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巔峰

2011-12-31 00:00:00王珂
最推理 2011年20期

第一章 尸風

鄴城內(nèi)的芙蓉山莊內(nèi),少年腳步蹣跚地從遠處的黑暗里走來,他的目光同樣帶著漂浮的黑色,如同一只只鋒利的蝙蝠飛翔在他瞳孔內(nèi)。他的目光接觸到了三丈外的芙蓉山莊的大門,紅色的大門。

一行十幾個藍衣捕快圍攏在芙蓉山莊莊外,遲疑著望著莊內(nèi)。

“孫、孫捕頭呢?”一個捕快問。

“他隨著一個不知道身份的人進到了芙蓉山莊里面,孫捕頭走時讓我們留下來,不允許任何人再進去。”

“這么說,我們不用進去?”為首的一人叫安灰,是鄴城衙門里的老捕快,除了捕頭外,其他年輕捕快都以安灰馬首是瞻。

“既然孫捕頭下了話,咱們就留在外面,不允許一個人進去。”

安灰的話剛撂下,他就看到了一雙眼睛,像是黑夜里的豹子,盯著自己。

芙蓉山莊依山而建,富麗堂皇的亭臺樓閣是一座連著一座,其中還有不少鑿空山體修建的山室,孫健將目光從腳下一具殘缺的尸體上移走,他方才看到了這具尸體的頭顱,頭顱在十丈外的一個泉池子。

“孫捕頭,你太緊張了。”孫健身后的人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即使在這夜幕里也閃閃發(fā)亮,他微笑著說,“可有發(fā)現(xiàn)?”

孫健望著面前的人,就是這個人今晚上突然從孫健床頭上跳了出來,問他是不是孫健,孫健驚慌地應了后,這人從懷里取出了一塊紫色令牌,這紫色令牌在大世王朝中只有六塊,代表著在六扇門里最可怕的六個捕快。

“我叫黎斯,有件事想要請你幫忙。”這個人當時也是這樣面帶微笑地介紹自己,然后孫健就被拉到了這芙蓉山莊,而自從踏入芙蓉山莊時起,孫健所見的簡直就是一派活生生的人間煉獄。

孫健搖搖頭:“黎大人,卑職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線索。”

黎斯笑了笑:“這一路來,你見到了多少具尸體?”

“多少?”孫健仔細回憶了下,“卑職疏忽,并沒有記得很清楚。”

“無妨。”黎斯從兩人所待的這間山室走出,望著偌大的芙蓉山莊道,“一共是六十五具尸體。”

“六十五?”

“芙蓉山莊總共有莊丁五十六人,丫鬟十人,包括莊主和夫人在內(nèi),理應有七十八具尸體,但目前我們將芙蓉山莊尋全了,卻還是少了十三具尸體?”

孫健腦中一閃:“興許是芙蓉莊主葉芙蓉趁兇手不在意,偷偷帶著夫人還有其他剩下的人逃走了。”

黎斯又笑了,但這一次他的笑容里帶著幾分殘酷:“孫捕頭,你覺得有人可以從這座死亡莊院里逃命嗎?”

孫健隨著黎斯的目光望著目光所及的地域,微一抬頭,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席卷著另外一股淡淡的味道灌進了鼻腔里,這種味道作為一個捕頭,孫健也曾嗅到過多次,只是沒有任何一次比之芙蓉山莊帶來的恐怖震撼要強烈,這種味道叫做尸風。

死人的味道!

孫健搖搖頭。

“所以還少了十三具尸體,這說明我們還有沒找過的地方。”

黎斯的眼睛瞇了起來,視線里,芙蓉山莊遠處緩緩走來了一個黑衣年輕人,讓黎斯為之震動的是年輕人的眼睛,一雙幾乎沒有眼白,只有黑色瞳孔的眼睛,年輕人正用這雙黑色的眼睛盯著黎斯。

孫健也發(fā)現(xiàn)了年輕人:“你是誰?這里在辦案,趕緊走,否則拿你進衙門。”

年輕人始終不正視孫健,只是看著黎斯,而后走到最近的一具尸體旁,低頭沉思。

同一時間,從莊口位置跌跌撞撞躥進了一人,正是捕快安灰。

安灰嘴角有血,指著年輕人說:“捕頭,兄弟們都被……他撂倒了,是個硬點子。”

安灰在遠處小心望著黑衣年輕人,黎斯更是有興趣地看著他,年輕人卻完全看不到他們,像是整個芙蓉山莊只有他自己一個人,還有腳下的那具尸體,不一會兒,他的視線離開了那具尸體。

他向黎斯這邊走來,孫健小聲道:“黎大人,怎么辦?”

黎斯沒說話,年輕人走到黎斯面前一丈,倏然,他身形如同一只展翅的黑鷹,一縱上了身側(cè)的一間大院的院頂。

黎斯望著黑衣年輕人,黑衣年輕人同他對望,黑色的瞳孔微微閃爍著光芒,而后這光芒落下,落在了房頂磚瓦片楞之上,那上面平躺著一十三具尸體。

黑衣人沉默,身后傳來了一個聲音,他回頭,黎斯跟了上來。

“你可看得出來,這十三個人是死在同一劍之下,而且是同一瞬間斃命?”

黑衣年輕人目光收攏,黎斯又道:“兇手應該是故意留下這最后一劍,讓我們記住,一劍十三殺!”

黑衣人緩緩舉起手來,黑衣撩動,黎斯看到了他腋下一柄同樣漆黑的劍,劍身細長,微顫,發(fā)出一陣隱約劍鳴。

黑衣年輕人空手在空氣里輕輕擺了擺,拿捏出了一個劍勢,隨即又輕輕搖頭,收回了手,然后縱身躍下了高院。

孫健望著黑衣年輕人向自己走來,竟是連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黎斯輕飄飄站立在風中,問:“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年輕人!”

黑衣年輕人頓了頓,沒有回頭,但終是撂下了四個字。

“我叫骨頭!”

第二章 一劍十三殺!

鄴城,驚雷堂。

驚雷堂堂主布驚雷第十二次將目光投向了驚雷堂大門外,門外還是空無一人。堂內(nèi)坐著五六個人,坐在最里面的是歸州惠山清風門的無聲道人,無聲道人從喉嚨里擰出了一句話:“不知道是布堂主的面子不夠大,還是這位大人物的面子太大,竟讓我們這許多人在這里干候了兩個時辰!”

緊挨著無聲道人左手而坐的一位光頭男子附和說:“不錯,目中無人之輩,就算他武功再強,我天門鏢局武圣也不會真心服他!”

“稍安勿躁。”坐在武圣對面面黃肌瘦,書生打扮的古風塵微微搖頭,漸漸瞇起的眼睛里似有意無意流露出一股比之毒蛇還毒辣幾分的眼神,讓武圣不得不閉上嘴。

“既然已經(jīng)等了這些時候,無妨再等等。畢竟他貴為歸州武盟之主,為公為私,也定然要等他來到驚雷堂。”說話之人,眼角有兩顆黑色大痣。江湖人送了他一個外號,四眼金槍,羅勝。羅勝乃是金槍幫幫主,平日里只有旁人等他的份,但今時今日,卻心甘情愿地等著別人。

布驚雷眼中一亮,說:“來了,他來了。”

一句話,方才還各有爭議的堂中幾人寂靜下來,但見布驚雷守著的驚雷堂門口舒舒然先于人之前飄進了一股淡淡的香氣,而后一身金色大氅的高大男子走進了驚雷堂,他的目光帶著淡淡的疲倦,卻又像是一把隱水之中的絕世寶劍,可以輕而易舉地洞穿在場每一個人的內(nèi)心。

布驚雷離他最近,不由注意看他的袖口,金色的袖口,袖口里就藏著當今武林中第一兇劍——天命劍!據(jù)聞五百年中死于天命劍下的武林人士不下千人。而這剛剛步入驚雷堂的金氅男子正是被譽為當今第一劍客,也是整個歸州武盟的一把手,天命劍客——凌天明!

凌天明帶著淡淡的笑容看著每一個人,走到無聲道人身旁:“天明有事來遲,倒讓道長無辜受累等候了許久,還請道長海涵。”

無聲道長沒想到擁有著可怕武功的凌天明進到驚雷堂第一件事竟是跟自己道歉,想想自己方才說的幾句話,不由冷汗?jié)L落下來:“哪里,是某家定心不夠,倒讓凌盟主見笑了。”

眾人落座,凌天明靜默,端起了驚雷堂精心準備的百花茶,細細品味起來。布驚雷終于放下心中一塊石頭,話入正題。

“驚雷堂之議,請各位武林同道來的目的其實是為了三天前鄴城外芙蓉山莊滿門遭屠的慘案,想必,大家都已經(jīng)知曉了這件武林大事。”

在座所有武林大豪面色都是一暗,如此驚天大案就在他們眼皮底下發(fā)生,如何不知曉、不震撼。

“但不知布堂主此次召集大家來,與這芙蓉慘案有何關(guān)系?”

布驚雷一頓,說:“實不相瞞各位,我從一位在衙門當差的親戚口中得知,芙蓉山莊莊主葉芙蓉連同他的夫人,三個兒子,以及其余八名莊丁乃是死于一劍之下,一劍十三條人命!”

