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是一道褶皺的傷

1

少小時，我與藍格便得上天眷顧，雙雙有著像雨后彩虹般清麗燦爛的美貌，父母雙全，家人寵愛，最漂亮的裙子和最新的玩具從未缺席過。媽媽說，女孩子就應(yīng)該從小什么都有，長大了，才氣質(zhì)高雅。

我和藍格，不是親姐妹，但我們的母親是孿生姐妹，我們又像極了我們的媽媽，所以，我們亦似雙生。我大藍格兩個月，便成了姐姐。藍格總姐姐姐姐地叫，我便真的拿出姐姐的樣子來，做什么，總要讓著她一些。

我總以為自己會是保護者。未想過，藍格才是能夠保護我的人。

2

有一天放學，不知道為什么，我們的父母都沒有來接我們。于是我便拉著她的手，步行回家。天氣很熱，中途藍格去買雪糕，讓我在路邊等她。

也不記得那一堆小男生是怎么圍過來的，我被逼進了小巷子堵在了墻角，為首的那個，頭發(fā)染成了藍色，手里還拿著一支煙，吊兒啷當?shù)卣f，小妹妹，我叫周為，是他們的老大，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不知道他們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但他們的樣子，好像是附近那個三流中學里的小混混。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猛搖頭。心里想哭的，但偏偏又犟得很，不肯讓眼淚往下掉。

3

姐，你在干嗎？快點，等你好久了。絕望中，忽然聽到藍格在不遠處的巷口喊。小混混們回過頭去，剛巧看到穿著淺粉裙子的藍格在向馬路邊的誰招手，寶哥，基仔，你們快過來，我姐在這邊呢。

到底也是小年輕，趁著小混混們四散跑走，藍格飛快跑過來拉著我的手說，跑。

跑遠時，已到了下班時光，街頭特別喧鬧。我和藍格，心有余悸地坐在夕陽的余輝里，不是不想馬上回家去，是身上那些被驚嚇走的力氣還沒有回來呢。藍格大口喘氣，看了驚魂未定的我一眼，忽然銀鈴般笑出聲來。

4

我想，藍格一定比我聰明，否則她怎么能有那樣的勇氣，把沒有底牌的謊言說得那樣真切救了我。

這一天，我重新認識了藍格，并且，感激她。

也是這一天，我的人生，就像這一個與往常不同的傍晚，走入了未知。

5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的人搭乘電梯。也曾經(jīng)聽說過電梯出事故的新聞，但是，我從不覺得那將和我有關(guān)系。

但是，上帝用一件事證明了搭乘電梯也會死人的。

我們的父母之所以沒有來接我們，是因為我父母搭乘的電梯忽然失控，他們不幸雙亡。

我記得那天我們回到家，樓上我家沒人，樓下藍格家也沒人。我打了我爸媽的電話，沒人接，藍格打了她媽媽的電話，只聽到了她撕裂般的哭聲。

6

那天以后的許多細節(jié)，我都記得不太清晰。只記得藍格一直哭，而應(yīng)該更為傷心的我，卻安靜得沒有半滴眼淚。大家都體諒地安慰著我什么，我都不太記得了。他們給我飯，我就吃，給我水，我就喝。讓我換衣服我就換，讓我跪我就跪，我不哭，也不說話。

好似有賓客悄悄地說，這孩子，怎么像個沒事人似的，父母都沒了呀。

藍格抹著眼淚對我說，黃格，你是不是冷血動物呀，你為什么不哭？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不哭，我覺得我哭不出來，眼淚不能表達我內(nèi)心的害怕，惶恐，和悲傷。

7

我有更決絕的表達悲傷的方法。

但我在剛剛把腳踏上樓頂天臺的邊緣時被一個人死死抱住，來人呀，救命呀，有人要跳樓。

我把所有的人都嚇住了。

那個打扮得像極了不良少年的男孩站在我驚惶失措傷心痛哭的親人之外，慢悠悠地點了一支煙，盡管他頭發(fā)染成了藍色，牛仔褲破得要命，上衣的樣式又太過古怪，但那一張臉，是真的棱角分明，有一種特別的美。

他救了我，自然，家人便感激他，進而誰也沒去計較他這樣一個像極了混混的男生怎么會出現(xiàn)在僻靜的樓頂上，甚至藍格也忘記了，那天他帶著幾個小混混在小巷子里脅迫我的事情。

8

藍格說，周為跟別的男生不一樣。

我不關(guān)心他有什么不一樣，我還在學習如何接受父母的永遠離去，我有點抑郁和自閉，從此不再搭乘電梯，每天爬十層樓回家。我每兩周都要去看醫(yī)生，每天都要吃藥，我的成績開始變得很差，失眠非常嚴重。

