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駝鳥的空城旅行

愛一個人其實就是堅持一段旅程，會有悲涼的心境，惶恐的遭遇，危機(jī)會像烏云飄浮在頭頂。

可是烏云會過去的啊。

一、愛無能其實都有誘因

那一年杜綿綿十歲，一家人住在父親醫(yī)院家屬樓的一套小房子里。房子向陽，不大的空間，擺著幾樣簡單的家具。露臺上擺著幾株爬山虎，悄悄爬滿了半邊墻。這個景象在外人眼里是幸福安逸，可是落地窗的玻璃卻映出兩張對生活厭煩不已的臉。

那是林綿綿的父母，在爭論離婚后新房子及存款的分配。

“明明是你出軌在先，怎么還有臉分走房子和存款？”母親扭曲的臉龐，杜綿綿有些陌生。

“你不要無理取鬧，什么出軌？我們之間早已經(jīng)沒有愛情了，它已經(jīng)消亡了。”

她的醫(yī)生父親用詞儒雅，在十歲的杜綿綿眼里，愛情成了世間最無恥的一個詞，它摧毀了她的家，摧毀了父親的形象。

“不要跟我提愛情，你不配！你抱著你的愛情去過呀，為什么還要和我爭房子和存款？”母親歇斯底里繼續(xù)瘋狂。

露臺上的杜綿綿仍是個冷靜的旁觀者，兩個人爭論的話題里面沒有她，只有愛情，房子和存款。她看著兩人青筋暴起的丑態(tài)，原來平時他們溫柔善良都是蟄伏而居，內(nèi)心都有嗜血一面，只待利字良機(jī)，瞬間可撕破面皮。起初一定是愛過的吧？愛情消縱，從困擾到憎惡再成為仇人，原來如此易如反掌，最初的諾言總敵不過時光的咀嚼。

“綿綿，我要走了，你跟你母親還是我？”父親最終疲憊推開落地門，問著一直縮在角落的女兒。

杜綿綿搖搖頭，她不想說話，不想跟父親走，也不想和母親一起留下。她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啊，為什么要分離，要吵架，要逼她擇決。

父親望著沉默不語的她，默默地退出了房間，她趴在圍欄上，看著樓下父親的背影。父親其實只是離開，可她覺得已經(jīng)是失去，她一時反胃，趴在圍欄上嘔吐起來。因為動作太大，她的手肘將露臺上的花盆帶動滾到了樓下。

“喂，你有沒有公德心啊？”樓下一聲怒吼打斷了杜綿綿的悲傷。

她悄然伸頭，樓下站著一個滿臉都是牙膏泡的男生，花盆粉碎在他的腳邊，嘔吐物也在他腳邊蔓延開，他的臉因為憤怒在白色的泡沫下泛著豬肝紅。

“你不知道吐到洗手間啊？”男生舉著牙刷厲聲責(zé)問著她。

面對男孩的指責(zé)，杜綿綿藏了好久的淚，爬滿了臉頰。

“喂，你不要嚇我，你怎么哭了？是不是生病了？”看著杜綿綿的眼淚，男生顧不得質(zhì)問，也顧不得刷牙，踢踏著拖鞋跑到了杜綿綿家門外。

那一天他按了好久的門鈴，可是沒人理會他。

“真是奇怪的女生！”

躲在門后的杜綿綿聽到男生的抱怨，聽到他拖鞋踢踏的聲音，再看著沙發(fā)上如木偶一樣的母親，她慢慢滑倒在門后，哭出聲音。

那一天是杜綿綿第一次面對分離，同時也是何向庭第一次差點(diǎn)被花盆謀殺。

何向庭是家屬樓下何奶奶在外地的孫子，暑假來旅行，剛下火車，在庭院前洗漱時，和樓上那個奇怪的女生有了一面之緣。

后來他在奶奶的嘴里聽到關(guān)于杜家的家變，關(guān)于杜綿綿的眼淚他有了新的疼，于是每天早上，他都會習(xí)慣性地站在庭院前洗漱，可是樓上再也沒有跌落的花盆，沒有嘔吐物，也沒有女生的眼淚。

