌入紐約金融中心華爾街，表達對金融巨頭的憤怒，他們揚言要長期在此作戰，有人甚至帶了帳篷，要把華爾街變成埃及的解放廣場。

對于最先掀起抗議行動的首次“占領行動”的參與人數，至今沒有一個確切的數字，有說1000多人，有說5000多人，最少的說法是只有大概700多人——至少在運動之初，“占領華爾街”怎么看也不像能夠掀起什么驚濤駭浪，似乎注定要成為一朵在紐約這個國際大都市中迅速消散的小小浪花。

美國主流媒體有限的報道中，將示威活動描述為“小打小鬧的街頭話題”，為數不多的參與者“顯然缺乏明確的政治訴求”，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的街頭藝術”。

然而，一個月之后，這場“99%反抗1%”的抗議行動，已經急劇擴散到全球650多個城市，從紐約到華盛頓，從巴黎到倫敦，從多倫多到韓國首爾，數以十萬計的示威民眾走上街頭，發起“占領倫敦”、“占領首爾”等抗議行動，聲援美國民眾的示威游行。

紐約繁華地帶，幾乎每逢周末都有抗議行動，然而近些年來只有“占領華爾街”行動被貼上了“階級斗爭”標簽。盡管運動的組織者在一開始給這項運動涂抹上“阿拉伯之春”、“茉莉花革命”的色彩，盡管最高峰期曾有700多人因故意堵塞交通遭到拘捕，但持續一個多月的這項運動，看起來似乎更像一場美國底層民眾表達失意情緒的嘉年華。

對運動前景持悲觀態度的輿論認為，這些抗議者魚龍混雜，沒有明確的政治目標，隨著天氣轉冷，會從街頭自然消失。不過也有分析人士指，抗議行動正在演化成浩大的社會運動，必將影響華盛頓未來的走向。

對這一運動，美國兩黨反應截然不同。諸多民主黨要員，或明或暗地對運動表示支持，奧巴馬和副總統拜登相繼表示，他們同情這一運動。眾議院民主黨領袖佩洛西則公開表示了全面支持：“不管是對華爾街還是政治領導層，改變是必需的。”共和黨則是另外一種面孔，眾議院共和黨領袖埃里克·坎托聲稱，示威者都是“暴徒”，“一些人實際是在縱容美國人反對美國人的行為”。該黨總統參選人凱恩也指責“占領華爾街”示威活動，背后“有階級斗爭的影子”。民意調查顯示，51%的民主黨表示贊賞抗議行動，反對者僅占11%；贊賞抗議行動的共和黨人卻只有22%，反對人數高達44%。

白宮和民主黨向“占領華爾街”暗送秋波，顯然是寄希望于明年的總統大選，對于抗議者們批評政府的聲音，白宮方面以奧巴馬“接手前任的爛攤子”加以推脫，還轉而指責共和黨在國會拖后腿導致政府多項救市措施演成拉鋸戰，從而貽誤戰機。

其實，抗議示威者們喊出的口號，諸如“向富人增稅”、“停止削減社會福利預算”、“追究經濟崩盤的禍首”等訴求，很多都在暗中呼應奧巴馬的政策。2008年競選總統時，奧巴馬曾承諾一旦當選將制定嚴格政策，加強對金融市場的監管，使得華爾街的金融寡頭們不能再為所欲為。但上任之后，奧巴馬力推的金融監管法案一直受到共和黨掣肘，盡管該法案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于去年7月成功闖關，但已經加入了很多妥協成分，監管力度大為削弱，引起很多美國公眾的不滿。

2009年以來，“茶黨”運動是美國城市街頭運動的主人，風光一時無兩。共和黨保守派色彩濃郁的“茶黨”，與今年開始唱主旋律的“占領華爾街”，同樣來自草根階層，主張卻大不相同。“茶黨”之名tea來自于他們的口號“稅收已經夠多了（Tax Enough Already）”，“占領華爾街”則呼吁政府對富人征收更多的稅；“茶黨”呼吁抵制白宮向經濟領域四處伸手，“占領華爾街”則抱怨白宮對華爾街的貪婪束手無策。相同的經濟環境，相似的社會背景，卻誕生出兩朵顏色迥異的并蒂花，一支向左，一支向右。

不知明年的美國總統大選，到底是哪一朵花，能插在白宮的辦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