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漫畫形象和文化特質之間是一種符號的聯系。蔡志忠漫畫《老子說》以圖形來表達它的符號性,也是以道家美學思想作為哲學基礎的。蔡志忠以他的生花之筆,夾帶對人間的摯熱關懷,把老子的思想輕松愉悅而不失莊重地表現出來。形象總是符號的存在,傳達給我們深刻的文化意義和啟示。漫畫《老子說》是中國人靈魂的糖衣藥丸,也是蔡志忠認為的“流動的智慧”。
關鍵詞:符號 蔡志忠 漫畫 老子 文化意義
一、引 言 漫畫具有符號性,是因為它具有符號的特征。同語言一樣,漫畫的視覺符號也具有能指和所指兩個方面。前者是可以用色彩、圖形、線條作為標記的物質表達方面,即漫畫角色的形象、形態,后者則是觀念、意義等,構成語言內容的方面,即漫畫形態所包含的一定概念的含義。符號是一個藝術家所表達出來的簡潔明確的信息,在漫畫《老子說》中,蔡志忠以其圓融、流暢、簡約的視覺符號引領讀者一窺老子思想豐富奧妙的殿堂,幫助讀者進入古代經典的大門,從而實現與智者坐而論道。
二、漫畫《老子說》視覺符號性的分析 所謂“藝術符號”的概念是當代美學家蘇珊·朗格在其名著《情感與形式》中首次提出的。蘇珊·朗格稱藝術創造是一種藝術抽象的過程(Langer,1957)。這種過程并不能訴諸科學、數學與邏輯學的理性抽象,而是從主觀經驗、生活模式、感知、情緒、情感衍生出的一種純粹的幻象;也可能是一種“直覺”,借此洞悉諸種形式、特征、意味的相互關聯(Langer,1953)。這種藝術的抽象過程也就是一種符號化(Symbolization)的過程。“符號”(Sign)變成了一種涉及深層心理的過程,即思想或概念本身形成過程(Langer,1962),符號也因此便具有了一種構形或標識的功能。漫畫作品的演繹也必須依靠這種典型化“符號”角色的創設來完成。
蔡志忠筆下的老子憑借“直覺”產生,運筆靈活,細膩時求精巧,粗獷時求深遠,線條嫻熟而灑脫。蔡志忠畫老子的說法演教,畫他的閉目神思,畫他的騎牛出關,背著他的幾卷《道德經》和飲水的葫蘆。他筆下的老子素衣布鞋,須眉皓如積雪,有飄飄欲仙、不與世爭的風神。他微微地欠著腰,半睜半閉著那雙洞察天地古今的慧目,寂然凝慮、悄然動容。那霜雪似的皓髯,昭示著皚皚千山般明凈高遠的學識,那止水般的寧靜,也象征著老子澄潭千尺、清澈幽深的思維。蔡志忠處理《老子說》的人物符號設定則并未脫離漫畫的筆法,那大腦瓜、小胡子、禿腦殼等形象讓人忍俊不禁而又極具現代性,用最精簡的線條表達人物的體態,突出最重要的特征,沒有一筆是多余的。
毋庸置疑,蔡志忠漫畫的視覺符號是具有“中國特色”的,五千年的文化底蘊是刻在骨頭里的。他用精煉的筆觸,加上簡化的形狀,組合成復雜的構圖,每個漫畫格子的構圖都充分體現了中國傳統繪畫的空白美,這是有道家美學思想淵源的。道家將“氣”最終歸于“道”(虛、無)。“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老子·十一章》),老子用比喻的方式向人們講述了“中空無用有大用”的道理。以三十輻湊合而構成的車輪來講,沒有哪一根支柱算是車輪載力的重點,因為三十根平均使力,根根都發揮了特定的功能而完成轉輪的效用,無所謂哪一根更重要。可是它的中心,卻是空無一物,既不偏向支持任何一根支柱,也不做任何一根支柱的固定方向。因此才能活用不休,永無止境。老子的“大象無形”是一個重要的美學思想,蔡志忠在其漫畫作品中無不重視畫中空白的美學意義。他從老子所謂“知其白,守其黑”中進一步領悟到,繪畫創作措意于墨色的同時,還應當懂得空白的價值,并得出“計白當黑”的引申義。漫畫《老子說》中的格子以圖形來表達它的符號性,是以道家美學思想作為哲學基礎的。
三、蔡志忠視覺符號產生的背景及思想 線條呈現了蔡志忠的個性和經歷及其在作品中意欲傳達個人訊息符號的隱喻。1948年,蔡志忠出生在臺灣中部彰化縣一個貧困的鄉村,年僅十五歲就獨闖臺北,先后做過美術設計,開辦過卡通公司,編導和繪制的動畫片《七彩卡通老夫子》獲得了當年的金馬獎。從1986年到1988年,他一口氣出了二十五本古典漫畫,在短短的兩年間創作出這樣一批高品質的作品,正如蔡志忠自己所說:“只要我坐在桌前,埋首進入工作狀態,紙、筆、我便融為一體,在這其中沒有紙,沒有筆,沒有我,恰似‘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無不同也,心凝形釋,骨肉都融……’”用禪來悟世,可以說蔡志忠早已無師自通。
對于漫畫作品的演繹過程,蔡志忠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至于格子大小,應該是關系于表現節奏、重要性,一張一個重點就好。如果重要的話,一頁一格都無所謂,如果重點是要將故事說得流暢,我不贊成每格都要畫得很精細,一來重點會被搶走,強調不該強調的,只會使讀者分心,而且每格都去經營的話,除了累死自己外,也會累死讀者。”
“就好比說要解除痛苦的話就要找出更好的焦點來轉移,我創作時的做法是過癮到極點就換題材,但要把持一個原則,就是在自己創作的領域要有獨特的風格,同時在專業里,你要是同一個題材里的第一,這樣才會成功。”