時光它安靜得令他心生厭煩。

二、時光它是臺穿梭機(jī)

法庭判杜綿綿和父親一起生活，父親再婚了，新娘是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不喜歡像駝鳥一樣沉默的杜綿綿，于是父親讓她一個人住在奶奶的舊房子里。

她以為自己活不過十歲，可是發(fā)生什么和不發(fā)生什么，永遠(yuǎn)無法預(yù)知與掌握。她撐過了那慘淡的十歲，撐到了自己的胸脯脹開了襯衫的紐扣，一直到考上外地的大學(xué)，離開那座她覺得滿是謊言與背叛的城，她才覺得重生。

新生報到第一天，她拖著巨大的行李箱，一個人坐公交車去市郊的大學(xué)。公交車很擠，杜綿綿一只手拉著吊環(huán)，一只手按著箱子，身子像搖籃晃著。

在她搖晃的時候，她總感覺身后也有人跟著她的節(jié)奏前后伏動，她害怕地轉(zhuǎn)過身，果然身后是有個男人挨得她緊緊的。

“你干什么？”因為害怕，杜綿綿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能在公車上猥瑣女生的男人，一定有一張比較厚的臉皮，男人面對杜綿綿的責(zé)問，反而喊得比她更大聲：“我說你一個小姑娘往我身上擠什么啊？”

公車上陌生的眼神齊刷刷地朝杜綿綿掃了過來，那一刻她的臉燒了起來，大概過了幾十秒，又或者只是幾秒，杜綿綿身后的男人被一雙手拽開：“大叔，你好像忘記了拉褲鏈。”

那雙手的主人是個帥氣的男生，杜綿綿看著這個為她打抱不平的男生，精神的板寸，穿著一件籃球背心，大短褲，拖鞋，眼神冷冰冰，有殺氣。猥瑣男在強(qiáng)大的殺氣面前早已經(jīng)沒有了氣勢，瞬間就被罵聲淹沒在像沙丁魚罐頭一樣的公交車上。

杜綿綿沒有道謝，她低垂著頭，只想快快結(jié)束這尷尬的車程，可是男生卻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帶著驚喜：“你叫杜綿綿吧？”

杜綿綿微微一怔，望著男生的臉，這是一張看起來沒有多大特色的臉龐，她猶豫著要不要回答他的問題。

“杜綿綿，你不記得我了嗎？你再想想，真的不記得了？我叫何向庭。”他因為某種期待而脹紅了臉，目光灼熱地盯著她。

這個叫何向庭的男生杜綿綿沒有一絲印象，她擠著腮幫子果斷地?fù)u頭。

“你曾經(jīng)住在H城醫(yī)院的家屬院，你家的房子向陽，你家的露臺上擺滿了花盆，每一個都像原子彈一樣有殺傷力，使住在樓下的人心驚膽顫。”他的聲音朗朗，如車窗外午后微煦的光。

“你怎么知道？”杜綿綿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他口中的畫面隔了漫長的時光，仍能還原成最初。

“杜綿綿，我們是舊識呀！”

望著她呆怔的表情，他開始講述那個午后的花盆是怎樣差點(diǎn)砸破了他的頭，那堆嘔吐物他是怎樣用水沖洗干凈，他跑上樓想帶她去醫(yī)院卻怎么也敲不開的門，還有后來的暑假他再回奶奶家，卻再也找不到杜綿綿的背影。

“是你啊！”杜綿綿想到那個午后，他狼狽的樣子倒霉的遭遇竟然笑了。

何向庭望著杜綿綿的笑臉以為舊事在她心里已經(jīng)結(jié)了疤，以為她不再為曾經(jīng)的家庭變故而傷心了，他突然覺得欣慰，他看見車窗外的風(fēng)沿路吹過，樹浪層疊如云。