羅勝的瞳孔在收縮,喃喃地說出:“這是……一劍十三殺!一劍十三殺啊,難道是他……”

布驚雷面色凝重,在座人臉上都蒙上了一層寒霜,而此時一直在細細品茗的凌天明突然站起身來,將茶盞按在了桌子上:“布堂主的茶水我已經(jīng)喝過了,是時候回去了。”

“凌盟主,你怎么能這樣就走了?”

凌天明笑了:“你給我的請柬上寫的是讓我來品茗,現(xiàn)在我品完了,自然要走了。”布驚雷一時語塞,走到門口的凌天明卻突然冷冷地說,“布堂主,既然喝了你的茶,就送還一句話給你。”

“什么話?”

“今日鄴城之月已非十七年前的鄴城之月,它更加美麗了。不是嗎?

“若想品好茶,可來凌云宮尋我。”金色大氅卷起了一陣淡淡香風,隨著凌天明的步伐已經(jīng)消失在了驚雷堂外,再眨眼,就完全尋不到了蹤跡。

第三章 血雨鄴城!

鄴城,三更。

“嗖嗖!”耳邊傳來了陣陣冷風襲來的聲音,伴隨著聲聲異響。

羅勝從床上坐了起來,運行內(nèi)功,將自身聲音壓到最低,悄然來到門口,哐當金槍也滑落到手里。金槍在黑夜里閃爍著絲絲金光,羅勝發(fā)現(xiàn)假山頂上蹲著一只夜宿的黑貓,黑貓用尾巴掃著假山頂上的碎石,碎石零散落入假山旁的水池里,發(fā)出一波波細微的濺水聲,羅勝收了攻勢,口中吐出一口氣。

回到臥房,羅勝和衣而臥,身側(cè)的夫人已經(jīng)熟睡,但一剎那,羅勝覺得有什么不對勁了,一股凜冽的寒氣從臥房某個角落襲來,竟如同一只看不見的冰冷大手生生將羅勝按在床上不敢掙扎,因為細微的掙扎,帶來的很可能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夫人微微轉(zhuǎn)了個身,瞪著眼盯著羅勝,羅勝腹內(nèi)一陣翻涌,一股無法抑制的憤怒同時涌上心頭——夫人的胸口位置開了一個洞,鮮血汩汩地流出,羅勝躥了起來。

窗門微微顫抖,羅勝沖入院中,望著院中假山之頂,黑貓之側(cè),聳站著一個一身黑色長衣的男子,男子雙手垂在腰畔,可隱約看出男子長衣內(nèi),腰畔處懸掛著一柄長劍。

“你究竟是誰?”羅勝問,“芙蓉山莊的血案就是你做的?今日,輪到我金槍幫了?”

黑衣人沉默,如同一尊上古的戰(zhàn)神俯視著下面的羅勝道:“芙蓉山莊,金槍幫,只是開始。”

“你的目的是什么?”羅勝心臟劇烈跳動起來,他似等待這個答案很久了。

“喈喈!”黑衣男子突然冷笑,“你應該知道,一十七載過,那時的腥風血雨,你會忘記嗎?”

“你真是……”

“好了,你的真氣已經(jīng)充盈體內(nèi),現(xiàn)在是你出槍的最佳時刻。我已等候許久了!”

羅勝高聲喝說:“莫要欺人太甚,看槍!”

羅勝的金槍在夜空里劃出大片大片的金色光雨,黑衣男子卻沒有絲毫動作,只是等著鋪天蓋地的金雨籠罩在自己頭頂。劍出,羅勝只看到男子一劍從自己無懈可擊的槍雨中突襲出來,溫柔地送入了自己胸膛內(nèi),不一樣的感觸瞬間擊潰了羅勝,恍似一瞬間被許多許多利劍刺入胸膛。羅勝從半空里落下時,看清楚了黑衣男子。羅勝眼瞳中僅存的生機一點點暗淡下去:“為何,為何……為何是你!?”

羅勝怒睜雙目而斃,黑衣男子低頭只看了羅勝一眼,轉(zhuǎn)身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芙蓉山莊內(nèi),黎斯盤腿坐在石室內(nèi),目光凝起舒展,又凝起又舒展。

“大人。”石室外孫健的聲音響起,幾天都是孫健親自給黎斯送飯食,黎斯從石室里走出來,伸了伸懶腰說:“是時候該離開了。”

“是、是得離開了。”孫健臉色難看,黎斯眉頭微微皺起:“又有命案?”

“是。”接二連三的血案讓孫健這個一城捕頭成了眾矢之的,黎斯問:“誰?”

“金槍幫,羅勝!”

金槍幫上下已經(jīng)被封鎖,包括羅勝、夫人在內(nèi),總共死了六十二人,同樣的人間煉獄,血流成河,黎斯一步步走進來時,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但是目光中的陰霾卻一點點變大,成了一片陰云。

兩鬢斑白的老仵作屏息處理著羅勝的尸體,黎斯目光落在了羅勝胸膛劍傷上,問:“有何發(fā)現(xiàn)?”

仵作搖頭:“致命傷只有一處,顯然是劍傷,而且是一劍斃命。但很奇怪,這胸膛內(nèi)的傷口竟然出現(xiàn)了不同的傷害切層,就像是……”老仵作在組織著語言,但一時想不到合適的語言來說明。

“像是被許多劍同時刺入胸膛所導致的傷口,有深有淺,有強有弱,可是如此?”

“沒錯,看似一劍,卻是許多劍!”老仵作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面前站著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不由問,“你是誰?”

黎斯卻虛心一躬身,說:“其實晚輩對于驗尸多有研究,算是此行末學。還請老師傅多指教。”

老仵作布滿皺紋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笑容:“哪里,我只是個驗尸的而已。”

“對了,老師傅,你可檢出羅勝胸內(nèi)劍傷波折的層數(shù)有幾層?”

“這個我仔細查看了好幾遍,十三層,沒錯,就是十三層!”

“十三層?”黎斯喃喃道,“一劍十三殺。”

孫健小心地從羅勝尸體旁邊走過,不小心碰到了尸體臉部,羅勝嘴角一歪,黎斯道:“慢!”

孫健立馬不動了:“怎么了,大人?”

黎斯蹲下身,撬開羅勝緊閉的雙唇,嘴中血水浸染下,竟有一顆拇指蓋大小的青綠珠子!

“這是什么?”孫健疑聲問。

黎斯輕捏珠子,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顫音:“這顆珠子……”黎斯聞言抬頭,不遠處走來了一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目光死死盯著黎斯手中的珠子。

孫健忙說:“大人,這是鄴城驚雷堂堂主布驚雷,跟死者羅勝是至交好友。”

“布堂主,這位是上方派來巡查鄴城衙務(wù)的黎斯,黎捕頭。”孫健自是沒有將黎斯紫令神捕的身份介紹出來。

黎斯點點頭,對布驚雷說:“這顆珠子是在羅勝口中發(fā)現(xiàn),看樣子是羅勝死前將這顆珠子吞入自己口中,想來應該是兇手留下的東西。布堂主如此緊張,莫不是知道這顆珠子的主人?”

布驚雷搖手說:“沒,我沒見過,只是看到這顆珠子沾滿了血跡,以為是這顆珠子殺害了羅勝。”

黎斯笑了笑,將珠子輕輕送進尸物袋里。

出了金槍幫,布驚雷加快腳步回到了驚雷堂。石問天關(guān)閉了房門,返回身道:“堂主,莫不是那顆珠子有問題?”

布驚雷突然打了個冷戰(zhàn),用一種他自己都陌生的語氣說:“那顆珠子屬于那個人。”

“誰?”

石問天附耳過去,布驚雷輕輕道出了幾個字,石問天頓時臉色煞白:“堂主,真是他?那他會不會對我們也……”

布驚雷搖手,兩眼慌亂,突然說:“去,趕快找無聲道人、武圣還有古風塵來,說有身家性命的大事務(wù)必讓他們來我驚雷堂!”

第四章 對尸當歌!

金槍幫羅勝及幫眾的尸體都被運回了衙門外的尸房,尸房和檢尸房是分開的,為了區(qū)分,衙門里行話管檢尸房叫做黑屋子,此時正值黎明前最后的時刻,黎斯一個人靜靜坐在黑屋子里。

“黎大人,委屈您了。這么多年,你還是我這間黑屋的第一個客人,老朽沒什么準備,只有這壺菊花茶給黎大人品嘗了。”

黎斯接過茶杯,茶香已撲鼻,老仵作魏師傅坐在黎斯對面一張石床上。

“尸體都運來了?”

“是。”魏師傅輕輕點頭,“我查點過了,數(shù)目和人都對上了。”

“一夜之間,整個幫派全部遭遇屠門,可嘆,還是可悲呢?”黎斯感慨一句。

“誰說不是,世事無常,人心難測!”魏師傅嘆息說。

黎斯微微停頓,說:“魏老,末學還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

“黎大人折殺老朽了,叫老魏好了。”魏師傅一雙眼睛渾濁地望著黎斯,“不知黎大人有何事不明?”

黎斯指了指自己胸膛,說:“這個。”

“黎大人是說羅勝那一劍?”魏師傅明白過來。

“尸體上的疑點我沒有什么疑問,但尸體外的我的確有些問題好奇。”黎斯笑笑,“白天在金槍幫時,我注意到魏老在探究羅勝胸膛一劍十三傷的致命傷時,似還有事情不想說出來,現(xiàn)不知魏老可否講出來?”

“黎大人說笑了。我只是個仵作,驗尸是我的本分工作。除此之外,我又有何事可以隱瞞?”

