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印鈔票

進華爾街卻當上了送貨司機

李明出生在合肥市，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從國內一所財經學院畢業后，2008年又在美國紐約獲得了金融碩士學位。遺憾的是，由于遭遇可怕的金融風暴，他的華爾街白領夢也隨之破滅了。

小李和一位名叫米莉的白人女孩熱戀了，這女友身高1米75，婀娜多姿，有淺栗色的光滑卷發和清澈的藍眼睛，笑起來比窗外的陽光還要燦爛，是一家電子公司的庫管員。

可是，李明租住的只是一套不足30平米的小房子，月租金1000多美元，尤其讓人頭痛的是，老鼠是這里的常客，房子還有些漏水。

自從與米莉相識相愛后，李明就感到十分尷尬。因為空間太狹小了，他做夢都想擁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可是，一套兩居室首付就要10萬，兩人卻幾乎沒有存款，于是這對戀人除拼命做兼職外，每天只能依靠2.95美元的特價雞塊和99美分的可樂充饑。為了減少開支，米莉平時不僅很少參加朋友的聚會，后來連自己租的一套小公寓也退掉了，索性和男友擠到一起住。

不久，李明在紐約長島找了一份開車送貨的工作，時薪15美元，這工資相當不錯。這是一家中型的電腦整機、零件批發商，總共有30多名職工，分有銷售、電腦組裝、修理及開車送貨上門等工作。小李所在的送貨小組有5名司機，共配備8輛貨車，送貨業務涵蓋長島周圍的近百家電腦商店。此外，每周還要到新澤西州的維多利亞港和波士頓市聯鎖的兄弟公司補兩次貨。

因此，每天早晨鬧鐘一響，李明就得馬上從床上跳起來，洗漱喝奶吃面包，15分鐘后，坐著自己的別克老爺車急速趕往公司。8時倉庫大門一開，大家就魚貫而入，不分工種，根據訂單一起抓貨，包裝。車裝好一輛發一輛，短短半小時，5名司機就飛馳在方圓300公里的大街小巷上。

黑人工頭一面指揮整個倉庫的工作，一面不斷與幾名司機通話，了解他們所在地點和送貨情況。他身邊的電視機，則全天播報當地交通和路況。老板也不斷地和客戶通話。征求對方各方面意見，對生意狀況了如指掌。如果哪位司機方便時在衛生間多呆了十分鐘，老板都一準知道。李明才到公司半年，就看到兩名同事被炒。其中一個，就是因為在一家電腦商店里喝了半小時咖啡。

每次送完一趟貨，車進公司門，還沒停穩，工頭就往往把另一輛車打著了火。李明對著下一輛車的裝貨單子點一下貨簽個字，就又要跳上車馬上上路。盡管如此，他對老板卻無半點不滿。因為美國商家執行的是弱肉強食的叢林規則，無人能夠例外。老板也擔心一不留神兒自己就會破產被人吞并，所以神經緊繃不敢大意。

一天晚上9時半左右，李明送完了最后一趟貨回到公司。迎接他的老板上來就問：“今晚你能不能再跑一趟波士頓?明天是星期六，早晨還要照常上班!”小伙子想都沒想就一口答應了：“從星期五早上八時，到星期六晚上九時半，滿打滿算也不過37個小時，算個啥!當年志愿軍在上甘嶺，一仗打了7晝夜，那才叫鐵人。我僅開兩天車，就有500多美元的收入，何樂而不為?”

凌晨四時到了波士頓，那家老板正在倉庫等著他。卸了貨后李明沖了杯濃濃的咖啡，為的是提提神兒，爭取六個鐘點里把空車開回公司。可是，剛剛走了一半，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看來咖啡也不管用了，怎么辦?在路旁休息一下吧，哈，那一覺睡過去就不知什么時候能醒了!強行堅持呢，說不好就要出車禍!他想了想，有了，喝茶能提神!于是抓了一把茶葉嚼碎吞下。雖然有點苦，可確有一股涼氣直沖大腦，頓時睡意全無。小李暗想自己真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什么人間奇跡都能創造出來!

