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來都不知道,寂寞可以殺死一群貓。
[從前我不相信七年之癢,現在我不相信愛情]
我的貓死了,在我和林森分手之后。
我把我的貓葬在了公園的第三棵梧桐樹下,我還給它豎起了一塊小木板。我給我的貓墳墓拍了一張照片發到了微博上:我的貓死了,我很難過。
雖然我與林森分手了,雖然我們已經在MSN和QQ上把對方拉入了黑名單,可在微博上我們還是互相關注的。所以,對于在半個小時后接到林森的電話這件事,我一點也沒有感覺到驚奇。
這只叫喵嗚的蘇格蘭折耳貓是林森從寵物店買來的,他那個時候買了兩只貓,在我們分手了之后,他帶走了一只。在他和他的貓走了之后,我的喵嗚沒有再像從前一樣活潑了,它不再在我下班的時候朝我撲過來,不再躺在我的懷里睡覺,不再和我一起看電視,不再玩毛線團,它甚至開始不吃不喝,整天躺在窗臺上一動不動。
在一個星期后,我下班回家發現它安靜地躺在窗臺上,沒有再醒過來。
林森質問我:“周林林,你是不是虐待了我的貓?你是不是像微博上的虐兔女一樣用高跟鞋踩它?還是不給它吃飯?還是把它從樓上扔了下去,我告訴你周林林,你太狠了,我不會原諒你的……”
我一句話都沒有來得及說,林森便氣呼呼地掛了電話。
這是我和林森相識的第七年,我們從高中起便在一起了,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后來留在了同一個城市,而在我們畢業了七個月之后,我們終于分手了。其實我們分手的原因很簡單,不過是他和我在一起厭倦了,不過是他在工作了之后遇到了更好的人了,于是我們便玩完了。
在和林森分手了之后,我的生活并沒有多大的變化,我還是公司里可有可無的小文員,我還是每天按時上下班,只是從前下班了之后我總是飛速地跑回家,而現在我不愿意和別人一起擠地鐵了,我更愿意在便利店里吃泡面,去大排檔吃不知道是不是很干凈的海鮮,獨自一個人從公司走半個鐘頭的路回家也不愿意早早地回家。
我很難過,因為喵嗚死了,我的房子一下子變得空蕩了。
周末的時候,大學的同學給我打電話:“周林林,周末來聚會吧,畢業都快一年了,大家都同在一個城市,可是都沒有見面……”
大學四年我都在忙著談戀愛,我從來不參加集體活動,我和班里的同學一點都不熟悉,但我還是應承了。
[我想養一只貓,它會把我的孤獨一點一點地吃掉]
我用了半個月的工資買了一套新衣服,我衣著光鮮地去參加了同學聚會。從前只顧著戀愛而少參加集體活動的后果便是當人家三三兩兩在聊天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喝著飲料。
包廂里有男生向女生表白,然后大家便大聲地起著哄。我把手里的橙汁換成了啤酒,然后對著他們敬酒:“我祝你們永遠幸福。”我想我是奇怪極了,這只是表白,我卻搞得像在婚宴現場一樣。
我喝了很多的酒,我對著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同學一個一個敬酒,有同學用力地拍著我的肩膀:“周林林,好樣的。”
我不知道我喝了多少酒,喝到最后我整個人都癱倒在包廂的沙發上,有人輕輕地把我手中的酒瓶子抽了出來,他拍了拍我的臉:“醒醒,周林林,散了,快醒醒。”
我睜開眼睛看著那張方方正正卻一點都不熟悉的臉,他瞪著眼睛看著酒氣熏天的我試圖想要把我從沙發上拉起來:“起來,我送你回家。”
我想我是瘋了,我不知道他觸動了我的哪一根神經,我突然就號啕大哭了起來。好在這時候包廂里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誰也沒有看到我像個瘋子似的扯著一個男生的衣服咆哮著。
失戀了之后我沒有哭,我的貓死了我也沒有哭,而這一刻我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我并沒有全醉,我想著或許我們今天一別之后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反正我不認識他,我怕什么呢?