“也許現(xiàn)在沒有,但以前呢,比如一十七年前。”黎斯突然說,魏師傅手中茶杯竟一時不穩(wěn),好一會兒,魏師傅老眼看著黎斯,“黎大人,你好生厲害。”

“也罷,這本就一樁多年前的陳年往事。既然黎大人想聽,我就說給你聽來。”

魏師傅穩(wěn)定了口氣道:“其實不瞞黎大人,在金槍幫時我的確因為看到羅勝的致命傷而有所茫然,因為這個一劍十三傷的劍傷,我在一十七年前就已經(jīng)見過,而且我知道是誰留下了這種劍傷。”

“誰?”

“他的名字叫風千烈,二十年前的江湖第一劍客,他的成名劍技就是‘一劍十三殺’。據(jù)說可以一劍揮出,從十三個角度攻擊對手,令對手避無可避,只能等死。當年他手中還有著一柄傳聞里兇神惡煞般的魔劍,叫作‘黑夜’!”

“風千烈……”黎斯重復。

“當年我剛加入衙門沒多久,對于江湖上一些江湖傳聞特別感興趣,而當時的捕頭跟我是同鄉(xiāng),他跟江湖人物接觸得比較頻繁,我所知道的這個故事就是他告訴我的。”

魏師傅臉色一暗,說:“我的聽聞里,風千烈是歸州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俠,平生沒做過一件違背道義的事,但是偏偏,偏偏就在那個時候,我接收了一具無名女尸,那具女尸是普通農(nóng)家村婦,且村婦懷有身孕。當時,我在這具村婦的胸膛上發(fā)現(xiàn)了跟羅勝胸膛上一模一樣的劍傷,一劍刮出了十三層的傷害!江湖中,只有一個人可以使用出這種劍招——風千烈。我不愿意相信平生最敬重的大俠竟是屠殺孕婦的兇手,但很快聽說的消息讓我不得不相信了這個事實。那是由大世皇帝舉辦的五州風云臺,推選五州武林同盟之主,可就在這盛宴之上,風千烈趁著武林同道酒醉意疏之時,先后屠殺了五位掌門,十二位教主,而后逃離了風云臺。那之后,江湖上,朝廷中都下了追殺令,無論生死要將風千烈追捕歸案。”

魏師傅卻又一聲嘆息,接著說,“可謂天意弄人,風千烈最終回到了他的家鄉(xiāng)歸州鳳翔嶺。后來,風千烈被歸州武林中人發(fā)現(xiàn),在鳳翔嶺同武林高手大戰(zhàn)了三天三夜,結(jié)果風千烈寡不敵眾,退入嶺中,施以暗器殺害試圖進入嶺中的武林人士。再然后,為了逼風千烈出來,有人提議放火燒嶺。結(jié)果,火放了,突如其來的大風讓那場大火燒了三天三夜,但風千烈始終沒有走出來,人們在燒盡的鳳翔嶺里發(fā)現(xiàn)了一具枯骨,還有風千烈隨身攜帶的暗器,確認他已經(jīng)死于大火之中。”

魏師傅長吁一口氣,突又搖搖頭:“只是風千烈成名兵器,那柄絕世魔劍‘黑夜’卻始終沒有被人所發(fā)現(xiàn),而且,時隔一十七年后,竟然又出現(xiàn)了一劍十三殺的劍傷,實在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或許,風千烈沒有死呢?”黎斯說。

“不可能,當時大批武林人士守在鳳翔嶺外三天三夜,大火也燒了三天三夜,不死,風千烈又能躲去哪里,總不會插翅飛了吧。”

鄴城捕快安灰晃晃悠悠走在鄴城東街一條僻靜的小巷里,手里還抓著半瓶子燒刀子,酒入愁腸更讓他一陣火氣涌上來,原來他在東街風香樓的相好小胭脂背著他在外面養(yǎng)了個小白臉。這股子怒氣直恨得讓他想要拿刀劈了那一對狗男女。

安灰從風香樓打聽清楚,小白臉有一間老屋在東街巖峰巷的盡頭,小胭脂跟小白臉估計就是去這老屋里鬼混。安灰再喝下一口火辣辣的燒刀子,拐進到小巷子最后半截。

前面是一間紙扎鋪,老屋就在紙扎鋪的后面,路過紙扎鋪時,安灰突然聽到紙扎鋪里面?zhèn)鞒隽伺渔倚β暋0不译p眼噴出了火,這嬉笑聲他再熟悉不過,就是小胭脂的聲音,安灰抬頭瞅了一眼紙扎鋪前的兩個紙燈籠,徑直沖了進來。

紙扎鋪前堂沒有人,只有幾個扎好的紙人立在墻角,還有些紙扎的燈籠、元寶、溫床什么的,安灰腳下突然傳來咔嚓一聲,低下頭,卻是沒留神踩爛了一個剛扎了一半的紙人,扭曲的紙臉仰過來瞅著安灰,安灰心里有點發(fā)虛,畢竟紙扎鋪里的東西都是給死人準備的。安灰猶豫著,一聲短促的叫聲從鋪子后面?zhèn)鬟^來,安灰冷聲道:“原來躲了起來,我倒要看看你們能躲到哪里!”

安灰一撩紙扎鋪的后院簾子,一步跨進了后院。誰知后院里只有兩間雜物房,盛放著些雜物什么的,再有就是在后院的空地上擺放著幾口紙糊的白棺材。

安灰目光在后院轉(zhuǎn)了幾轉(zhuǎn),最終停留在了紙糊棺材上。

安灰冷哼一聲,高高舉起了刀,咬牙切齒地說:“你個不要臉的東西,竟然敢背著我偷人。滾出來受罰,否則,我一刀劈了這棺材!”

棺材里毫無聲息,安灰怒喝:“欺我太甚!”

“嗖”的刀風劃過夜幕,紙糊的棺材被斬成了兩半,但里面只有白紙,安灰接連揮刀,結(jié)果所斬開的幾口紙棺材里都只是白紙,根本沒有小胭脂和小白臉。

安灰額頭冒出了冷汗:“奶奶的,見鬼了!”一句道出,安灰突覺背后冷颼颼,收了刀來到前堂,再一摸,發(fā)覺刀鞘竟是不見了,只得重新回神,回后院尋找刀鞘。

但當安灰再次步入紙扎鋪后院的剎那,他完全愣住了,目瞪口呆!他所看見的,紙扎鋪后院的空地上靜靜平躺著七八口紙糊的白紙棺材,而且這些棺材沒有被攔腰斬斷,而是完整的棺材。

“怎么,怎么可能?我明明將它們……”安灰目光死死盯著這些紙糊棺材,一步步倒退著回到紙扎鋪的前堂。

安灰準備撒丫子逃離紙扎鋪的瞬間,他又清晰地聽到了一聲女子的呻吟聲,這聲音就在自己身旁不遠的地方。

安灰猛地回頭,身后站著一個紙人。

安灰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胭脂?”

紙人當然不會回答他,安灰一咬牙,徒手撕開了紙人,呼啦一聲,紙人里沖出了一泊黑血,黑血里還躺著一具女尸,正是小胭脂。

安灰臉色蒼白地癱在地上后退,紙扎鋪中卻傳來了一個冰冷冷的聲音:“你的仇人我已經(jīng)幫你解決了。你是不是也應該幫我一個忙?”

安灰望著紙扎鋪里那片完全看不透的黑暗,問:“你、你想要知道什么?”

紙扎鋪里傳出了最后的聲音,無盡的冰冷獰笑。

第五章 死人堆里的骨頭!

鄴城衙門,尸房。

黎斯重新進入到這間停放了近百具尸體的房間,饒是白天,尸房里始終無法消散的黑暗同尸臭還是陰魂不散地圍繞在身旁,黎斯來到尸房最深處,輕輕掀開了尸布,露出了里面尸體的臉——羅勝!

但黎斯早已在金槍幫檢驗過了羅勝的尸體,卻為了何故要再一次來到尸房找到羅勝的尸體?黎斯索性坐在了羅勝尸體對面的石床上。

“我記得有一次,我一個人在死人堆里呆了整整三天,當時我是為了避開一個可怕的敵人。”黎斯像是跟羅勝這個已死的人對話一樣,繼續(xù)說,“卻不知道你躲在死人堆里,又是為了哪般?”

“呼!”黎斯話落,距離羅勝最近的一具尸體陡然從石床上坐直了身體,白布緩緩滑落下來,黎斯看到了他的臉,竟是在芙蓉山莊里所見到的那個黑衣年輕人。

黑衣年輕人漆黑的瞳孔望著尸房里的黑暗,然后從石床上跳下來,像是完全無視黎斯的存在,緩步走到了羅勝尸體前,拉下了尸布,盯著羅勝的致命劍傷。

黎斯一直靜靜等著年輕人將羅勝尸布重新裹起,才跳到他身前,微笑說:“你這個年輕人太沒禮貌了,我這人平時脾氣最好,但最不能容忍的是被人無視。哎,偏偏每一次見你,你都無視我。”

年輕人黑色瞳孔凝住不動,突然也開口了:“我最不能容忍的是,被人擋住我的路。”

黎斯看了看自己所處位置:“好像我擋住了你的路。”

“所以你該死!”年輕人衣袖一翻,一柄漆黑如墨的長劍掙開了束縛,在空氣里發(fā)出凌厲的劍鳴,卷向黎斯面門。黎斯有些狼狽地使出一式鷂子翻身,堪堪避開殺招,而后以空手去奪年輕人手中長劍。

黎斯不曾注意,年輕人眼中黑沉的瞳孔此時泛起了無限殺機,猛地收劍,再劍出已比方才快了近乎兩倍,黎斯倒沖了出去,胸口被劍鋒掃中了兩道劍氣,但年輕人并未下殺手,只是劃破了胸前衣襟。

“好快的劍!”

