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說琴棋書畫是文人騷客、大家閨秀們的文化素養,麻將則是一直博弈娛樂方式,也是一種文化,甚至有人稱之為“國粹”。
毛澤東曾說過,中國對世界有三大貢獻:第一是中醫,第二是曹雪芹的《紅樓夢》,第三就是麻將牌。不要看輕了麻將牌,你要是會打麻將,就可以更了解偶然性和必然性之間的關聯,麻將牌里是有哲學地。
毛澤東對麻將牌的這番評論,還可以與他的另一句名言結合在一起,那就是“與人斗,其樂無窮。”
麻將是四個人的游戲,在此游戲中,每人各成一國,四國鼎立。然不同于如橋牌之類的游戲,麻將從始至終都是一個孤軍奮戰,以一敵三的艱難過程。每一個人在此游戲中都需要攻防皆備:盯住上家,卡住下家,提防對家,同時還要保證自己的勝率。看似簡單的一局麻將,若是用心打,需用到兵法,用到心計,用到心理學,還需要一定的運氣,才能保證較高的勝率。這么想想,可真真是一個“與人斗,其樂無窮”的游戲了。
中國人向來講求團結,如今講求和諧。但是作為“國粹”之一流傳至今已逾千年的麻將卻是個徹頭徹尾的不“和諧”的游戲。博弈中或許有雙贏,麻將中卻是不可能的。一家的勝利就代表其余三家的失利,這是只有一個贏家的戰爭,必然是“有人歡喜就有人愁”的結果。而中國人對麻將持續的、大范圍的熱愛,似乎在告訴我們: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偽裝下,我們實則是一個爭強好勝,不甘于人后的民族。
關于麻將起源的二三猜想
麻將牌又稱麻雀牌,有人便稱本是江蘇太倉“護糧牌”,這似乎是目前對于麻將起源最靠譜的猜想之一。
有關資料記載,在江蘇太倉縣曾有皇家的大糧倉,常年囤積稻谷,以供“南糧北調”。糧多自然雀患頻生,每年因雀患而損失了不少糧食。管理糧倉的官吏為了獎勵捕雀護糧者,便以竹制的籌牌記捕雀數目,憑此發放酬金,這就是太倉的“護糧牌”。這種籌牌上刻著各種符號和數字,既可觀賞,又可游戲,也可作兌取獎金的憑證。這種護糧牌,其玩法、符號和稱謂術語無不與捕雀有關。
根據此種猜想,似乎能解釋麻將牌上的很多體現:麻雀牌三種基礎花色的名字叫做“萬、索、筒”?!巴病钡膱D案就是火藥槍的橫截面,“筒”即是槍筒,幾筒則表示幾支火藥槍?!八鳌笔怯眉毷K串起來的雀鳥,所以“一索”的圖案以鳥代表,幾索就是幾束鳥,獎金則是按鳥的多少計算的?!叭f”即是賞錢的單位,幾萬就是賞錢的數目。
此外“東南西北”為風向,故稱“風”,火藥槍射鳥應考慮風向?!爸小住l”:“中”即射中之意,故為紅色;“白”即白板,放空炮:“發”即發放賞金,領賞發財。
傳說麻將玩法的術語也與捕雀護糧有關。如“碰”即“彭”的槍聲。又如成牌叫“胡”,和“鶻”諧音,“鶻”是一種捕雀的鷹。除此還有“吃”、“杠”等術語也與捕鳥有關。那么為何又叫“麻將”呢?在太倉地方方言叫“麻雀”為“麻將”,打麻雀自然也就叫成打麻將了。這種說法看來是比較可信的,比如一索是一只鳥的圖案。
除卻“護糧牌”之說,關于麻將起源還有另一種猜想,那就是起源于《水滸傳》。
據清代大學者戴名世《憂庵集》等古籍記載,有“國粹”之稱的麻將牌是明朝時一個名叫萬餅條(或“萬秉迢”)的人發明的。萬秉迢被施耐庵《水滸傳》書中的梁山108位好漢所折服,于是想做一副娛樂工具來紀念他們。經過幾天精心設計,終于研制出了麻將牌。他把麻將牌設計為108張,暗喻《水滸》中的梁山108位好漢。牌中的九索指“九紋龍”史進,二索指“雙鞭”呼延灼等等。接下來,萬秉迢考慮到梁山一百單八將分別來自東、西、南、北、中五個方位,又增添了“東”、“西”、“南”、“北”、“中”各4張,共計20張牌。同時,考慮到梁山英雄好漢中既有出身貧民又有出身富戶的,對此,就稱“貧”為“白”(板),“富”為“發”(財)。于是,“白”、“發”又各增牌4張、共計8張。最后,便構成了整副牌136張。
由于水泊梁山在宋江的領導下一心想被招安,想與朝廷求和,并不想打贏朝廷。所以打麻將勝者歷來說“和”,而不說“勝”或“贏”。
麻將桌上的名人們
“只有讀書可以忘記打牌,只有打牌可以忘記讀書?!边@是國學大師梁啟超的名言,此語可說是道破了文化名人們對麻將樂此不疲的玄機,而名人與麻將的不解之緣,也留下了諸多趣聞軼事。
