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度低頭

艱難的考驗

這是一個有關于默默奉獻的故事，但很可惜，這樣的題材很少能獲得社會大眾的承認。波什是可憐的，盡管他在南部海灘獲得了六年1億1千萬美金的不菲報酬，但他卻要在自己職業生涯的后半程里不得不辛苦地捍衛著自己的賽場自尊。事實上，從他的雙腳踏上邁阿密這片土地的那一刻開始，他的所謂自尊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遭到了無數次的踐踏與傷害。斯坦·范·甘迪叫他“哈巴狗”，斯科特·皮彭在一次談到波什、詹姆斯與韋德的強強三人組合時，譏諷地稱呼他們是“兩個半人”。在熱隊取得了一場關鍵的勝利之后，詹姆斯與韋德忘情地擁抱在一起歡呼慶祝，而此時的波什卻只能訕訕地站在一旁，獨自一人高舉他那長長的雙臂仰天大笑。

不可否認，他是熱隊戰術體系中的第一人，但卻是球隊，乃至球迷心日中的第三人。在對陣小牛隊第三場比賽中投入終場前39.6秒時的那記制勝球之前，波什很少會獲得像這樣執行最后一投的機會。確切點說，那并非他的職責所在。但每當熱隊在賽場上出現問題時，他卻是人們最先想要指責的目標。“事情就是這樣。”波什無奈地說，“如果某人覺得他想要挑出一個人來批評教導時，他肯定會選擇最沉默的那個家伙。”

就這樣，這樣一位另一支球隊的絕對領軍人物，離開了多倫多那么舒適安逸的生存環境，只身跳進了邁阿密為他精心準備的平底煎鍋中。在這里，他遭遇到了自己職業生涯中前所未有的挑戰與煎熬。他被對手譏笑球風偏軟，他被球隊要求在賽場上多做一些諸如無球跑動這樣的苦力工作。曾幾何時，這樣一位六屆全明星球員就在這里失去了他的耀眼身份，并逐步淪落為球隊的第三號人物。

但今年的季后賽中，他又奇跡般地回歸了。在連續數月被貼上了“軟弱可欺”與“無關緊要”的標簽之后，波什以一股勢不可擋的力量沖入季后賽，在挺直腰桿面對了波士頓與芝加哥的持續沖擊波之后，他終于站在了夢寐以求的總決賽賽場上。盡管他沒能如愿以償地捧起那座兩英尺高的冠軍金杯，但毫無疑問他并不是失敗者。

“這是我職業生涯留下記憶最多的一個賽季，我們經受了很多考驗，對此我感到非常驕傲。”波什說，“但與此同時，我覺得我在心理上還可以更穩定、更強悍。我們已經經歷過這么多事情了，所以我可以期待下次會有更好的結局。”

總決賽第六場結束后、波什在球員通道里掩面而泣，回更衣室的途中還一度情緒失控突然倒地。在所熱火隊的球員中，對于失利的結果，波什的情緒最為激動，因為他認為自己付出了比別人更多的努力，但卻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

“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疼了，籃球很久都沒有讓我如此痛苦了!”波什說，“想到我們離總冠軍是如此之近，想到我們為之付出的所有艱辛，到最后卻功虧一簀，我實在忍不住了——我是個情感豐富的家伙。我是真的拼盡了全力。”

六場總決賽，波什場均貢獻18，5分和7.3個檠板球，但命中率只有41.3％，在波什自己看來，這是壓力過大所至。“我原以為只要我們一上場比賽，事情就會按部就班發生，就像大家預測的那樣，沒想到我們會陷入掙扎的狀況之中，這次失利教會了我們很多東西。”

前任棟梁

成為第三，其實沒有什么不好。身為第三大男高音，盡管沒有多少人會記得他的名字，但何塞·卡雷拉斯還是讓我們有幸聽到了人世間最美妙的嗓音。在邁阿密，情況也同樣如此，更何況，這里的舞臺更為寬闊，足以容納下所有人在臺上盡情展現自己。

與當年在多倫多稱王稱霸的那個時代相比，如今的波什似乎更家喻戶曉一些。早在本次季后賽尚未開打之前，已經有媒體爆料說他已經與未婚妻艾德麗安威廉姆斯秘密登記結婚了。盡管波什本人迅速對此事予以否認，但無所不知的美國名人消息網卻將一份波什的結婚證書復印件堂而皇之地刊登在該網上。除了狗仔隊的圍追堵截之外，他們三大巨頭的人型公仔更是以每個45美金的價格在美國航空公司球館暢銷不止。