年輕人收劍,胸膛位置卻也被方才黎斯的拳風震破了衣衫,若非黎斯收力,恐怕年輕人也討不得便宜。黎斯目光一凝,看到了年輕人胸口似有一個古怪的圖案,像是一只黑色的蒼狼狼頭。

年輕人走向尸房門口,這一次黎斯并未阻攔,反而是年輕人自己停在了門口,突然望著門說:“記得有一次,我在一堆死人骨頭里埋了整整一個月,吃的是死人骨頭上的肉,為的只是活下去!”

這個黑衣黑劍的年輕人究竟是誰?為何黎斯在他身上有著看不透的謎云,他又跟葉芙蓉同羅勝之死有何關(guān)聯(lián)?而最令黎斯驚訝的無非是年輕人隱忍而倔強的性格,就如同是死人堆中的骨頭。

堅硬而鋒利!

孤飛的大雁從寒冷的北方飛回,一身黑衣的年輕人骨頭,仰頭望著歸雁,手往嘴里一口一口送著冰冷的硬干糧,這些東西進到嘴里,就像是咀嚼一塊塊堅硬的石頭。

骨頭漆黑的眼珠子突然上翻,嘴角泛出了白沫,吃進去的干糧也全部吐了出來,他噗通一聲從供臺上摔落,濺起的塵土里,骨頭捂著腦袋痛苦地掙扎,他緊緊咬著嘴唇,頭每痛一次,他就用力咬一次,卻不讓自己發(fā)出哪怕半點的呻吟,雙手的力量幾乎快要將自己的腦袋擠碎。

終于,骨頭的身體平息下來,呼吸漸漸正常。

他重新睜開了眼睛,就這樣平躺在地上,似對著遠離的大雁無盡怨恨道:“我是誰,我究竟是誰?為什么要讓我活得如此痛苦,為什么要讓我有走不完的路,為什么,為什么啊!”

骨頭猛烈捶打自己胸膛,破裂的衣襟展開,露出了里面黑色蒼狼的狼頭,猙獰而恐怖。

鄴城驚雷堂。

布驚雷的手握起又松開,終于門口綠影一閃,古風塵出現(xiàn)在了驚雷堂內(nèi)。

石問天似早已料到似的說:“果然無聲道人跟武圣沒有來,看來他們兩個是不打算趟這趟渾水了。”

布驚雷一跺腳說:“他們明哲保身也就算了,但我們是躲也沒法躲。古兄,你先請看這樣東西。”布驚雷從懷里取出了一個黃木盒子,盒子中間放置著一枚碧綠青蘊的珠子,古風塵臉色瞬間也變得鐵青,恍然道:“我終于明白了,是什么人會對葉芙蓉跟羅勝下手了。而且既然他動手了,就絕對不會放過我們。”

“哼!”布驚雷怒哼一聲,“我已經(jīng)將家眷妻小全部安排去了皇城親戚家,他若真為了一十七年前的那件舊事奪我性命,我自然不會束手待斃。”

“呃?”古風塵眼睛瞇了起來,說,“莫非布兄早已成竹在胸?”

布驚雷點點頭:“既然他要斬盡殺絕,不若就跟他來個魚死網(wǎng)破,到最后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布驚雷漸漸壓低了聲音,附耳在古風塵耳邊,古風塵不住點頭。

第六章 一十七年浮一夢!

凌云宮坐落在鄴城城外最高山脈靈山最頂端,宮殿周圍常年生有云霧,就如同置于天上云間一般,此時,凌云宮之主凌天明正輕輕扶欄,身后傳來了溫婉話聲:“天明,有客到。”

“哦。”凌天明深深吸一口氣,笑說,“終于來了。”

布驚雷跟古風塵、石問天俱是第一次來到凌云宮,不由時時被所見到的景致所吸引,尤其是竟然在宮殿內(nèi)也可以隱而看到浮起的白色云霧,就如步行于云端一般,凌云宮一名,實至名歸。

布驚雷卻在凌云宮大殿中看到了另外兩人,正是他三請四請也沒有請動的無聲道人跟武圣,兩人落座品茶,見布驚雷同古風塵到此,起身相迎。

無聲道人說:“不想布堂主同古先生也來了凌云宮。”

“哼,我倒是想邀道長一同來,卻不是臉面不夠大,請不動道長嗎?”布驚雷話中帶話。

“各位又一次久候了。”洪亮的聲音響起,凌天明從后廳中走來,紅顏知己青紅緊隨左右,凌天明一出現(xiàn),無聲道人跟武圣交換了一個眼色。

“雖然各位就在靈山之下的鄴城,但來即是客,請品嘗凌云宮自育的云霧茶。”凌天明首先端起茶杯。

“好茶。”布驚雷感嘆。

凌天明微微一笑,目光從殿內(nèi)人臉上掃過:“好,現(xiàn)在應該言歸正題了。不知各位來到我凌云宮所為何事?”

布驚雷跟古風塵對望了一眼,看了看無聲道人跟武圣,布驚雷暗道,不若就趁此時拉無聲道人跟武圣進來,萬一事有所變,還有兩個同盟。

布驚雷道:“既然凌盟主這樣講,我布某人就敞開了說了。”

“請講。”

“布某人來凌盟主的凌云宮所為,只有一件事。”布驚雷放慢了語速,“就是請凌盟主道出屠殺芙蓉山莊同金槍幫的真相!”

布驚雷驚雷般的問話出,古風塵以及無聲道人跟武圣的目光都齊齊射向凌天明,凌天明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的神情波動,說:“我這里沒有你要的真相。”

“凌盟主,事已到了如今的地步,你也無需再有所隱瞞了。”布驚雷聲音越發(fā)響亮,“殺害葉芙蓉全門、羅勝全門的人就是你!你所為的只是要封住他們兩人的口,隱藏一十七年前那件事情的真相!

“一十七年前,你為了博得今時今日的地位,為了在江湖中打響名頭,而召集了我、葉芙蓉、羅勝、古風塵四人共同設(shè)計布置下了一場瞞天過海的好戲。”布驚雷說到此,嘴唇微微抽搐,“一十七年前,朝廷召開了五州風云臺選拔盟主,而就在這風云臺里卻出現(xiàn)了一個喪心病狂的風千烈。他殺五掌十二教后,逃離風云臺。至此,江湖同朝廷下了雙重通緝,無論死活追拿風千烈。當時盛傳風千烈回到了歸州,而你就在此時召集了我們四人,先在江湖中透風,說風千烈出現(xiàn)在了老家鳳翔嶺,而后遭遇我們歸州武林同道的圍剿,最終劍敗于你,風千烈退入鳳翔嶺。接著你拿出了不知從何處得來的風千烈獨門暗器,風云鏢,利用風云鏢傷了幾人,再找了一個無辜的替死鬼趕入鳳翔嶺里,折了手腳,再放一把大火活活燒死了他,這個替死鬼就成了死了的風千烈。你人名兩得,而按照事先所講,我們四人也得到了江湖同朝廷雙重的犒賞,金錢同名利同樣是雙收!但真相呢,真相就是一十七年前,我們根本連風千烈的影子都沒有見到,我們蒙騙了江湖同朝廷。我們約定固守這個天大的秘密一直到死,但誰料到在一十七年后的今天,某個人為了圖得內(nèi)心的安寧,竟然要殺光所有知曉內(nèi)幕真相的人。葉芙蓉、羅勝慘遭滅門,卻不知下一個,凌盟主想要殺誰呢?”

在場每一個人的臉色都變得緊張起來,無聲道人和武圣側(cè)著目光偷偷望著凌天明,但凌天明模樣卻沒有絲毫改變,仍然是淡漠得如同一塊石頭:“你說的是真相,但我沒有殺葉芙蓉同羅勝。”

“凌天明!”布驚雷從懷里取出了那枚自羅勝口中得來的碧綠青蘊的珠子,這顆珠子是布驚雷花了好大功夫從衙門里“請”來的。

“你口口聲聲說跟葉芙蓉同羅勝滅門無關(guān),那你可認得此物?”

“這?”凌天明臉色終于變了一變,他摸了摸衣袖里的天命劍,“這顆珠子如何在你手中?”

“你先不要問我。這顆珠子可就是你鑲嵌于天命劍劍柄處的三顆百年寒玉珠之一?”

凌天明點了點頭:“錯不了!”

“哼!你承認就好,你的寒玉珠遺失了,但它卻出現(xiàn)在了羅勝的口中,羅勝臨死前將這顆寒玉珠吞入口中,就是為了將兇手的真面目告之我們。凌天明,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凌天明望著杯中微微波動的云霧茶:“你們已經(jīng)認定了我是兇手。我承認與否又有何用處?還是說說你們想要如何吧。”

古風塵再同布驚雷對視一眼,布驚雷道:“我們已過了在武林中爭強好勝的年月,可以說,我們想要的只是讓自己還有家人平平安安地活著。”

凌天明看著兩人,眼神漸漸如同覆蓋了一層薄霧:“你們要的并不多,也不過分,但有些時候,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并非你我可以改變。”

“哼!”布驚雷握緊了拳頭,“你果然不肯放過我們?”

