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時期的辛亥革命紀念活動

延安時期（1935—1948）是中國共產黨領導全國人民，為中華民族的解放而艱苦奮斗的時期，抗日戰爭連著解放戰爭，物質匱乏，生活艱苦。但中共中央依然不忘記具有偉大歷史意義的辛亥革命，舉行了隆重、形式多樣的紀念活動，繼承和發揚著孫中山的革命思想，斗志昂揚地將辛亥革命的未竟事業推向前進。

紀念大會

延安時期，中共中央組織過幾次大型紀念會，少則幾百人，多則數千人，隆重紀念辛亥革命，弘揚孫中山親手制訂的“新三民主義”和“三大政策”。

1939年10月10日，延安第一次召開了有3000多人參加的“雙十節”紀念大會。會場設在清涼山下的一塊露天場地上。會場周圍的樹上掛著紀念辛亥革命的標語，參加會議的黨政軍民學各界人員列隊入場。雖然當時正值經濟極端困難時期，但會場依然洋溢著昂揚歡樂的氣氛，拉歌聲、唱歌聲響成一片。朱德代表中共中央作了《紀念雙十節二十八周年》的講話。他說，自己參加辛亥革命時，曾希望革命后出現的是一個嶄新的中國，但結果失望了。我們之所以沒有完成辛亥革命賦予我們的任務，首先是由于革命勢力向反革命勢力的妥協；其次，是由于帝國主義勢力的強大和一部分革命勢力在帝國主義面前的軟化；最后，是由于沒有使革命運動成為廣泛的群眾運動，沒有廣泛地“喚起民眾”。這些經驗教訓我們應該牢記。朱德還指出，中國的抗戰，發動了全中國人民為完成辛亥革命未竟的任務而奮斗的浪潮，只要全民族能夠堅持抗戰，積極準備反攻，我們就必能勝利！

朱德講話后，民眾代表、學界代表相繼發言，一致表示要繼承辛亥革命精神，緊密團結起來，把日本帝國主義趕出中國去！謝覺哉、徐特立、凱豐等領導人出席了大會。會議在“紀念辛亥革命28周年！”“紀念孫總理！”“把抗戰進行到底！”的口號聲中結束。

1944年，延安和邊區的經濟、政治、文化建設都取得很大成就，一派蓬勃發展的新氣象。10月10日上午，延安各界舉行了“雙十節慶祝大會”，露天會場設在鳳凰山下，有數千人參加。周恩來在會上發表題為《如何解決》的演說。他指出，在歐洲戰場節節勝利的情況下，中國的正面戰場卻節節敗退，而敵后戰場是節節勝利。正面戰場失敗的原因是由于國民黨歷來片面抗戰、消極抗戰和制造內戰所造成的；是由于國民黨實行一黨專政、排除異己、壓迫人民、橫征暴斂的政策造成的，這完全違背了辛亥革命的精神，違背了孫中山先生“三民主義”、“聯共”和喚起民眾的遺訓。如何解決目前的危機呢？我們呼吁：繼承孫中山的遺志和辛亥革命精神，遵照“三民主義”和“三大政策”，立即召開全國各方代表緊急國是會議，取消一黨專政，成立各黨派聯合政府，爭取抗戰的最后勝利，只有這樣才能取得抗戰的最后勝利。高自立代表邊區政府也在大會上發言，表示要繼承辛亥革命精神，把邊區建設得更好。

10月10日晚，陜甘寧邊區政府舉行了慶祝“雙十節”招待會，毛澤東、朱德、周恩來等領導人出席。另外，駐延安的美軍觀察組成員、外國記者及延安各界代表也應邀出席。招待會在邊區政府招待處舉行，賓客數百人，共慶這個偉大的節日。朱德代表中共中央講話。他論述了辛亥革命以來的經驗教訓和當前西南戰事的緊急情況，并警告國民黨當局不要走慈禧、袁世凱、曹錕、吳佩孚的道路，也不要采取無濟于事的偽裝憲政的愚民辦法，而要老老實實實行民主，只有這樣，才能挽救目前的抗戰危機。會中，大家回顧了辛亥革命以來中國革命的曲折道路，交談這個過程中的經驗教訓。參加過辛亥革命的一些老人，則暢談當年的見聞，盛贊孫中山的豐功偉績。有人還當場吟詩抒懷，紀念這個偉大的節日。毛澤東始終高興地與大家交流，從容笑談。招待會于晚10時許圓滿結束。

