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綠色扁舟,飄過千年歷史的汪洋,泊在了我精神的港口。它耐心地教誨著融化著我,以至我從李白“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的單一式豪飲中蘇醒過來,找到了生活的其他內容和品質,那是王維“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的一份從容淡定。我改變了一向所以為的茗客和酒人“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態度。那扁舟只是一枚精致小巧的茶芽,于是我對南方草木里的茶樹懷著深深的敬意。
漢字中沒有人能夠體會我對“蘇”字的感情。它是我多年來簡歷里填下的籍貫,是我浮想里一位蘇姓的美貌女子,它是那蘇姓的園子蘇姓的茶。自我寫《一品蘇園》始,我已經是溧陽天目湖畔蘇園的一個???,我深深迷戀著那里的青水秀水烏影花蹤,香甜的空氣里有著茶之魂魄的肌理。
記不清有多少次了,有朋自遠方來總要去溧陽看一看天空留給大地的一雙清澈的眼睛:天目湖。臨近傍晚我總選擇帶他們去不遠的蘇園住上一宿,那里有好茶“幽香蘇”,那里有好酒“江南神韻”,那里魚頭鮮、盆景奇、石頭靈,蘇園以其豐盛的精神宴席成了南來北往過客的牽掛,那牽掛在早春從蘇園的某棵茶樹上透出嫩芽,沐浴陽光,變成一個猶如候鳥對于季節的溫暖承諾。
令我深深感到驚訝的是,幽香蘇茶,這蘇姓園子里產出的蘇姓的茶,竟帶著南方鄉間的溫潤走進大都市上海,并與“世博”這樣一個宏大的詞語產生了聯系。當蘇茶以“清湯綠葉”和“銀葉白湯”兩種迷人的舞姿向世界展現中國綠茶、白茶文化的魅力時,我相信這不是偶然,它是茶人霍益民畢生追求的夢。那夢沁人心脾,是植物以其生命與你的一次真誠交談。我慶幸是一個日日與蘇茶相伴的人,我的文字也汲取著蘇茶蘊藏的幽幽力量,我更無悔于對蘇茶情有獨鐘的那份癡迷。
我想,如果袁枚晚生些年月,他是斷然不會錯過這茶的,他一定也會到蘇園來品一品蘇茶,隨后毫不猶豫地在《隨園食單》的“茶酒單”欣然添上一筆:溧陽幽香蘇茶。而若讓我開茶水單的話只有一單,因為我只喝蘇茶。
我也曾是一個愛花、愛樹的少年。因為唯有那花,那樹,仿佛還彌漫著故鄉的氣息,在江南的竹籬笆上,一朵伸懶腰的牽?;ㄓ镁К摰穆端钌罟×斯枢l的潔凈……此刻,品一杯蘇茶。紙上便有了魂牽夢繞的故鄉,有了久違的母親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