嵊州詩章

　　夏日·訪馬塘村
　　一百多年前，越劇從這里走出來
　　一百多年后，我從遠方的夏天走進來
　　我沒騎馬。再怎么精神氣足，也學(xué)不像
　　當(dāng)年的公子哥回家。我只好放慢腳步，
　　看看當(dāng)年飲馬的水塘
　　是不是仍有紅顏知音的舊影余香
　　塘水透出些黑，好像暗示著自己
　　有著一池的濃情
　　三五只水鴨，斯文地浮游著它們的年輕
　　它們也許習(xí)慣了
　　塘水的深色，習(xí)慣了水面的泡沫
　　——這夏日的濃腔高調(diào)
　　它們也習(xí)慣得從容不迫
　　我沒有吹奏吟唱，只有默然的眼睛和耳朵
　　想搜刮風(fēng)里沉淀的“的篤”唱調(diào)——
　　塘邊有老屋披著發(fā)黃的壁光，在驕陽下
　　似乎有些“落地唱書”的酥酥模樣
　　長袖善舞，可舞一臺濃縮的人生
　　長調(diào)可嘆，可嘆一生憂怨的苦夢
　　馬塘村呀馬塘村
　　你古老的唱腔
　　究竟是舞還是嘆？
　　我才在這時來看你，已是一百多年后了呀
　　你我俱老矣！可我想回到從前
　　只不得知，你的一切是否仍與我
　　扇袖相連？是否依然與我
　　凝望那一塘深沉的水？
　　叩拜書圣
　　——2012年夏，拜訪王羲之故里并祭其墓
　　1
　　這樣算來，我離他不遠
　　才500里地。想當(dāng)年，他那飄若浮云的一筆長鋒
　　就能寫到我的家門口
　　而我的 公元300多年時的前輩又是誰呢
　　像今天的我一樣，是否曾去拜會過？
　　2
　　從蘭亭到紹興
　　我藏起了小小的柔情
　　那是因為千年的性情 都是詩篇
　　而今 我從剡溪到金庭
　　揚起了一路風(fēng)塵
　　因為我有理由大情大意地拜訪你——
　　溫柔敦厚的永世書圣！
　　3
　　眼前的青山綠水，也是一幅字帖
　　我臨摹山水的黃昏，卻若長醉纏Wxxh9VPiLBZCmbODGmJEcA5JHuP0CvwviOV+YMf2Pvk=綿
　　前方悠揚的蟬鳴
　　已為我捎去最古老的祭言
　　我向你攤開心事
　　卻好像攤開一張多情的宣紙
　　——是讓你點撥方略
　　還是我，順手寫就今生？
　　4
　　金庭華堂的后生們 都因你而自豪
　　只是難覓幾處臨帖描摹的地點和時辰
　　東晉那個時候，人們也像今天很忙的吧
　　可是今天，又算是什么時候呀
　　人們該做些什么事呢
　　是幾筆閑章？
　　還是幾處墨染？
　　5
　　先人在上！你為書圣 為吾神！
　　我今天來祭拜你，可否也是為你人生的一手好字
　　加批點評？
　　我雖無資格，可我在你 和你的江山面前
　　豎直為一枝筆
　　攤開為一張紙
　　古往今來，如我如此
　　該多好啊！
　　矯若驚龍的山水喲
　　你若長眠，也是活龍活現(xiàn)的人生心跡！
　　過剡溪橋，感懷剡溪
　　而今我過剡溪，又怎敢拾弄幾片詩句
　　你看那遠處峰巒連連；藍天綠地于一體，于遠水
　　滾滾來。來的是一代代好詩篇
　　況且還有李杜在先
　　謝公屐的山水也在此開篇
　　還比他們早了無數(shù)年
　　我又豈敢多愁善感
　　看一眼，也膽戰(zhàn)
　　山石水流的美麗，我記著
　　按進心坎 就是了
　　天藍處，白云飄浮
　　映水即成景。而我又獨自憑欄遠眺
　　剡溪兩岸 是樓宇林立
　　是山峰遠移
　　綠色豐盈
　　雌雄分明
　　水在深處
　　訴說生命
　　而如今，聲雜于世
　　剡溪可消停？如我夢游里尋找
　　原始的相貌和朋友，也如古代的大詩人
　　剡溪詩篇，由誰來稱量
　　好景在眼前啊
　　只可惜，我不是生長在以前
　　只能想一想、聽一聽
　　水流依然
　　水聲潺潺
　　在甘霖鎮(zhèn)，尋越劇之根
　　突然，我想愛上這個地方——
　　剡溪在身旁，漂著古時候的水
　　它們漂過九個彎曲，像在故事里打上九個啞謎
　　包括對視的暗語、日子的貧瘠
　　水面漂浮著人間的冷暖
　　才發(fā)現(xiàn)已漂到了初戀的故園
　　于是，水在人的身旁
　　變成了長長的調(diào)子
　　我倘若讀史，我一定先翻開
　　甘霖的歷史。看早年的馬塘人
　　如何穿山林、坐田埂：對天一聲嘆
　　歡愛裝心間
　　倘若我是個游子，我一定打一盞漁火
　　邀兩個戲子——
　　一行成三人：你是師，我是徒
　　作揖拜禮，互認為兄弟；要是學(xué)著唱戲
　　也的的篤篤實現(xiàn)咣當(dāng)?shù)娜松?br/>　　倘若你是個女子
　　我想愛上這個地方
　　我宿星夜、品曲調(diào)，牽你長袖手
　　順溪水漂流：兩岸青山泛綠了光陰
　　一路人間詠嘆著短曲長吟
　　再回自家的舊屋檐
　　也是冷暖已過
　　心頭溢滿相思
　　我就轉(zhuǎn)在甘霖鎮(zhèn)里了——
　　抬頭瞻牌坊
　　轉(zhuǎn)頭覓窗欞
　　真戲甜曲，也從心頭悠揚地飄起
　　從三界出發(fā)，
　　我也走一趟唐詩之路
　　一江水迎面而來
　　我與它在三界相見——
　　仰望你左側(cè)秀峰
　　俯看你右側(cè)青潭
　　我的眼神，像壯年一樣飽滿
　　而又忍不住 陷入心慌
　　想以前千百年，有人也是從這里出發(fā)
　　卻把一江來水迎進了不朽的詩篇，像兩岸
　　峰巒連綿的長卷
　　可我開始邁步重走
　　又能讀懂這長卷里的幾處精典？
　　在晉書唐詩面前
　　我豈敢坐享眼前風(fēng)光
　　在一闕闕宋詞上
　　我把剡溪兩岸的故事
　　悄悄地摟抱進睡眠
　　第二天的霞光里，我又是風(fēng)景中的一粒塵埃
　　又怎能裝扮出一路上的豪情滿懷
　　我就不動聲色地走上一趟
　　沿著唐詩 能走到今生的相約就最好了
　　在剡溪一旁，倘若與你牽手一出
　　《樓臺會》或《三蓋衣》
　　那也是為剡溪秀色和唐詩之路
　　添上的濃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