原來遇見一個人，會使自己有一顆澄澈柔軟的心。

三、舊識的預(yù)謀

舊識何向庭是她的師兄，比她高一屆，理所當(dāng)然，一下公交車就領(lǐng)著杜綿綿回到了學(xué)校。

只是理所當(dāng)然這東西像空氣突然就變成了無所不在，一個月之間，她會在吃面條時遇到何向庭，在上圖書館時遇到何向庭，一個人在僻靜的角落背書時也能遇到他。

“杜綿綿，我們真是有緣啊！”何向庭每次都會這樣說。

說得多了，連杜綿綿也開始覺得緣份這東西實在是詭異，千里之外的相遇，每天的見面，除了緣份很難用其它詞語解釋清楚。

除了何向庭自己，沒有人知道他有一本大紅色的筆記，其中滿滿一頁都寫滿了杜綿綿的足跡。她上完自習(xí)課一個人穿過學(xué)校的長街，吃一碗三塊錢的面條，吃完后一個人慢慢走去圖書館，趴在圖書館老舊的桌子上翻一本生僻的書。到了六點(diǎn)會一個人坐在花壇邊背一兩段英文故事，四周幽暗寂靜只有她的聲音像婉轉(zhuǎn)的夜鶯。晚上七點(diǎn)到學(xué)校的放映廳看一部文藝的電影，然后回租住的小公寓睡覺。

在何向庭的紅色筆記本上，這是杜綿綿的全部生活。

所以他頻繁地出現(xiàn)不是巧合，也不是緣分，而是他的蓄意。因為他認(rèn)為自己一定會遇到一個人，這個人恰好此時此刻出現(xiàn)，這個人不能是別人，只能是十一歲時第一次讓他體會到心疼的杜綿綿。

“杜綿綿，我們游泳社今天打水上排球，一起去玩玩？”兩個多月后，當(dāng)何向庭陪著杜綿綿吃了N次面，看了N場電影，練習(xí)了N次英文對話后，他第一次主動出擊。

杜綿綿原本想拒絕，可是看著何向庭期待的眼神，她就忘記了拒絕而跟著他往游泳池走了去。她心里其實給自己找了理由，報答他在公車上的義氣之舉，報答他在陌生的校園陪著她，使她不孤單，不受排擠。

這些理由里沒有一個是何向庭所期待的喜歡或愛情。

學(xué)校的游泳池擠滿了男男女女，杜綿綿有一些窒息，可何向庭很積極，直接三步起跳躍進(jìn)了水池之中，還不忘站在水池之中沖她招手：“杜綿綿，你下來啊，下來啊。”

他的聲音蓋住了戲水聲，學(xué)姐學(xué)長們都沖她傻笑，她成了動物園被觀摩的猩猩、獅子或是東北母老虎。

她坐在泳池邊看他們在水里打排球，何向庭的球技很好，殺得對方落花流水，有人不服沖他喊：“你有人助威，要不換你女朋友替你？”

大家都只是過過嘴癮，可是聽在何向庭的耳朵里就像一直糊著的窗戶紙突然捅破了。聽到那三個字，他如同含著一塊糖，連呼吸都是甜蜜，不顧廝殺沖上游泳池就把沉默的杜綿綿往水里拖。

“綿綿，殺得他們落花流水。”

四．強(qiáng)吻是項技術(shù)活

杜綿綿在岸邊心思恍惚，被何向庭這樣一拉，就真的滑進(jìn)了游泳池變成落花流水了，陸地長大的她其實是只旱鴨子，是個秤砣，一遇水就沉了。

嗆水的感覺暈乎乎的，她只聽到耳邊嘈雜的聲音：“何向庭，人工呼吸，擠壓她的胸部啊。”

她被人撈了起來，輕飄飄地擱在水泥地面，感覺有溫?zé)岬拇接|到她的小唇瓣，非禮？親吻？她意識強(qiáng)勢，逼著自己清醒了過來，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何向庭像星星一樣的眼睛，她的臉就紅了。

在場的人都能證明開始只是人工呼吸，可是何向庭望著蘇醒過來的杜綿綿，她那水氣縈繞的眼睛，碧潭一樣深，他被蠱惑了，捧起她的臉，然后浩浩蕩蕩地吻了她。就在他準(zhǔn)備深入時，因為技術(shù)上的問題，他的牙齒碰到了她的牙齒，冷冰冰的觸碰感使她瞬間就絕望了。

