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科即將考完的時候,陽光熙了進來,像在課桌上鋪了一條金色的長絲巾,讓雪白的卷子更加耀眼。
考完的那一刻我出乎意料地平靜,仿佛什么都不曾發生。走出考場,迎面的是大片大片的熱辣陽光。考生們聚在一起,聲音比潮水更加喧騰。盡職的段長說著今晚大家一定要遵守學校的各項規章制度,引得臺下一片壞笑。
之前有過的那些細細碎碎的不安,都融化在這盛夏的陽光里,剩下的是滿滿的令人安心的溫暖,和一絲離別的悵惘。
考前一天,去看考場,坐在教室里聽著漫長的考生須知,我不禁昏昏欲睡。看完考場,有人問我感覺怎么樣,我答表面上很平靜。大家表面上都很平靜,帶著和從前樣的笑容。然而內心已悄悄起了波瀾,夏夜的風多么誘人,讓我十分想出去肆意地玩一場。我選擇寬容自己這短暫的焦慮和浮躁,我也選擇相信所有的付出都會得到回報。
最后讓我平靜下來的是那句名言:一切都會過去。我知道,所有的忐忑或者期盼,都會安然融化在歲月的長河里,變成多年以后的會心一笑。
考語文之前,我們玉樹臨風的語文老師站在候考室門口,見到學生就慈愛地拍拍肩膀。同學們紛紛找老師擁抱和握手,希望能沾點靈氣和好運。某位男生對某位美女老師相當傾慕,終于有了機會可以握手了,握得好緊,引得知情的人一臉壞笑。我安靜地坐在位置上,笑著看他們鬧,熟悉的老師從身邊走過,主動把手伸給了我,像一縷春風。
考試的時候,偶爾會想到未來,但那只是一閃念,我告訴自己,最重要的是把這些題做好。最寶貴的是當下,過去已然死了,未來還是虛的,安住在當下,就能遠離那些執著和煩惱。
高考這兩天,所有老師都變得無比可愛。我不禁想,如果這能夠成為常態,人們像愛考生一樣愛著身邊的人,世界該多么美好。也許每個人心底都住著一位溫柔慈愛的天使,只是我們很少放她出來透氣,用忙碌、煩躁、計較、追名逐利之類的繩索捆住了那潔白的翅膀。
高考其實很美麗。我想,只要開心地走過,最后走向何方,已經不那么重要了。很多人在抱怨數學考卷簡單得令人發指,考完的那一刻,我也覺得自己做了那么多數學題實在冤枉,然而轉念想,做題時的專注,思維的鍛煉,解出難題的快意,已經是很寶貴的收獲了。結果畢竟只是瞬間,而過程卻可以慢慢享受。
考完之后,心里有什么地方被一下子抽空了。坐在電腦前,莫名地過去了一天又一天。在學習緊張的時候,我看閑書總是有點罪惡感的,時不時看下時間,提醒自己該去做正經事了,高考之后,再看閑書,這慌忙的感覺竟然還在。
幾天之后,踏上了去云南的旅途。在顛簸的旅游車上,迷迷糊糊地睡去,在夢里我又忘記了自己已經考完,發現還有好多內容沒有復習,于是趕緊計劃要做這個那個,被一個急轉彎晃醒以后,驚覺一切都結束了。
真的結束了嗎?
憶起最后階段在圖書館自習的日子,只覺得恍若隔世。當時就覺得很幸福,時間都握在自己手里,希望也安然地躺在掌心,那溫度就像落地窗外明燦的陽光。我覺得那真的是神仙般的日子,除了復習什么也不用考慮,只是單純地去熱愛每一個字每一道題。
終于等到了查分的日子,我看著那個排名,只覺觸目驚心,還來不及反應,手機就響了。是對我寄予厚望的老師,而他教的那一科,我歷來的強項,考得很不如意。
掛掉電話,淚水決堤。
那個已經深深嵌進我靈魂的夢想,被狠狠地砸碎,每一塊碎片都那么鋒利。十幾年的夢啊,那是我在最美好的年少歲月,最真最深切地愛過的地方。如今它于我,只剩下一個蒼白的名稱,所有的鮮活所有的熱度都永遠留在了過去。無數次不想念書的時候,無數次被分數打擊的時候,都是這個夢想支撐著我勇敢地走下去。
升高三的那個暑假,我去了夢想中的校園。當我踏上那片土地,并沒有覺得震撼,只感到親切與安心,我覺得這就是我的大學,張開臂膀溫柔慈愛地迎接我。坐在長椅上,我仿佛看到一年之后,自己和好友并肩在這里漫步,
起回憶追夢的過程,帶著含淚的微笑。
我把在那座校園的留影放在床頭,我把校微悄悄掛在鑰匙包上,我無數次在心底呼喚那個名字。即使在最低谷的時候都不肯放棄,我相信那不過是黎明前的黑暗。我就像個傻瓜樣,不管怎么樣都愿意相信,都愿意為了它努力。
多好的夢,咣當一聲碎了滿地,怎么可能不痛々
可是擦干淚水以后,我很快恢復了招牌式的笑容,畢竟我是個很能夠接受現實的人。而看著弱項學科有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績,我心中充滿了感激。雖然遭受過數不清的打擊,但我很少抱怨它,并不痛十R它,仍然堅持滿懷熱愛地去學習。這再一次證明了愛是最好的辦法,能帶來最佳的結果。其實,和之前的幾次模擬考相比,這次的結果已經很好了。
溫柔地把夢想埋葬,不需要立碑。那個追逐的過程,已經化作了我生命中的養料,會以某種奇妙的方式,支持我一路前行。
編輯 楊明珠