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言不一定都要說出來

　　 他是一位苦命的孩子。在他１歲的時候，母親去世。他是跟著當兵的父親一起長大的。１９５６年，父親從部隊轉業，他跟著父親從云南回到北京，插班到鐘老師班里，讀六年級。
　　 鐘老師叫鐘炳■。那一年，鐘老師４３歲，他１４歲。對于這位自幼缺少母愛的孩子，鐘老師自然是多了一份關愛。她給他買早點，幫他把破了的衣服縫補好。星期天，她還帶著他到北京的郊外游玩。在鐘老師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母愛。小學畢業，他將離開鐘老師，進入初中學習。那時候，初中是要住校的。為了讓他吃好，鐘老師把自己積攢的２２元錢全部給了他，補貼他的生活。他很感激，暗暗發誓要報答鐘老師的恩情。可是，他把這個諾言藏在了心里，從來沒有說出口。
　　 他帶著鐘老師給的２２元錢，也帶著鐘老師的期望，離開了鐘老師。他讀完初中，讀高中。高中畢業，他考上了體育學院。那年暑假，他特意去看望鐘老師。由于歷史的原因，鐘老師終身未婚，一直一個人生活。鐘老師見了他，非常高興。久別重逢，師生倆仿佛有說不完的話。不知不覺，窗外已經是燈火闌珊。他要告辭，鐘老師卻堅決要留他吃飯，并執意要去買菜。在回家的途中，高度近視的鐘老師一頭栽進了三四米深的防空洞里。幸虧出事的地點離鐘老師的家不遠，他聽到喊叫聲，沖到防空洞邊，奮不顧身地跳了下去。他把鐘老師背出防空洞，送進了醫院。鐘老師雖然被摔斷了鎖骨，但是，他們的師生情誼卻更加深厚了。
　　 他大學畢業后，結婚，生子。１９８３年，妻子的單位分房子，分給他們一套５０平方米的兩居室。這時候，他想起了曾經給予他母愛的鐘老師。鐘老師已經退休，并且，年歲已高，無兒無女，一個人孤苦伶仃地生活在王府井教堂后面陰暗的平房里。他與妻子商量，決定把鐘老師接來一起生活。他的想法得到了妻子的支持。于是，一個三代同堂的溫馨家庭就這樣揚起了生活的風帆。
　　 他家的房子小，只有５０平方米。可是，他把最大的臥室讓給了鐘老師住，而自己與妻子帶著１歲的女兒住進了小房間里。孩子斷奶后，鐘老師便幫助他們帶孩子。鐘老師老了，視力越來越差。一只眼曾經因為患青光眼被摘除。來到他家后，鐘老師再次患了青光眼，不幸雙目失明。為了讓鐘老師在自己熟悉的環境里生活，他幾次放棄了分房的機會，甚至，連家中的家具和擺設也不敢亂動。
　　 這一住就是２８年。如今，他的女兒已經結婚成家。他也老了，也退休了。退休后，他成了鐘老師的專職護理員，為她梳頭，為她洗腳，為她端茶端水。一次，鐘老師從床上摔了下來，造成脊椎骨折。那段時間，鐘老師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需要人照顧。他把鐘老師當做自己的母親，沒有怨言，沒有退縮，為她端屎端尿，不讓她受一丁點兒的委屈。
　　 俗話說，老變小。鐘老師的年齡越來越大，性格脾氣也越來越像一個小孩子，甚至，連睡覺也睡顛倒了。白天，她躺在床上，呼嚕呼嚕地睡大覺；夜晚，她要聽收音機，要聽戲曲，并且，還不停地喊他，吵得全家人都睡不著覺。為了照顧鐘老師，他在鐘老師的臥室里放了一張小床，陪護她。女兒害怕他的身體受不了，主動要替他照顧鐘老師。可是，他不。他擔心女兒瞌睡大，讓鐘老師受委屈。
　　 他的名字叫宋金萍，北京市勁松四中退休教師。如今，宋金萍已經７０歲，鐘老師更是高達９９歲。鐘老師除了雙目失明、耳朵有點背之外，思路清，底氣足，無大病，各項功能正常。而這一切凝聚著宋金萍多少心血和汗水啊。
　　 值得一提的是，宋金萍從沒有叫過鐘炳■一聲母親。他一直喊鐘炳■為鐘老師。但是，他與鐘老師就這樣相依相持地走過了２８個春秋。他們一家共同為孤身的鐘炳■提供了一個溫暖的港灣。最讓人感動的是，當有人問到他，你是不是對鐘老師許下過什么諾言，他卻反問一句，諾言就一定要說出來嗎？
　　 大愛無言卻有光，在這幾十年的歲月中，在一點一滴的報恩中，才能將一切世俗黑暗照亮。諾言不必說出來，因為最美的諾言就在心中。
　　 編輯 / 孫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