于是我把心里的憤怒和不滿都倒給了我這個陌生的同學,我大聲地謾罵著林森,我不停地發泄著我的不滿,我甚至咬牙切齒地在馬路上咆哮:“林森那個王八蛋,我和他在一起七年了呀,可是突然就不要我了,不要我就算了還控訴我虐貓,我才沒有,我的貓死了我比誰都傷心好嗎……”
他安撫著我:“是的,都是他的錯,你沒有錯,是他不好……”
他送我回了家,而由始至終我都沒有想起他的名字來,我只記得這個人曾經是我的同學,他和我在一個教室上過課,可我們卻沒有說過一句話。
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我想起了我前一天晚上的丟臉事跡,真是恨不得把自己悶死在枕頭里。可是不行,我還要去上班,操著賣白粉的心去賺賣白菜的錢。
我帶著腫得像核桃一樣的眼睛去上班,一整天辦公室里的女孩子們都不敢和我靠近,因為我的神情太肅穆了。
我把頭埋在了電腦前沒有抬起來,我想或許我該再去養一只貓,讓它躺在我的床上睡覺,閑暇的時候幫它洗澡順毛,還要幫它倒貓砂買貓糧,這樣我就沒有時間胡思亂想了。
我在豆瓣上發帖求貓,偷偷地在上班時間刷著網頁,刷了整整三天終于有一個叫“貓叔”的人聯系我。他說他養了好幾只貓,如果我愿意可以去他家看一看,條件只有一條,不準虐待他的貓。
我立馬回了個“當然”。
[我把自己包裹在堅硬的殼里,自以為這樣就能毫發無傷]
我沒有想到和貓叔見面會這樣尷尬,我們約好在人民廣場見面,我在茫茫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穿著貓T恤的男生,他對我笑,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齒。
“嘿,周林林。你還好嗎?”貓叔和我打招呼,“原來是你要養貓。”
我看著貓叔,想起了醉酒的那個晚上我扯著人家的衣服擦鼻涕眼淚我就感覺到臉像火燎一樣的痛。是的,貓叔就是我曾經的同學,那個我已經不記得名字送我回家有著一張方方正正的臉的同學。
我叫不出貓叔的名字,只能滿臉通紅地看著他:“是的,我很喜歡貓。”
我和貓叔去了他的家,一路上他絮絮叨叨地和我說著有關他養的貓的事情,他養了七只貓,每一只貓都有好聽的名字。貓叔住在一個小小的出租屋里,他真的養了七只貓,它們并排地躺在沙發上,而電視機還在放映著迪斯尼動畫片。
貓叔仿佛看出了我的疑問,他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家的貓喜歡看電視,即使是出門我也要開著電視給它們看。”
“你準備送走哪一只呢?”我指了指其中一只虎斑紋的折耳貓,“我帶走這只好不好?”
“可能不行,它太小了,我想它去到陌生的環境里會適應不了。”
“那這只呢?”我又指了指另一只。
“它是我從公園里撿回來的,它的后腳是瘸的。”
“這只……”
“它是瞎的。”
……
貓叔因為愧疚請我吃飯,我有些生氣地瞪著眼睛看著他:“那你到底準備把哪只貓送給我?”
貓叔有些急了,他和我解釋:“這些貓都是我從垃圾桶撿回來的或從野貓野狗爪下救回來的,它們不比別的貓,它們都有一些缺陷,如果你不介意,你讓我再考慮一下好嗎?我舍不得它們……”
我們在貓叔家附近的大排檔吃海鮮,他低著頭認真地剝蝦殼,然后把蝦肉放在了我的碗里。我突然就想起了從前,我和林森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的,我喜歡吃海鮮,可我又怕麻煩,所以他就幫我剝好蟹殼和挑掉魚刺,我負責吃肉他負責挑刺和剝殼,我們分工合作多開心。
可他不是林森,林森吃完就走人,而貓叔卻把剩下的魚頭和蝦殼都找了個袋子收了起來,他對我解釋:“我帶回去給貓吃。”
我和貓叔拎著一袋腥氣熏天的剩菜從大排檔散步到了珠江邊,江風呼呼地刮著我的臉,貓叔突然停下來問我:“周林林,你和你的男朋友還好嗎?你看起來并不是很好!”
我猛地抬起頭看著他,就像已經結痂的傷口突然被撕開了一樣,我生氣地對他吼著:“我的事關你什么事?你憑什么管我!別以為你是我的老同學就怎么樣,我和你說,我們不熟好嗎?”
貓叔慘白著一張臉看著我,有些無辜和委屈,我獨自向公交車站走去,我吼:“你不準跟著我!”
