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婆婆”的關懷是優勢還是掣肘?這是體制內創業者的典型問題。
他像科學家一樣談論著自己的企業,又像企業家一樣描繪著自己的學科。
“非常巧,這些事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所以能產生不相干的聯想。”
宋延林是中科院化學所最年輕的博士生導師,年僅32歲,破了院里的記錄。他研發出了噴墨打印機墨水技術,一個可能令柯達、富士等巨頭都頭痛不已的技術,打破了國外墨水的價格壟斷。宋也是中國計算機耗材行業協會副會長。
但他正在面臨體制內科學家和體制外創業者的角色轉換。
2005年,宋延林的納米材料綠色制版技術成功申請專利。他曾經擔任中科院材料能源與化工處處長,也在高新技術產業處負責過科研成果轉化的事情,因此對創業躍躍欲試:“如果科研只是聰明人的游戲,自娛自樂,這是說不過去的。”
2008年7月,聯想控股對中科院全院143個高新技術項目多輪調研篩選,宋延林入選首屆“聯想之星”創業CEO培訓班。一年后,宋延林的納米材料綠色制版第一臺樣機在中科院成功生產。2009年11月,北京中科納新印刷技術有限公司創辦。
但作為中科院系統的創業公司創始人,宋延林有一個困惑。在《創業家》黑馬成長曹的一堂課上,個性沉默不多語的他,憋出了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提問。
他問史玉柱:“來我們這兒的領導很多,有園區的市里的,也有高層如政治局級別的,他們都會提要求提建議,其中一些方向完全不同,我該聽誰的,該怎么走?”
史玉柱答:“忘了那些建議吧,該怎么走怎么走。”
來自“婆婆”的關注關懷是優勢還是掣肘?這是體制內創業者的典型問題。中科納新可謂“婆家”眾多,中科院化學所作為大股東占股33%,宋延林團隊共占股20%。另外,還有聯想投資、聯想控股、TCL、LEO以及沅圣達等多家聯合投資,大部分都是政府背景。
相比那些野蠻生長的小公司,如此強大的背景讓中科納新看來風光無限。但其中的五味雜陳,宋延林自己最清楚。
公司成立前,為了理清化學所和核心團隊的占股問題,宋延林就頗費周折。因為納米材料綠色制版技術的評估涉及到多個部門,手續非常繁瑣,而且周期很長,按照正常程序,公司遲遲無法成立。
“科技部鼓勵成果轉化,積極推動;財政部要對國有資產進行監控;國資委質疑是不是評估低了?會不會有國有資產流失?……你需要報若干部門簽字。”宋延林的表情,玩笑中也有無奈。
而國家對科研人員的股份獎勵政策遲遲未落實,也讓他面對核心團隊成員時感到尷尬。“2009年之前就說30%的股份獎勵科研,具體政策一直沒出,討論過程中都要我們等。我們覺得要快點做,等不了。”
2009年,一位領導人視察化學所并聽取項目匯報,改變了這一局面。中科納新被納入推動中關村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建設的重大科技成果產業化項目,綠燈開了,部門審批立刻變得順利很多。宋延林掏錢買下了公司20%的股份,其中10%用于團隊獎勵。
股東結構的復雜,給中科納新帶來足夠的前期資金的同時,也在拖慢公司的辦事效率。“設立生產基地、分支公司,大家都會有不同的想法。國有性質確實會影響效率,每件小事都要股東知情,效率很低。”
這種跟體制千絲萬縷的關系,還表現在宋延林自己身上。目前,中科納新團隊的核心人員均已經從中科院辭職,但宋本人仍然保留有化學所博導的身份。宋說,他曾經想過完全辭去工作,但化學所還是希望他繼續任職。
但他充分享受了體制的優勢。“研究所把中科納新當作很大的事情,我們外援非常多。”宋說的外援,一方面是指政府的支持,另一方面是指中科院的技術后盾。中科納新目前的技術研發均來自于化學所,而位于昌平的中試基地,也是在政府推動下落實的。
中科納新的第一個市場項目,也得益于體制。在北京市領導的推動下,公司完成了與北京日報社的合作試用。“目前有十家報社在用我們的設備,今年銷售額預計幾千萬,爭取每年100%以上的增長。”宋說,為保證現金流并快速占領市場,產品采取租賃方式推廣。
在宋的理解里,一項技術產業化過程中會有兩個死亡陷阱:第一次是從技術到產品,能否實現規模化穩定化;第二次是從產品到商品,涉及到商業模式和銷售策略,需要支撐市場銷售的好的體系。
“無論哪一個陷阱都可以將一個新技術抹殺掉。我們還只走出了第一個。”
宋用“精力過剩”形容自己。在采訪中,他多次提到曾國藩,認為這是知識分子帶兵打仗的典范。
“知識分子的優點是踏實,但容易鉆牛角尖,有個人英雄主義。知識分子帶兵打仗,成功的不多,我喜歡曾國藩的十二字原則:殺人如麻、揮金如土、愛才如命,殺人如麻是果斷、決斷,揮金如土是有氣量,愛財如命是求賢若渴。”
當然,更重要的是要耐得住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