可是到了公司，李明一跳下車卻感到腳下的地在左右搖晃。刮十級風都不暈船的人，今天竟暈車了。老板說：你回家休息一下，2小時后回來上班。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李明回一次家路上就要80多分鐘，哪有時間睡覺?這時，財會小姐從對面走來說：“李，昨晚老板連問了幾個司機，沒人愿跑波士頓。我說你可能不累，因為每晚下班后，你都去健身房游泳。老板說如果行的話，以后周六晚上跑波士頓的活就全交給你。”聽了這話，小李當時就樂壞了，沒想到這小姐幾句美言，竟給自己提供了賺大錢的機會!

不料洋女友見到他卻眼睛紅紅地說：“親愛的，接到你要連夜跑波士頓的電話，我一夜沒合眼。你一周開6天車，一天13個小時。星期天還要做5個小時家教。你算算，一周你干了多少小時?萬一出了事怎么辦?”“為了買套房子，難道連命都不要了!”

差錢的成為了造錢的

那么，怎樣才能找到一份薪水高又不那么拼命地工作呢?一對戀人開始琢磨這事。2010年1月的一天，米莉在華盛頓金融機構供職的姐姐告訴李明，由于政府需要印大量美鈔刺激經濟復蘇，當地一家印鈔廠正在招工，待遇非常豐厚。也許金融碩士的學歷幫了大忙，經過一番測試，小伙子在眾多應聘者中脫穎而出。好玩的是，最后主考官還向他提出一大堆看似有些荒唐的問題，諸如是否涉嫌犯罪上過法庭?是否蹲過監獄?是否有精神病史?是否吸毒?是否被軍隊開除過等等。原來根據有關規定，只要沾上其中一條就會被立馬淘汰，這很像在國內進保密部門前的政審。不過想想也對，印鈔廠是什么單位?

小時候，李明聽說過國內印鈔廠對外都自稱印刷廠，而且連廠名都用的是代號。普通人若想走進去，簡直比登天還難!這是個謎一樣的地方，就像《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里的藏寶洞，充滿了神秘色彩。如今自己竟能在美國當專業印鈔員，真是太棒了。被錄取后，小伙子興奮得半夜睡不著!

始建于1862年的印鈔局位于華盛頓市中心14大街的西南角，離市區最高最明顯的華盛頓紀念塔不遠，是美國政府印刷美鈔的獨家機構。當年開張的時候，只有6個人在財政部大樓的地下室里人工切割美鈔，1914年才搬到目前位于華府春天櫻花盛開的波托馬克河潮汐湖邊。它除了負責美鈔的設計、雕版和印刷外，還負責印制美國護照、軍官證、移民證及白宮請帖等等。

從外表看，印鈔局的大樓雖然比較高大，但和周圍的博物館大樓幾乎毫無二致。可是進入大樓后，就能感受到這里戒備森嚴：無處不在的攝像頭，無處不見的持槍荷彈武裝保安，進出工作人員的嚴格安檢和詳細登記，帶出帶進的東西逐一認真檢查……無不給這個地方抹上了神秘色彩。

辦完繁雜的手續后，印鈔廠負責人指派一位名叫邁克的老員工帶李明熟悉車間情況和工作環境。令李明驚奇的是，印鈔車間竟與普通的印刷廠一樣簡單，不過擺放著幾臺大型印刷機和切割機而已。不同的是，各車間之間都用厚重的鐵門隔開，并有攝像頭時刻監控，讓人感覺仿佛置身于監獄工廠。

忽然，他聞到了空氣里飄蕩的油墨芳香，就是那種嶄新鈔票的味道。小李仔細一看，只見印鈔車間里的一排排機器，正在不間斷地吐印著各種面額不同的鈔票，印得最多的是1美元的小家伙。邁克介紹說，由于1美元的紙鈔通常使用18個月就因破損而退出流通市場，所以需求量較大。以美元在全球的流通量，可以想象印鈔廠的任務是何等繁重。

