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村委陳德興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天,村主任霍嗣福找他說,大哥,現(xiàn)在“平改樓”工程開始了,保衛(wèi)工作要加強,為了減輕你的負擔,你把民調(diào)主任和紅白理事會讓崔凱干吧?咱們都是鐵哥們,寧丟一群不落一人嘛。這個事我已叫書記跟鎮(zhèn)領導打了招呼。
陳德興順水推舟說,行,早就該。過后又想,雖然那些都是虛職,失去的卻是人氣;兩個頭銜沒了也罷,關鍵在于既然是鐵哥們,怎么事前沒通個氣就跟鎮(zhèn)領導說了,這不等于拉的是霸王弓嗎?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哥?!
霍嗣福和陳德興是小學同學,始終沒有跳出“農(nóng)門”,向來要好,平日里稱鐵哥們,困難時期,兩個人有一個饅頭掰開吃。前兩年,霍嗣福想當村主任,可他只有小學文化,請高中文化的陳德興幫忙。陳德興二話沒說,拿出哥們義氣,動員群眾,許下如若霍嗣福當選一定帶領村民共同致富的諾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歷時一年多才奪取勝利。他為他可以說立下汗馬功勞。霍嗣福感恩戴德,一口一個大哥地叫著,叫得陳德興暈乎乎的;上任伊始也不錯,把治保主任、民調(diào)主任和紅白理事會會長的光環(huán)一古腦罩在他的頭上。陳德興美滋滋地認為他們的關系鐵定了,干得格外賣力。
經(jīng)過幾天翻來覆去的琢磨,陳德興的最后結論是:反過來說,既然是鐵哥們,就不應該相互猜忌。這樣一想,也就泰然處之,一心一意地去做他的安全保衛(wèi)工作了。
“平蓋樓”工程就在陳德興老院的前排房展開著,這是他們新班子的主打產(chǎn)品,工程費由村委會掏,按平米包干制大包給村集體屬下的建筑公司,實際為霍嗣福的哥哥一人所有。工地上熱火朝天。陳德興把警衛(wèi)人員分為兩班倒,晝夜巡邏。工人們下班后經(jīng)常把工具以及振搗器什么的放在他的廂房里。他順天應人,甚至提議把電纜也解下來撂這兒才好,以減輕警衛(wèi)人員的壓力。霍嗣福的哥哥譏諷他,明個兒把鋼筋水泥也一天一藏起來,你們不更省心了?樓房像生長的莊稼,一天一天地拔向藍天。保衛(wèi)工作做得很好,偌大的一個工程,直到封頂,連一袋水泥也沒丟。
秋天到了,工程隨之進入了最后的裝修階段。裸露在外的建筑材料少了,陳德興喘了一口氣。一天,崔凱找他嘮嗑問,工程快竣工了,大哥你說,建筑公司的工程費應按多少交村委會合適?陳德興說,這個問題,霍嗣福在工程開工時問過我一回,我說最少得百分之十幾。你算算,上稅百分之六,吃喝拉撒、警衛(wèi)人員等等的雜項開支都得村委會報銷,最后所剩無幾,實際就落個名義上好聽啊。可我們就需要這個名義,到時候向村民代表一報賬,掙了多少多少,那是啥成色?一炮打響!我是替他考慮。崔凱恭維道,要不都說大哥的文化高,你比會計的算碼還精。陳德興樂了。
廂房里幾天沒人來撂東西了,他的妻提出使了這么小一年的得給點兒賠償才是。陳德興看了看被弄得面目全非已關不上門的廂房說不值得,再說過年就改到這里了,還要什么要?他的妻無語。
突然一個早晨,村部的大喇叭響了,招呼陳德興趕快到村委會。他像往常一樣不慌不忙地來了,只見霍嗣福鐵青著臉說,工程的主電纜丟了,你快去派出所報案,做筆錄時別忘了,300米,價值5400元。陳德興也吃驚不小,來不得細問,風風火火地騎車去了。
沒想到回來的半路上手機響了,他下車接聽,是老婆打來的,氣急敗壞地說霍嗣福的哥哥帶領一撥人正在咱們家搜臟,硬說什么電纜……陳德興沒聽完就火冒三丈了,關了機跨上自行車來個猛蹬。
家門口前后堵著人,交頭接耳。人們看陳德興來了,分出一條道讓他進去。屋里老婆拉著臉瞪著眼沖霍嗣福的哥哥和崔凱正嚷嚷著。崔凱見他進來,忙不迭跟他解釋,霍村長接到舉報,說電纜就在你家,讓我們看看來。陳德興冷笑說,那就看唄。老婆又嚷嚷起,那不中,如果查不出來咋辦?得給我說清楚!陳德興瞪她一眼說,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門……敞開看!這幫人如魚得水,四散踅摸去了。
在這兒哪!一聲驚叫從廂房傳出。人們奔過去。
眾目睽睽之下,一捆電纜靜靜地盤踞在廂房的角落里,像蛇一樣盤緊著陳德興的胸膛,使他呼吸緊促。栽贓陷害!從他牙縫里蹦出。驚呆的老婆猛醒,開始空前絕罵……
第三天,陳德興被派出所傳喚去了……
他還是說有人栽贓陷害,讓你看著辦。崔凱從派出所回來向霍嗣福匯報。
霍嗣福氣恨地說:王八蛋,讓他精!哪點對不起他呀?沒承想他跟我來這套,忒不夠哥們啊!……不服?那就讓他在里待48小時。如果他承認了,求我,我明個兒就可以把他保出來;如果他鐵嘴鋼牙,我也沒法兒。那叫啥來著……對,人贓俱獲,鐵證如山。證明材料你把好嘍……我跟鎮(zhèn)領導說了,你接他的手。他認也好,不認也好,今兒晚開村民代表會,讓書記宣布!
最終,陳德興還是認栽了,不然要蹲班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