她推開他：“你干什么啊？何向庭。”

他張著嘴，風(fēng)灌到他的肚子里，他有些絕望地回答著：“我……我?guī)湍阕鋈斯ず粑！?/p>

他的解釋連自己都覺得虛偽，何況是被他碰過牙齒的杜綿綿，在眾目睽睽下，杜綿綿赤著腳逃離了游泳館。

“快去追呀，笨蛋。”

何向庭拖住杜綿綿的手：“杜綿綿，我只是因為喜歡你啊。”

“喜歡就能做這種事嗎？我們只是普通朋友，只是舊識啊。”杜綿綿不知該如何啟齒，她覺得他在對她做一件可恥的事，她討厭他的不穩(wěn)重，更討厭自己莫名的心動。

何向庭望著她的背影哭了，他不知道要如何表達(dá)自己此時心里的苦。他以為陪她上自習(xí)，陪她溫書，陪她看電影，已經(jīng)是情侶間做的事了，她卻說兩人只是舊識。

何向庭喜歡她，從他緊張的表情她看得出來，從他偷吻時青澀的技術(shù)也看得出來。

可是她不相信他的話，其實她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

她匆匆跑回自己租住的小屋。她回到家后，推開落地窗往外看，藍(lán)天白云，開在露臺上的吊蘭，時光安靜，不好。

這是她自己親手創(chuàng)造的世界，為了保護(hù)自己拒絕掉一切感情的世界，待在這世界里的她內(nèi)心寂寥得像一座空城。

她其實一點(diǎn)都不愛它，可是她缺乏勇氣毀了它。

她想，只有拒絕掉愛情，才能避免被它傷害，才能不會像母親一樣最后變得哀怨失去自我。

五、她有一個自己堆砌的世界

強(qiáng)吻事件過去了很久，杜綿綿卻仍然無法從噩夢里脫離出來，她總是看見有兩張嘴在面前張張合合。

“是你錯了，你出軌，憑什么還要分走房子和存款？”

“不要跟我提愛情，你不配！”

“綿綿，不要相信你父親，什么叫愛情，真是個無恥的東西。”

這兩種聲音循環(huán)交替，杜綿綿不知道怎么醫(yī)治，她本能地避開何向庭。可是那天下課后，他還是將杜綿綿堵在圖書館的門口：“杜綿綿，你什么意思？喜歡或是不喜歡，你可不可以明明白白說出來？這樣躲著我算什么意思啊？”

“何向庭，你不要逼我，我不會喜歡任何人。”杜綿綿覺得自己快要被那兩種聲音擠瘋了，她捂著耳朵說道。

“為什么？”

“我和你認(rèn)識時間不長，你就說喜歡我，你也太隨便了。”她知道自己的話有些重。

他想起了她的父母，愣了一下說：“你不相信我，難道是因為童年陰影？”

她點(diǎn)點(diǎn)頭，病因是童年陰影，在杜綿綿心里，愛情就是不負(fù)責(zé)任，傷害的代名詞，是一件無聊卻又在世間反復(fù)進(jìn)行的事。

就像周迅曾經(jīng)說“李亞鵬滿足了我對男人所有的幻想”，劉燁說“我非謝娜不娶”，姚晨說“最適合我的人是凌瀟肅”，梁洛施評價李澤楷“他和我還有孩子們就是一家人呀”。可是最后呢？周迅單身了，劉燁娶了，姚晨離了，梁洛施分了。愛情什么都不是，只是給自己添傷害，添堵，添麻煩的無聊事。

杜綿綿的點(diǎn)頭使何向庭陷入了絕望之中，他想不明白父母的爭吵怎么能這樣深入地影響她？他的父母也每天活在硝煙之中，而他對愛情還不是照樣心如小鹿亂撞。

“杜綿綿，愛情沒有保鮮劑，時光如水，攤手覆手，兀自奔流，有的人走遠(yuǎn)，有的人走近，這其中聚散離合摩擦，豈是我們小小凡心能看透的？”他急切地抓住她的肩，說得有些語無倫次。