古風塵也從座位上赫然站起,陰冷地說:“今天既然我二人敢把你的絕世秘密說出來,就豁出了性命。我二人自知加起來也不是你的對手,但我們已經(jīng)安排了手下將你一十七年前瞞天過海的事實刻印成冊,我們只要不能活著回去,這些書冊就會在三天內(nèi)流傳到江湖中每一個幫派之中,到時,即便你武功再如何高絕,也絕對不是整個武林和朝廷的對手,莫忘記了風千烈!”

凌天明微微吐出一口氣:“不管你們做了什么。我說過,有些事情不是你我可以左右。”

“好!”布驚雷抖出驚雷環(huán),擺出了決戰(zhàn)的姿態(tài)道,“既如此,我布某人就在此領(lǐng)教天下第一兇劍的鋒芒!”

事已至此,古風塵也無回頭路可走,他掏出了懷里的銀光水母刺,鋒利短刃提在胸前,但古風塵剛剛運轉(zhuǎn)真氣,突然胸痛一悶,一口甜血噴了出來,他微綠的瞳孔痛苦扭曲,惡狠狠望向高高在上的凌天明,猙獰道:“你個卑鄙小人,竟然在茶中下毒?”

布驚雷也發(fā)覺了異狀,一口鮮血同樣也噴了出來,只有一旁始終沒飲過茶的古問天一臉茫然地望著布驚雷。

凌云宮的大殿之內(nèi),凌天明輕輕地從自己座位上站了起來,望著下面的兩人,喃喃說:“我說過,你我,無可左右!”

“噗!”一口鮮血突然也自凌天明口中噴出,鮮血濺落在地,凌天明卻微笑著轉(zhuǎn)過頭,看著身旁的女子,道,“青紅,今夜注定了漫長,是嗎?”

第七章 仇如青紅!

青紅溫婉一笑,如同從夜宮中飄落下的仙子,她輕輕對著凌天明道:“天明,我等這一天等了七年了。”

“你、你也中毒了?”布驚雷身體不支。

“嘿嘿!”一直沒說話的無聲道人突然冷笑,“這個自然,我的大羅鬼毒無色無味,即便你是凌天明,也難免著了我道。”

“是你下的毒?”古風塵掙扎著站著,一雙陰冷目光望著無聲道人同武圣,“你二人為何要下毒害我?”

“哎。”無聲道人搖搖頭說:“我本只是想下毒殺凌天明而已,怪就怪你二人來這凌云宮來的不是時候。不過這樣也好,起碼黃泉路上,你們?nèi)送椋粫械焦聠巍!?/p>

布驚雷又一口鮮血涌上,他強行壓下,問:“但我不明白,你二人同一十七年的秘密無關(guān)系,即便凌天明要殺人滅口,也輪不到你們。為什么你們要……”

“這個簡單。”無聲道人道,“因為要殺凌天明的人并非我二人,我二人只是耍個手段,要殺他的人另有其人。”

凌天明靜靜道:“七年了,我想知道你始終留在我身邊的原因。”

青紅如湖水透徹的眼瞳變得陰暗而痛苦,面對著凌天明的目光,她終于第一次抬高了脖子。

“一十七年前被你們送入歸州鳳翔嶺代替風千烈而被活活燒死的那個人,他是我爹!”每說出一個字,就宛如有一柄刀子在割著她的心。

“報應,報應啊!”布驚雷嘆息,“當年我們只想找個替死鬼,于是截住了一位趕路經(jīng)過鄴城的外來人……沒想到,哈哈!真是報應啊!”

凌天明眼神中沒有更多波瀾,只是那些看不透的霧氣上下起伏:“為何七年間不動手,要等到今天?”

青紅咬著櫻唇:“我一直不肯定你是殺害我爹的兇手。直到去年大雪夜,你從外回來喝得大醉,酒后失言,將事實都告訴了我。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你的青紅,而是一個失去了爹的女兒,我要為我爹報仇!”青紅冷視下面的布驚雷同古風塵,“殺死所有謀害我爹的兇手,讓你們百倍千倍地承受痛苦,感受至親一個個在面前死去的心碎!”

“莫不是,莫不是……你殺的羅勝同葉芙蓉?”布驚雷恍然道。

青紅嫣然一笑:“你的反應還真是愚鈍!當然是我!伴隨在凌天明身邊七年,我也偷學了他七年的劍術(shù)!”青紅微微一低身,一柄全身散發(fā)著柔光的軟劍在空中抖出七朵劍花,而后以人無法看清楚的速度抵在了凌天明脖頸間。

凌天明感受著脖頸處的冰寒,輕輕一笑:“七年前你邁上我凌云宮的剎那,就篤定了我是殺害你爹的兇手,七年里,你有無數(shù)次的機會可以奪走我的性命,但非得要等我親口承認才肯對我報仇。難道,你真的愛上了我?”

“胡說!”青紅臉色變得煞白,“我怎么可能愛上殺害我爹的兇手!我不可能愛上你,永遠不會!”

“不對!”布驚雷突然道,“羅勝和葉芙蓉都是死在風千烈的成名絕技‘一劍十三殺’之下,你就算偷得了劍技,又如何會習得‘一劍十三殺’?”

“難道你忘記了一十七年前朝廷的犒賞嗎?”

“你們五人分得了一半的犒賞和武功秘籍。而風千烈的‘一劍十三殺’劍招被凌天明所獲。”青紅輕抖劍身,“我知已死的風千烈是你們的夢魘,于是我就用了他的‘一劍十三殺’先后斬殺葉芙蓉同羅勝,算是替我,也替風千烈一同報仇!”

“那,那枚寒玉珠呢?”

“自然是我故意留在羅勝口中,讓你們彼此猜忌,等到你們都來到凌云宮時,就永無離開的一天了。”青紅冷冷地說。

“原來真的不是你,凌天明。看來你同我們都著了這丫頭的道了。”布驚雷搖頭。

“廢話怎么這么多?”武圣忍了好久,才站起身,對殿臺上的青紅道:“青紅小姐,你可答應過我們,事成之后將‘一劍十三殺’的秘籍交給我兄弟二人,現(xiàn)在給他們個痛快吧。”

“哼!”古風塵拿捏銀光刺道,“即便中毒,你們二人這等宵小也不是我對手!”

“嘿嘿!”武圣亮出自己的長刀,道,“那我可得領(lǐng)教領(lǐng)教。”

武圣話落,整個人已經(jīng)如同一支脫弦之箭撲向古風塵,古風塵雖然中毒,但畢竟自身武功要強于武圣,左后銀光刺一個打擺,襲向武圣環(huán)跳穴。武圣長刀加足了內(nèi)力,硬拼古風塵銀光刺,刀刺相迎,但聞古風塵悶哼一聲,整個人如脫線紙鳶被撞飛了出去,半空里灑下一路的血跡,人撲在地上,沒了生息。

“哼哼!”無聲道人冷哼一聲,“忘記說了,中了我大羅鬼毒只要將全身真氣在體內(nèi)運行一周天,其精血體脈必承受十倍巨壓,就算沒人攻擊他,他也必死無疑!”

“好歹毒。”布驚雷怒道。

那邊高殿之上青紅細劍依然紋絲不動停留在凌天明脖頸間,凌天明微微閉合雙眼,青紅緊緊咬住雙唇,身后傳來無聲道人話語:“青紅小姐既然舍不得下手,就由貧道代勞好了。這凌天明是巨惡,武功最高,必須立即除掉。”

“休要多事!”青紅冷眼瞥向身后無聲道人,帶著不容妥協(xié)的語氣,“凌天明的命在這個世上只有我一個人可以奪走,你們……都不配!”

凌天明睜開眼睛,臉上看不出絲毫的表情流露,只是淡淡地說:“青紅,動手吧。”

青紅咬牙,手中細劍往前一送,卻感覺后背脊一涼,鋒利的感觸瞬間傳遍了全身,青紅撲在地上,轉(zhuǎn)身看到無聲道人陰沉的臉。

“女人就是女人,既然你如此舍不得這個男人,不若我送你們一同下地獄。”

“你、你這個混蛋!”

無聲道人冷笑不語,他其實早有自己打算,雖然跟青紅表面上談妥,但實際上,凌天明、布驚雷、古風塵本就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人,只是除掉他們之后,青紅這個女子也留不得。除掉青紅之后,整座凌云宮所有金銀和秘籍就都成了自己一個人的了。

無聲道人劍鋒落下,青紅已然閉上了雙眼,但聞得耳邊一陣劍鳴,如似游龍出海,接著無聲道人整個人飛了出去,半空里一道黑影又追了上來,無聲道人只覺得胸前涼氣直透,再落地時,胸膛那里已多了十幾個空洞,無聲道人看著飄然落在青紅面前的男子,猛烈搖頭:“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經(jīng)中了我的大羅鬼毒!為什么還可以運行內(nèi)力?”

凌天明淡漠道:“只是吐口血而已,誰說我就中了你的毒?無聲道人,你可知我從十歲時就浸泡在各種毒物泡制的大缸里,日復一日,整整泡了七年,為的就是熟悉這世間每一樣的毒物。你的大羅鬼毒雖然無色無味,但對我沒用。”

“你竟然沒有中毒?”無聲道人怒極大笑,伏地而亡。

那邊的武圣眼見無聲道人一招死于凌天明手底下,手中長刀顫抖不已,他支吾地說:“我,不關(guān)我事,都是無聲道人這廝教唆我的,還請凌盟主放過我一命!”