[我被一只叫做寂寞的貓撓了一把,傷口沒有結痂,它慢慢地腐爛了]
我豆瓣上的貼子很冷門,回復我的人很少,看熱鬧的人很多,一個月過去了,我還是沒有領養到一只合適的貓。我甚至開始想,我要不要像貓叔一樣,去公園里閑逛,看看能不能遇到一只被丟棄的流浪貓。
我在周末帶著家里剩下的貓糧去了公園,可是我沒有想到我會遇到貓叔。他拎著一袋剩飯蹲在梧桐樹下喂貓,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的印著貓頭像的T恤,夾著人字拖的腳邊還睡著一只臟兮兮胖乎乎的貓。
我是想躲著他的,可是他卻大聲地開心地喊出了我的名字,我甚至在懷疑,前幾天我對他的那一大通吼叫是我自己的臆想。
“周林林,你怎么在這里?”還沒有等我開口,貓叔又發話了,指著我的那半袋愛喜雅貓糧,“喂貓嗎?可是貓咪們不喜歡吃貓糧,喜歡吃魚。”
“為什么?這是超市里最受歡迎的貓糧!”
“因為這些都是流浪貓呀,它們沒有吃過貓糧,分不清好壞的。”
我和貓叔一邊喂貓一邊聊天,我們誰也沒有再提起不愉快的那一天。我還沒有來得及選好我要帶哪一只貓回去養,貓咪們已經吃飽喝足一哄而散。貓叔看著我的苦瓜臉,邀請我:“要不要去我家里看貓?”
天色已黃昏,我又一次跟著貓叔去了他那間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出租屋,一進去我才發現又多了好多只貓。
貓叔撓著頭和我解釋:“這只和這只是剛出生被人扔掉的,它們都有先天性殘疾。”
我想在貓叔家里帶走一只貓,可是最后還是被貓叔阻止了,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破破爛爛的運動鞋,囁嚅道:“你可以多來看看它們,我離不開它們。”
我因為這九只貓和貓叔成了朋友,我的午餐是在公司的飯堂里解決的,我向大師傅要了很多剩菜剩飯帶回了給貓叔喂貓,那些怕生的貓兒也漸漸與我熟悉了起來。
和貓叔熟悉了之后我才知道,貓叔大學畢業后一直沒有找到與專業對口的工作,他直到現在還是在打著零工,發傳單,在咖啡店當店員,打雜,他一個月的收入很少,卻養了很多的貓。
我問貓叔:“你沒有女朋友嗎?”
“沒有一個人愿意找一個長相一般收入低下還帶著一群貓的人當男朋友的。”貓叔低著頭逗貓,是少有的沮喪和失落,我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人這么好,怎么可能找不到女朋友,那是她們沒有眼光。”
我和貓叔在此之后成了患難之交,因為我頻繁地出入貓叔的家里,他甚至給我配了一把鑰匙:“你以后來也容易點,免得總是要等門。”
我的前男友林森是一名攝影師,我跟著他耳濡目染地學到了一些攝影技巧,我給貓叔的貓拍了很多很多的照片,然后放到了微博上。
同事轉載了我的微博,就連林森也評論了我,林森對我說:“周林林,我家里的貓也死了。”
我沒有回復林森,而是把他拖進了黑名單。
[愛一個人只需要一秒鐘,但真正接受一個人到底要多少時間?]
貓叔是不玩微博的,我告訴貓叔他在網絡走紅了的時候他只是笑了笑:“如果這樣可以少一些流浪貓狗什么的就好了。”
貓叔笑起來的時候有一個小小的酒窩,方方正正并不討喜的一張臉也顯得可愛起來。我將鏡頭對準了貓叔,他兀自低著頭逗著貓,壓根兒就沒有發現,直到聽到快門聲他才猛地抬起頭來,可是為時已晚。
“你怎么拍我?”
“我覺得你挺可愛的。”
他一下子又紅了耳根。
我愣愣地看著貓叔,心跳得有些快,一顆心就像要從胸口蹦出來一樣。貓叔伸出手在我眼前揮了揮,然后他的臉慢慢地朝著我靠近,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問:“你怎么了?”
“沒什么,我覺得你真可愛,說不定我要喜歡你了。”我笑著說。
貓叔突然站了起來,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周林林,你別開玩笑了,以后別開這種玩笑了!”
我從貓叔的房子里逃離了,接下來的很多天我都沒有與貓叔見面。網友和同事們都問我:“怎么不更新微博了?那些可愛的貓都好多天沒有出現了!”