“可是我不行。”杜綿綿推開何向庭的手，抱著書跑掉了。

望著杜綿綿的背影，何向庭又悲傷了，可是他不想退縮，他想要治愈她，不在意她有怎樣的病癥和過往，他要幫她將那部分丟了的心慢慢撿回來。

六、愛情果真是個騙局

杜綿綿在公交車上遇到了扒手，她準(zhǔn)備下車時發(fā)現(xiàn)背包的拉鏈被拉開了，筆記本，書被翻得亂七八糟。她正想查看自己少了什么時，公交車上卻發(fā)出了一聲凄厲的叫聲。

叫聲是何向庭發(fā)出來的，他拽著一個少年的手，那個少年手上抓著的一部紅色的手機(jī)正是她的，而少年另一只手上抓著的是公車上應(yīng)急用的小捶，此時敲開的不是車玻璃，而是何向庭的頭。整部公交車上的人對這場對恃都視而不見，公車司機(jī)一個急剎車，慣偷就大搖大擺地溜了。

“何向庭，你傻啊？”杜綿綿望著何向庭狼狽的樣子，他一只手舉著電話，一只手捂著自己的頭，指縫間血汩汩地往外冒。

“我來給你送這個。”還了她手機(jī)，他手忙腳亂地從口袋里拿出一張餐廳的餐券，“下個月16號，我生日，你不會因為上次的事，連朋友都不會和我做了吧？”

她只是覺得他傻，被偷了的手機(jī)可以再去買，打破的頭卻要很久才會痊愈，說不定還會留下后遺癥。

杜綿綿在日歷上16號處圈了很大一個紅圈，那天是何向庭的生日，即使她拒絕了他的愛情，可是何向庭是為她受的傷，在這清苦的異鄉(xiāng)，她不想連友誼都拒絕掉。

她在淘寶上買了一堆的毛線和針，因為手笨，用阿里旺旺每天晚上都煩著掌柜問花色怎么織。掌柜為了賺她這幾十塊，估計在屏幕那頭將杜家的祖墳都撬了，罵了祖宗十八代。

成品出爐的那一天，下了雪，飄飄灑灑城市就白了。

杜綿綿抱著圍巾坐著公交車?yán)@了大半個城才來到了那個餐廳，她趕到的時候，何向庭已經(jīng)喝醉了，有學(xué)姐扶著他：“何向庭，你難受就靠在我肩上吧。”

何向庭真的往姑娘的肩上倒了去，杜綿綿退出了餐廳，她手中的圍巾落在地上將雪地染成了刺目的紅。

“綿綿，你聽我解釋，我只是醉酒了。”何向庭跟在她身后跑了出來。

“你有你的戀愛自由，不用跟我解釋。”杜綿綿沒有回頭，她的背挺得直直的。

杜綿綿不想說話，她轉(zhuǎn)身睜著眼睛望著何向庭，何向庭朝著她笑，他說：“杜綿綿啊，我不知道你要怎么樣才能看到我？與其讓我每天活在忐忑不安中，我寧愿被人好好愛著。”

她笑著說道：“反正我不相信愛情，隨便你愛什么人。”

只是那么自欺欺人的一抹笑，轉(zhuǎn)瞬便在唇角枯萎。她的手掌慢慢在胸口握緊成拳，然后似有酸澀淚意躥入鼻腔。

七、廈門的海浪卷來了愛情

她一個人背著行囊只身去了海南，她希望海南的熱帶水果和海浪能治愈自己這顆會疼痛的心。

可是她赤腳走在沙灘上時會想起何向庭那月光一樣頹唐的眼睛，走在安靜的小巷時會記得他曾經(jīng)浩浩蕩蕩的那個吻和彼此擦到的牙齒。

她開始憎恨，厭煩，她覺得她已經(jīng)被他掌握，可是她卻不知道怎樣去掙脫。

有一天，她在一家青年旅館聽收音機(jī)時，聽到了關(guān)于風(fēng)球要來的消息。青年旅館離海很近，很多游客都搬走了，可是杜綿綿和幾個固執(zhí)的年輕人留了下來。

