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捉摸不定的世界總會帶來無盡的紛擾。就在利比亞戰事剛剛消停、泰國洪水還在肆虐之際,土耳其東部10月23日發生里氏7.2級地震,造成580余人死亡、4100余人受傷,而整個災區的余震多達1300多次。
地震到底能不能有效預報這個老話題,屢屢被人們提起。前不久,一件破天荒的事兒叫人跌破眼鏡:意大利七名科學家因未能預測地震發生,被控過失殺人。
兩年半以前,這七名科學家通過會議備忘錄和接受采訪,向已經遭遇了好幾個月持續低震級地震而深感不安的公眾,提供了“不完整、不精確以及相互矛盾的信息”,打消了人們對地震的擔憂。結果,沒過一周時間,“不太可能發生大地震”的拉奎拉地區,卻在2009年4月6日發生里氏6.3級地震,導致300余人喪生。
這一事態受到世界范圍內科學界人士的廣泛關注。地震學家們堅持認為,預測一場地震的精確時間、位置和強度,目前在理論上是不可能的。迄今已有約5200名來自世界各地的研究者簽署請愿書,對這些意大利同行表示支持。
審判結果可能要在幾個月甚至幾年后才揭曉,但相關事件已被社會學家和傳播學學者當作危險評估與公眾溝通中一個發人深省的研究案例。的確,將來在火山、地震、海嘯等傳統的自然災害中,以及氣候變化造成的龍卷風、颶風、洪澇和旱災等極端氣象事件中,都可能面對這樣的場景。也有人把這一案件視為對模糊概率語言的控訴,此類語言常被科學家們用以描述自然災害的不確定性,頗有“忽悠”人的嫌疑。
怎樣應對不確定性則可能是人類所面臨的最古老的社會問題之一。生存的不確定性曾經讓我們的祖先深感憂慮。為消除疑慮和恐懼,人們自然而然會求助于那些確定性的載體,如巫術與巫師、神靈與牧師等等。
人類對確定性也確乎有一種心理上的偏好。明確的答復與確定的事情,畢竟總能給人以安慰和舒適的感覺。換句話說,公眾需要明確而適時的危險評估,但目前的科技發展水平絕難做到十全十美、萬無一失。所以,科學家在描述低概率高風險事件時,一旦出現危險性分析方面的“轉達偏差”,難免就會“引火燒身”。
再舉個例子:跟地震這種自然力量的瘋狂釋放一樣,火山爆發幾乎也沒有什么先兆。在古希臘神話中,火山是天神的鐵匠鋪;在一些民族的意識里,火山是通往地獄之路,是死者魂靈和兇殘惡魔的居所。它既神秘難測,又危機四伏。面對它那不確定的威脅,是采取行動積極預防,還是消極等待聽天由命?這樣的問題常常困擾著那些生活在“火藥桶”周圍的人們。
同樣讓科學家犯難的是疫情預報。我們知道,天氣預報必須依賴于大氣環流及海洋的恰當模型等,而流行病預報的困難在于很難建立起精確而科學的感染模型。為什么會出現幾輪流感?目前尚未找到生物學上的合理答案。還有,為什么無法預測出某種“舊”型流行病(比如流感或麻疹)下一次爆發的時間、地點和規模?為什么更難預測出“新”型流行病(比如艾滋病之類)的發生?盡管近年來病毒學家和公共衛生官員普遍認為,新的疾病大流行幾乎無法避免,但他們也無法預測它何時發生。正如一位流感專家所言:“只聞鐘聲滴答,而我們卻不知道時間。”
人們通常以為,科學能夠正確地解釋所有的現象,它所展現的是答案而不是問題,實則不全然如此。不少科學家和哲學家都認同這樣一個觀點:從根本上說,不確定性并不是我們人類的暫時無知的產物,而是我們人類所具有的認識能力的根本局限。
因此,在預測某些事件時,有時非常準確(如日環食),有時比較準確(如選舉),有時則很難準確(如地震)。雖說要想獲得絕對肯定的結果往往是不可能的,但我們卻可以估計到某些事件發生的可能性,且不論這種可能性是大是小。此外,我們還能估計出偏差幅度,并在一定程度上進行明智的選擇。
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我們生活的世界都是一個充滿混沌和復雜性的系統,未知的、變化的東西太多,各種料想不到的突發偶然因素,常常使結果充滿了不確定性,無怪乎有人打趣說:這個世界是不確定的,是這個世界唯一確定的法則。
重要的是,我們得設法適應。
作者為中國科普作家協會副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