“你滾吧。”凌天明聲音如同千年冰窟里刮來的寒風,“凌云宮今天流的血已經(jīng)夠多了,永遠不要讓我再看見你。滾!”

武圣連滾帶爬地沖了出去,凌天明將落地長劍遞還給青紅,說:“再沒有人可以防礙我們了,我等你的劍!”

青紅握著長劍,“叮”的一聲長劍落地,青紅將嘴唇咬出了鮮血,大聲道:“你騙人!你明明就是中了他的毒,還要強運真氣驅(qū)劍救我,你知不知道這樣你真的會死?”

凌天明臉色瞬間蒼白下來,鮮血隨著笑容一同涌出口外:“還是你最了解我,我始終騙不了你。”

凌天明身體一軟,青紅扶住他身體,淚水再也抑制不住涌了出來:“你明明知道我要殺你,你為什么要救我,為什么舍了命要救我?!”

“只為了你那句,‘這個世間只有我青紅才可以奪走凌天明的命,你們都不配!’我此生足矣!”凌天明氣息漸弱下來。

“哈哈,果然這樣,我就知道你是假裝來騙我!”武圣又出現(xiàn)了,原來他覺得事有蹊蹺,躲在殿外暗處細細聆聽,此時確定了凌天明確是中毒,而且已經(jīng)虛弱倒地,再無所顧忌,長刀如風,直接刮向凌天明。

“咔嚓!”空中閃過一道黑色閃電,武圣連刀帶人從半空中落下,搖晃了兩下,人已從鼻梁骨位置一分為二成了兩半,武圣慘死。隨之在凌云宮中出現(xiàn)了兩個人,一人黑衣,一人青衫。

黑衣人是骨頭,青衫客卻是黎斯。

第八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布驚雷看到黎斯,其實他在來凌云宮之前去找過黎斯,大略說了一十七年前的風千烈之死,又聯(lián)系葉芙蓉同羅勝的滅門,言下之意,無非是將懷疑目標直指圍剿風千烈中武功最高者,也就是凌天明。

黎斯十幾年黑白之間打滾,如何不懂布驚雷言下之意,于是也暗中上了凌云宮,此時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布驚雷吐出一口鮮血,望著黎斯道:“黎大人?”

黎斯對著布驚雷點了點頭,轉(zhuǎn)而對一身黑衣的骨頭道:“沒想到尸房一別,我們這么快又見面了。”

骨頭絲毫沒有理會黎斯,方才他半空中出劍,一劍劈開了武圣,此時武圣就在他腳下,他也連瞧都不瞧一眼,只是漠然望著高殿之上的兩人,吐聲:“凌天明,你要死了嗎?”

凌天明為救青紅,強行運行真氣,此時體內(nèi)真氣如同排山倒海,似下一瞬間就會爆裂。饒是如此,凌天明也只是笑了笑:“也許。”

“已經(jīng)到了此時此刻,你還笑得出來?”青紅緊咬著雙唇,她一緊張或者難過就習慣咬著嘴唇,凌天明伸出手想撫摸青紅雙唇,但半空里,他的手又落下:“我死,不正是你想要的嗎?我死,當年殺害你爹的主兇就死了,我們無所拖欠,黃泉路上,我也可以走得灑脫點。”

“閉嘴!”青紅望著凌天明,眼神被一圈水霧所遮擋住,“凌天明,你剛才同無聲道人說的都是實話,你沒有理由看不出云霧茶中的大羅鬼毒,為什么你還要喝?”

凌天明摸了摸嘴唇:“是我一時大意。”

“不,你胡說!”青紅咬著嘴唇,“你是知道茶中有毒的,但你就是要喝,你是為了我?!”

凌天明低下頭望著面前桌上白瓷茶杯:“因果有序,既然需要有個了斷,我希望可以痛快地了結(jié)……我,不想看著你掙扎……本來這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

青紅眼淚終于再次奪眶而出,搖頭說,“我說過這個世上只有我才能奪走你的命,別人都不可以,你自己也不行!”青紅道完,突然低下身,撕開自己肩頸衣衫,點破肌膚,殷紅的血珠一點點流淌下來,緊接著,青紅同樣劃破脈門同天井穴,緩緩靠近凌天明。

凌天明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慌亂的神情。他用盡氣力大叫:“青紅,你不要做傻事!我死是罪有應得!”

青紅臉上生色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她同樣劃破了凌天明脖頸、脈門、天井三處穴口,而后將身體緊緊貼了上去,兩人的鮮血混淆在一起,再無所分。

“我說過,只有我才能殺你,也只有我讓你死時你才能死,現(xiàn)在……我讓你活下去!”

“苗疆異術(shù)——換血?”黎斯眼中流露出一抹悲傷的神情,苗疆的這項異術(shù)可以將兩人體內(nèi)血液流轉(zhuǎn)對換,如此,凌天明體內(nèi)的血進入到青紅體內(nèi),也就是意味著大羅鬼毒也進入青紅體內(nèi)……

黎斯微微搖頭,一旁骨頭眼中的火焰漸漸熄滅,他轉(zhuǎn)過身,背對著高殿上的兩人。

三炷香后,青紅安詳平靜地躺在了凌天明懷里,凌天明抱起青紅,眼神空洞無神地從高殿下走下,走過骨頭同黎斯,走過了一地血泊。所有人在他眼中,在他生命里都似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凈凈。

凌云殿前,黎斯望著身后幾人,布驚雷在石問天攙扶下步履蹣跚,而骨頭靜靜望著凌云最高之上的背影。

黎斯問骨頭:“你是來找凌天明的?”

“是。”骨頭又道,“但不是現(xiàn)在。”

青紅死后的十三日,黎斯還留在鄴城,無事便邀孫健陪著喝酒。這晚又喝到深夜,黎斯醉醺醺回衙門,偏走進了一個空落的大院,黎斯微定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走進了金槍幫。

黎斯轉(zhuǎn)身想退出去,腳下突然一團黑影躥過,冷颼颼的風讓黎斯為之一清,發(fā)現(xiàn)竟然是一只碩大的黑貓,黑貓停留在假山頂上對著黎斯尖銳地獰叫,刺耳的聲音讓黎斯皺起了眉頭,道:“你這惡貓,也來欺負我?”

黎斯騰身撲到假山頂上,剛欲撲貓,那貓反而轉(zhuǎn)身朝著黎斯腳面抓來,但聞“噗通”一聲,黎斯整個人掉進了假山下的水池里,冰冷池水讓黎斯完全清醒過來,再看,哪里有什么黑貓?

空蕩蕩的院子偶爾還可見暗淡的血跡,黎斯左右環(huán)顧,突然有了一種異想,感覺自己被無數(shù)雙眼睛所窺視著,他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

黎斯一眼睜開,發(fā)覺自己正躺在衙門的大床上,宿酒的后果就是頭痛欲裂,他剛下床,門口已經(jīng)沖進了一個人,孫健。

孫健臉色慘白的對黎斯道:“黎大人,驚雷幫,驚雷幫……”

“驚雷幫?布驚雷怎么了?”

“死了!”

驚雷幫內(nèi),石問天身體尤在顫抖,看著黎斯來,才忙說:“黎大人,我奉幫主命令去皇城接夫人少爺回來,但誰知道今天一早剛進門,就發(fā)覺,發(fā)覺幫主已經(jīng)死了!”

黎斯走近,布驚雷怒睜雙眼望著頭頂白墻,致命傷是胸口劍傷,黎斯扯開布驚雷胸前衣衫,不由目光一凝,喃喃道:“這是……一劍十三殺!”

黎斯道:“看來,我還得再上一次凌云宮。”

第九章 黑夜!

凌云宮點燃了長明不滅的琉璃燈,凌天明沒有回頭:“我知道你會來,因為你還沒從我這里得到答案。”

身后一道影子挺拔站立,如同一支垂直的鋼槍:“羅勝、葉芙蓉、古風塵、布驚雷、凌天明這些名字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伴隨著我的噩夢一起出現(xiàn),但現(xiàn)在他們都死了,我只能找你。”話聲緩慢,但每一個字都有力,這個人當然是骨頭。

骨頭抿了抿嘴唇問:“你告訴我,我究竟是誰?為什么我的腦海里會有你們的名字?”

“每個人這輩子都有些事情是永遠搞不清楚的。”凌天明說。

“不,我要知道!”骨頭摸到了腰畔的漆黑長劍,“如果你不說,我會讓你說。”

凌天明眼光停滯:“殺了我嗎?好,如果你能殺了我就動手吧!”

“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你!”

“你的確不能殺他!”身后傳來一聲沉穩(wěn)話語,是黎斯。黎斯身后跟著孫健、石問天。

“正如你說,當年鳳翔嶺圍剿風千烈的人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但青紅死后,布驚雷卻又死在了‘一劍十三殺’下,我需要他活著,需要他給出真相!”