紀念文章

1939年，國民黨頑固派發動第一次反共高潮，延安不斷受到軍事侵擾，物質生活十分困難，但中共領導人和各界人士依然通過文章紀念辛亥革命。9月25日，中共中央軍委副主席、總政治部主任王稼祥，在延安《新中華報》上發表8000多字的《三民主義與共產主義》長文，紀念孫中山和辛亥革命。同時，理論家何思敬、艾思奇等也發表文章，紀念辛亥革命。

1941年，中國革命處于十分艱難的時期，日寇對我國大舉進攻，實行慘無人道的“三光政策”；國民黨掀起反共高潮，進攻和封鎖解放區；德國突襲蘇聯，爆發第二次世界大戰，國際、國內形勢異常嚴峻。盡管如此，延安的報刊仍發表不少文章，紀念偉大的辛亥革命。10月10日，朱德在延安《解放日報》上發表《辛亥回憶》一文，概述云南起義和自己參加起義的情況。文章指出：要革命勝利，就要珍重革命的統一戰線。現在我們處在抗日民族自衛戰爭中，全國同胞，各黨、各派的人士，都要接受過去的經驗，深深地愛護國共合作，愛護全國團結。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實現孫中山先生的遺愿，完成辛亥革命的未竟事業，取得抗日戰爭的最后勝利。

1942年，全黨開展整風運動，但在10月仍安排一些辛亥革命的紀念活動。10月初，朱德為紀念辛亥革命31周年，邀請林伯渠、吳玉章、周建民、肖澤蒼等當年參加過同盟會及辛亥革命的人士，暢談辛亥革命在南方和北方的情況。10月10日，朱德在《解放日報》又發表一篇文章，對辛亥革命時期云南起義的情況和所起的作用進行了論述。他指出：云南在民國初年能夠大放異彩的原因，一是堅持統一戰線，二是依靠民眾。民國以來每次革命運動成功與否，都要看能不能實行這兩條原則。堅持上述兩條原則，以求抗戰勝利，建國成功，是我們與全國賢達應當共勉的。

此外，延安的報刊，如《解放》周刊、《共產黨人》、《解放日報》等，也有紀念文章發表。

中共中央的特別決定

“決定”是對重大事項和活動的權威性規定，它比通知、指示之類的公文更莊重，更重要。延安時期，中共中央發出的許多“決定”中，含有紀念辛亥革命的內容。

1939年8月25日，中共中央作出的《中央政治局關于鞏固黨的決定》中要求：要加強馬列主義的教育，使黨員認識馬列主義與“三民主義”的正確關系，認識辛亥革命的真正意義，糾正各種“左”傾或右傾的觀點。在《中央關于目前形勢與黨的政策的決定》（1940年7月7日）中指出：國民黨違反實行“三民主義”的諾言；我們向全國聲明，過去、現在及將來，我們都執行為“‘三民主義’徹底實現而奮斗”的諾言，都不忘記辛亥革命的精神。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1941年10月6日的《中央關于紀念今年雙十節的決定》。它之所以值得特別注意，是因為這是我黨的歷史上中央關于紀念辛亥革命作出的惟一一個“決定”。《決定》共分三大部分：第一部分的內容是辛亥革命的意義；第二部分的內容是當前國際形勢；第三部分的內容是最近國共軍事斗爭的形勢；最后是紀念“雙十節”的口號。因為其史料難得及其重要性，現將《決定》的第一部分照錄于下：