事實上，在詹姆斯與波什去年夏天尚未一前一后趕赴此地追逐總冠軍夢之前，這原本是一個相當普通寧靜的NBA小城市。但現在，就連這支球隊的替補，都成了各體育專欄挖掘開墾的無盡素材。“這就是成為一支曝光率超高球隊所要付出的代價。”詹姆斯-瓊斯說，“沒辦法，誰讓我們這里擁有全世界最好的三位籃球明星呢。”

對于閃光燈下的生活，其實波什并不陌生。還在高中時代，效力于達拉斯林肯高中的他就曾經榮獲過“籃球先生”的殊榮。高中一年級時，波什的身高是2.01米，此后，他的身高以每年三厘米的趨勢急速增長著。“波什在我們這里打球時。”林肯高中球隊教練萊納德·比肖普說，“我記得我們僅僅輸掉了八場，但卻贏下了一百二十多場比賽。”波什在喬治亞理工大學僅僅效力了一個賽季，在他的前任教練保羅-海威特的印象中，他是一個彬彬有禮，勤奮好學的小家伙，只記得他發過一次脾氣，是在客場輸給杜蘭大學比賽之后。

在群星熠熠的2003屆選秀大會上——其中包括第一位的詹姆斯和第五位的韋德，波什以第四順位被猛龍隊選中。選中他的次年，即2004年，年僅20歲的他就被猛龍隊高層作為球隊的棟梁著重培養。“作為隊中最好的球員，我相信大家都很希望他能夠領導這支球隊取得更多的勝利。”前猛龍主帥特里亞諾說，“他也果然沒有讓我們失望。”

邁克爾·庫里是波什的聯盟啟蒙導師。一見面，他就送給波什一本有關投資方面的數據，他告訴他，懂得謹慎理財的人在賽場上也同樣會表現出沉著穩健的球風。他們就這樣早出晚歸的練習著，對此波什沒有一絲一毫的抱怨。到了賽場上，他將自己瘦弱的小體格毫不吝惜地拋入禁區地帶，與周圍那些比自己個頭高上很多的大塊頭們周旋著，他也因此獲得了隊友們的尊敬。“他可不是那種只要進入聯盟就心滿意足的小家伙。”庫里說，“他想要出人頭地。”在波什結束了自己新秀賽季的處子秀后，庫里讓他脫下自己的鞋子拍照留念。這雙球鞋直到現在庫里還珍貴地收藏著，期待有一天能夠將波什的故事講給自己的孩子們聽。

波什從來就不是那種鼓舞型球員，也正因如此，他的領導能力通常會遭受旁人的質疑。但他的個人數據卻總是一如既往地耀眼無比。在他的第二個職業賽季里，他場均取得了18.4分、9.5個籃板的出色成績。2007年，他.還率領猛龍隊首次取得了分區冠軍。更有趣的是，平日在賽場上沉默寡言的他，竟然會于全明星賽投票期間，在YouTube網上歪戴著牛仔帽，大張旗鼓地為自己拉選票。“他的個性相當多元化。”特里亞諾說，“同時他也不希望自己僅僅被局限在籃球領域。”

在圍繞著波什的重建之路屢次宣告失敗之后，2010年的夏天，他終于下定決心，要為自己開拓出一番新路。還在猛龍隊時期，他曾經兩次率隊殺入季后賽，但又兩次無一例外地止步首輪。波什本人也早已厭倦了這種感覺——當他收拾行裝返回達拉斯的老家之后，只能眼睜睜地在電視上看著其他球隊在季后賽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而自己卻毫無作為。

海威特已經不止一次地聽過波什向自己表達出的那種失望之情了。“他總是對我說。”海威特回憶道，“老師，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夠去另一個讓我有機會嘗到勝利滋味的地方。”

去年夏天，在一切仍舊是個未知數，而波什也剛剛結束了他在猛龍隊的又一個失望之旅后，海威特曾經與波什的母親弗萊達談過這個問題。盡管當時弗萊達沒有對于兒子的最終去向吐露半分，但海威特知道，在他接到波什的又一個表達失望之情的電話之后，他應該已經做出了離開的抉擇。“他會去邁阿密，相信我。”當時海威特這樣告訴自己的一個朋友。

早已擔任76人隊助理教練的庫里，至今仍然與他昔日的這位學生保持著密切的練習。在熱隊于季后賽首輪淘汰掉76人隊的幾天前，波什與庫里曾經共進晚餐。在吃飯時，庫里將他的那雙舊球鞋還給了他。“這是一個日后肯定會入選名人堂的偉大球員。”庫里說，“他的父母應該保留他的第一雙參賽球鞋。”