一旁的石問天卻是面露疑色道:“不過他中過無聲道人的大羅鬼毒,即便換血消毒,但經(jīng)脈還是受創(chuàng),應該沒有能力出手殺幫主。”

“這個我也知道,所以我需要他說出真相。”

“你要的真相與我何干?若他不說出我想知道的東西,我就果真殺了他!”骨頭回頭一瞥,冷冷望著黎斯幾人。

“你難道想跟朝廷為敵?”孫健站在黎斯一側(cè),說。

骨頭不做聲,卻逼近了孫健一步,腰畔漆黑長劍微微輕晃,似隨時都可以出劍殺人。孫健不自覺退后一步,臉上露出驚疑之色,但骨頭卻突然悶哼了一聲,捂住腦袋漸漸跪地,直至整個人趴地,還是用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腦袋,神情痛苦至極。

“你怎么了,骨頭?”黎斯問。

“好,看你如何張狂!我現(xiàn)在就拿了你!”孫健看出骨頭已經(jīng)痛苦得無力掙扎,想趁機拿了他,沉默的凌天明突然回過頭冷喝一聲:“你敢!”

孫健退后一步,黎斯跟凌天明眼神對上:“他果真敢如何?”

黎斯動了,身如一只突飛的夜鷹,點住了面前人的幾處大穴,才道:“現(xiàn)在,他是真的不敢了。”

孫健只覺眼前一晃,整個人都動不了了。他驚呼:“黎大人,你,你這是做什么啊?”

“我說了,我來這里是尋求真相。孫健,你就是真相。”

孫健臉色瞬間變得惶恐起來,猛地搖頭:“黎大人,你莫要開玩笑……”

“他沒有開玩笑,孫健。若我猜得不錯,你應該是‘黑夜’這個龐大組織里的人吧。”凌天明突然開口,孫健臉色一變,很快又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黎大人,可莫要聽信了他的口舌。現(xiàn)在只有他會施展‘一劍十三殺’,殺害布驚雷的不是他,又是誰?”

“當然是你!”凌天明長長吐出一口氣,“這一十七年來,我終于明白了一件事。心中藏有太多的秘密,會讓人活得無比沉重,像是背著一座高山。黎捕頭,你不是想要真相嗎?好,我說與你聽!”

黎斯點點頭,靜靜聆聽。

“一十七年前,我主導了歸州鳳翔嶺的一出瞞天過海,用假的風千烈蒙騙了整個武林。其中情況相信黎捕頭也已經(jīng)了解,布驚雷他們說的是,鳳翔嶺后,我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地位,歸州武盟之主,也得到了無數(shù)的金銀,從而買下了這座凌云宮。但如果我說一句,我所做,并非為這些,卻不知會有幾人相信我?”

“我信!”黎斯脫口而出這兩字。

“哈哈!”凌天明面容少有的真摯,“一十七年前,我所布下一場瞞天過海,并非為圖什么,只是想救一個人。”

“風千烈?”

凌天明點頭:“不錯!就是風千烈。”

“他可是窮兇極惡的惡徒啊!”石問天驚訝地說。

凌天明重新睜開眼:“就如同所有人無法相信我一般,這個世間的人也都誤會了他。一十七年前,風千烈參與朝廷舉辦的五州風云臺,本懷著一腔熱血想要在擂臺上一展身手。但世事難料,風千烈以及趕去風云臺的所有高手當時根本無法想象,他們正一步步走入一場精心為他們安排的巨大陷阱里。當所有人匯至,所有的武林中人都覺得精神萎靡,整個人渾渾噩噩。而風云臺真正的序幕也拉開了,原來有個足可以只手遮天的大人物想借風云臺武林高手匯集之際,將他們?nèi)炕\絡(luò)到自己麾下,但這些武林高手并不好對付,于是他暗中派人在飯食和茶水里下了迷魂散。他的目的就是不容置疑地讓所有人歸順于他,如果他們不答應,他甚至還準備了窮兇惡毒的西疆傀儡盅,一旦中了傀儡盅,就成了活人尸,供盅主驅(qū)使。他的計劃對那些武林高手一講,無疑引起軒然大波,大部分人當然誓死不答應,但很快他們被種下了傀儡盅。風千烈委曲求全,表面答應了下來,待用氣血沖開了迷魂散的效力后,他同其他擺脫迷魂散控制的五掌十二教殺出了風云臺,但可惜的是最終逃出來的只有他一個人。風千烈連夜回到了歸州,找到了我,將全部真相告之于我。緊跟著,朝廷同江湖所頒布的雙重追殺令也到了歸州。”

“于是,你為了隱藏風千烈的真正行跡,故意布置一幕瞞天過海的大計,好讓風千烈脫身?”黎斯沉吟。

“是。”凌天明搖頭,“但我也確實為了布置這個局而害死了青紅的爹,這可能是我這一輩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如此說,那風千烈還活著?”

凌天明搖頭:“風千烈是逃了出來,但他受傷太重,沒有三年就死了。”

凌天明轉(zhuǎn)眼瞅著孫健,道:“據(jù)我所知,一十七年前剩余的人都被那個大人物所掌控了,他設(shè)立一個可怕的地下組織。這個組織,就叫作‘黑夜’。

“‘黑夜’這個如名一樣的地下組織,在這一十七年間不斷壯大,吸收了更多高手進來,到今天已經(jīng)是一個無比可怕而又無孔不入的組織,但最可怕的是,這個組織不僅僅屬于江湖,還屬于那個高高在上的地方。”

“這樣的組織,我從未聽說過,黎大人,你要相信我啊!”孫健哭求。

“是嗎?”黎斯淡淡說,“我可能還沒有同你說清,我昨晚發(fā)現(xiàn)了一些新的線索。第一,在羅勝同葉芙蓉的尸身上,我只注意了‘一劍十三殺’的重威,卻忽略了其余細微的傷害,比如羅勝腳踝后的一處淤痕,呈圓月狀,憑我經(jīng)驗,這個傷痕應該來自于五丁門的斷魂烈陽爪,而五丁門全部的弟子都是男性,而在葉芙蓉腋下我也發(fā)現(xiàn)了同樣的傷痕。有此一點,我就可證明殺害羅勝的兇手并非青紅這個女子,而是個男子。第二,就是我在金槍幫內(nèi)的假山頂上發(fā)現(xiàn)了一排帶血的腳印,腳印印紋之間呈回旋陡立狀,這個形狀也就是行衙里所說得豹紋靴,只能是官府衙門中的人才會穿這種靴子,而很不幸,我在發(fā)現(xiàn)這個鞋印的當晚就在你的廂房里找出了紋路大小一模一樣的靴鞋,上面還沾染有少許的血跡。”

黎斯再望孫健,道:“孫健,你還有什么話說?”

孫健哭喪的臉漸漸平靜了,轉(zhuǎn)而換上了一副陰冷的神情,冷笑道:“果然不愧是紫令神捕,領(lǐng)教了!”

“哼!不錯,你推測得都對,我的確來自于凌天明所說的‘黑夜’。其實當年凌天明擺下了這道局,我的主上就覺得蹊蹺,于是安排我來到鄴城。一來是為了查探鳳翔嶺火燒風千烈是否屬實,再者,就是害怕風千烈會在死之前同圍剿他的高手亂嚼舌頭,而讓我也同時監(jiān)視著這些人。但當年他們這幾個人守口如瓶,我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狀,于是就一直留了下來,但偏偏一十七年后,在皇城黑夜秘密分堂卻收到了一件特別的禮物,那是當年五州風云臺的請柬,而請柬上的受邀人正是風千烈。皇城黑夜立即展開調(diào)查,調(diào)查出送請柬來分堂的是一個老乞丐,而老乞丐回憶說當時給他錢讓他送這封請柬的人操著一口歸州地方音。于是,順藤摸瓜,我查出了這個人真正的身份,就是同樣身為鄴城捕快的安灰!”

“安灰在臨死前供出了指使他送出這封請柬的主使人姓名。”孫健瞥著凌天明,“凌天明,就是你!”

凌天明淡漠不語。

“那殺葉芙蓉、羅勝呢?”黎斯問。

“哼,黑夜的宗旨就是寧可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既然風千烈的請柬來自歸州,這幾個人都脫不了干系,為防當年風云臺真相外露,當然是一個活口也不能留。”

“青紅呢?”凌天明突然道,“青紅也是你們的人?”

“當然,但她只能算是個叛徒。主上也早已知曉了她的叛心,本想等著她親手結(jié)果了你后,讓她做替死鬼。但誰知道,這該死的丫頭竟然壞了我們的計劃。”

“‘一劍十三殺’,是你殺的葉芙蓉跟羅勝?”黎斯再問。

“明知故問!”孫健冷哼一聲,“當年風云臺在風千烈身上早搜得了‘一劍十三殺’的真本,我當然可習得!”

石問天雙眼通紅,大喝道:“你這混蛋,我要殺了你替幫主報仇!”

黎斯伸手一攔,阻止道:“不可!”

但黎斯萬萬沒料到,甩刀刺向?qū)O健的石問天陡然回了刀,刮向黎斯。黎斯拼命后退,還是腹部中了一刀,鮮血瞬間染紅了青衫,孫健大笑:“你真的以為我會單槍匹馬上凌云宮嗎?”

石問天解開了孫健穴道:“久違了,黎大人。”

“你也是黑夜的人?”

“不錯。拿命來!”孫健同石問天聯(lián)手撲上,倏然,凌云宮大殿之上一陣劇烈抖動,黎斯同骨頭身下的巨大石板猛地翻轉(zhuǎn)過來,將兩人像是擲石般打到了旁邊石壁,石壁同一瞬間裂開了一道容人縫隙,兩人先后倒了進去。

接著,石壁重新關(guān)合。

眼前是一片黑暗,慢慢一點豆大的光芒亮了起來,凌天明手執(zhí)一柄油盞,目光熠熠望著黎斯。

第十章 凌云巔峰,舍我其誰!