（一）今年十月十日是辛亥革命的三十周年紀念日，全國各地應當舉行熱烈的慶祝與紀念。各地共產黨員應向人民作廣泛的解釋，使每個中華民族的男女一致明白，十月十日這一天是我們偉大中華民國誕生的一天，是我們偉大中華民族幾千年生活中有著偉大歷史意義的一天。雖然由于種種原因，特別是由于當時革命陣營中包藏著投降袁世凱的妥協分子，例如汪精衛之流，致使當時轟轟烈烈的武昌和全國各地的革命起義遭遇了極大的挫折，使這次革命在實際上歸于失敗了。但是幾千年來的君主專制政治是已經被推翻了，而中華民主共和國的國體是已經被確立了。中國人民為民族解放與民權自由的偉大斗爭，從此進入了一個新階段。從此以后，中國人民的民族民主斗爭，乃能因國際國內新因素的增長（蘇聯社會主義革命的勝利，中國民族資本與無產階級的發展）而發展到明確的反帝國主義與反封建制度的階段。于是乃有五四運動和中國共產黨的產生，乃有國民黨的改組，國共合作的實現與孫中山先生的三大政策的執行，乃有北伐革命戰爭和紅軍的英勇奮斗，乃有今天全民族的偉大抗日戰爭與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國人民沿著辛亥革命的道路，為民族民主革命堅持不懈，百折不撓，三十年如一日。我們共產黨人和全國一切真誠的革命志士，都是辛亥革命最忠誠的繼承者。對于辛亥革命的未竟事業，我們共產黨人誓與全國一切革命真誠志士一道，誓與全國人民一道，繼續奮斗，不達目的，決不休止。對于孫中山先生的革命三民主義，一定要使之徹底實現于全中國。對于孫中山先生和當時無數視死如歸的英雄豪杰，以及三十年來一切為民族解放與民權自由而奮斗的愛國志士與愛國人民，我們謹致深切的敬意。

《決定》末尾的口號有：“孫中山先生的革命精神萬歲！”“辛亥革命萬歲！”等。

在這個重要“決定”中，第一次以中共中央的名義明確指出辛亥革命的偉大意義；辛亥革命實際上的失敗及其原因；由辛亥革命引發的一系列革命；中共是辛亥革命的忠實繼承者；第一次喊出“孫中山先生的革命精神萬歲！”、“辛亥革命萬歲！”的口號。總之，我們應該對這個特別“決定”認真分析研究，理解其重要意義。還應該指出，此前中共中央對于“七一”、“五一”這樣的重要革命節日的紀念活動，往往是以“通知”、“指示”的形式向全黨發文部署，都不曾作出過如何紀念的“決定”。由此可見，當時中共中央對紀念辛亥革命是何等重視。

論述和研究

延安時期，毛澤東和其他中共領導人在許多談話和文章中，經常論述辛亥革命，并給以高度評價。

1939年5月4日，毛澤東在“抗大”第五大隊坪場舉行的“延安青年紀念五四運動20周年”大會上，作了《青年運動的方向》講演，其中談到辛亥革命的偉大意義。他說：“孫中山先生遠在五四運動以前，就是當時政府的‘叛徒’，他反對了清朝政府，并且推翻了清朝政府。他做得對不對呢？我以為是很對的。因為他所反對的不是反抗帝國主義的政府，而是勾結帝國主義的政府；不是革命的政府，而是壓迫革命的政府。”中國反帝反封建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正規地說是從孫中山開始的。毛澤東在這里指出：反帝、反封建、反壓迫，這就是辛亥革命的偉大意義。毛澤東還說：“辛亥革命把皇帝趕跑了，這是它的勝利；但辛亥革命只把一個皇帝趕跑，中國仍舊在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的壓迫下，反帝反封建的任務并沒有完成。”這里，明確指出了辛亥革命的成就與不足（這篇講演已收入《毛澤東選集》）。

1942年3月30日，毛澤東在《如何研究中共黨史》一文中，明確要求“應該把黨成立以前的辛亥革命和五四運動的材料研究一下。不然，就不能明了歷史的發展”。“對于辛亥革命、五四運動，需要研究。辛亥革命是完全失敗呢，還是有些勝利呢？”他還說，研究辛亥革命，一定要研究當時的國內和國際的情形，不然就不能說明革命的發展（見《毛澤東文集》第二卷）。

另外，毛澤東在《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一文中，明確把辛亥革命作為中國百年反帝革命斗爭的一個重要階段，足見其對辛亥革命的看重。這一思想，毛澤東在全國解放后表述為：“一百多年以來，我們的先人以不屈不撓的斗爭反對內外壓迫者，從來沒有停止過，其中包括偉大的中國革命先行者孫中山先生所領導的辛亥革命在內”（見《中國人民站起來了》）；“紀念他（孫中山）在辛亥革命時期，領導人民推翻帝制、建立共和國的豐功偉績”（見《紀念孫中山》）。

1944年10月11日，毛澤東針對《蔣介石雙十節演說》，為新華社寫了《評蔣介石在雙十節的演說》的評論，揭露蔣介石演說的虛偽性和反動性。國共在“雙十節”的政治較量不止這一次，幾乎每年都有，其焦點是對辛亥革命精神的繼承與背叛問題。蔣介石“雙十節”發表的演說是搞假紀念、真反共；毛澤東則在“雙十節”針對蔣介石的演說，發表一篇文章反駁，捍衛、弘揚辛亥革命精神和孫中山的“新三民主義”。

