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意象是客觀景物和主觀情致相統一的產物,是中國古典詩學和美學的重要范疇。鳥作為一種意象常常出現在宋人的詞中,成為宋詞的一大特色。鳥既帶有自然物的特征,又融入了深厚的人文精神,向讀者傳遞著豐富的信息,反映了宋代女性情愛的艱辛和宋代士人易于感動的孤獨心態,抒發出宋代詞人廣泛而深沉的人生感慨,寄托了宋代詞人豐富的情思意緒。
關鍵詞:宋詞;鳥意象;情結
中圖分類號:I207.23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11)17-0278-01
就隱鳥而言,晚唐五代以來的曲子詞中,限于“以艷麗為本色”的體性特色,詞人很少寫超塵拔俗的隱逸詞。北宋時期,盡管許多詞人仕途坎坷,乃至屢遭貶謫,但真正如陶淵明自愿退隱的卻很少,因此隱鳥不多,只是蘇軾、黃庭堅詞中偶有所見。但靖康之變后,南宋王朝奉行對金妥協的投降政策,主和派始終處于專權地位,而主戰派人士不斷遭受排斥和打擊,大批愛國志士陷入請纓無路、報國無門的痛苦境地,許多正直文人也為懷才不遇、有志難酬而悲憤與憂傷。由此,產生了大量寄意林泉,以求自我解脫的“塵外之音”——隱逸詞,進而隱鳥大增。試看辛棄疾詞中的隱鳥:
帶湖吾甚愛,千丈翠奩開。先生杖履無事,一日走千回。凡我同盟鷗鷺,今日既盟之后,來往莫相猜。白鶴在何處?嘗試與偕來。破青萍,排翠藻,立蒼苔。窺魚笑汝癡計,不解舉吾杯。廢沼荒丘疇昔,明月清風此夜,人世幾歡哀?東岸綠陰少,楊柳更須栽。(《水調歌頭·盟鷗》)
此詞寫于歸隱帶湖之初,表示要與鷗鷺為友,寄情于山水。詞的上片極寫帶湖之美及對帶湖之愛,表現了自己脫離官場以后閑適寧靜的心情;下片委婉抒寫了詞人悟透人生、打算長期隱居的幽逸情懷。全篇流露出詞人被迫歸隱、不能用世的落寞之感和孤憤之慨,這表明他內心深處是不甘賦閑、期冀再用的,而不是一味的閑適。這主要是因為辛棄疾是一位愛國英雄,終生堅持抗金救國,至死不渝。但由于南宋統治集團一貫媚金求和,對他非但不予重用,反而屢加貶斥,甚至罷黜閑居。孝宗淳熙九年(1182)與光宗紹熙五年(1194),辛棄疾先后兩次落職歸隱,時間長達十八年有余,其大量的隱鳥便集中創作于這兩個時期。英雄全無用武之地,空負一腔報國壯志,深感悲憤怨抑,只好徜徉于帶湖山光水色之中,借以求得心理上暫時的平衡與寧靜。反映到鳥意象上,表現為隱逸、清曠、閑放的同時,又有一股怨懷、苦思和悲憤不平之氣。
表隱逸、清曠、閑放的如:
眾鳥欣有托,吾亦愛吾廬。(《水調歌頭·我亦卜居者》)
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鳥山花好弟兄。(《鷓鴣天·博山寺作》)
君向沙頭細問,白鷗知我行藏。(《朝中措·夜深殘月過山房》)
溪邊白鷺,來吾告汝,溪里魚兒堪數。主人憐汝汝憐魚,要物我、欣然一處。(《鵲橋仙·贈鷺鸞》)
表怨懷、苦思和悲憤不平的如:
把似渠垂功名淚,算何如、且作溪山主。雙白鳥,又飛去。(《賀新郎·題趙兼善東山園小魯亭》)
自憐拙者,功名相避,去如飛鳥。(《水龍吟·別傅先之提舉,時先之有召命》)
富貴非吾事,歸與白鷗盟。(《水調歌頭·壬子被召,端仁相餞席上作》)
與辛棄疾同為愛國志士的陸游詞中的隱鳥也具有上述特點。陸游作為堅持抗戰的愛國志士,他也深受主和派的忌恨和打擊,在乾道二年(1166)罷官卜居鏡湖三年,晚年落職又在故鄉山陰被迫閑居達二十年之久。由于壯志難酬,只得寄情于山水之間,寫下了為數不少的隱鳥,將豪壯之氣化為沖淡閑逸,而在沖淡閑逸中又時時透出壯聲英慨和憤氣。“小燕雙飛水際,流鶯百囀林端。投壺聲斷彈棋罷,閑展道書看。”(《烏夜啼其六》)“儒冠多誤,悔當年、早不扁舟歸去。醉下白蘋洲,看夕陽鷗鷺。”(《真珠簾》)“世事從來慣見,吾生更欲何之。鏡湖西畔秋千頃,鷗鷺共忘機。”(《陸游烏夜啼其四》)《烏夜啼其六》詞中之鳥寫的是詞人任情適性,悠閑散淡的隱居生活,表現其淡泊世事的人生態度;后兩首詞中的鳥寫出了被迫隱居的滿腔激憤,抒發了對朝廷迫害愛國志士的不滿情緒。
南宋亡國之后,元統治者實行民族歧視政策,將南人列之為四等人。作為讀書人,他們難以與“多不知執筆畫押”的蒙元統治者為伍;作為漢人,更是亡國奴。他們出于民族自尊又不愿再仕新朝,遺民詞人張炎“幾回聽得啼鵑,不如歸去”(《祝英臺近·與周草窗話舊》)一句就道出了維護民族自尊的況味。詞人們又自知復國無望,只好用老莊哲學來“看穿”人間的煩惱與痛苦,更愿意歸去來兮,遁跡隱居,“放鶴幽情、吟鶯歡事”(張炎《一萼紅》)而老去。他們就在隱逸之趣中,在隱鳥身上求得精神上的支援與安慰:“忘卻金閨故步,都付與野花啼鳥。”(何夢桂《玉漏遲》)“莫待青春晚,趁鶯花未老,覓醉尋歡。”(王易簡《摸魚兒》)在“四十平分猶過五,漸遠不知何杜宇。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劉辰翁《青玉案》)的吟唱中贊美著隱逸生活。從而在鳥意象身上還表達了人生價值取向,那就是“貴適意”。“除了雕梁,肯容紫燕,誰管門前長者車。”(蔣捷《沁園春》)詞句更是借“紫燕”道出“貴適意”的人生價值取向。維護民族自尊的況味也好,“貴適意”也罷,都是詞人高尚人格和節操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