風(fēng)球來的時候，杜綿綿坐在旅館里看書，風(fēng)球沒有卷走她，卻卷走了她晾在窗邊的圍巾。那條紅圍巾她一直從何向庭的生日帶到了海南，現(xiàn)在卻被大風(fēng)卷走了。

她跟著圍巾跑到了海邊，卻不知道風(fēng)球帶來的力量這么大，大得她的身體都不再是自己的，輕飄飄的，歪歪斜斜的，向著陸地就一步步走進(jìn)了海浪。是一雙手將她從浪里打撈了起來，抱得她緊緊的：“杜綿綿，你放心，有我在，風(fēng)球不會卷走你。”

是何向庭的聲音，杜綿綿不知道他怎么會來，風(fēng)球那么大，兩個人在海浪里那么小，海浪一直卷，杜綿綿以為自己一定完了，何向庭的手臂越纏越緊，兩個人越來越沉。

海邊搜救隊將兩人打撈了起來，何向庭的頭受了傷，新疾壓著舊傷，她望著何向庭頭上的傷口，心內(nèi)肝腸寸斷，可是何向庭卻憨憨地沖著她笑：“沒事，我其實很會游泳，只是你太重，我突然就腳抽筋了，我剛剛在海中央聽到你哭了。杜綿綿，你剛剛是不是很害怕失去我呀？”

她的臉因為剛剛的激動而漲紅，她想起了與何向庭一起在校園里擁抱的小女生，他是和她一起奔赴這天涯海角嗎？

“何向庭，你的小女朋友呢？”

“杜綿綿，那天的你是不是感覺到了撕疼，感覺到了欺騙，是不是既恨我，又害怕失去我？

傻瓜，那就是愛啊。愛其實就是一種本能，你怎么能將人的本能封閉起來。其實那個擁抱是假的，那些話也是假的，我只是想讓你看清你自己的心，你這些天是不是很傷心，很難過？”何向庭捂著傷口一臉狡黠，“我跟著你來的海南，所以你騙不了我，更騙不了自己，你喜歡我，對嗎？”

一邊的救生員覺得肉麻，能如此說情話的人看起來不像是會掛掉，便轉(zhuǎn)身駕著快艇繼續(xù)搜救去了，留下兩個人在風(fēng)球里。

她知道何向庭說的都是真的，因為那是曾在她心里發(fā)生過的，她默默地伸手撫摸他的臉，然后她第一次主動親吻了他的唇，她發(fā)現(xiàn)推倒親手堆積的無愛世界并不是很難。

何向庭只覺得像置身于云端一樣，輕飄飄的感覺真好。

八、請不要放棄愛無能的姑娘

杜綿綿與何向庭在一起后，跟著他回了一趟H城，她偷偷地回了一趟父親家，只到門口便折了身，因為里面的爭吵聲使她感覺到疲憊。

她想起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里面的佟振保跟她父親一樣，他們不幸福，跟娶回來的是紅白玫瑰無關(guān)，跟是不是真愛無關(guān)，只是因為他們太貪戀。總以為好的總在別處，可不懂得在身邊的手心的，是如何的珍貴。

后來何向庭又偷偷問杜綿綿：“那天在海南的咖啡館，你偷偷寫了什么字條？”

杜綿綿只是神秘地笑。

如果有一天你去了海南，會在某家咖啡館的留言板上，看到一張便利貼，上面杜綿綿纖細(xì)的字體，或許會給愛無能的你一些良方：愛無能的姑娘們，若碰到一個肯為你付出一切的男生，使你喜悅，安寧。在那被愛的當(dāng)下，請你放下警惕的心并且充滿繼續(xù)前行的勇氣。

其實愛情只是人生里的一段旅程，愛一個人其實就是堅持這段旅程，會有悲涼的心境，惶恐的遭遇，危機(jī)會像烏云漂浮在頭頂。

可是烏云會過去的啊。

我們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個杜綿綿，都或多或少被愛情背叛過或曾在別人的愛情里看到過背叛，其實任何愛情里的傷害或是背叛，都只是頭頂?shù)囊黄瑸踉疲跄芤驗橐黄瑸踉贫辉傧嘈盘柲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