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6年5月的一天,天陰沉著,原野上的花兒也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顏色。他從瑞士匆匆出發,到法蘭克福參加一個葬禮。
或許是由于過度的悲傷惶惑了他的心神,或許他壓根就是要獨自去為她演奏一曲,他上錯了列車。等到達到法蘭克福時,葬禮早已結束。
他踽踽來到墓前,在肩上架起了小提琴,如泣如訴的琴聲在清寂的空曠中響了起來,他仿佛看見墓中的她正在側耳傾聽……
她生前是他的朋友嗎?也許是。因為她曾這樣說過:“他盡他所能撫慰著我的心靈,讓我瀕臨破碎的心強壯起來,他的行動是對朋友這個詞最完美的注釋。”
他們是戀人嗎?也許是。因為他曾經這樣說:“愛一個人的最高境界,是即使沒有和她在一起,也依然默默地為她守望。”
是的,兩人的所說是有差別的。不過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們彼此 的關系可以用一個字來概括,便是一個“最”字——他們是朋友還是戀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對他們的關系以“最完美”來評價,而他則是以“最高境界”來界定。這,難道不是一種心心相印嗎?
他是德國著名作曲家約翰內斯·勃拉姆斯,她是德國鋼琴演奏家克拉拉。
1853年9月30日,他在她家中見到了她。那天,他拿著一首剛剛創作的鋼琴奏鳴曲去請教她的丈夫,因為她的丈夫羅伯特·舒曼是他仰慕已久的一位音樂大師。
那一刻,他宛然被電光石火擊中了。盡管整整大他14歲的她已花容不再,可那種成熟女性特有的風韻,以及作為藝術家的高貴氣質和超凡脫俗的魅力,使得他頓時如有春雷在心頭滾動。
半年后發生了一件事,也許在一些人看來,上天在為他對她的愛打開一扇窗戶,撒進一縷光亮。他卻說,那恰恰將她的生命冷酷地置于一種無邊的黑暗。
1854年4月,舒曼精神突然失常,在一個凄風苦雨的夜晚不顧河水的寒冷跳入了萊茵河中。雖然被人發現獲救,舒曼卻從此住進了精神病醫院。
丈夫病了,家里又有7個孩子,克拉拉只好獨自擔負起沉重的生活擔子。為了讓克拉拉看到生活的曙光,他來到了她身邊,幫她照料孩子,讓她一心守護丈夫。兩人距離的靠近,讓他對她的愛洶涌激蕩起來,他情不自禁地給她寫起情書。當然,這些情書一封也未曾送到克拉拉手中。
1856年7月29日,舒曼在精神病院去世了。也許人們會說,壓在他心頭的一切冰雪該解凍了,該讓那一江愛的春水浩浩蕩蕩向前流去……然而,在安慰好克拉拉以后,他離開了她。
他對她的愛,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日益加深。他之所以離去,是因為他越來越感覺到,克拉拉對亡夫的愛仍然如同高山一樣,她是不可能從那高處走到他的身邊來的。無論他對克拉拉的愛深似大江大海,也不可能填補她失去丈夫那如巨山崩裂般的精神缺憾。
他們是朋友也好,是戀人也罷,人生就這樣過去了43年。他無時無刻不在關注她的生活,幫助她從一個個坎坷走向平坦,從一次次風霜雨雪中走向晴天朗日。更難得的是,他資助克拉拉全國巡回演奏舒曼的作品,資助她整理并出版了舒曼的著作。
盡管他一生未婚,可他說他有自己的“孩子”,那就是將他對克拉拉的愛化作一個個傳世的音符。1875年,他完成了獻給克拉拉的《C小調鋼琴四重奏》,前后用了20年;他一生所創作的每一份樂譜手稿,都寄給克拉拉。他說:“一生中,我最美好的旋律都來自克拉拉。”
克拉拉去世一年后,他也離開了人間。1897年4月3日,他逝世于他的第二故鄉維也納。鑒于他的高尚的人格以及在音樂上的偉大貢獻,當時維也納漢堡港的所有船只都為之鳴笛并降下了半旗。
編輯 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