到處都是一大摞一大摞的白紙，堆得像小山似的。師父告訴他，這些特殊的大型印紙，每天都會源源不斷地運進車間。說是紙，其實是一種融合木材、亞麻、棉布等做成的特殊材料，每張美鈔的厚度只有0.1毫米。這些紙張看似空白，其實早就暗藏機關。把“白紙”放到燈下面，就能看到美國總統的水印、還有環繞在紙張周圍的防偽標識。

從一整疊兒白紙變為最后的美元，要經過很多道復雜手續：初始“白紙”經過初次印刷后，兩面都被印上了三種顏色，更多的防偽標識也讓這張“白紙”進一步接近美元。再往下就由更大型的印鈔機接著作業，它能同時印刷14種顏色，正面7種，背面7種。與此同時，車間內的監控室通過電腦來檢測印刷的精準度。經過72小時，紙幣的正面已經被噴上了黑色墨水，每張“大白紙”就變成了可以切割成32份20美元的準鈔票。盡管如此，這張白紙依然沒有達到手感凹凸有致的效果。這還需要被放到壓力達10噸的印刷機上進行凹凸印刷。此后，工作人員就拿著放大鏡，小心翼翼地查看每張待切割的紙幣上的防偽標識是否被精確地印上了。

隨后，經過電子眼考核的紙張，就會被切割成完美的兩張16份的鈔票聯。最后一關，就是將16聯的鈔票紙張切割成一張一張的獨立紙幣，并自動被綁成一摞摞。在切割機的盡頭，兩位工人拿起源源不斷送到自己面前的每摞紙幣翻看，就像我們平時洗撲克牌的動作一樣，輕輕一翻，看看有否殘次品成為漏網之魚。經過這道人工檢查后，一張張紙幣被捆綁成一塊塊紙磚，每個磚頭由4000張紙幣組成。接下來，紙張被裝入棗紅色的貼上封條的現鈔箱。

整個過程高度自動化，與我們在央視財經節目里經常看到的印鈔鏡頭一樣，只有不多的工人在現場監督。不過，雕刻刀、打磨器、放大鏡等一些使用了100多年的傳統工具仍在使用中。在印鈔車間的鐵門旁邊，擺放著一箱箱包裝好的紙幣，小山似的正在等待運送出廠。邁克先生告訴他，這些錢在印制后，將按要求送到美聯儲在美國各地的辦公室，然后大批量的投放市場。

當然，這里并非最核心的機構，防偽研發中心才是它的關鍵所在。近年來隨著彩色復印機、掃描儀等的普及，印鈔局的防偽任務也更加艱巨，每次設計新紙幣，都要添加新的高科技防偽“機關”如水印、安全線、隱形肖像等。最新的百元美鈔，就運用了3D防偽和顏色變換技術。

有趣的是，在美國如果你用彩色復印機復印美鈔，放大或者縮小都沒事。如果你照原樣復印，那就是犯法的事。有些年輕人不明事里，覺得好玩，結果就稀里糊涂觸犯法律，有的還因坐牢毀了一生。

印鈔的確好過開車

李明的工作是負責切割印刷好的連體美鈔，其間少不了會遇到一些有趣的事。印鈔廠里沒假鈔，卻有以錢生錢的高招，比如專為華人保留的美元珍藏版。

一張張標價1美元的新鈔由于開頭數字是“888”“168”而被精美地裝裱起來，旁邊還用漢字寫著“吉利錢——猴年行大運，百福入德門”。印刷局去年還專門為中國兔年設計了1美金吉利錢套裝，盡管售價為5.95美金，但從2010年12月15日開始發售，目前已經銷罄。在中國最受收藏者喜愛的一套叫“鼠來寶”。票面上的圖案是穿唐裝的燙金小老鼠，一手托著寶葫蘆，一手舉著銅板，旁邊寫著“豕去春無限；鼠來歲有余”，襯著大紅卡片，內夾“恭喜發財”。據說這種2007年面市的1元美鈔，如今在世面上的售價高達800元人民幣!