我坐在電腦前不停地刷著網頁,可我的心已經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我不停地想起了貓叔的那群貓,不知道它們有沒有想起我。
在我躲了貓叔半個月之后,他給我發了短信:我的貓想你了。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勇氣,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動著:那你呢?貓叔一直沒有回復,我每隔半個小時看一次手機,可直到手機沒有電短信聲都沒有再響起。
我帶著剩飯剩菜去公園里喂貓,我還在便利店買了兩瓶啤酒,我在深夜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可是我的啤酒都不冰了我腳上都給蚊子叮出了很多包也沒有遇到一只貓,于是我開始喝酒。
在我準備開第二瓶酒的時候,一只大手從我手中搶過了瓶子,我抬起頭就看到貓叔皺著眉頭看著我,月光下他看起來比任何一次見面都兇。
“你怎么又喝酒?”
“我難過!”我從椅子上站起來,想要從他手中搶過瓶子,卻一個重心不穩摔倒在地上,這下我索性坐在泥土地上不起來。他蹲下身子想要拉我起來,我用力地拍掉了他的手,卻被他用力地拖了起來,貓叔方方正正的臉上是少有的怒氣,他瞪著我:“周林林,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回家,在這里做什么?電話也關機了?”
“關你什么事?”我反問。
他一時語塞,我跌跌撞撞地掙脫開貓叔,一步一步地朝門口走去,他在后面喊我的名字:“周林林,我喜歡你。”
我轉過頭去,月光朦朧,我看不清遠處的貓叔的表情。
“我不是一個好男人,我不會賺很多的錢,但是我會照顧你,就像照顧我的那些貓一樣。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已經漸漸記不清,我所喜歡的你是什么的模樣]
我和貓叔在一起了,這一切是那么的不可思議。我從來都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和我從前的同班同學在一起,我甚至記不起他的名字。
貓叔就像他所說的一樣,對我很好。他每天早晨會給我買早餐,送我上班,他會在我下班的時候在公交車站等著我,我們一起坐車回他的小屋子里,我和貓一起玩,他就在廚房里做飯。
我躺在貓叔家破舊的沙發上,他的貓就睡在我的身邊我的腳邊,貓叔在廚房里問我:“周林林,你喜歡吃辣嗎?魚湯可以嗎?”
我突然想起了林森,從前我們就是這樣的,兩個人兩只貓,在一間小小的房子里住著,他愛我,我愛他,可是我們最后卻還是分手了!林森在分手的那一天對我說:“周林林,我喜歡你,和你在一起固然舒服,可我覺得這樣的日子煩悶極了,我不可能一輩子陪著你窩在這個小房子里逗貓。”
說完之后,他拖著他的行李箱帶走了一只貓,再也沒有回來了。
我從沙發上蹦了起來,睡在我肚子上的貓被掀翻在地上發出凄厲的叫聲,貓叔從廚房里跑了出來,他還圍著圍裙,手中還拿著蘿卜,他問:“怎么了?”
“沒事,沒有注意摔到貓了。”我把貓抱到了懷中,它卻掙開了我朝貓叔跳了過去,我撓了撓頭,有些煩躁,我問貓叔,“要不,我們出去外面吃飯再去看電影吧!”
“那它們怎么辦?”
“回來再給它們弄吃的就可以來了。”
我和貓叔出了門,我們去看了最新上映的電影,可貓叔卻一直顯得心不在焉。在黑漆漆的電影院里,他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周林林,看完電影我們就回去吧,貓咪們會餓肚子的。”
我看著幕布上接吻的男女,我第一次對貓產生出抵觸的情緒。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和貓叔去看了三次電影,出去逛了五次街,可每一次都是不歡而散。因為貓叔擔心他家里的貓,貓要喂食,貓要洗澡,貓要打防疫針,所以他不能在外面逗留多久。
在我生日的那一天,貓叔送了我一只貓,那是一只漂亮的剛出生不久的波斯貓,那是貓叔家里的唯一一只沒有生病也沒有殘缺的貓,貓叔把打著蝴蝶結的貓放在我的手中的時候是愧疚的:“對不起,周林林,我沒有很多的錢,所以我能給你的只有我最珍貴的東西。”
這一刻我是感動的,但我還是和貓叔提出了我的想法,我對貓叔說,我們要不別養那么多貓了,兩個人要照顧十來只貓是辛苦的,我們把貓送走幾只吧。
貓叔沒有說話,但是他的眼里滿是黯然,我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
[愛把我的心慢慢撐大,它甚至想要吞下一頭大象]
有些念頭一旦起了,就很難打消了。
周末的時候,貓叔出去兼職,我在他的家里幫他照顧那一群貓。除了貓叔送給我的那一只雪白的波斯貓別的貓我都拍了照,我又一次把貓叔的貓放到了微博上,這一次我在每條微博都寫上:要領養請評論或私信。
當然,這些事都是瞞著貓叔進行的。
只是兩天,我的微博就被人轉發和評論了無數次,我選了很久最后選了一個和我差不多年紀的本地的女孩子,我們約定在這個周末來看貓。
在這一周里,我好幾次想和貓叔說起這件事,但最后我還是忍住了。
周日貓叔要去圖書館當兼職,在貓叔走了之后,我在公交車站等到了那個要領養貓的女孩子,我帶著她去了貓叔的家里。女孩子是個很有愛心的人,她對那些貓兒都表現出了喜歡,最后她問我:“我可以領養兩只貓嗎?”