1945年6月11日，在中共“七大”閉幕會議上，朱德、吳玉章、徐特立3位“辛亥老人”聯合發言，慶祝“七大”的空前成功，并根據辛亥革命以來的經驗，說明中國人民必然勝利的各種條件。

中共“七大”閉幕后的6月17日，“七大”代表和延安各界代表在中央黨校禮堂舉行中國革命死難烈士追悼大會。毛澤東在大會演說中5次講到辛亥革命，指出：孫中山搞的辛亥革命，是民族主義性質和民主主義性質的革命，推翻了清朝的統治。辛亥革命是中國歷史上很重要的一次革命，許多人為此獻出了生命，我們應該繼承它的革命傳統。

延安時期，中共中央對中國近現代史（包括辛亥革命）的研究很重視。中央研究院、中央黨校、陜北公學、魯迅藝術文學院、中國女子大學等單位，都有相關的機構和人員，進行這方面的研究。特別是成立于1941年的中央研究院，在中國歷史研究室內特設了一個3人組成的辛亥革命研究組，對這段歷史進行研究，他們的研究文章發表在《中國文化》和《解放日報》上；在統一戰線性質的陜北公學，設有孫中山、新三民主義、辛亥革命等專題課程；在“魯藝”，也有這類內容的專題講座。這種具有鮮明特色的課程，在國統區的學校里也是少見的。

其他形式的紀念

延安時期，每逢辛亥革命紀念日（亦稱“雙十節”），各單位大都放假并安排一些紀念性活動，如座談會、出墻報、詩朗誦等。

魯迅藝術文學院是延安一所比較正規的藝術院校，一切活動都依循章程進行。遇到辛亥革命紀念日，校方都發布放假公告。筆者從“魯藝檔案”中看到這類內容的公告：1938年10月9日的“魯字三十二號公告”是：“明日為雙十節，放假一日。”；1940年10月9日的“藝字二十一號公告”是：“明日為雙十節，本院遵令放假一日。”；1941年10月9日的“術字三十七號公告”是：“明日為雙十節，本院遵令放假一日。”

這里需要說明兩點：一是公告中的“遵令”是指遵中共中央宣傳部或中共中央干部教育部（1939年2月17日成立）之“令”。當時“魯藝”同延安的其他17所院校均直屬中央（先屬宣傳部，后屬干部教育部）領導，學院一些重大事項，如人事任免、教育計劃、開學放假等，往往要經中央書記處討論決定后，由干部教育部下達貫徹執行。由此可知，當時延安的其他學校同“魯藝”一樣，“雙十節”時也要放假紀念，可見對辛亥革命的重視。二是放假后做什么？“魯藝”教師、作家嚴文井1984年回答筆者問時說：“當時延安沒有馬路可遛，沒有公園可游，也沒有商場可逛，‘雙十節’放假后，各系大都組織一些小型的與辛亥革命有關的活動，如座談、讀報、唱歌、朗誦等。這些活動時間都不長，之后是自由活動。其他單位的安排也大體類此，有的劇團則安排演出，以示慶祝。”

延安平劇研究院是在毛澤東支持下成立的，是以平劇（即京劇）的研究、改革與演出為宗旨的專業藝術團體。1942年2月開始籌建，4月對外演出。但成立慶典的時間遲遲未定下來，想選擇一個有紀念意義的日子舉行。后來上下一致認為，慶典選在“雙十節”這一天最合適，平劇研究院要像辛亥革命那樣，革除舊的一套，創造新的藝術。于是，經中央同意，1942年10月10日，延安平劇研究院在楊家嶺新落成的禮堂（后來中共“七大”也在這里召開），舉行了隆重的成立大典，同時紀念“雙十節”，當時稱作“雙慶會”。中央領導人，延安各機關、學校負責人及文化界和戲劇界近千人出席，共慶平劇研究院成立和“雙十節”，這成為延安文藝史上的一大盛事。毛澤東、朱德等領導人出席了這次“雙慶”會，并觀看了京劇演出。

綜上所述，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辛亥革命，在延安一直紀念著！辛亥革命精神，在延安繼承并發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