其實除了不再擁有父母，我的生活并沒有多大的變化，我和阿姨姨父及藍格一家住在一起，所有的親人都因為同情與憐憫對我更加關(guān)愛。至少生活上，我是沒有什么大變化的。但當我終于接受了父母已經(jīng)永遠不在的事實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健康的少女。我十八歲，眼神像一個八十歲的老女人那般陰郁，經(jīng)常性失眠，依靠藥物控制情緒。我和藍格上同一所大學，但藍格是考上的，我是花錢買來的。

9

大學開學，我和藍格離家遠行。

站臺上，我忽然聽到有個男生說，叔叔阿姨請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她們兩個。

然后藍格撒嬌一樣的聲音說，誰要你照顧了?自作多情。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一個高高大大的男生居然站在我們旁邊，幫我們提著行李。

10

周為是什么時候變成一個好學生的?他怎么會和我們?nèi)ネ凰鶎W校的?他什么時候成了藍格的朋友，成為了阿姨姨父認為可以信任的人的?我通通不知道。

我只是忽然間發(fā)現(xiàn)，我?guī)缀跻呀?jīng)成為了一個廢人。行李是周為給我拿的，床是藍格給我鋪的，日用品是周為給我買的，衣服是藍格給我洗的。我像一只牽線木偶，藍格說，黃格，吃飯。我就吃。藍格說，黃格，洗澡。我就洗。周為也像一只牽線木偶。藍格說，周為，去給黃格買排骨。周為就去。藍格說，周為，去給黃格占位子。周為就去。藍格說，周為，去給黃格買七度空間。周為竟然還去。藍格說，周為，黃格要看《功夫熊貓》。周為就買了票等在了樓下。

11

藍格霸住了宿舍那面鏡子，把衣服換了又換。同宿舍的女孩娜娜在旁邊等得打盹兒，取笑她，藍格你至于嗎?我看周為除了你，眼里沒別人了，你讓干啥就干啥，都讓你訓練得我們誰都看自己的男友不順眼了。

藍格把衣服丟過去砸她，死丫頭，別亂說。娜娜呵呵笑著一件一件地接著她丟過去的衣服，真搞不懂你們，既然互相喜歡為什么不承認是男女朋友？哈，黃格，你說是不是?

藍格尖叫地撲過去，死娜娜，讓你亂說！

哦。

我看著她們打鬧，只回了這么一個字。

12

我看著藍格，覺得她真是美。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已經(jīng)如此明顯地拉出了距離，她明媚跳脫如陽光，我則陰郁沉默如黑夜。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的衣服已經(jīng)不再一樣，她看起來活力，時尚，漂亮。我呢，不管穿什么，總是死氣沉沉。

藍格和周為去買爆米花，他們的樣子，真是有影皆雙如影相隨般默契。

那天晚上，藍格做面膜的時候，我隔著面膜，問了她一句話，藍格，你為什么不和周為談戀愛？

過了很久，藍格才悶哼哼地回答我：這事你要去問周為。

我沒有去問。而是說，周為，你和藍格談戀愛吧。

彼時周為正在啃一塊排骨，藍格正在吞一口米飯，周為的排骨掉了出來，藍格被咽住了。然后我繼續(xù)說，你們在一起戀愛吧。從今天開始，我要自己照顧自己了。

13

為了向他們證明，我走進了電梯，把他們擋在門外。我說，如果我能自己下去，你們就談戀愛。

我進了電梯，并且到達了一樓。電梯的門打開時，我跌倒在了地上，幾乎是用爬著的姿勢被一個人拖出了電梯。幸好，周為和藍格還沒有到。

他們上氣不接下氣地出現(xiàn)時，我已經(jīng)整理好了一切，我看著他們拖在一起的手，說，很好。

我自己去食堂打飯，在大學跌了一跤，飯菜灑了一地；我自己去教室，從樓梯上滾了下來，扭傷了右腳；我自己上街，錢包丟了，走了三個小時才找到回學校的路。但我堅持拒絕藍格再跟著我，我說，你能跟我一輩子嗎?我始終要獨自生活的。我像極了那種自強不息的堅強人士，把藍格唬得一愣一愣的。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仍然失眠，仍然在吃藥，仍然想跑到天臺上往下跳。

14

我想我總有一天是會跳下去的。

所以去高層的教室上課的時候，我從不坐窗戶旁邊。如果我不能真正給自己積極的暗示，那就只能做到相對的避免。

但我還是會看著窗外發(fā)呆。我從窗戶外所看到的景物判斷這里有多高，如果我掉下去，將是怎樣的情形。這樣的想法多了，人就會中毒。

像強迫癥那般，我強迫自己坐在人群中間，坐在教室里離窗戶最遠的位置，但是我的靈魂是站在窗邊的，并且，她已經(jīng)掉下去千百萬次，每次都碎成了塵埃。

因為幻想太多，所以，在真的去做時，反而并不覺得真實。我拉開六樓公共教室的窗戶，有風吹進來，帶著淡淡的槐花香，樓下有三棵槐樹，我于是在想，我會掉在哪一棵槐樹下呢，第一棵還是第二棵?會不會有白色的槐花，鋪滿了我的臉龐。

藍格應(yīng)該會哭吧，周為呢?