最合適的位置

似乎整個世界都在與他們為敵。去年十一月份，當熱隊打出了9勝8負這個不盡如人意的開局時，波什在賽場上所做的一切似乎都不那么對勁，而有關于他不適合現今賽場位置的傳言也開始甚囂塵上。這里的球迷們期待著他能夠以一個極具統治力的姿態站穩內線區域，但這顯然與波什以往的比賽風格背道而馳。他一直都是憑借著1 5英尺遠跳投的絕活屹立賽場的，但在這里，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詹姆斯與韋德在進攻端占據了所有的主動權，而他顯然已經不知道自己的賽場位置究竟在哪兒。

“從熱隊隆重推出他們的本賽季宣傳短片開始，我們就知道這里的舞臺上擁有三位重磅明星，但其中的一個卻與另外兩個有著細微的差距。”

《邁阿密先驅者報》資深評論員丹·雷巴塔德說，“事實上，他們三人被賦予了同樣的舞臺，但與其他兩位比肩的明星相比，另一位卻在不知不覺中向后退了一小步。”

用波什自己的話來說，那是一段自我迷失的時期。但他仍然咬牙堅持著，耐心地傾聽著教練埃里克·斯波爾斯特拉對他的每一條指令，并且盡善盡美地完成著。而從隊友的角度而言，波什盡管在去年夏天與詹姆斯共同加盟熱隊，但他對后者的了解也是知之甚少。沒錯，他們確實在2008年的北京奧運會上以夢之隊的身份共同摘取了金牌，但按照波什的說法，除非你們共同在賽場上經歷過大風大浪，否則你真的很難了解身邊的隊友。可事實上，在“邁阿密三巨頭”之間，詹姆斯與韋德卻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而且兩人之間的友誼也隨著季后賽的逐級深入而日漸加深。在媒體采訪現場，人們經常可以看到詹姆斯與韋德并肩來到會場，即使落座后也依然談笑風生，彼此輕松地開著對方玩笑的和諧畫面，而波什卻一向都是獨來獨往地出現在眾人的面前。“當你與詹姆斯和韋德交談時，你會感覺自己是在與一位籃球明星在談話。”《邁阿密先驅者報》資深評論員格萊格·考特說，“當你與波什交談時，你會感覺自己正在與一位剛剛開始打籃球，說話很有意思的家伙在聊天。他總是敢于承認從其他那些大牌球星們口中絕對不敢承認的問題，他甚至會告訴你，在比賽的最后時刻，他有時候也會有種格外焦慮的感覺。”

缺乏魅力的生活

當波什處于內心深處苦苦掙扎的境地時，他也會自然而然地渴望求助于他人。他會給昔日那些在職業生涯中也曾經遭受過這種戲劇性角色變換的退役球員們打電話，問問他們當時是如何度過這段艱難時期的。盡管他拒絕透露自己曾經征求過意見的老球員們的名字，但霍勒斯·格蘭特絕對是其中之一。

大約在二十年前，當時的格蘭特與今日的波什一樣，也是個年輕有為的大前鋒，效力于公牛隊的他，是喬丹與皮彭身邊最得力的第三號人物。有一天，菲爾·杰克遜將格蘭特叫到一邊單獨談話。教練首先表示他很高興看到格蘭特也能夠大量有效得分的這個事實，但是公牛隊要想獲得最后的成功，格蘭特必須要更多地承擔起苦力的工作，諸如防守和蓋帽等不出風頭的實質性工作。

1992年的秋天對于格蘭特來說，是個相當落寞的季節。當喬丹與皮彭率領夢之隊以勢不可擋的勁頭勇奪奧運會金牌凱旋而歸時，這兩位賽場上最好搭檔之間的友誼也隨著榮譽的到來日漸加深。此時、形單影只的格蘭特在隊中也越發被籠罩在兩位巨星的盛大光環之下。“當時，那種感覺很不好受。”格蘭特說，“但是當你把球隊的利益放在首位的話，一切事情都變得簡單了許多。”

今天，格蘭特擁有四枚總冠軍戒指，外加零遺憾。閑來無事時，隱居在南加利福尼亞的他最喜歡為院子里的草坪做澆灌工作。這個賽季，他也觀看了不少熱隊的比賽。從波什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當年在賽場上的影子。“我知道克里斯現在所經歷的這一切對他來說有多艱難。”格蘭特說，“我想要對他說，‘不要去管別人怎么說，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贏得總冠軍獎杯才是最硬的道理。”’

我們有理由期待克里斯·波什下個賽季的強勢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