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四海沒有想到,由于自己的一時疏忽,竟造成了這么大的麻煩。
這天晚上,四海接到父親的電話,說想承包村里的魚塘,讓四海送兩萬元錢回去當押金。四海小時候家里條件很差,為了讓他念好書,父親是吃盡了苦頭。前幾年,他終于大學畢業了,在縣城也有了份不錯的工作,為父母拿這兩萬塊錢他還是可以承受的。
第二天早上,四海就在人民路的農業銀行取了兩萬元現金,小心翼翼地放進一只布包里,隨后又到銀行對面的聯華超市里買了兩盒腦白金。從超市出來,四海看了看表,快十點了。這時,就見一輛紅色出租車向這邊開來,他趕緊招招手,車子便停在了他面前。
“去哪里?”辛四海一手拿著布包,一手拿著腦白金,鉆進車里還沒坐穩,司機就不耐煩地催了一句。四海急忙說:“去杜塘村。”不料,司機頓了頓說:“對不起,我十分鐘后要接孩子,你換輛車吧。”
真是出師不利,打個車會這么麻煩。站在路邊,看著遠去的出租車,四海心里懊惱極了。突然,他感覺手里的包不見了,頓時不顧一切地向前奔去,“停車,我的包……我的錢包還在上邊……”可出租車眨眼的工夫就無影無蹤了。
兩萬元錢丟在車上,可他既沒看清司機的長相,也沒記住車牌號,總不能就這樣眼瞅著錢白白沒了。等冷靜下來,辛四海便走進縣公安局。
民警小田雖然年紀不大,可對待工作卻是非常認真,當他聽完辛四海的講述,就馬上帶著他來到了縣出租車行業協會。協會的負責人吳主任是個熱心腸,他隨即調取了當時的GPS信息,發現從早上十點到十點半,經過人民路的出租車有三十多輛,其中紅色的有十幾輛。吳主任就當著小田和辛四海的面,打電話一輛一輛詢問,可竟然沒有一個司機見過裝錢的小布包。
這可太奇怪了。吳主任干脆通知這十幾個司機全部過來,讓辛四海當場一一辨認。當時,辛四海上車時就直接坐在后排,根本沒看到司機的臉,現在叫他怎么認得出?見辛四海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有個長臉司機就急了:“你看清楚,要沒別的事,我就走了,總不能為你那點破事我連生意都不做。”
這人有點面熟,好像在哪兒見過,但一時半會兒四海也想不起來。折騰了一天一點收獲也沒有,四海悻悻回到家里,父親的電話就打過來了。電話里,父親非常著急:“四海啊,你怎么到現在還不回來?要是手頭緊,就甭操心了,魚塘已經被老李頭搶去了……唉!”
父親長長的嘆氣聲讓四海心里越發難受。老李頭是父親的老對頭,倆人誰都不服誰。這下,父親沒承包到魚塘,輸給了老李頭,心里肯定憋得慌。怕父親知道丟錢的事兒會更傷心,所以四海沒敢說實話,只是說自己請不到假。放下電話,他真想大哭一場。想想父親為自己吃了多少苦,而現在自己卻連這點小忙都幫不上,自己真是太窩囊了!
而眼下,這件事兒要是拿不出過硬的證據,恐怕就難以查清了。第二天上午,辛四海又請假來到了公安局。民警小田見四海老是眉頭緊鎖,心事重重,便寬慰道:“四海,你先別急,俗話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相信事情會有轉機的。”說完,小田就開著警車,和四海再次來到人民路上,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證據。
車子開到農業銀行門口,小田讓四海重新回憶昨天事情的經過,四海便下車,將昨天發生的事情演給小田看:他先在銀行排隊取款,取好款把錢放進小布包,然后到馬路對過的聯華超市買腦白金……這時,小田忽然發現,超市門口也裝了監控攝像頭,會不會拍到辛四海上車呢?于是他趕緊讓超市負責人調出監控記錄,可負責人說攝像頭全部對著超市內部的,馬路上的事情是拍不到的。可小田不管這些,死馬當活馬醫,就是再小的線索也不能放過啊!