15

黃格。

原本已經(jīng)沒人的教室，忽然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恍惚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楚那個人是周為。他驚恐萬分的臉就在我的面前，他是踩著桌子跑近我的，一把將我拉過去摟進懷里，手臂用力得我?guī)缀跬覆贿^氣來，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我掙扎著，同樣用力，我沒想做什么。真的。沒想做什么。

藍格也跑來了，哭得跟淚人似的，黃格，你若這樣死了，我也活不下去。活不下去。

他們都知道我沒好。他們根本沒有去約會，他們不是一起，就是輪流著遠遠地跟著我。他們不是沒有給我學會照顧自己學會獨立學會好起來的機會，只是，我真的很不爭氣。

16

三人行再次恢復(fù)。我的身邊，不是跟著藍格，就是跟著周為。這讓我們?nèi)齻€人的大學生活都變得沉悶無比。像藍格那樣的漂亮女生，應(yīng)該有更精彩的生活，而不是每天跟著我這個陰郁沉默的人來來去去。而周為則更無辜，藍格尚與我有血緣關(guān)系，他，什么也不是。

我也不想這樣下去，但當我的情緒不得不依靠藥物來控制的時候，我沒有別的選擇。

我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周為和藍格成為一對。

更何況，藍格喜歡周為，不是嗎?很久以前她就說，周為是一個特別的男生。

但這一次，周為沒有再沉默地用那種奇怪的目光看著我，而是說，黃格，我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六年前的夏天那個傍晚，我從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喜歡了你。所以，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會跟著你照顧你，一直到我死。

我應(yīng)該感動嗎?或者。

但我是這樣回答周為的，我說，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這樣，但我不喜歡你。從來不。

17

但周為還是來。盡管，我對他不理不睬，但他仍然每天跟著我，給我打飯幫我提水占位子買零食。也許是因為他很堅持，也許，他早已經(jīng)習慣了我這樣。

據(jù)藍格說，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他早就已經(jīng)這樣跟著我?guī)椭伊晳T了。藍格在旁邊，不過是動動嘴巴而已。

藍格接受一個男生的追求那天，這樣對我說，起初，我很不服氣，在一開始的時候，我們一樣漂亮一樣聰明，為什么周為只喜歡你?后來我明白了，喜歡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只是喜歡他，也只能喜歡他。所以，從今天開始，我不再強求了。

藍格終于成了萬眾矚目的花蝴蝶，追求她的男生越來越多，宿舍里每天都有男生送來的花和禮物，還有男生在樓下唱歌。一會兒聽說，她和學長戀愛了，一會兒聽說，她在倒追新來的那個助教，或者，她和吉它男生去旅行了。

18

藍格常常對著電話吼，你少管我。你沒資格。她對所有的男生，都沒有對電話那頭的人兇。

我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誰，趁她去洗澡，我看了她的手機。

竟然是周為。

我是這樣猜測的，周為勸藍格，別那么濫交，喜歡一個就好好交往，別總是分手，總是劈腿。但藍格很生氣，罵他沒資格。

周為確實沒資格。

誰有資格呢?

誰也沒有資格。

誰都沒有資格。

除非，我真的好起來。

19

我開始去打一份工。在一家超市門口發(fā)宣傳單。太陽很大，我抱著傳單發(fā)給路人，說，先生請看看吧，這個樓盤很劃算。或者說，太太，這款清潔劑超好用，現(xiàn)在買一送一很實惠。

我每天都和很多陌生人說話。我對周為說，你看，我好了很多，你不用每天跟著我。我不會去死的。我要是真的那樣去死了，我爸爸媽媽一定會很傷心。阿姨姨夫也很傷心，藍格說不定也會哭死。所以，我不會死的。我會為了他們好好活下去。

周為一開始并不相信。

我去孤兒院和養(yǎng)老院做義工，我給小朋友們講笑話和唱歌，和老爺爺老奶奶們唱京劇，還陪他們扭秧歌。

我想我看起來真的很好。所以，周為相信了。

我說，周為。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是，我真的不喜歡你。所以，請你不要再跟著我，這樣，我喜歡的男孩才不會誤會我。我才有尋找幸福的權(quán)利。