梁啟超提倡趣味主義的人生觀,他認為“凡屬趣味,我一概都承認它是好的”,但趣味的標準不在道德觀念,而必須是“以趣味始,以趣味終”,“勞作、游戲、藝術、學問”都符合趣味主義的條件,賭錢、吃酒、做官之類則非。就他的標準而言,麻將顯然也是種“趣味”的游戲。1919年,梁啟超從歐洲回國,有一次幾個知識界的朋友約他某天去講演,他說:“你們訂的時間我恰好有四人功課?!庇衼砜筒唤?,聽他解釋后方知,原來就是約了麻局。此后,“四人功課”一說,也就成了文人之間對麻將的戲稱。
同為清華學者的麻將愛好者還有梅貽琦,此人于1931年任清華大學校長,葉公超曾以“慢、穩、剛”三字形容梅校長,寡言、慎言的他,這樣嚴肅而沉默的形象,似乎讓人很難將他與打麻將聯系在一起。然而當清華出版社出版《梅貽琦文集》,內容為梅貽琦在1956至1960年間所寫的私人日記的時候,出版社工作人員特別針對梅貽琦的生活面,作了趣味的統計,發現愛打麻將就是其中之一。
梅貽琦日記中不寫打麻將,多改用“手談”或“看竹”加以取代。據日記所載統計,僅在1956-1957年,就打了85次之多,平均一年42.5次,大約每周會有一次。一周一次看似不頻繁,但這兩年里,清華在臺灣“復?!比缁鹑巛?,梅貽琦又屢屢赴美洽談公事,公忙之余,打麻將可說是他重要的娛樂了。在85次方城之戰中,梅校長共贏25次、輸46次、平盤14次,前后輸了1650元。當年一碗陽春面不過才1元錢而已??梢娒沸iL雖熱愛麻將,但是其麻將水平卻著實有限。
麻將水平不好的不只梅校長,還有胡適。胡適雖然極其熱愛打麻將,但水平著實是并不高,梁實秋就曾親眼見胡適輸過一回:有一年在上海,胡適、潘光旦、羅隆基、饒子離飯后開房間打牌,梁實秋照例作壁上觀。言明只打八圈,到最后一圈局勢十分緊張。當時,胡適坐莊。潘光旦坐對面,三副牌落地,吊單,顯然是一副滿貫的牌。胡適摸到一張白板,地上已有兩張白板。胡適的牌也是一把滿貫的大牌,且早已聽張,猶豫好一陣子,啪的一聲,胡適還是把白板打了出去。潘光旦嘿嘿一笑,翻出底牌,吊的正是白板。胡適身上現錢不夠,還開了一張三十多元的支票,這在那時可不算小數目。
相對于胡適的勝少敗多,胡夫人在方城戰中可謂每戰皆捷,這讓平生不信鬼神的胡適,“小心求證”出“麻將里頭有鬼”,亦不失為一趣聞。名人說麻
傅斯年曾在《申報·自由談》上撰文,講述136張牌中蘊涵的人生哲學。打麻將要能贏,關鍵是要手氣好,運氣好,“我們中國人的生活也是這樣,只要運氣好,機會巧,一路順風,就可以由書記而主席,由馬弁而督辦,倘若獎券能夠中了頭彩,那末不但名流聞人,可以唾手而得,并且要做什么長或主任之類,也大是易事。所以我們中國人最注意的是天命……”其后又云:“這有如人們對于生活的執著,無論如何非到絕望,不愿放棄生活的意志而自殺”。
民國著名文人海戈曾于1934年9月在《人間世》發表《談麻將》一文,文中這么說“四個人坐上桌子,搬莊,分籌碼,砌牌,擲骰子,這些繁文末節,往往很認真,但開頭總是客氣,謙和有禮;可是牌到手里,不是拚命在扼下家,——即是不讓坐在他的右方的人‘吃牌’,就是極力在組織‘和三番’,這是一種勇于私斗的最好的表現。”
中國老話說“牌品如人品”,柏楊就深以為是,每個人的氣質和品德在牌桌上都會徹底曝光:“一個人的氣質平時很難看出來,一旦到了牌桌上,原形便畢露無遺。有些人贏得輸不得,三圈不和牌就怨天尤人。別人吃張,他不高興;別人碰張,他更發脾氣。一會怪椅子高,一會怪燈光暗,一會提醒人家不要老咳嗽好不好,咳嗽教人心煩。一會兒埋怨對方總是吸煙,不吸行不行?看能不能癮死。一會兒向下家瞪眼,你的尊腿不要伸那么長可以吧,這是打牌,不是伸腿比賽。一會兒又埋怨電扇吹得太大,誰不知道我有風濕病?!?/p>
小小的麻將桌,長城之間,有趣的事兒自然遠不止于此。在這個“與人斗其樂無窮”的游戲里,我們不難發現麻將的最大特點,是在其“各自為戰性”,而西洋游戲,如足球則注重一致行動,所以中國是“人自為戰之國,絕端個人主義之國”之說在麻將桌上就可見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