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餐廳里寫稿。餐廳很大,本來也很安靜,有些輕輕的音樂,很舒服。
然后就來了幾個女人,其中一個長得像個皮球,滾圓滾圓,好像無論把她扔到什么地方,都可以彈起來。
然后她的聲音也從嗓子里彈了出來,她聲音的能量不像皮球,而是炮彈,每一個脫口而出的音節(jié),都會在空氣中爆炸。于是,叫一杯茶,就像爆了個炸彈;說剛才午餐吃了一碗飯,又爆了個炸彈。突然大笑起來,像爆了個原子彈,令人好像看見了蘑菇煙云。
一個女人,有時候可以創(chuàng)造一個宇宙,當(dāng)然,也可以毀掉一個宇宙。我在宇宙毀滅之前,馬上換了一個遠(yuǎn)遠(yuǎn)的座位,躲了開去。
然后,又來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長得像一根日本筷子,聳動的喉結(jié),像筷子上插了一顆靈巧的橄欖。
以我的德性,本來是不會留意男人的,但這個男人的聲音太特別。他每說一句話,就令我想起讀書的時候老師用粉筆在黑板上寫字,粉筆里的雜質(zhì)跟黑板硬碰撕劃,就會發(fā)出令人牙根發(fā)酸的刺耳聲。
我旁邊座位上的那個很尖細(xì)的男人,就有這么一種粉筆雜質(zhì)硬劃黑板的嗓音。我倒不是歧視他這種生理特征,但他每說一句話,聲音傳過來,我的牙根就酸一酸,軟一軟,口水就在口腔里涌一涌。開始的時候我還忍著,但后來口腔里的口水越來越多,吞都來不及吞。
終于,他爆笑起來,那就等于同時抓起十枝劣質(zhì)粉筆在黑板上亂劃,為免被洶涌的口水嗆死,我連忙收拾東西,逃出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