我也許說得太殘忍，周為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真是讓人傷感。

20

但是第二天，周為又來了。

他說，我不放心你。你找到喜歡的人時，我就會走。

我長久地注視著這個長著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有著細長的眼睛的男生，他高高大大，很帥氣。盡管在我剛開始認識他的時候，他是個不良少年，但現(xiàn)在他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一定有很多的女生喜歡他。像藍格，就為他著迷。

我不曾戀愛，但我知道，藍格一定是受了傷，才會那么無所謂。

她是為了周為才受的傷。

但世界上的事，從來就不是為了遂人愿才發(fā)生。就好比，周為十五歲那年就喜歡上了我，我十五歲那年失去了雙親，藍格十五歲那年喜歡上了周為。周為為了我，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我因為失去父母陷入傷河從不曾真正走出來，藍格為了我，或者為了周為，青春變成了另外的樣子。

我們都被命運的車輪拖著，將人生故事，走得曲曲折折。

21

藍格被教授的太太當眾甩巴掌的那天，我在樓梯上摔了一跤，嘴唇磕破了，不知道為什么流了很多血，把周為的襯衣染紅了一大片，看起來悲壯無比。

聽說，教授的太太氣勢很足，下手很狠。聽說，藍格一聲不吭，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聽說，有很多人圍觀，還驚動了學校的領(lǐng)導(dǎo)。聽說，學校領(lǐng)導(dǎo)要藍格到辦公室去交代清楚，要對她進行處理。聽說，藍格說，不用你們處理。我自己會走。

彼時，周為正在幫助校醫(yī)給我的嘴唇上藥，小心翼翼，像對一個易碎的娃娃，像對一件稀世的珍寶。周為對我，一向如此，我已習以為常。

我從來沒有想過，在絕大多數(shù)周為呵護我的時候，一直喜歡著周為的藍格都在我們的旁邊，當時的她，心里是什么樣的滋味。

溫柔和愛護，是會傷人的。當這種溫柔和愛護出自那個我愛的人，給的卻不是我的時候。

22

所以。藍格走了。

那天她離開了學校，再也沒有回來。她亦沒有回家。

藍格就那么失蹤了。

為了找到她，我們甚至去派出所報了案。警方找了很久，都沒有任何消息。

我的失眠癥，在藍格失蹤后的某一天，忽然就好了。藍格失蹤后，周為開始去尋找他，阿姨和姨父情緒都很低落，沒有人再提醒我必須每天吃藥，也沒有人再定時陪我去看醫(yī)生。藥吃完了，我沒有再去拿。我整夜整夜地睡不著，白天像一棵萎靡的植物，就快要死去。

有一天中午，我歪在沙發(fā)上，忽然就睡著了。

我夢到了藍格，藍格說，喂，我給你發(fā)了一封郵件。

23

藍格果然給我發(fā)了一封郵件。她說，她現(xiàn)在在廣州，找到了工作，讓我們在家等著。她會回來找我們。

周為第二天就動身去了廣州。他查到了發(fā)郵件的IP地址，他說，要去把藍格找回來。

我想問他，把藍格找回來后，又怎樣呢?你會喜歡她嗎?你會和她在一起嗎?

我沒有問。我只是問了我自己，如果周為和藍格在一起，我真的會很開心嗎?答案是未知的。我想也許，或者，大概。我不敢肯定。

出發(fā)前那天晚上，周為說，你和藍格，是兩生花。

24

兩生花是一種奇異的花朵，一蒂雙花，兩個花朵親密無間，卻始終朝相反的兩個方向開放，永遠看不到對方的容貌。只有到花期將盡時，同蒂的兩個花朵才會極力的扭轉(zhuǎn)花枝，在隕落的那一瞬間有了彼此間唯一的一次相對。

對于周為來說，也許，一開始，他真的只看到了我。但是走近之后，他亦看到了藍格。我和藍格是雙生花，我們一模一樣，令他在我身邊時想著藍格，在藍格身邊時卻想著我。

愛有先入為主，也有后來居上。有的男生，不是花心。他只是，無從選擇。

我對周為說，如果你找到了藍格，就請和她在一起，然后，不要回來。這樣我就能答應(yīng)你，永遠永遠，不去尋死。

25

藍格沒有再回來。周為也沒有。

我的郵箱里，有一封周為發(fā)來的郵件。他說，他找到藍格了。

他沒有說，我和她在一起了。他也沒有說，我們不再回來了。我不再見你了。

但我知道，他已做出了選擇。從他動身去尋找藍格那天開始，他就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

愛最終都需要做出選擇，我們每個人都是如此。

我今年二十八歲，在一家單位按部就班地上班，和阿姨姨父住在一起，正在相親，準備結(jié)婚。我面容恬靜，內(nèi)心從容。我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其實挺幸福，在想起，我愛的女人和我愛的男人已經(jīng)在一起的時候；偶爾，也有一點點小憂傷，在想起，我也曾，那么那么地，喜歡過周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