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是個“卡拉OK迷”,一高興就拿起話筒嚎兩嗓子,屬于那種自我感覺良好的人。然而,不管什么歌,到她嘴里沒有不跑調(diào)的,還跑得老遠。
每次當我要她別糟蹋名曲,她便一臉不高興:“我一不偷懶好吃,二不打牌賭博,就這點愛好你都不能容忍?”我連忙解釋:“不是我不容忍,只是你的嗓子天生不是唱歌的料。”“我要是嗓子好,早當歌星賺大錢了,還會認識你?”我無言以對。后來,只要她一唱歌,我就連忙把唱機的音量調(diào)小,關(guān)上所有門窗,免得鄰居聽到。盡管這樣,她的歌聲還是沖了出去。
周六,我晨練,跑到了街心花園。樓上樓下的鄰居們聚在一起談論著什么,看見我,全都不吱聲了。我有些尷尬。徐伯伯開口了:“我覺得有件小事,還是跟你挑明了好。”我忙說:“有什么不對的,您盡管講。”徐伯微笑著說:“只要聽見你媳婦唱歌,我就睡不著。我們老年人睡得早,開頭睡不著整個晚上都睡不著。”
徐伯話音剛落,另一個鄰居接著說:“她唱歌就像是留聲機壞了,唱針總停在一個地方。‘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整晚上反反復復一直就那么兩句。這大熱天,鬼哭狼嚎的,你說煩不煩?”還有一個鄰居說得更難聽:“簡直就是哭喪,就像舊社會十七八歲死了丈夫的小寡婦的哭腔。噢,我不是咒你。”還有鄰居這么比喻:“她唱歌,就像一把鈍刀在堅硬的巖石上不停地銼……”我就像個被批判的對象,頭點得像雞啄米一般,一一向大家賠不是,并保證一定向老婆傳達“寶貴意見”。
回到家,我盡力克制自己,把鄰居們的意見委婉地告訴老婆。她沉默半晌,大喊:“他們不懂音樂!我就唱,看他們敢咋樣!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寬!”話雖如此,但從那天之后,老婆半個月都沒摸話筒,我暗自慶幸。
有一天,幾個老同學聚會,我很晚才回家,剛進小區(qū)大門就聽到了久違而熟悉的歌聲,又是那首《老鼠愛大米》。糟了!我趕緊往家跑,到了門口拼命摁門鈴。老婆打開門,見我一臉慌張,忙問:“怎么啦,遇到打劫啦?”“你怎么屢教不改,我老遠就聽見你那破鑼音了!”我氣喘吁吁地說。“今天領(lǐng)了獎金,我高興。”“唱了多久了?”“不長,也就半個多小時。”老婆像做錯了事的孩子,連忙關(guān)了唱機,我也不好再說什么。
第二天早晨,我不敢去跑步,免得遇上鄰居們。熬到晚上,突然聽到急促的門鈴聲,我忐忑不安地打開門。樓下的胡哥拎著時令水果進來,看見我老婆一臉感激:“謝謝弟妹,太感謝你了!”
原來,他岳母家裝修,前些日子搬到他家來住。愛挑剔的岳母經(jīng)常對胡哥橫挑鼻子豎挑眼,吃飯時嫌他嚼食聲音太響,睡覺打呼嚕硬說他是有病要醫(yī)治。他要是突然打了個噴嚏,或者不小心放了個屁,都會遭到岳母的指責,弄得他一看見岳母就格外緊張。“就在昨天晚上,岳母突然聽到了弟妹的歌聲,她跟發(fā)瘋了似的一宿沒睡,今天一大清早就搬走了,怎么留也留不住。說實話,弟妹唱歌我以前也嫌煩,可如今算是幫了我大忙了。這是剛上市的臺灣水果,給弟妹潤潤嗓子……”我大概明白了,順便問了句:“你岳母是干什么的?”“哦,退休了,以前是一所中學的音樂教師。”他答道。
老婆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悄無聲息地溜進了臥室。我估摸著,這回她唱歌的愛好沒準兒會徹底改掉了。
編輯尼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