一直到深夜,小田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內,目不轉睛地對著屏幕,一遍又一遍地仔細研究著。突然,一個鏡頭閃過,他趕緊把畫面倒過來再看。反復幾次,他終于看清楚了:其中一個監控鏡頭對面是一塊超市櫥窗的玻璃,而每天上午,當陽光照進超市,通過這塊玻璃的反光可以看到超市對面馬路上的景象。
有了這份意外的收獲,小田頓時信心百倍,他把當天上午這個探頭拍到的所有畫面再認認真真看了幾遍。雖說玻璃不是鏡頭,卻還是可以從監控畫面上看見辛四海上車的情景。經過仔細辨認,雖然看不清車牌號,但可以確定是一輛紅色的桑塔納。
能確定車型就好辦多了,當晚,小田就帶著這個重大發現敲開了吳主任的大門。二人重新調出那十幾輛“嫌疑車輛”,很快就把范圍縮小到五輛。再調出這五輛嫌疑車的GPS速度記錄,結果發現,只有長臉司機的出租車在九點五十七分時速度為零,隨后又呈幾何級變速……
第二天早上,四海接到了小田的電話,他興沖沖趕到了派出所,只見小田和長臉司機早就等在那里了。“辛四海,這次我栽在你手里,算我倒霉,我認了。”長臉司機滿不在乎地說,“反正我已做好最壞的打算,要殺要剮隨你便。”雖然在鐵證面前,長臉司機不得不承認錢包在自己車上的事實,可看得出,他心里卻是一百個不服氣。
長臉司機的反常舉動,把四海給弄糊涂:“這位師傅,你有沒有搞錯,是你拿了我的錢包不還,不說聲對不起,反而還這么兇巴巴的,你到底是啥意思?”
“我給你道歉,你想得美!”長臉司機又不屑地說,“你別豬鼻子里插蔥——裝相(象)了。現在你還不知道我是誰,要是知道了我是誰,知道我為什么要坑你的錢,你恐怕就不會這樣心平氣和了。”
四海無奈地搖搖頭,苦笑一下,剛想說什么,卻被小田拉了過去。小田告訴四海,這個長臉司機叫夏德龍,是老李頭的上門女婿。去年四海回家過春節,夏德龍見過他,所以那天四海上車說到杜塘村,夏德龍就從后視鏡中認出他來了。他不想拉這趟活兒,于是就撒了個謊,把四海給騙下車。后來見四海在后邊揮手追趕,他反而加大油門向前沖了出去。可開過一段他才想起,四海追他是不是有什么東西落在車上了?他停下車,發現后排座位上有一只布包,打開一看,里邊竟有兩萬元錢。他猜想,這錢肯定是四海送回去給他爸承包魚塘用的。他估計這么短時間,四海肯定來不及看清他的面容和車牌號,而老辛家要是少了這筆錢,就更沒有法子去承包魚塘了。夏德龍自以為如意算盤打得蠻好,可沒有想到,細心的小田硬是大海撈針,把證據給找出來了。這下,他不僅拿不到那兩萬元錢,而且還面臨著一場牢獄之災。他已經涉嫌侵占罪,只要四海一起訴,他就得坐上幾年大牢……
明白了這一切,四海又苦笑了一下,說:“夏德龍,你太狹隘了,我能拿回這兩萬元錢就謝天謝地了,何必再要起訴你呢?”其實,四海早就認出了夏德龍,只是不想挑明而已。臨走時,小田將兩萬元錢交到了四海手里,問四海是不是真的不起訴夏德龍?四海便意味深長地說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夏德龍你說對嗎?”
當晚,四海又接到了父親的電話,聽得出,父親很高興。他說:“四海啊,剛才老李頭和他女婿到家里來了,把承包魚塘的合同讓給我啦……”父親的話越說越高興,那股幸福的感覺就連四海在電話這頭都深深地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