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陷入漩渦。不僅高利貸鏈條接近崩潰邊緣,實體經濟同樣處于崩潰邊緣。一直在追蹤溫州經濟的朋友,不止一次把當前的危況與1986年春溫州高利貸崩盤時相提并論。1985年高利貸崩盤之時,溫州的一些場景可謂觸目驚心,非法拘禁,私設公堂,嚴刑逼債,社會秩序徹底垮塌。從1985年八九月間到1986年初,“抬會”總發生額約10億元,實際投入資金22億多元,10萬元以上的總人數有20多萬,有的村子幾乎涉及每家每戶。1986年春資金斷裂、崩盤,截至秋天,溫州空前混亂。
目前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中小企資金鏈斷裂,從今年4月至今,溫州已有90多名企業老板因欠下巨額債務而卷款外逃,債務總金額估計有近200億元。據人民銀行溫州中心支行的抽樣調查問卷,共有300個家庭參與問卷調查,收回的266份問卷顯示,有89%的家庭是資金出借方。全民高利賃絕非虛言。
高利貸不僅僅是人性貪婪的縮影,更是中國重要資源配置失靈的表現。在三十年的市場經濟發展過程中,迄未建立針對民企的風險篩選與監管體制,民營企業表面地位與實際地位產生重大錯位,表面上受到禮遇,實則處處掣肘,與中小企業相配套的民間金融從未獲得立錐之地。小額貸款公司存款受限,村鎮銀行大股東受限,擔保公司、小額貸款公司在嚴厲的約束下無所作為,在貨幣緊縮之時,往往成為高利貸者的幫兇。
根據一項調查,有20%的中小企業從未有過借貸行為,有50%的中小企業有過民間借貨行為,官方金融機構基本無所作為。在溫州,幾乎所有的人,80%的家庭、手有余財的公務員等,全都加入盤剝實體企業的行列,飲毛茹血的行為如同劈向溫州實體經濟的利斧。理智的人誰都知道這是自殺行為,一旦實體經濟垮臺,當地經濟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但對本土發展喪失最后希望的人,把高利貸收益作為移民前的最后儲備金。
目前的環境不適宜實體經濟生存,過多的貨幣使投資收益遠超過實體贏利,只要寬松的貨幣政策不變,無投資渠道、身處困境中的中小企業就難以脫困。被廣泛引述的一個案例是,—位不愿具名的企業主向晨報記者介紹,自己的工廠有1000多名員工,一年辛苦到頭利潤不足百萬,而太太在上海投資十套房,8年間獲利超過3000萬。
通脹導致資源價格上升與原材料成本人力成本上升,下游企業不堪重負,在向上游資源行業延伸時遭遇天花板;后者導致實體企業缺乏定價權,利潤下降,很多企業告訴筆者已經在5%的警戒線以下,只能勉強維持。對于誠實的實體經濟從業者而言,目前是一段凄風苦雨的陰暗時期,他們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在手腳被捆綁下,成為這一輪中國經濟結構轉型的成本承擔者。
溫州的振興,必然意味著中國市場化的推進。10月3日-4日,溫家寶總理對于溫州中小企業的借貸危機,提出從稅負和融資兩方面來解決,對浙江省、溫州市兩級政府提出的創建溫州金融綜合改革實驗區的建議,給予正面回應。希望這是溫州民間金融走向前臺的開始,是第二次市場化改革在溫州當地的破冰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