“可以,你喜歡哪兩只呢?”我問。
她指了指左眼失明的折耳貓和前肢都斷了的虎紋貓,那是所有的貓里最脆弱的兩只,也是貓叔最喜歡的那兩只。她一看就是愛貓的人,貓兒在她的懷里顯得乖巧無比,我看著她抱著貓,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
我沒有想到送她和貓出門的時候會遇到貓叔,他的手里提著一個蛋糕,笑瞇瞇地拿著鑰匙正準備開門,當看到我們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周林林,這是?”
“我要把貓送人,這是很好的女孩子,她喜歡貓,所以……”
貓叔生氣了,認識了這么久以來,他第一次吼我:“可是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這是我的貓!”吼完之后他也后悔了,抿著唇雙眼通紅的我,與他對峙著,眼睛有些痛。
貓最后還是被女孩子領走了,她想要把貓留下,可貓叔卻揮了揮手,讓她把貓帶走了。女孩走了之后,我和貓叔大吵了一架。
他把本來要送我的蛋糕都喂了貓,沒有再和我說一句話,我搭訕了幾次他也沒有理我,最后我帶著我的貓從他的屋子里走了,回到了我的房子。
我像以前一樣上班下班,貓叔還是會接我上下班,我們還是一起在他的房子里逗貓喂貓,可是我們的話卻越來越少了,更多的時候都是他在逗貓,而我就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我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我在想,如果這些貓都沒有了那會怎么樣呢?
我又一次給剩下的幾只貓都拍了照,放上了微博,僅僅是在十五分鐘后,貓叔就撥通了我的電話,他在電話對著我咆哮:“周林林,你怎么又要把我的貓送走?!”
“我們只養兩只貓不好嗎?這么多的貓,我們根本照顧不過來!”
“可是,你從剛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知道了!”
“但是我累了,你愛你的貓勝過我!你還不如和你的貓一起過!”
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過了很久我才聽見了他的聲音:“對不起。”
我用力地把手機砸向了地板,卻不小心砸到了我的貓,它發出了凄厲的叫聲后朝客廳奔了出去。
[我也變成了一只貓,一只被遺棄的貓,害怕孤獨,卻不敢靠近人群]
我和貓叔分手了。
他送給我的貓我并沒有還回去,我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回來便是做飯和逗貓。貓叔家中的貓都是不吃貓糧的,我沒有再從公司的飯堂帶剩飯菜回來,我自己做飯,然后在菜市場買便宜的貓魚,拌了給貓吃。
這只小小的貓在我和貓叔分手了之后,開始茁壯成長,越來越胖。
可是僅僅是過了三個月,我的貓便又開始絕食,然后又像上一只貓一樣,安靜地趴在窗臺上,長睡不起。
我去了從前我埋貓的那個公園,想要給我的貓找一個好墓地,可我沒有想到我會遇到貓叔,還有一個女孩子。他們蹲在長椅前,一邊說笑一邊喂貓,女孩子長長的頭發遮擋到了額頭,貓叔輕輕地幫她撥開了頭發。
那個女孩我不陌生,她便是領走貓叔兩只貓的那個女孩子。
我沒有上前打招呼,我低著頭匆匆地從公園里回去了。我的胸口很悶很難受,就像有一只貓躲在我的胸口一樣,不停地撓著,卻又怎么也不跳出來。
后來,我偶然看到了貓叔的博客,他在博客里提起了我: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大一的那個夏天,她蹲在飯堂面前用自己的紅燒魚喂了貓。我便是在那個時候覺得貓是可愛的,就如她一樣,可是她卻不再愛貓了。她甚至不記得我的名字。
后來,貓叔的博客里都是他與那個女孩,以及他們的貓,他說,他們要結婚了。
我關了電腦,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團,躺在沙發里一動不動地看著電視。
我盯著電視屏幕,我努力地想著貓叔的名字,可是我卻怎么也想不出他到底姓甚名誰。
所以,我永遠只能把他叫做貓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