由于這些生肖版的小額美鈔每年都限量發行，更顯收藏價值。它的設計者華裔設計師王正昌自豪地對李明說：“吉利錢的發行非常成功。現在，不僅在全球華人圈內搶手，很多美國人也熱衷購買。”令他自豪的是，再過2年，第一個回合的十二屬相吉利錢就出齊了。

中式吉利錢讓美國印鈔局賺得盆滿缽滿。精明的印鈔局甚至把印鈔票的下腳料切成花花綠綠的碎片，做成枕頭，讓愛錢之人枕著做“黃金夢”，這種枕頭每個賣48美元仍供不應求。王正昌說，吉利錢的收入已歸入一個專門發展新吉利錢的基金，印鈔局正在考慮像美國郵政局出中國生肖郵票那樣，再來一輪。

除此之外，一些印壞的次殘品也成了印鈔廠賺外快的工具。那些“錯版”美元被擺到印刷局大樓一層的禮品店里，高價出售。在那里，未切割的4聯1美金根據錯誤大小售價15.5到55美金不等。好玩的是，錯誤越明顯越多，反而越是寶貝!

李明說當印鈔工不僅薪水豐厚，還能增長不少見識呢。馬克·吐溫的小說《百萬英鎊》里有張神奇的巨額鈔票，面值為百萬英鎊，而今年春節前，老家合肥的一位親戚到香港游玩時，卻通過朋友用2萬元買到一張面值百萬美元的鈔票，還附帶一張證明它是真幣的文件。有趣的是回國后，他找了兩家銀行，都無法鑒定鈔票的真偽。李明把這張巨鈔的電腦截圖讓同事辨別，師父邁克看后卻哈哈大笑，他說這絕對是真的，但無法流通!原來，這張紙幣是美國1988年為一個名為“國際百萬富翁俱樂部”的組織特別印制的，作為財富象征及收藏之用。當時共印制了700張這樣的鈔票，持有者可以自己把玩，但不能在銀行將其兌換及流通。聽了這話，那位親戚被逗得哈哈大笑，說美國人真幽默，連印鈔票都敢開玩笑!

事實上還有比這更牛的大鈔呢，你見過“面值”2500萬的美元嗎?李明說他師父手中就有5張這樣的紀念鈔。2002年美國發行“懸賞2500萬捉拿本·拉登和薩達姆”的紀念鈔，每張僅1美元。他看到，這張紀念鈔的正面印有美國總統布什的頭像，而背面印有本·拉登和薩達姆的頭像，正反兩面都醒目地印著“25，000。000”這個數字。不能否認，這是一套很令人感到驕傲的收藏品!

按理說，在這種自動化程度很高的印鈔廠工作應該是很輕松的，可是李明卻出人意料地說“累得要命”。原來自金融危機發生后，美國為刺激經濟和補財政缺口拼命印美元，使得流水線24小時都要不間斷作業，每天平均要印多少呢?“9億700萬。”一年印的美鈔如果首尾相連的話，可環繞地球40圈。所以印刷局里的機器必須連軸狂奔，晚上加班加點干活是常事。

特別讓李明和同事窩火的是，去年采用新科技防偽技術印制的新100美元鈔票本來定于2011年2月10日發行，卻意外出現問題。由于這些防偽特征太復雜，連印鈔機也吃不消，導致紙張出現皺褶，印出來的鈔票左右拉直后便會出現一道道垂直的空白間條。經檢查，這樣的鈔票總數11億張，面值高達1，100億美元，占全球美元現有流通量的10％，龐大數量靠人工找出沒有問題的鈔票實在太困難。因此，印鈔廠又不得不嘗試利用機器檢查，希望在1年內讓能使用的鈔票開始流通。

不過，在印鈔廠工作薪水倒是不錯，一年能賺到17萬美元，折合成人民幣就是100多萬!今年春天，他和女友在華盛頓郊區買了一套童話城堡似的尖頂小屋，而且用的是現金，這讓白人老板頗感驚訝。米莉卻幽默地說：“想知道我老公的職業嗎?告訴你，他是印美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