巨壁外,孫健一臉陰沉:“看來需要找些火藥炸開這塊石壁。”

石問天搖搖頭說:“那得去鄴城,一來一回不知道發(fā)生多少變故。不過我手中雖然沒有火藥,但我卻有這個。”

“什么?”孫健望著石問天從懷里取出一個小瓶子,孫健笑道:“軟金水,這東西對付這石壁綽綽有余了。”

石壁內(nèi),黎斯輕輕將骨頭平放在地上,凌天明臉色始終蒼白。黎斯道:“你可以將剩下的故事講完了。”

“風千烈的請柬,安灰!”黎斯道,“我不明白你隱忍了一十七年,為何突然要暴露自己?將風千烈的請柬送往黑夜分堂,無疑是給自己帶來了殺身之禍。”

“不愧是紫令神捕,果然眼光犀利。”凌天明嘆一聲道,“你說得沒錯。方才我的故事只講了一半,因為剩下的一半絕對不能對任何人講,但現(xiàn)在我改變主意了。”

“莫不是風千烈根本沒死?”

“不,風千烈的確重傷不治而亡。”凌天明沉吟一下,“只是風千烈并非一人亡命天涯,他的身邊還有一人。”

“誰?”

“他的獨子!風骨!”凌天明道出,目光不由落在了昏迷的骨頭身上。黎斯會意過來:“是骨頭?”

“不錯,是他!”凌天明繼續(xù)道,“骨頭被他爹帶入深山避世時才七歲,而且在他九歲時出了一次意外,失足落入深澗。骨頭腦袋先著地,落下了一個終生頭疼的毛病,疼起來生不如死。而當骨頭十歲時,風千烈身亡,受了重大刺激的骨頭引發(fā)了腦疾,喪失了大部分的記憶,但藏在心底的仇恨讓他牢牢記住了風千烈曾與他提及的幾個人名。于是,他走出了深山,想憑借著心底里默默記住的幾個人名尋出自己究竟是誰,還有找出他的仇恨之源。”

黎斯目光微閃,道:“你送請柬入黑夜,是為了骨頭?”

凌天明望著伏地的風骨道:“是。我知道黑夜一直監(jiān)視著鄴城,因為在這里有他們的一根心頭刺。而這根心頭刺就是當年圍剿風千烈的五人,黑夜懷疑這些人從風千烈那里聽到了什么,黑夜殺手潛伏了整整一十七年。黑夜行事不許有任何一絲的疏忽,我相信,如果我不送出請柬引他們出來,孫健會繼續(xù)潛伏,一年,十年,甚至一輩子。而風骨已經(jīng)離開了山林,步入歸州,若他走入到這些人的眼目里,等待他的將是無休無止的殺戮。”

“于是,你先下手為強,在骨頭暴露之前,打算犧牲自己來保護他?”黎斯面容變化。

“你……說的都是真的?”骨頭緩緩伏起身,手用力地按住腦袋,眼神流出痛苦的掙扎,“我想起來,我想起來了!”

“咔咔!”石壁上的石灰開始簌簌地脫落,隨即出現(xiàn)了一條條密布的裂紋。

黎斯道:“他們很快就進來了。”

“我去殺了這些混蛋!”骨頭摸到了手邊的漆黑長劍,這柄長劍便是傳聞里的另一柄絕世魔劍“黑夜”,竟是同那個可怕的組織同名。當年風千烈為了掩飾這柄劍在它外面浸染了百年的漆樹根汁,將銀色的劍身染成了黑色。骨頭摸劍,但頭疼再一次讓他跪在地上。

“孫健,石問天武功隱藏得極好,而兩人武功已不在我們?nèi)巳魏我蝗酥拢螞r是兩人聯(lián)手,我們不能硬拼,跟我來!”凌天明攙扶著骨頭,引著黎斯從狹窄的墻壁縫隙間上行,不多時出現(xiàn)了一個光亮的洞口,黎斯發(fā)現(xiàn)三人竟上到了凌云宮殿尖之上,同一時間,身下的通道里傳來了轟鳴之聲。石壁終被孫、石兩人打破了。

黎斯探身,腳下是無底深淵,頭頂是黑色蒼穹,似三人已再無所退路。骨頭咬牙站直身體,凌天明笑了:“既然帶你們上來就有辦法讓你們離開。”

殿尖中間有一個水晶圓球,凌天明掏出一把金色鑰匙插在圓球之下,扭轉(zhuǎn)幾下,鏗啷啷從殿尖檐下順勢躥出了一條人手臂粗細的鐵鏈,鐵鏈快速地穿越過凌云宮之下的深淵,遙遙射入對面的山崖中。凌天明道:“快,從鐵鏈上行過,到了對面就安全了。”

凌天明先將骨頭攙扶上鐵鏈,而后推黎斯上去,黎斯道:“不,你先走!”

“這鐵鏈一次只能走兩人,放心,來得及!”凌天明道。

黎斯望著凌天明點點頭:“那你快趕上!”

骨頭搖搖欲墜的身體被黎斯攙扶住,他掙扎著轉(zhuǎn)過身,望著凌天明:“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舍棄了性命地幫我,還有我爹?”

凌天明仰首,突然貫沖真氣,沖破了自己的白色衣衫。衣衫下,凌天明的胸膛上印著一頭黑色蒼狼的頭,凌天明注視著骨頭,一字字說:“我本不姓凌,凌乃我的師姓。我的本姓是風!風千烈是我的親哥哥!”

“你是……我的叔叔?”

“你得到你想要知道的了,走!”凌天明一聲斷喝,黎斯同骨頭兩人步上鐵鏈,鐵鏈在空中搖搖晃晃,而鐵鏈下就是萬丈深淵,兩人如覆薄冰走過鐵鏈,骨頭立即回頭搖晃鎖鏈大聲喊:“該你了!”

而凌天明卻面帶微笑,看著從通道走出來的兩人,孫健看著鐵鏈,冷笑說:“看來你還是晚了一步,你走不了了。”

“不,一點都不晚,剛剛好!”凌天明突然出手,天命劍斬斷了鐵鏈,鐵鏈如同一只失去了牽掛的紙鳶,快速沉落入黑色的深淵之中。凌天明望著兩人,道:“因為我根本沒想過離開。”

“你想與我二人為敵,莫說你毒傷未愈,就是無傷也非我二人對手。”

“你們再看看身旁這美麗的晚景,因為你們以后再無機會了。”凌天明本是虛弱的身體瞬間爆發(fā),身體上下散發(fā)出一股凜冽殺氣,天命劍更是在黑夜里微微鳴動,凌天明望著二人,目光中如同落滿了千年冰霜,聲音緩慢而帶著無尚威懾:“我乃凌云之主,凌云巔峰,誅殺爾等,舍我其誰!”

“找死!”孫健同石問天合身撲上。

骨頭一言不發(fā)看似要跳下山崖,黎斯連忙攔住,道:“你別做傻事!”

“我要去救他!”骨頭漆黑的眼瞳收縮,“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再讓他死。”

骨頭就要掙脫黎斯的束縛,突然感覺眼前一黑,整個人軟軟倒在了黎斯懷里。

“對不起,但我不能讓你這樣做。”黎斯望著黑夜里被劍光照亮的斑駁中,那個挺拔的身影漸漸氤氳起來,一圈水霧漸漸模糊了黎斯的雙眼。

凌云宮殿尖之上,孫健同石問天都是身受數(shù)劍,雖然不致命,卻著實傷痛,甚至失去了再戰(zhàn)之力,而兩人對面的凌天明胸膛被刺出了一個大洞,血肉模糊,天命劍在他手中搖搖欲墜。

“如何,你還不束手就死?”

“死?”凌天明突然笑了,“你們可知道,當初我建立這凌云宮,早已在這殿尖之上暗布了無數(shù)炸藥,就是等待著它灰飛煙滅的一刻,如同流星,你們可見過流星嗎?”

“你在胡說什么,去死吧!”石問天蹣跚走向凌天明,凌天明轉(zhuǎn)首看著那邊黑夜深處,迷離蘊光里似有一個熟悉人影站在那邊,對著自己凝視。

“青紅,我來了……”天命劍甩落,刺破水晶球,轟然巨響伴隨著一道吞天火芒瞬間將整座凌云宮焚燒。曾經(jīng)的絢麗多姿,只是為了等待最終灰飛煙滅的一刻。

尾章

靈山山峰之上,兩個屹立的身影望著曾經(jīng)輝煌之后的灰燼,黑衣年輕人喃喃道:“我沒見過別的英雄,但對于我來說,他就是英雄。”

“你要去哪里,骨頭?”黎斯問。

骨頭目光從廢墟之上收回,沉落入屬于自己的漆黑眼瞳里,半晌他只道出兩個字:“黑夜!”

黎斯欲言又止,最終說:“一路順風,希望我們還有再見的一天!到時再來領(lǐng)教你的劍法!”

骨頭下山遠去,黎斯望著他離開的背影,依然是那么緩慢,但同樣是每一步里深深印刻下了堅定,黎斯知道,那是因為他有著他所追求的方向。

巔峰何在,無愧于天地,巔峰即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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