至高的藝術技巧都是化百煉鋼成繞指柔,不僅沒有媚俗之心,更無張揚之跡,真是圣人“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老子·第四十三章》)。他的作畫也可以說是在體道一如的情態下,以自然之心體物,以自然之舌言情,那是渾然天趣和深邃哲理的統一。可用老子“善行無轍跡”的名言來說明好的用筆含蓄蘊藉無起止之跡,這就如同老子主張“無為”一般,最好的用筆也是若不經心,絕無刻削之跡的。老子“善行”指圣人之行,是不欲在人間留什么豐碑的。當畫家心志真正回歸自然的時候,那筆墨就也入了“無為”之境。
四、漫畫《老子說》傳達的文化意義及啟示 漫畫作為藝術作品,在畫面中構成其形式的符號也同時具有物質與精神雙重意義,也就是說它不僅是一種“物質形式”,同時也是一種“浸透著情感的”表現精神意義的“有意味的形式”(蘇珊·朗格語)。漫畫形象和文化特質之間是一種符號的聯系。符號本身也如漫畫形象般具有情感,即使符號的形式先于含義呈現在人的眼前,但其可欣賞性并由此產生的審美快感,帶出了符號背后的深刻內涵和文化體驗。
如黃永玉對漫畫的獨特見解:“漫畫時常接觸社會歷史的神經末梢,是一種最容易引起疼痛和奇癢的東西。”漫畫家是能洞燭世事的藝術家,不僅有具象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們對于人間的細致觀察,能見到蘊含的真義;以赤子之心表達了對于權威的挑戰、憤怒、不滿、希望、祈求,都通過漫畫家的筆流露出來。一位成功的漫畫家不僅要有深厚的藝術表現力,同時更要具有對人間世事的正確觀察、充滿胸中的正義使命、同胞痛苦與愿望的深切體認和對于人性的信賴與尊重。
中國文化的基調是關心人生、參與人生、反映人生,歷代才智之士的著述,也都是圍繞這個主題的。中國人曾被稱為實事求是的人民,但也有其獨特的浪漫的一面;這一面或許比現實的一面還要深刻,且隨處流露出他們的熱烈的個性,他們的愛好自由,以及他們的隨遇而安的生活(林語堂語)。但是我們對于幾千年來的文化遺產卻少有認識,少有理解,莊嚴的外表和艱深的內容,產生了嚇阻的效果,拒絕接近,使我們無法從其中吸取智慧與教訓。而蔡志忠借著漫畫的親和力,來幫助讀者進入古代經典的大門。老子是一位真正的智者,效法自然、道法自然,為人處世依照萬事萬物的自然規律,遵照道的本意,無為而無所不為,表面看來是沒有什么作為,其實卻是大有所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不居功自傲,不爭名奪利,以天下為己任,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有容乃大,心系萬民,胸懷天下,成為萬民表率,集天時、地利、人和于一身,得人心得天下;上善若水,以柔克剛,一曲求全,能屈能伸,保持淡泊虛靜的心境;寵辱不驚,知足常樂,慎終如始,不自大故能成其大;做人做事,圖難于易,虛懷若谷,大智若愚,摒棄心機,和光同塵,不以蓬茅塞心,不為聲色貨利所動。簡而言之,圣人能夠看透世界和人生,透析世事和人心,一切皆心中有數,胸有成竹。在這個科學發達、物質豐裕的社會,人們對生活不但不能感到滿足,反而覺得精神空虛和痛苦。繼續追求物欲的結果,使競爭激烈,環境破壞,甚至于連這人類賴以生存的唯一空間——地球也不再適合人類居住。老子反對無止境追求物欲的滿足,講求的是精神境界的提升;反對以人為的方式扭曲,主張體法自然,正是緩解今日危機的靈丹妙藥。
蔡志忠以他的生花之筆,夾帶對人間的摯誠關懷,把老子的思想輕松愉悅而不失莊重地表現出來,正好像在炎日下的荒漠之中遇到了甘泉一樣,給人以心靈的滋潤和無限的愉悅。
五、結 語 古往今來成就大器的藝術天才鳳毛麟角、屈指可數,畢竟一個藝術天才的煉成須“上下而求索”,這正是大藝術自身的符號。符號個體獨立性極強,符號只屬于一個人,尤其在藝術上,越是大家,其符號性就越強。同時符號的產生又是年深日久的事情,來不得半點心浮氣躁、牽強附會,它一定是在心靈最自由的情態下產生的,最樸素的才是最強大的。蔡志忠在漫畫方面是確有稟賦的,而又重之以修能,“上士聞道,勤而行之”,因而屬于他的符號如此渾然天成而又出類拔萃。
正如蔡志忠解釋何為“流動的智慧”時說:“比方說,我舉個配藥的例子,藥草經過辨識成為資訊,知道運用后成為知識,用于什么病是智慧,但知道用在什么病、什么人、隨機的情況,這就是隨時流動的智慧了,這才會使人將收益發揮至最大。”
漫畫《老子說》是中國人靈魂的糖衣藥丸,也是蔡志忠認為的“流動的智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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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陳春娛,廣東技術師范學院美術學院講師,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動畫造型基礎。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